璀璨之初 作者:老掉牙
第5节
季建白松了一口气，然后一脸严肃地问：“医生，我们家属这边需不需要采取相应的措施来辅助治疗？”
医生笑道：“病人的康复与家人的协助自然是分不开的，接下来我就给你们讲讲注意事项……”
长达半个小时的了解之后，季玿拿着医生附赠的宣传册子，再三对医生表示感谢之后，跟在季建白身后离开，走的时候轻轻地带上了门。
他们回去的时候老爷子已经醒了，经此一难老爷子的神色倦怠，身上的活气去了大半，半眯着眼睛死气沉沉的。
“我没事了，你把眉头蹙那么紧干什么。”老爷子看不惯儿子脸上的神情，说了他两句，“你趁着比我年轻二十年，赶紧多锻炼锻炼，以后到了我这年纪也好受些。”
季建白苦笑，他今年六十出头，身体却不见得比老爷子强壮到哪里去，他自己都不指望能够活到八十岁。不过想是一回事，要是真这么说出来指不定直接把老头子气死了，随口应道：“我知道了，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就人好像还麻着，其他没什么。”季老爷子挥挥手，“建白你先出去转转，我跟季玿单独说两句。”
季玿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去看了季建白一眼。后者慢吞吞地站起来，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小心说话，然后跟老爷子道：“那好的，爸我先走了，顺便去问问护士您能吃什么。”
门“咔嚓”一声从外面带上了，季玿坐到季父原来的位置上，叫了一声“爷爷”。
“季玿，你是天生就不喜欢女人的吗？”季爷爷侧过头，花白的头发擦在额头上，这个蛮横了八十年的老人似乎一下子柔和了起来。
季玿没想到会被这么直接的问这个问题，他犹豫了一下，照实说了：“小时候母亲和爸经常吵架，大概是五岁的时候吧，有一次母亲在和爸吵完之后又把自己关在房里，我恰巧在里面……她没有看到我，然后我就看到她拿了一根差不多有拇指长的针疯狂地戳她自己的胳膊和大腿。当时只觉得害怕，后来就不太愿意和女性接触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也许是天生的吧。”
那是他人生中不可磨灭的阴影，无数个梦里都有这样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火红的唇以及癫狂的神情，还有细长指尖的那根银光烁烁的长针。
“不是五岁，那个时候你才四岁。”季爷爷恍然跌入回忆，“那年你爸跟你妈吵完之后没多久，我就听到楼上有你的哭声，刚开始还以为是她在打你泄气……撞开门之后发现她跪在地上，抱着你不停地流泪。我们检查了你身上的每一个部位，甚至连头皮也一寸寸看过去，没有发现任何的伤口，你平时又是非常坚强的孩子，从不会轻易哭，我们怎么问都问不出原因。”
他每说半句就不得不停下，缓一口气再继续。
季爷爷叹了口气：“你妈也是什么都不说，后来你爸以为是她跟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两人又吵了一架。原来当年又错怪她了，你妈精神崩溃早有预兆了，是我们季家对不起她。那一年你病了两个月，把大家都吓坏了。”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季玿，这个孙子除了喜欢男人这一点几乎是完美的，身材高大眉目英俊，事业心能力一样不缺，又温和孝顺，多好的青年啊。
“这我倒是不记得了。”季玿笑道。
“你哪能记得，那时候才四岁的小娃娃，又受了这么大的冲击，要是全都忘了才好。”季爷爷喟叹，“爷爷和你爸也不是那么不开明的人，同性恋就是丢人一些，原本只要你自己过的好我们也就满足了。”
季玿微微侧耳，倾听他的下文。
季老爷子说话很慢很轻，还断断续续：“季家的男人，都是留不住人的。你曾祖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受不了跑了，你奶奶也早早就跟我离婚了，你妈更不用说，建白都把人逼疯逼死了……女人都留不住，更别说男人了。你要是不娶媳妇没个孩子，以后一个人可怎么活。就算有再多的钱，人也是离不了的情的。”
他话里心酸，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季家男人的家庭似乎被诅咒了，不说圆满，连凑活的程度也都没有达到过。
季玿听后哭笑不得，感情他爸和爷爷一直都是觉得他的恋人一定会离开他的，一直阻挠原来是怕他晚景凄凉。
“爷爷，我和他感情还不错，目前没有太大的毛病，您不要担心了。等再过几年，我和他商量一下去做个代孕，不怕没有孩子养老送终。”
季老爷子看了季玿一会儿，疲惫地闭上眼睛：“我知道你有打算……有机会把人带回家里来吧，让我和你爸看看。回家休息去吧，有护工在不用你们守着。”
季玿本也不愿意他说这么多话，应声之后退了出去，看到站在门外不知多久的季父，顿了顿：“爸。”
季建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叫你了，说太久了，都要半个小时了。”
即使没有说上太多话，季爷爷那个状态也不能强撑这么久的精神。
“爸，爷爷……松口了。”季玿目光灼灼地看着季建白，期待他的表态。
季建白被老爷子支走的时候，隐约就有点想法了，这下听季玿说了也不意外，点点头道：“听你爷爷的吧，只是别高兴太早，得意忘形了。我们这些老人家，纵然抛得出去脸面，心里头也是憋屈的。”
“我有分寸。”心里的石头落下，季玿眉眼间轻松不少。“对了爸，我在这儿守着，你回家睡吧。”
季建白摇摇头：“别看不起老人家……你赶紧回吧，我前几天就住在医院了，瞒着老爷子偷偷在相熟的医生办公室放了张小床，不然哪能放心。你出差刚回来，去好好休息吧，真有孝心那就今晚休息好了，明天晚上来医院替我。”
季玿拗不过他，只好点头回了瀚城的房子。
回到家将近十点了，季玿一进门就被迎面扑来的冷气吹得皱眉，快步走到客厅，看到一个曲着腿的清瘦身影缩在毛毯里瑟瑟发抖时无奈地弯了弯唇角，走过去调高空调的温度。
他身上的气味很不好闻，都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他自己也十分嫌弃。
快速地冲了一个为时三分钟的战斗澡，季玿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两个西红柿，洗净之后分别切十字口，热水烫去表皮后切丁盛在碗里备用。葱蒜炝锅后倒入西红柿翻炒，炒至稠糊状时加盐调味，加入小半勺水后盖上锅盖。随后打了两个鸡蛋，等水开之后倒入打好的鸡蛋，出锅。
季玿另起一锅烫了点面条，盛出后淋了准备好的汤汁，香味扑鼻。
很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他也实在是不愿意折腾了。
端到餐桌上后就见沙发上睡着的人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了，季玿朝他招了招手：“饿了吗？过来吃点。”他特意多做了一碗，按照恋人的性格，晚饭大概是非常凑活的。
沈嘉熙眼睛一亮，扔开毯子就走过去，边道：“我刚刚梦到自己掉冰窟窿里，可冻死我了。没想到醒来就有热腾腾的面条吃，真好。”
季玿：“……”
沈嘉熙已经换了睡衣，长袖包住的左手手腕处鼓起一点，不是特别明显。他幸福地吃了一大口面后，又支吾起来：“季玿……我在礼物里挑了一样，还挺喜欢的……”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拐弯抹角打听出手表的价钱后，自己以后攒了钱再买差不多价值的礼物还给季玿。
“是什么？”本来季玿也不会问，只是这次礼物中的手表是特意作为谢礼买的，而且对不收藏表的人也没有使用价值，故而还是先问清楚好。
沈嘉熙磨磨蹭蹭地把衣服撩起来，露出主色灰黑的表：“这只腕表……我觉得很好看。”
真不凑巧。季玿刚拿起筷子的手再度放下，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尽可能地不让自己接下来的话使恋人尴尬：“这款表四天快一分钟，已经不能正常使用了。”
“啊……”沈嘉熙可惜地看着漂亮精致的手表，同时心里又莫名地一阵轻松，“那一个月时间就乱套了啊，这么漂亮居然是坏的。那你为什么还要买？”
季玿面不改色道：“因为便宜，我有个朋友的弟弟挺喜欢这种漂亮的东西，就买来给他玩玩。”
“当玩具啊……”沈嘉熙自动把那个弟弟理解为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多少钱啊。”
“八百块。”
沈嘉熙吓了一跳：“坏掉的表都这么贵！”
“嗯，材质还可以。”季玿淡定如初。
“那你给他吧……外面那个蓝色的盒子可以给我吗？我很喜欢那个颜色你知道的。”沈嘉熙在季玿正式开始吃面之前赶紧又加了一句。
季玿应了：“你喜欢就拿走吧，我记得那堆东西里还有这种颜色的玩意儿，你没有翻到吗？”
沈嘉熙有些不好意思，摘下手表放在一边：“我就看了这一个很喜欢就没看别的了。”
“那吃完后你自己再去找找吧。”季玿正式动筷，见沈嘉熙识趣地不再说话，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要是恋人再问地清楚一点，他就不知道要怎么编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很严重的bug，因为剧情需要，大家尽量忽略吧
☆、chapter019
赶在叶照安进组之前，季玿又邀了他一次，对方终于没有拒绝，在他提供的时段里选了一个比较方便的答应了。
太阳火辣辣地照了一天，到了晚上那股热气也散不去。路上的行人都跟逃命似的，一群一群往路边的小公园里挤。蹬自行车的还能感受到一点风，闷里裹一丝凉气。
现在是晚上七点，踩在地上还有点烤脚。再过两个小时出来，就会舒服很多了。
叶照安戴着个帽子，就算是只有短短的一段路也闷出了他一头的汗。一到包厢他就立刻把帽子摘了，从口袋里摸出湿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抱歉地朝季玿笑了笑：“对不起玿哥，我迟到了。”
季玿看了一下表，也就两分钟而已，再说他请这顿饭为的是感谢叶照安，所以并不在意。他起身，把自己身边的一把椅子拉出来：“外头还是有些热的，你坐下，我把温度再往下调低一点。”
他担心叶照安早到，所以提前二十分钟就过来了，坐了一会儿之后觉得有点冷，十分钟之前把温度调高了。叶照安这满头大汗的进来，现在的温度对他来说应该感受不到太大的凉意。
“谢谢。”
季玿说句“客气了”，按下桌上的按钮。他刚来的时候就吩咐人准备好了凉茶，这下给叶照安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先喝杯茶。”倒不是他小气，只是叶照安是过敏体质，忌口太多，那些成分不明杂七杂八的东西他实在不敢给叶照安乱吃。
这家药膳馆声名远播，根据食客的特点选用上好的食材、药材烹饪食物，比起其他挂着药膳的名头实则与药膳不怎么搭的上边的餐馆，不但药效更好，味道也是一流。
进来的不是笑容甜美的服务员，而是一个年约四十的秃顶中年人。他身材发福满面红光，笑容憨态可掬：“两位晚上好，我是本馆的经理。”
由于叶照安身份的特殊性，这次又是只有两个人的私人饭局，如果让普通的员工过来难免出乱子，所以只能让人安排各方面都比较稳妥的经理过来了。
“这是我们的菜单。”
他们的菜单上不是各色各样的菜名，而是颜色鲜亮的各类生鲜蔬果，食客选定主要食材之后，再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体状况，接下来就由店里的大厨们发挥了。
“不知道这样约你出来，会不会给你添麻烦？”点完单后，季玿笑道，听说明星身后永远都有那么一两个怎么都甩不掉的狗仔。
叶照安摇头：“就算被人拍到，也不会起什么□□烦。没有证据传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消下去了，我不担心。”
叶照安在媒体前的形象虽然偏于冷淡，笑容也是不缺的。其实私底下他是一个比较严肃的人，不爱说笑，没有太大的表情起伏，乍一眼看见他真有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像他这种越是看起来冷清的人，心底就越是柔软。
季玿清楚的记得，十几年前那个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孩，一边哭一边抱着一只糊了一身血的狗拐过转角走到自己面前，让他帮忙救救快要断气了的流浪狗。
关于这一件事永远忘不掉的是小狗逐渐冰凉的体温，抱着死亡的小狗不撒手的叶照安微肿的眼睛以及当晚他被叶奶奶发现的满身的红点。
“季爷爷身体好点了吗？我这几天太忙也没能去看望他。”叶照安喝干杯子里的茶水，提起了季老爷子的病。
季玿道：“他恢复的还不错，还要感谢叶爷爷和叶奶奶特意去探望呢。”两家虽然离得近，来往却是不密切的。一直以来也就一起长大的几个小辈常常走动，大人们总是避讳很多东西，不会轻易表现出交情来。
叶奶奶他们也不是真的很关心季老爷子的身体去探病的，只是人老了年纪到了，对很可能过不多久就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提前适应罢了。
实际上，季老爷子是不太喜欢叶照安一家的。谁看着自家冷冷清清再看别人阖家欢乐心里估计都不大舒服，这对比太鲜明太令人难过了。
“他脾气怪，又好面子不愿意让我们去医院陪他，叶爷爷他们去探望他，多少也能让他心里宽慰些。不过今天先不说这个了，我们那么多年没好好聊过天了，今天就随意地聊些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吧。”
这是个稍有偏差就会显得很尴尬的话题，季玿是怀着明显的目的性的，他想从叶照安这里知道叶家对自己的古怪到底出自哪里。
叶照安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问：“要采用问答的形式吗？”
这种方法比较保险，问题是不限定的，接不下去话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
“好啊。”季玿一乐，戏谑的看着叶照安，“那么我先问，可以吧？你可以拒绝回答任何让你觉得不适合的问题。”
“嗯。”叶照安点头。
季玿第一问：“你今年应该是二十四岁对吧？”等他点头之后，紧接着道，“为什么官方资料上的年龄是二十八岁？”
这个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叶照安没有迟疑，如实答道：“为了赚钱，那时候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十四岁那年我当模特的时候被王岳华导演看中，接到了我的第一部电影。导演的要求非常高，在开拍之前我被秘密送到h国的一个野外求生教练手上进行特训，因为这种危险系数较大的活动是不接受未成年的，而当时我的身高已经有一米七了，导演有自信蒙混过关，就做足了准备，造假篡改了我的身份资料。”
说到这里他神情无奈起来：“骗是骗过去了，后来还是发生了意外。我和教练在这两个月里相处地还不错，我归国的时候他就当旅游也跟着来了。后来他无意中发现我在模特公司的资料，暴跳如雷说我们国人都是一群骗子，导演担心由他引发的舆论会对电影本身造成负面影响，就让我一口咬死模特公司的那份资料才是假的。好不容易才把那脾气古怪的人哄好，年龄却是只能白白增大四岁了。”
解释完后他还以一种特别庆幸地口气补了一句：“还好我是男人，要是女演员那可真的不好了。”
季玿失笑，又很好奇：“说是为了赚钱，十四岁的时候你需要什么，家里长辈都会给你钱的吧。野外求生两个月，你才那么大一点，怎么受得了。”
“是不能靠家里人的那种情况。”叶照安非常认真，“而且我要的不是小钱，真的需要两个很多那么多的钱。”
季玿挑眉，带着调侃的意味随意猜了一句：“难道是为了小女朋友？嗯，比如买房子之类的？”
叶照安一愣，耳根微热，小声道：“不是女朋友，是暗恋的人。”
季玿讶然：“安安，十四岁你就有喜欢的人了？还……嗯，暗恋。我不是不尊重你的情感，只是当时你还小，对爱情可能存在误解，现在还喜欢吗？”
叶照安露出迷惘的神情来，惆怅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幅孩子气的样子看在季玿的眼里，就是年少不知事，一时轻狂而已。刚在心中下了定论，就见叶照安露出一个狡黠的神情，朝他挑了一下眉毛：“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一直都是玿哥提问未免太不公平，现在该换我了。”
被摆了一道，季玿哭笑不得地点头。
“玿哥小时候的理想都实现了吗？”
“一上来就是这么富有深度的问题啊……”季玿故作为难，“我的理想太多了，一一实现是不可能的。不过大部分都已经实现了，或者正在实现当中，还有一小部分……忘记了。”
这次换叶照安吃惊：“连理想也会忘了吗？”
“嗯？安安你不会忘吗？”季玿反问。
叶照安的表情十分严肃：“当然不会，我从小到大的理想都有记录下来，而且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没有实现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想要达成的事情，一直在为理想奋斗。
“那我问你，你小时候说要成为一条鱼，这个实现了吗？”季玿故意刁难他，这是叶照安四五岁大的时候突发奇想说出来，当时还被叶慕嘲笑了好久，害得小叶照安哭了大半天还是他把人哄好的。
“实现了。”
没想到叶照安真的点了头：“我有演过人鱼，演完之后我找了专业的潜水教练，在指导下最深下潜十六米。在水下待着的时候，我就是一条鱼。”
“那海拔八千多米高的z峰呢？”前一个算他勉强过关，季玿又提起了另外一个他知道的叶照安小时候的异想天开，“你说要把幼儿园的老师特意给你做的小红旗插在上面的。”
“我去了，因为身体条件到不了峰顶，在四千米左右的高度退下来了。回来之前我把小红旗插在那上面了。”叶照安又仔细地想了一遍，“我当时应该没有说要登顶。”
如果说潜水这一点还不足以证明叶照安心性极坚的话，加上徒步登上海拔四千米的高峰的这份毅力，让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望尘莫及。
“不过……花了很多钱的。”在季玿叹服之际，叶照安又补了与这件事本身性质不怎么搭边的事情，“因为我要爬z峰，特意组建了一支专业的小队，一共六个专业人员，每个人三十万的费用，再加上装备和其他的一些，总共花了两百多万。”
如此转移重点，也是绝了。
聊了许久，季玿与叶照安兜兜转转没一个干脆的，最后竟是谁也没问到关键点，菜就上来了。
吃完饭后叶照安率先提出离开，季玿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推过去：“虽然饭吃过了，这谢礼你还是要收下的，一点小玩意，希望能合你的心意。”
叶照安推辞：“没帮上忙，我不能收的。”
“收下吧，以后有一段时间，嘉熙还要你帮忙照应着呢。”季玿的态度不容拒绝，硬是让他收下，然后和他一起离开包厢。
到门口的时候，季玿笑着与他道一声别就往停车场去了，两人分开。
叶照安没走几步就上了及时停到门口的黑色轿车，车子经过慢步走着的季玿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借着璀璨霓虹，努力地睁大了眼睛。
十年了。
☆、chapter020
转眼间，季老爷子已经在医院住了月余，闷得受不了了。
季玿下班过来医院的时候，季建白正被老爷子骂的狗血淋头，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被教训地抬不起脸来。季建白不能还嘴，要是一不小心把人气着又要不好，只好喏喏应着，就是不理会他说出院的要求。
“我再在这里待着，就要长出草来了！我已经没事了，季建白你是不是故意要把我关在医院里，好自己在外快活落个没有拘束？！”
季建白心里委屈，他一多半时间都宿在医院了，条件比老头子这单人病房可艰苦多了，嘴上仍然恭恭敬敬回道：“您想多了，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您身体的状况还没彻底稳定下来，医生也说您应该多观察几天。”又不是他说的。
“都是放屁，我告诉你他们就想多挣几个钱！那种忽悠话你也听？这么多年饭白吃了吧？”
已经完全不讲理了，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了好几天，门外的小护士两个凑在一起，咯咯地笑。
季玿友好地跟两个女孩点了点头，推开虚掩着的病房门。
“爷爷，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您的身体不能生气的。”
季老爷子气哼哼地，白了季父一眼：“还不是你爸惹的，我身体都好了还不让我出院。”
季建白也懒得解释，直接把这麻烦扔给季玿：“得了，您跟您孙子说去吧，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说完之后伸手按了按因为住宿条件太差而酸痛的脖子，大步流星离开了。
季玿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的矮柜上，在季老爷子面前的凳子上坐下来：“还是在医院再住两天吧，我不信您不知道爸这么多天也一直在医院陪着您。上次您把大家都吓坏了，这次就服个软，多住两天让我们安心好吗？”
季爷爷的眉头松懈下来，无奈道：“在医院里实在太闷了，没毛病也被闷出事来，我也没多少日子了，哪能耗在这个地方。”
“爷爷！”季玿蹙眉，“您老长命百岁，以后还有不少好日子呢。”
“算了。”季爷爷挥挥手，“你去把电视打开。”
这是季老爷子手术一个星期后换的病房，带有电视以及dvd，可以自己播放一些视频，对于疗养期的病人来说，虽然有辐射影响，但一方面也能起到放松心情的作用。
季玿刚把电源打开，未关闭的dvd自动播放起来，一大片绿色出现在屏幕上，鸟鸣声清脆。
镜头移动地并不快，有时候还上下晃了晃，脚步声“沙沙”，好像踩在粗糙的沙石上。不像是专业拍摄，走走停停看起来很是随意。十几秒后镜头剧烈的抖动起来，稳住不动之后快速地被人调转了一个方向，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镜头里的叶照安笑容灿烂，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我刚刚爬上了一个斜坡，现在我的脚边有一朵很漂亮的花，爷爷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紫色的小花，奶奶应该很喜欢吧？”
应该是几年前拍摄的视频，叶照安的眉眼还很稚嫩，两颊微鼓有几分可爱。季玿疑惑地问老爷子：“这是什么？”
“叶家二小子替两个老的拍摄的风景，走到哪儿拍到哪儿，草木动物，特色建筑，古怪民俗等等都有，叶老头说挺有意思的，就给我带了几盘解闷。”季老爷子很是羡慕，“你要是有那小子讨人喜欢就好了。”
言下之意，季玿你得多学学人家，要更体贴你孤孤单单的爷爷。
季玿笑道：“爷爷，我们家已经很多代单传了。”就算我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时间啊。
“都是借口。”季老爷子听着电视里时不时出现的笑声，还有少年扯七扯八的讲解，觉得叶老头真的太幸福了，这才叫晚年啊。
叶照安拍的很琐碎，他拍摄的时候更在意一些比较细微的东西，毕竟这些风景总体看去总是大同小异，真要拍出特色与趣味还得往细处找。
这几盘光盘对于叶家两老来说意义非凡，因为里面有他们很是疼爱的小孙子，还有小孙子满满的孝心。对季老爷子来说，显然在程度上是不如人家正经的爷奶，但也给他带来了不少欢乐。
很有趣，一个孩子在各个地方蹿进钻出带来各色各样的风光，尽管没有亲眼去看，身心都仿佛置于千万山水之中，无比放松。
“你去叶家问问还有没有，要是有再要几盘过来给我解闷，我就在医院多住几天。”季老爷子提出要求，这几段他都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了。
季玿暗道原来是这个目的，忍笑点头：“行，我去要，只要您好好珍惜自个儿的身体，赴汤蹈火我都会去。”
被他这话安抚，季老爷子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护士小姐一直在外面听着声，里面的动静一小她立刻去拿了药回来，叩门进去后笑的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老爷子，到吃药的点儿了。”
季老爷子的药得赶在饭点前半个小时吃才行，每次都是护士掐着点给送的。
“拿来吧。”季老爷子对外人还是客气的，从藤椅上直起身子，朝护士招了招手。
护士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脸上还有化妆品掩盖不住的痘痘，红光发亮的一颗顶在脑门上。她只扎了一束简单利落的马尾，额前刘海用鹅黄的发夹别住，很是俏皮活泼。
“老爷子原来您还看电视呀，这是什么……”小护士把药和水送到老爷子手上后，囧囧的盯着屏幕上一坨巨大的便便，“粪便大百科吗？”
她颇感兴趣地看下去，有钱人看的粪便大百科到底有什么洋气的地方呢。画面左右扫来扫去，从四面八方拍摄了这坨便便，就在她快要看不下去的时候，响起了有些耳熟的声音：“听说这座山上有老虎，你们觉得这会是森林之王的粑粑吗？会不会太大了一点呢。”
“……”小护士无语，下一刻镜头一切差点闪瞎了她的狗眼！
“啊啊啊！！！是叶安啊！有婴儿肥的叶安呀呀呀！老爷子你哪儿弄来的视频呀！”小护士被萌得一脸血，不能自己地捏紧拳头乱叫。“这是什么记录片吗？我记得我把跟叶少爷有关的视频剪辑都补光了，居然还有我没看过的！”
忽然觉得那一坨便便好可爱~
她捧着脸看着屏幕上的叶照安可以说如痴如醉，等她想起来自己在干嘛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咧得很开的嘴巴一下子合不拢，尴尬地往季老爷子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一老一少正用诡异的阳光打量着自己。
“呵呵，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少女心没能立即收起来的小护士朝他们露出娇羞的笑靥，“我是叶安的脑残粉。老爷子也喜欢叶安吗，是不是特想要一个像他那样的孙子。”
季玿咳了两声，他还在这里呢。
小护士无辜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你们的视频出自哪里啊？我今晚下班之后要补才行。”
“不好意思，这是私人视频，麻烦不要外传。”季玿解释。
小护士的智商瞬间达到了她人生的巅峰，迅速出手揪住了季玿的衣摆：“你们认识？！认识的对吧对吧！”她眼中的神采太盛，季玿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告诉你不认识你相信吗？”季玿示意她去关门，小护士一点儿反抗心也没有，欢快地蹦跶着去了，又飞快地蹦跶回来。
季玿含糊地告诉她：“这是叶安以前拍来给他爷爷奶奶看的视频，我爷爷他们这一辈有些交情，这次老爷子住院了他们就把光盘拿来给他解解闷。我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不要说出去，你要是宣传出去了万一又有一些不喜欢叶安的借题发挥扯些乱七八糟地膈应人。”
小护士想了想：“也是，现在喷子好多，叶少爷做什么都能被他们挑刺。”她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声，“就比如前几天吧，我们家叶少爷不就是和别人去吃了顿饭么，那些喷子居然能有板有眼地瞎扯什么黑幕，什么不正常交易，我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季玿心下一沉，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二十四号晚上，有个脑残狗仔偷拍到了一张很模糊的图片，就两个人肩并肩站在店门口而已，就因为少爷手里有个袋子他就在那里说的跟抓住了什么天大的把柄似的。”小护士很不忿。
还真的是自己约安安吃饭那一天，季玿觉得明星真的很辛苦，镁光灯前的万众瞩目不知道是用多少自由换来的。
“就吃个饭也能这么吵？那他没事吧？”
小护士摇头：“一张模糊的照片能有什么事儿，都没影儿，黑和粉分两派斗几句就完事了。就是挺膈应人的，老说人家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就是社会蛆虫。”
说完后她又笑了笑：“计较这个也没什么意思，毕竟总有那么一些吃饱了撑的。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你得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说。”
“嘿嘿，我不值班的时候能不能让我过来陪老爷子看会儿~”小护士几乎想去抱他大腿，“人家好久没有见过这么软萌的叶安了啦~”
季玿看了季老爷子一眼，示意自己不是能做主的人：“如果你愿意多陪陪我爷爷，我当然是没有意见的。”
小护士立马狗腿地转向季老爷子，哀求道：“老爷子，您让我没事儿多陪你说说话成么，我特喜欢跟您在一块儿~”
季老爷子被她逗笑，脸上差点笑出花来：“我可受不了聒噪的小丫头，你要是安静点我是不介意的。”
小护士一看成了，立马热情奔放地回头给了季玿一个媚眼。
“欧巴，么么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一下午的《尽管如此世界依旧美丽》，小言风姐弟恋，剧情狗血俗套（有一点点腐），男主角还长的跟夏尔有点像……然而坚持着看完最后一集之后我觉得很幸福，第一次兴起能找到喜欢的人谈恋爱真好的想法otz
即使见不了面，也还可以互相想念——好幸福。
☆、chapter021
“笃笃。”
“进来。”季玿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又打开了另外厚厚一沓的档案。他现在总是将一天剖成两半，上午主要处理建材方面的事物，下午则用在新产业上，分开来比较不容易混淆。
身材高挑的秘书小姐将咖啡放到他手边：“季总，您的咖啡。下午两点的会议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推后了一个小时，不过这样一来时间比较紧张，四点半有含章地产的预约，要是会议还没结束……”
季玿抽空看了她一眼：“没关系，陌一鸣会处理的。”
秘书委婉地提示他：“陌经理的假期有八天，现在应该没回国。”
季玿放下档案，温和地笑了一下：“我昨天晚上接到了他的电话，还有其他问题吗？”
秘书闹了个大红脸，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季总，我没事了。”说完之后立马溜走，自己最近胆儿也太肥了，居然直接质疑顶头上司的话！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电脑旁放着一盆蔫头蔫脑的仙人掌，养了好几年了居然还奄奄一息活着。这盆可怜的植物自从到了这张桌子上，就再也没有吸收到正常的水分，它喝的从来都是茶水，偶尔还被强迫喝几滴咖啡，能活到现在实在是奇迹。
季玿快速处理着公务，这种时期为了挪出两个小时的私人时间也是太难。他眼睛都有些发酸了，放下手里的东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之后整个人都像松了劲儿靠在椅背上。
沈嘉熙进组一个星期了，为了拍摄方便他现在都住在酒店里，离拍摄场地近也方便随叫随到，早上和晚上也不用那么赶，还能与剧组的人亲近一下增进感情。
他一直没有时间去探班，医院和公司两头跑占据了他太多时间，好不容易季老爷子的病情稳定了，他可以隔天去看老人家一次，也就可以把时间挤一挤去剧组那边看看。
真希望李阳早点醒悟，他来帮自己的话，工作量会减轻不少。
提前订了一份简餐，外卖员准时地在预定时间送达，季玿匆匆解决后抓了车钥匙就下了楼，开了接近一个小时的车横跨大半个城市来到了李阳剧组的拍摄地点。
李阳派了一个憨头憨脑的小助理来接他，应该刚成年没多久的男孩傻乎乎地见着季玿的面就问：“你是那个多金大老板吧，我们导演让我来接他。你是吗？”
“……我姓季，没有意外的话你要接的人就是我。”
“哦，您叫我小星就可以了，快跟我走吧，季老板。”男孩一点眼力都没有，见季玿应了就高兴地招呼他往里走，在路上遇见一些工作人员还非常热情地把季玿介绍给大家。
“这是我们大老板，姓季。”
“呵呵，对的，非常多金的大老板！”
“帅吧，季老板特别年轻有为的。”
……
季玿在心里给李阳记了一笔，被当猴子看真的很尴尬。
沈嘉熙在跟人对戏的时候忽然看见季玿的身影吓了一跳，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捂脸要躲。这几天他一直心惊胆战的，就怕被别人发现自己是走后门进来的，好不容易平安无事过了几天大家对待他的态度都非常正常，甚至还有人完全把他当成了正常试镜进来的人，还跟他抱怨过托关系这种现象。
他刚以为自己就这样蒙混过关了，季玿就来了。
要是他当着大家的面对自己表现的太亲近，那这些刚认识的人会怎么看待自己，自己在剧组还能有容身之地吗？难道真的要他和那些靠关系靠到麻木的那些花瓶们混为一流吗？
季玿他，他是想毁了自己吗？怎么这么不分轻重！
他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身边的同伴奇怪的看着他，问：“你怎么脸色忽然这么差，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去一下厕所，不好意思。”沈嘉熙捏了一手心的汗，故意捂了一下肚子，快速地从一边跑开了。一路顾着四周直到跑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才拿出手机给季玿打了一个电话。
季玿正被熊孩子纠缠地有些烦，手机就震动起来了，他趁机朝小星道：“抱歉，我接个电话，你去忙吧，我等会自己看看就行。”
无视熊孩子满脸的失望，他快步走到人少的地方，来电显示的是嘉熙，他还有些疑惑，立刻接起：“喂？”
沈嘉熙捂着手机，既愤怒又痛苦地喊了一声季玿的名字：“季玿，你怎么来了？我好不容易和大家交上朋友，要是被他们知道我跟你认识，那他们会怎么想我？”
万万没想到，自己努力地挤时间来看沈嘉熙，没有思念没有甜蜜，反而对方一开口就是质问。
季玿被他这句话寒了心，语气也生硬起来：“事实如此不是吗？难道我们毫无干系？难道我不能过来看看你？”
沈嘉熙哪里受的了这种话，一气之下口不择言：“就算我们有关系，你难道不应该站在我的立场上帮我考虑一下吗？什么都是由着你自己的性子来！你平时出差了可以十天半个月就给我打那么一两次电话，现在我们不过分开几天，你又作出一副很想念的样子是给谁看？！你真的太自私了！”
季玿被他气笑了：“你说的对，我的确很自私。”说完这句话后就把电话给挂了，他还真是闲得慌！
本想一走了之，只是来的来了不去给李阳那儿打个招呼说不过去，便按捺住心头的恶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就近找了个工作人员问了一下：“李阳导演在哪里？”
这里应该属于影视城的一部分，这一片区域被分隔成好几块，放眼望去稀稀拉拉地搭了好几个摄影棚。
再说沈嘉熙这边，他发泄完后发昏的脑子才清楚了，冷静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对季玿说了什么，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悲哀，沉重地他完全舒展不开眉头。
没走出几米，一个不算太熟但是说过几句话的大眼睛女孩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关心地问：“沈大哥，你没事吧？”
沈嘉熙惊出一身冷汗，也不知道她听到多少，转身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没事，谢谢你。”
人在心虚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竭力隐瞒的一切会很快被人揭露，可能他人只是不带任何含义地打一声招呼，也会觉得对方已然清楚一切并在借机嘲笑自己。
女孩没有听清楚他到底讲了什么，只是看他当时的神情很激动，又见他现在强颜欢笑，就做出一副理解的样子：“跟女朋友吵架啦，没事啦，女孩子都很好哄的……”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沈嘉熙已经心慌的没有耐心听下去了：“谢谢你，我还有些事，下次聊。”
说完后他就急急忙忙地跑了，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与这个女孩见过。
当他回到摄影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噩梦真正开始了。季玿没有因为自己的话离开，他反而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与导演站在一起谈笑风生，他怎么可以不走！
季玿是不是想把自己的角色撤掉了？他是不是要把自己跟他的关系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了？他是不是真的要掐断自己走这条路的希望了！
沈嘉熙绝望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跟他对戏的青年叫了他两声才得到回应，后者蹙着眉头：“嘉熙，你没事吧？肚子还难受吗？”
“有……有点儿拉肚子。”他坐如针毡，忍不住去看李阳和季玿他们那一处，就等着季玿揭露一切给他最黑暗的审判了。
季玿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李阳眉飞色舞拉着他一说就没完没了，人家导演不都是争分夺秒的吗？
“……真厉害啊，他都可以自己当导演了对吧？我按照自己的那种想法拍的时候总觉得有疙瘩怪怪的，没想到他一个演员能给我指出来，真心不错啊哈哈哈……”李阳滔滔不绝地说着叶照安给自己带来的帮助，笑的合不拢嘴。
季玿只能附和，因为李阳时不时冒出来的专业术语他一个门外汉完全听不懂，能怎样呢。
“哎哎，他从洗手间回来了。”李阳一眼就瞧见了正在向他们靠近的叶照安，兴奋地举起了手挥了几下，“叶安，过来一下这边，有个地方我们再讨论讨论！”
季玿顺着李阳的视线看过去，乍一看与之前在《循环》剧组的片场见到的叶照安很像，都穿着衬衫，一副斯文瘦弱的样子。等他走的近了，就能感觉出很大的不同来。
季玿隐约记得那时候叶照安的神情，好像很乖巧听话，实际上有些阴沉的。这个则完全不同，这个叶照安好像是个怎么样都不会被打倒的人，屡败屡战，永不气馁。
两种识别度很高的气场，是怎么在一个人身上自如切换的呢？
李阳丝毫不吝啬自己对叶照安的夸奖：“他非常棒！天生就是生活在镜头前的人，人物心思揣摩地非常好。就是老是爱往洗手间去，这有一点难理解。总不会年纪轻轻……”
叶照安离他们已经只是几步之遥了，李阳没有再说下去，指一指季玿道：“大老板探班来了。”
“季总，您……来了。”叶照安腼腆地笑了一下。
季玿身上的毛孔不受控制的呼吸了一下，季玿本人也觉得特别不适应，这种欲说还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就一句话，他就觉得这个人黏糊糊软趴趴的，这跟叶照安往日的态度完全不相符。
有一种奇异的古怪感。
工作中的叶照安成功开启无敌状态，原本遇到季玿必定心神一震的毛病也被暂时性消除了，现在他更多的是韩飞。
叶照安成功的背后天赋只占了百分之十，还有百分之九十是他自己的努力。既然在片场那他就时时刻刻把自己当成剧本里的人，一直都在戏里就不存在调整状态所需要的缓冲阶段，而某一种心里暗示的长时间维持，会让戏感更深入。
天份不可或缺，后天的努力在成功的道路上也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chapter022
灯光也准备好了，板子一打，几台摄像机同时运转，周围一片寂静。
季玿站在李阳身后五十公分的地方，一手插在裤兜里，他一直觉得在镜头前演来演去没劲透了。在某一方面他也很佩服那些饰演性格很夸张的那类人物的演员们，如果演的还很传神那就更是厉害了，反正他是无论如何也抛不开自己的性格去演绎别人的人生的。
演那些假的生活，真的有意思吗？
季玿不能理解，真的有人是因为喜欢演戏而去演戏的吗。
按照他的价值观与人生观，他这辈子大概都很难理解了。
叶照安将课本抱在怀里，额前垂着的碎发给他添了几分稚气。他慢吞吞一步两步走着，眉头拧着似乎在想什么异常高深的问题。忽然他就停下了，抚掌大笑道：“啊，我知道第二种解法了！”
他脸上都是满足，似乎还有一丝得意。
李阳点点头，对在场外候着的一个女人打了个手势。
那个女人鼻子上架着一副钢边眼镜，歪着嘴角看起来十分刻薄。她快步走到叶照安的面前，还没等叶照安开口说老师好，就是一阵数落：“韩飞！你怎么回事儿啊你！之前你不是跟我说那两个题型你都已经看懂了吗？怎么这次的卷子又错了！你再这样下去，别说想考重点大学了，就是上个普通本科也难！不是老师针对你，实在是那些题目我讲过太多遍了！你居然还能做错！”
叶照安起初是震惊，随后露出非常不安和羞愧的表情，脸皮涨得紫红，话还没说一句，眼泪就先下来了。他抹着眼泪哽咽着说：“潘老师……那些题目我真的懂了……我，我就是发挥失常……”
女人叹了口气，用一种恨铁不成钢地语气继续说教：“别哭了，不懂就是不懂，老师又不会嘲笑你。你下午放学先别走，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再给你补补。男孩子要坚强一点，别动不动就哭鼻子。你呀，我给你讲解的时候用心一点，就几个知识点，一定能掌握的。”
“老师，我……真的知道怎么做……”叶照安一边哭鼻子，一边委屈地解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考不好……”
女人见他还不认错，脸又拉下来了，虎着脸道：“会做为什么考不出来！你就是没有把题目理解透彻，一知半解的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有些题目一定要自己去做了才能理解，我看你平时的作业都是全对的，不是自己做的吧？你们这群学生别以为我们老师都是傻子，你们抄没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行了，我也不是要翻这些旧账，下次作业一定要自己做啊，不会做不要紧，做错了也不要紧，多来问问老师同学，大家都是很乐意帮助你的呀！”
“好了，你还没去吃午饭吧，快去吧，食堂的菜晚点就冷掉了。”女老师见眼前的孩子闷着头不说话，心下也有些厌烦这样的不知悔改死不承认的学生，挥挥手自己就走了。
也不想辩解什么了，反正他说什么老师都是不信的。
尽管平时的作业都是他自己做的，那些题目他平时也都真的是会做的，老师口中的知识点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下次一定要把会做的都考出来，证明自己！
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他微微躬起背，两肩缩起，抱着书才走出去两步，眼泪又哗哗地下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卡！”
直到这一声，季玿才回过神来，他居然被带进去了。在看这一幕的时候，他居然完全忘记了演绎这个角色的人是与这个角色本身完全相反的，他居然在这么一段时间里忘记了叶照安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居然也感觉到了心酸和委屈，还有愤怒，对于老师自说自话的愤怒。
被带进去的不止他一个人，周边站着的不少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不过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打板之后就都恢复了正常，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李阳满意地让这条一次过了，随手往后拍了一下季玿的肩膀：“怎么样？我们家叶安演的不错吧。”
季玿嘴角抽搐，这么快就“我们家”了？要论关系亲疏，李阳还比不上自己呢。
本来想矜持地回一句还行，余光瞄到叶照安过来硬生生把“还”字扭转成“很棒”。
“这次肯定不会亏！”李阳这段时间简直自信心爆棚了，天天晚上做梦都是自己拿了最佳导演奖，自己的电视剧播出后收视率破最高纪录什么什么的。
拜托你亏。季玿无语，转过脸时正好对上叶照安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对方可能跟他有一样的感觉，立即把视线移开了。
“导演，我发现我理解不了这个角色。”叶照安忽然抛出惊人一语，看他的神色还完全没有假装的成分在里面。
刚刚在镜头前的时候，叶照安觉得自己演的特别用力，但是那种情感上的把握总是觉得有些不确定。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解开心头的疑惑，那么到后期他演技上的、情感上的漏洞就会显现出来，最后可能又走了李阳以前那些烂片的老路，后继无力，越来越无聊。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的张力不够了。
当然他从来不畏惧挑战，甚至是喜欢一次又一次的挑战那些自己完全不熟悉的角色。但是如果角色没有完全揣摩透，那他演起来会非常痛苦，就算李阳愿意给他过，他自己也会受不了。
这两天他的压力很大，一次又一次地往僻静的厕所跑也不能让他的内心平静下来。
“啊？”李阳懵了，“你演的很好啊，我觉得你完全将韩飞这个形象演出来了啊。你不能理解的是哪一部分？”
季玿也很感兴趣，在几乎所有人都拍手叫好的时候，当事人自己反而觉得不对了。
叶照安把埋在他心底的疑惑说出来：“屡战屡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屡败屡战可以理解，但是屡战屡败又是要从哪个角度去看待这件事以及如何衡量其本身的价值？”
他看中这个角色的是因为陌生，现在觉得头痛也是因为陌生。
“这个……”李阳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拿自己的事情先给他举例，“你应该也知道我的事情吧，我拍了六年片子只有赔的没有赚的，可我还在坚持……坚持下来的原因怎么说呢，是不甘心，又或是真的对这一行太热爱，我自己现在也搞不清楚了。”
季玿提醒他：“他问的不是你坚持下来的原因，而是屡战屡败后的心情，导致这种结果的根本原因以及屡败屡战的这件事情本身有没有与所花时间与努力相匹配的价值。”
李阳觉得自己的理解没有什么错误，他回答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嘛，当下做出鄙视的神态道：“季总，我们是搞艺术的啦，你能别用商人的思维模式来理解别人的话嘛。”
“导演，我说的就是季总理解的那个意思。”叶照安很认真地给李阳补了一刀，直接清空了后者的血槽。
对于叶照安来说，就算季玿理解的不对，他并不介意昧一次良心，偏袒那是绝对的。至于无辜的导演可不可怜，那就事后再说吧。
喜欢的人和关系普通的人当然是不能放在同一架天平上衡量的。
李阳一秒娇羞，翘起兰花指点了叶照安和季玿两下：“讨厌啦~你们一起欺负人家~”
叶照安对李阳的时不时青楼名妓上身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理他这句没有意义的话：“很奇怪，韩飞的智商应该很正常，而且他平时付出的努力也比绝大多数的人多，而且按照剧本来说这个人实际上是非常有能力的。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在经历了长达十一年的学习生涯一直以来不对等的结果之中，还没有发现这个不对等背后真正的原因，反而一直执着于继续苦学呢？”
李阳被他绕晕了，一时糊涂想不明白：“我不太能听懂。”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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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季建白松了一口气，然后一脸严肃地问：“医生，我们家属这边需不需要采取相应的措施来辅助治疗？”
医生笑道：“病人的康复与家人的协助自然是分不开的，接下来我就给你们讲讲注意事项……”
长达半个小时的了解之后，季玿拿着医生附赠的宣传册子，再三对医生表示感谢之后，跟在季建白身后离开，走的时候轻轻地带上了门。
他们回去的时候老爷子已经醒了，经此一难老爷子的神色倦怠，身上的活气去了大半，半眯着眼睛死气沉沉的。
“我没事了，你把眉头蹙那么紧干什么。”老爷子看不惯儿子脸上的神情，说了他两句，“你趁着比我年轻二十年，赶紧多锻炼锻炼，以后到了我这年纪也好受些。”
季建白苦笑，他今年六十出头，身体却不见得比老爷子强壮到哪里去，他自己都不指望能够活到八十岁。不过想是一回事，要是真这么说出来指不定直接把老头子气死了，随口应道：“我知道了，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就人好像还麻着，其他没什么。”季老爷子挥挥手，“建白你先出去转转，我跟季玿单独说两句。”
季玿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去看了季建白一眼。后者慢吞吞地站起来，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小心说话，然后跟老爷子道：“那好的，爸我先走了，顺便去问问护士您能吃什么。”
门“咔嚓”一声从外面带上了，季玿坐到季父原来的位置上，叫了一声“爷爷”。
“季玿，你是天生就不喜欢女人的吗？”季爷爷侧过头，花白的头发擦在额头上，这个蛮横了八十年的老人似乎一下子柔和了起来。
季玿没想到会被这么直接的问这个问题，他犹豫了一下，照实说了：“小时候母亲和爸经常吵架，大概是五岁的时候吧，有一次母亲在和爸吵完之后又把自己关在房里，我恰巧在里面……她没有看到我，然后我就看到她拿了一根差不多有拇指长的针疯狂地戳她自己的胳膊和大腿。当时只觉得害怕，后来就不太愿意和女性接触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也许是天生的吧。”
那是他人生中不可磨灭的阴影，无数个梦里都有这样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火红的唇以及癫狂的神情，还有细长指尖的那根银光烁烁的长针。
“不是五岁，那个时候你才四岁。”季爷爷恍然跌入回忆，“那年你爸跟你妈吵完之后没多久，我就听到楼上有你的哭声，刚开始还以为是她在打你泄气……撞开门之后发现她跪在地上，抱着你不停地流泪。我们检查了你身上的每一个部位，甚至连头皮也一寸寸看过去，没有发现任何的伤口，你平时又是非常坚强的孩子，从不会轻易哭，我们怎么问都问不出原因。”
他每说半句就不得不停下，缓一口气再继续。
季爷爷叹了口气：“你妈也是什么都不说，后来你爸以为是她跟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两人又吵了一架。原来当年又错怪她了，你妈精神崩溃早有预兆了，是我们季家对不起她。那一年你病了两个月，把大家都吓坏了。”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季玿，这个孙子除了喜欢男人这一点几乎是完美的，身材高大眉目英俊，事业心能力一样不缺，又温和孝顺，多好的青年啊。
“这我倒是不记得了。”季玿笑道。
“你哪能记得，那时候才四岁的小娃娃，又受了这么大的冲击，要是全都忘了才好。”季爷爷喟叹，“爷爷和你爸也不是那么不开明的人，同性恋就是丢人一些，原本只要你自己过的好我们也就满足了。”
季玿微微侧耳，倾听他的下文。
季老爷子说话很慢很轻，还断断续续：“季家的男人，都是留不住人的。你曾祖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受不了跑了，你奶奶也早早就跟我离婚了，你妈更不用说，建白都把人逼疯逼死了……女人都留不住，更别说男人了。你要是不娶媳妇没个孩子，以后一个人可怎么活。就算有再多的钱，人也是离不了的情的。”
他话里心酸，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季家男人的家庭似乎被诅咒了，不说圆满，连凑活的程度也都没有达到过。
季玿听后哭笑不得，感情他爸和爷爷一直都是觉得他的恋人一定会离开他的，一直阻挠原来是怕他晚景凄凉。
“爷爷，我和他感情还不错，目前没有太大的毛病，您不要担心了。等再过几年，我和他商量一下去做个代孕，不怕没有孩子养老送终。”
季老爷子看了季玿一会儿，疲惫地闭上眼睛：“我知道你有打算……有机会把人带回家里来吧，让我和你爸看看。回家休息去吧，有护工在不用你们守着。”
季玿本也不愿意他说这么多话，应声之后退了出去，看到站在门外不知多久的季父，顿了顿：“爸。”
季建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叫你了，说太久了，都要半个小时了。”
即使没有说上太多话，季爷爷那个状态也不能强撑这么久的精神。
“爸，爷爷……松口了。”季玿目光灼灼地看着季建白，期待他的表态。
季建白被老爷子支走的时候，隐约就有点想法了，这下听季玿说了也不意外，点点头道：“听你爷爷的吧，只是别高兴太早，得意忘形了。我们这些老人家，纵然抛得出去脸面，心里头也是憋屈的。”
“我有分寸。”心里的石头落下，季玿眉眼间轻松不少。“对了爸，我在这儿守着，你回家睡吧。”
季建白摇摇头：“别看不起老人家……你赶紧回吧，我前几天就住在医院了，瞒着老爷子偷偷在相熟的医生办公室放了张小床，不然哪能放心。你出差刚回来，去好好休息吧，真有孝心那就今晚休息好了，明天晚上来医院替我。”
季玿拗不过他，只好点头回了瀚城的房子。
回到家将近十点了，季玿一进门就被迎面扑来的冷气吹得皱眉，快步走到客厅，看到一个曲着腿的清瘦身影缩在毛毯里瑟瑟发抖时无奈地弯了弯唇角，走过去调高空调的温度。
他身上的气味很不好闻，都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他自己也十分嫌弃。
快速地冲了一个为时三分钟的战斗澡，季玿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两个西红柿，洗净之后分别切十字口，热水烫去表皮后切丁盛在碗里备用。葱蒜炝锅后倒入西红柿翻炒，炒至稠糊状时加盐调味，加入小半勺水后盖上锅盖。随后打了两个鸡蛋，等水开之后倒入打好的鸡蛋，出锅。
季玿另起一锅烫了点面条，盛出后淋了准备好的汤汁，香味扑鼻。
很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他也实在是不愿意折腾了。
端到餐桌上后就见沙发上睡着的人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了，季玿朝他招了招手：“饿了吗？过来吃点。”他特意多做了一碗，按照恋人的性格，晚饭大概是非常凑活的。
沈嘉熙眼睛一亮，扔开毯子就走过去，边道：“我刚刚梦到自己掉冰窟窿里，可冻死我了。没想到醒来就有热腾腾的面条吃，真好。”
季玿：“……”
沈嘉熙已经换了睡衣，长袖包住的左手手腕处鼓起一点，不是特别明显。他幸福地吃了一大口面后，又支吾起来：“季玿……我在礼物里挑了一样，还挺喜欢的……”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拐弯抹角打听出手表的价钱后，自己以后攒了钱再买差不多价值的礼物还给季玿。
“是什么？”本来季玿也不会问，只是这次礼物中的手表是特意作为谢礼买的，而且对不收藏表的人也没有使用价值，故而还是先问清楚好。
沈嘉熙磨磨蹭蹭地把衣服撩起来，露出主色灰黑的表：“这只腕表……我觉得很好看。”
真不凑巧。季玿刚拿起筷子的手再度放下，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尽可能地不让自己接下来的话使恋人尴尬：“这款表四天快一分钟，已经不能正常使用了。”
“啊……”沈嘉熙可惜地看着漂亮精致的手表，同时心里又莫名地一阵轻松，“那一个月时间就乱套了啊，这么漂亮居然是坏的。那你为什么还要买？”
季玿面不改色道：“因为便宜，我有个朋友的弟弟挺喜欢这种漂亮的东西，就买来给他玩玩。”
“当玩具啊……”沈嘉熙自动把那个弟弟理解为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多少钱啊。”
“八百块。”
沈嘉熙吓了一跳：“坏掉的表都这么贵！”
“嗯，材质还可以。”季玿淡定如初。
“那你给他吧……外面那个蓝色的盒子可以给我吗？我很喜欢那个颜色你知道的。”沈嘉熙在季玿正式开始吃面之前赶紧又加了一句。
季玿应了：“你喜欢就拿走吧，我记得那堆东西里还有这种颜色的玩意儿，你没有翻到吗？”
沈嘉熙有些不好意思，摘下手表放在一边：“我就看了这一个很喜欢就没看别的了。”
“那吃完后你自己再去找找吧。”季玿正式动筷，见沈嘉熙识趣地不再说话，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要是恋人再问地清楚一点，他就不知道要怎么编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很严重的bug，因为剧情需要，大家尽量忽略吧
☆、chapter019
赶在叶照安进组之前，季玿又邀了他一次，对方终于没有拒绝，在他提供的时段里选了一个比较方便的答应了。
太阳火辣辣地照了一天，到了晚上那股热气也散不去。路上的行人都跟逃命似的，一群一群往路边的小公园里挤。蹬自行车的还能感受到一点风，闷里裹一丝凉气。
现在是晚上七点，踩在地上还有点烤脚。再过两个小时出来，就会舒服很多了。
叶照安戴着个帽子，就算是只有短短的一段路也闷出了他一头的汗。一到包厢他就立刻把帽子摘了，从口袋里摸出湿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抱歉地朝季玿笑了笑：“对不起玿哥，我迟到了。”
季玿看了一下表，也就两分钟而已，再说他请这顿饭为的是感谢叶照安，所以并不在意。他起身，把自己身边的一把椅子拉出来：“外头还是有些热的，你坐下，我把温度再往下调低一点。”
他担心叶照安早到，所以提前二十分钟就过来了，坐了一会儿之后觉得有点冷，十分钟之前把温度调高了。叶照安这满头大汗的进来，现在的温度对他来说应该感受不到太大的凉意。
“谢谢。”
季玿说句“客气了”，按下桌上的按钮。他刚来的时候就吩咐人准备好了凉茶，这下给叶照安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先喝杯茶。”倒不是他小气，只是叶照安是过敏体质，忌口太多，那些成分不明杂七杂八的东西他实在不敢给叶照安乱吃。
这家药膳馆声名远播，根据食客的特点选用上好的食材、药材烹饪食物，比起其他挂着药膳的名头实则与药膳不怎么搭的上边的餐馆，不但药效更好，味道也是一流。
进来的不是笑容甜美的服务员，而是一个年约四十的秃顶中年人。他身材发福满面红光，笑容憨态可掬：“两位晚上好，我是本馆的经理。”
由于叶照安身份的特殊性，这次又是只有两个人的私人饭局，如果让普通的员工过来难免出乱子，所以只能让人安排各方面都比较稳妥的经理过来了。
“这是我们的菜单。”
他们的菜单上不是各色各样的菜名，而是颜色鲜亮的各类生鲜蔬果，食客选定主要食材之后，再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体状况，接下来就由店里的大厨们发挥了。
“不知道这样约你出来，会不会给你添麻烦？”点完单后，季玿笑道，听说明星身后永远都有那么一两个怎么都甩不掉的狗仔。
叶照安摇头：“就算被人拍到，也不会起什么□□烦。没有证据传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消下去了，我不担心。”
叶照安在媒体前的形象虽然偏于冷淡，笑容也是不缺的。其实私底下他是一个比较严肃的人，不爱说笑，没有太大的表情起伏，乍一眼看见他真有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像他这种越是看起来冷清的人，心底就越是柔软。
季玿清楚的记得，十几年前那个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孩，一边哭一边抱着一只糊了一身血的狗拐过转角走到自己面前，让他帮忙救救快要断气了的流浪狗。
关于这一件事永远忘不掉的是小狗逐渐冰凉的体温，抱着死亡的小狗不撒手的叶照安微肿的眼睛以及当晚他被叶奶奶发现的满身的红点。
“季爷爷身体好点了吗？我这几天太忙也没能去看望他。”叶照安喝干杯子里的茶水，提起了季老爷子的病。
季玿道：“他恢复的还不错，还要感谢叶爷爷和叶奶奶特意去探望呢。”两家虽然离得近，来往却是不密切的。一直以来也就一起长大的几个小辈常常走动，大人们总是避讳很多东西，不会轻易表现出交情来。
叶奶奶他们也不是真的很关心季老爷子的身体去探病的，只是人老了年纪到了，对很可能过不多久就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提前适应罢了。
实际上，季老爷子是不太喜欢叶照安一家的。谁看着自家冷冷清清再看别人阖家欢乐心里估计都不大舒服，这对比太鲜明太令人难过了。
“他脾气怪，又好面子不愿意让我们去医院陪他，叶爷爷他们去探望他，多少也能让他心里宽慰些。不过今天先不说这个了，我们那么多年没好好聊过天了，今天就随意地聊些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吧。”
这是个稍有偏差就会显得很尴尬的话题，季玿是怀着明显的目的性的，他想从叶照安这里知道叶家对自己的古怪到底出自哪里。
叶照安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问：“要采用问答的形式吗？”
这种方法比较保险，问题是不限定的，接不下去话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
“好啊。”季玿一乐，戏谑的看着叶照安，“那么我先问，可以吧？你可以拒绝回答任何让你觉得不适合的问题。”
“嗯。”叶照安点头。
季玿第一问：“你今年应该是二十四岁对吧？”等他点头之后，紧接着道，“为什么官方资料上的年龄是二十八岁？”
这个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叶照安没有迟疑，如实答道：“为了赚钱，那时候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十四岁那年我当模特的时候被王岳华导演看中，接到了我的第一部电影。导演的要求非常高，在开拍之前我被秘密送到h国的一个野外求生教练手上进行特训，因为这种危险系数较大的活动是不接受未成年的，而当时我的身高已经有一米七了，导演有自信蒙混过关，就做足了准备，造假篡改了我的身份资料。”
说到这里他神情无奈起来：“骗是骗过去了，后来还是发生了意外。我和教练在这两个月里相处地还不错，我归国的时候他就当旅游也跟着来了。后来他无意中发现我在模特公司的资料，暴跳如雷说我们国人都是一群骗子，导演担心由他引发的舆论会对电影本身造成负面影响，就让我一口咬死模特公司的那份资料才是假的。好不容易才把那脾气古怪的人哄好，年龄却是只能白白增大四岁了。”
解释完后他还以一种特别庆幸地口气补了一句：“还好我是男人，要是女演员那可真的不好了。”
季玿失笑，又很好奇：“说是为了赚钱，十四岁的时候你需要什么，家里长辈都会给你钱的吧。野外求生两个月，你才那么大一点，怎么受得了。”
“是不能靠家里人的那种情况。”叶照安非常认真，“而且我要的不是小钱，真的需要两个很多那么多的钱。”
季玿挑眉，带着调侃的意味随意猜了一句：“难道是为了小女朋友？嗯，比如买房子之类的？”
叶照安一愣，耳根微热，小声道：“不是女朋友，是暗恋的人。”
季玿讶然：“安安，十四岁你就有喜欢的人了？还……嗯，暗恋。我不是不尊重你的情感，只是当时你还小，对爱情可能存在误解，现在还喜欢吗？”
叶照安露出迷惘的神情来，惆怅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幅孩子气的样子看在季玿的眼里，就是年少不知事，一时轻狂而已。刚在心中下了定论，就见叶照安露出一个狡黠的神情，朝他挑了一下眉毛：“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一直都是玿哥提问未免太不公平，现在该换我了。”
被摆了一道，季玿哭笑不得地点头。
“玿哥小时候的理想都实现了吗？”
“一上来就是这么富有深度的问题啊……”季玿故作为难，“我的理想太多了，一一实现是不可能的。不过大部分都已经实现了，或者正在实现当中，还有一小部分……忘记了。”
这次换叶照安吃惊：“连理想也会忘了吗？”
“嗯？安安你不会忘吗？”季玿反问。
叶照安的表情十分严肃：“当然不会，我从小到大的理想都有记录下来，而且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没有实现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想要达成的事情，一直在为理想奋斗。
“那我问你，你小时候说要成为一条鱼，这个实现了吗？”季玿故意刁难他，这是叶照安四五岁大的时候突发奇想说出来，当时还被叶慕嘲笑了好久，害得小叶照安哭了大半天还是他把人哄好的。
“实现了。”
没想到叶照安真的点了头：“我有演过人鱼，演完之后我找了专业的潜水教练，在指导下最深下潜十六米。在水下待着的时候，我就是一条鱼。”
“那海拔八千多米高的z峰呢？”前一个算他勉强过关，季玿又提起了另外一个他知道的叶照安小时候的异想天开，“你说要把幼儿园的老师特意给你做的小红旗插在上面的。”
“我去了，因为身体条件到不了峰顶，在四千米左右的高度退下来了。回来之前我把小红旗插在那上面了。”叶照安又仔细地想了一遍，“我当时应该没有说要登顶。”
如果说潜水这一点还不足以证明叶照安心性极坚的话，加上徒步登上海拔四千米的高峰的这份毅力，让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望尘莫及。
“不过……花了很多钱的。”在季玿叹服之际，叶照安又补了与这件事本身性质不怎么搭边的事情，“因为我要爬z峰，特意组建了一支专业的小队，一共六个专业人员，每个人三十万的费用，再加上装备和其他的一些，总共花了两百多万。”
如此转移重点，也是绝了。
聊了许久，季玿与叶照安兜兜转转没一个干脆的，最后竟是谁也没问到关键点，菜就上来了。
吃完饭后叶照安率先提出离开，季玿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推过去：“虽然饭吃过了，这谢礼你还是要收下的，一点小玩意，希望能合你的心意。”
叶照安推辞：“没帮上忙，我不能收的。”
“收下吧，以后有一段时间，嘉熙还要你帮忙照应着呢。”季玿的态度不容拒绝，硬是让他收下，然后和他一起离开包厢。
到门口的时候，季玿笑着与他道一声别就往停车场去了，两人分开。
叶照安没走几步就上了及时停到门口的黑色轿车，车子经过慢步走着的季玿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借着璀璨霓虹，努力地睁大了眼睛。
十年了。
☆、chapter020
转眼间，季老爷子已经在医院住了月余，闷得受不了了。
季玿下班过来医院的时候，季建白正被老爷子骂的狗血淋头，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被教训地抬不起脸来。季建白不能还嘴，要是一不小心把人气着又要不好，只好喏喏应着，就是不理会他说出院的要求。
“我再在这里待着，就要长出草来了！我已经没事了，季建白你是不是故意要把我关在医院里，好自己在外快活落个没有拘束？！”
季建白心里委屈，他一多半时间都宿在医院了，条件比老头子这单人病房可艰苦多了，嘴上仍然恭恭敬敬回道：“您想多了，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您身体的状况还没彻底稳定下来，医生也说您应该多观察几天。”又不是他说的。
“都是放屁，我告诉你他们就想多挣几个钱！那种忽悠话你也听？这么多年饭白吃了吧？”
已经完全不讲理了，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了好几天，门外的小护士两个凑在一起，咯咯地笑。
季玿友好地跟两个女孩点了点头，推开虚掩着的病房门。
“爷爷，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您的身体不能生气的。”
季老爷子气哼哼地，白了季父一眼：“还不是你爸惹的，我身体都好了还不让我出院。”
季建白也懒得解释，直接把这麻烦扔给季玿：“得了，您跟您孙子说去吧，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说完之后伸手按了按因为住宿条件太差而酸痛的脖子，大步流星离开了。
季玿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的矮柜上，在季老爷子面前的凳子上坐下来：“还是在医院再住两天吧，我不信您不知道爸这么多天也一直在医院陪着您。上次您把大家都吓坏了，这次就服个软，多住两天让我们安心好吗？”
季爷爷的眉头松懈下来，无奈道：“在医院里实在太闷了，没毛病也被闷出事来，我也没多少日子了，哪能耗在这个地方。”
“爷爷！”季玿蹙眉，“您老长命百岁，以后还有不少好日子呢。”
“算了。”季爷爷挥挥手，“你去把电视打开。”
这是季老爷子手术一个星期后换的病房，带有电视以及dvd，可以自己播放一些视频，对于疗养期的病人来说，虽然有辐射影响，但一方面也能起到放松心情的作用。
季玿刚把电源打开，未关闭的dvd自动播放起来，一大片绿色出现在屏幕上，鸟鸣声清脆。
镜头移动地并不快，有时候还上下晃了晃，脚步声“沙沙”，好像踩在粗糙的沙石上。不像是专业拍摄，走走停停看起来很是随意。十几秒后镜头剧烈的抖动起来，稳住不动之后快速地被人调转了一个方向，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镜头里的叶照安笑容灿烂，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我刚刚爬上了一个斜坡，现在我的脚边有一朵很漂亮的花，爷爷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紫色的小花，奶奶应该很喜欢吧？”
应该是几年前拍摄的视频，叶照安的眉眼还很稚嫩，两颊微鼓有几分可爱。季玿疑惑地问老爷子：“这是什么？”
“叶家二小子替两个老的拍摄的风景，走到哪儿拍到哪儿，草木动物，特色建筑，古怪民俗等等都有，叶老头说挺有意思的，就给我带了几盘解闷。”季老爷子很是羡慕，“你要是有那小子讨人喜欢就好了。”
言下之意，季玿你得多学学人家，要更体贴你孤孤单单的爷爷。
季玿笑道：“爷爷，我们家已经很多代单传了。”就算我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时间啊。
“都是借口。”季老爷子听着电视里时不时出现的笑声，还有少年扯七扯八的讲解，觉得叶老头真的太幸福了，这才叫晚年啊。
叶照安拍的很琐碎，他拍摄的时候更在意一些比较细微的东西，毕竟这些风景总体看去总是大同小异，真要拍出特色与趣味还得往细处找。
这几盘光盘对于叶家两老来说意义非凡，因为里面有他们很是疼爱的小孙子，还有小孙子满满的孝心。对季老爷子来说，显然在程度上是不如人家正经的爷奶，但也给他带来了不少欢乐。
很有趣，一个孩子在各个地方蹿进钻出带来各色各样的风光，尽管没有亲眼去看，身心都仿佛置于千万山水之中，无比放松。
“你去叶家问问还有没有，要是有再要几盘过来给我解闷，我就在医院多住几天。”季老爷子提出要求，这几段他都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了。
季玿暗道原来是这个目的，忍笑点头：“行，我去要，只要您好好珍惜自个儿的身体，赴汤蹈火我都会去。”
被他这话安抚，季老爷子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护士小姐一直在外面听着声，里面的动静一小她立刻去拿了药回来，叩门进去后笑的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老爷子，到吃药的点儿了。”
季老爷子的药得赶在饭点前半个小时吃才行，每次都是护士掐着点给送的。
“拿来吧。”季老爷子对外人还是客气的，从藤椅上直起身子，朝护士招了招手。
护士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脸上还有化妆品掩盖不住的痘痘，红光发亮的一颗顶在脑门上。她只扎了一束简单利落的马尾，额前刘海用鹅黄的发夹别住，很是俏皮活泼。
“老爷子原来您还看电视呀，这是什么……”小护士把药和水送到老爷子手上后，囧囧的盯着屏幕上一坨巨大的便便，“粪便大百科吗？”
她颇感兴趣地看下去，有钱人看的粪便大百科到底有什么洋气的地方呢。画面左右扫来扫去，从四面八方拍摄了这坨便便，就在她快要看不下去的时候，响起了有些耳熟的声音：“听说这座山上有老虎，你们觉得这会是森林之王的粑粑吗？会不会太大了一点呢。”
“……”小护士无语，下一刻镜头一切差点闪瞎了她的狗眼！
“啊啊啊！！！是叶安啊！有婴儿肥的叶安呀呀呀！老爷子你哪儿弄来的视频呀！”小护士被萌得一脸血，不能自己地捏紧拳头乱叫。“这是什么记录片吗？我记得我把跟叶少爷有关的视频剪辑都补光了，居然还有我没看过的！”
忽然觉得那一坨便便好可爱~
她捧着脸看着屏幕上的叶照安可以说如痴如醉，等她想起来自己在干嘛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咧得很开的嘴巴一下子合不拢，尴尬地往季老爷子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一老一少正用诡异的阳光打量着自己。
“呵呵，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少女心没能立即收起来的小护士朝他们露出娇羞的笑靥，“我是叶安的脑残粉。老爷子也喜欢叶安吗，是不是特想要一个像他那样的孙子。”
季玿咳了两声，他还在这里呢。
小护士无辜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你们的视频出自哪里啊？我今晚下班之后要补才行。”
“不好意思，这是私人视频，麻烦不要外传。”季玿解释。
小护士的智商瞬间达到了她人生的巅峰，迅速出手揪住了季玿的衣摆：“你们认识？！认识的对吧对吧！”她眼中的神采太盛，季玿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告诉你不认识你相信吗？”季玿示意她去关门，小护士一点儿反抗心也没有，欢快地蹦跶着去了，又飞快地蹦跶回来。
季玿含糊地告诉她：“这是叶安以前拍来给他爷爷奶奶看的视频，我爷爷他们这一辈有些交情，这次老爷子住院了他们就把光盘拿来给他解解闷。我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不要说出去，你要是宣传出去了万一又有一些不喜欢叶安的借题发挥扯些乱七八糟地膈应人。”
小护士想了想：“也是，现在喷子好多，叶少爷做什么都能被他们挑刺。”她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声，“就比如前几天吧，我们家叶少爷不就是和别人去吃了顿饭么，那些喷子居然能有板有眼地瞎扯什么黑幕，什么不正常交易，我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季玿心下一沉，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二十四号晚上，有个脑残狗仔偷拍到了一张很模糊的图片，就两个人肩并肩站在店门口而已，就因为少爷手里有个袋子他就在那里说的跟抓住了什么天大的把柄似的。”小护士很不忿。
还真的是自己约安安吃饭那一天，季玿觉得明星真的很辛苦，镁光灯前的万众瞩目不知道是用多少自由换来的。
“就吃个饭也能这么吵？那他没事吧？”
小护士摇头：“一张模糊的照片能有什么事儿，都没影儿，黑和粉分两派斗几句就完事了。就是挺膈应人的，老说人家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就是社会蛆虫。”
说完后她又笑了笑：“计较这个也没什么意思，毕竟总有那么一些吃饱了撑的。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你得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说。”
“嘿嘿，我不值班的时候能不能让我过来陪老爷子看会儿~”小护士几乎想去抱他大腿，“人家好久没有见过这么软萌的叶安了啦~”
季玿看了季老爷子一眼，示意自己不是能做主的人：“如果你愿意多陪陪我爷爷，我当然是没有意见的。”
小护士立马狗腿地转向季老爷子，哀求道：“老爷子，您让我没事儿多陪你说说话成么，我特喜欢跟您在一块儿~”
季老爷子被她逗笑，脸上差点笑出花来：“我可受不了聒噪的小丫头，你要是安静点我是不介意的。”
小护士一看成了，立马热情奔放地回头给了季玿一个媚眼。
“欧巴，么么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一下午的《尽管如此世界依旧美丽》，小言风姐弟恋，剧情狗血俗套（有一点点腐），男主角还长的跟夏尔有点像……然而坚持着看完最后一集之后我觉得很幸福，第一次兴起能找到喜欢的人谈恋爱真好的想法otz
即使见不了面，也还可以互相想念——好幸福。
☆、chapter021
“笃笃。”
“进来。”季玿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又打开了另外厚厚一沓的档案。他现在总是将一天剖成两半，上午主要处理建材方面的事物，下午则用在新产业上，分开来比较不容易混淆。
身材高挑的秘书小姐将咖啡放到他手边：“季总，您的咖啡。下午两点的会议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推后了一个小时，不过这样一来时间比较紧张，四点半有含章地产的预约，要是会议还没结束……”
季玿抽空看了她一眼：“没关系，陌一鸣会处理的。”
秘书委婉地提示他：“陌经理的假期有八天，现在应该没回国。”
季玿放下档案，温和地笑了一下：“我昨天晚上接到了他的电话，还有其他问题吗？”
秘书闹了个大红脸，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季总，我没事了。”说完之后立马溜走，自己最近胆儿也太肥了，居然直接质疑顶头上司的话！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电脑旁放着一盆蔫头蔫脑的仙人掌，养了好几年了居然还奄奄一息活着。这盆可怜的植物自从到了这张桌子上，就再也没有吸收到正常的水分，它喝的从来都是茶水，偶尔还被强迫喝几滴咖啡，能活到现在实在是奇迹。
季玿快速处理着公务，这种时期为了挪出两个小时的私人时间也是太难。他眼睛都有些发酸了，放下手里的东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之后整个人都像松了劲儿靠在椅背上。
沈嘉熙进组一个星期了，为了拍摄方便他现在都住在酒店里，离拍摄场地近也方便随叫随到，早上和晚上也不用那么赶，还能与剧组的人亲近一下增进感情。
他一直没有时间去探班，医院和公司两头跑占据了他太多时间，好不容易季老爷子的病情稳定了，他可以隔天去看老人家一次，也就可以把时间挤一挤去剧组那边看看。
真希望李阳早点醒悟，他来帮自己的话，工作量会减轻不少。
提前订了一份简餐，外卖员准时地在预定时间送达，季玿匆匆解决后抓了车钥匙就下了楼，开了接近一个小时的车横跨大半个城市来到了李阳剧组的拍摄地点。
李阳派了一个憨头憨脑的小助理来接他，应该刚成年没多久的男孩傻乎乎地见着季玿的面就问：“你是那个多金大老板吧，我们导演让我来接他。你是吗？”
“……我姓季，没有意外的话你要接的人就是我。”
“哦，您叫我小星就可以了，快跟我走吧，季老板。”男孩一点眼力都没有，见季玿应了就高兴地招呼他往里走，在路上遇见一些工作人员还非常热情地把季玿介绍给大家。
“这是我们大老板，姓季。”
“呵呵，对的，非常多金的大老板！”
“帅吧，季老板特别年轻有为的。”
……
季玿在心里给李阳记了一笔，被当猴子看真的很尴尬。
沈嘉熙在跟人对戏的时候忽然看见季玿的身影吓了一跳，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捂脸要躲。这几天他一直心惊胆战的，就怕被别人发现自己是走后门进来的，好不容易平安无事过了几天大家对待他的态度都非常正常，甚至还有人完全把他当成了正常试镜进来的人，还跟他抱怨过托关系这种现象。
他刚以为自己就这样蒙混过关了，季玿就来了。
要是他当着大家的面对自己表现的太亲近，那这些刚认识的人会怎么看待自己，自己在剧组还能有容身之地吗？难道真的要他和那些靠关系靠到麻木的那些花瓶们混为一流吗？
季玿他，他是想毁了自己吗？怎么这么不分轻重！
他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身边的同伴奇怪的看着他，问：“你怎么脸色忽然这么差，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去一下厕所，不好意思。”沈嘉熙捏了一手心的汗，故意捂了一下肚子，快速地从一边跑开了。一路顾着四周直到跑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才拿出手机给季玿打了一个电话。
季玿正被熊孩子纠缠地有些烦，手机就震动起来了，他趁机朝小星道：“抱歉，我接个电话，你去忙吧，我等会自己看看就行。”
无视熊孩子满脸的失望，他快步走到人少的地方，来电显示的是嘉熙，他还有些疑惑，立刻接起：“喂？”
沈嘉熙捂着手机，既愤怒又痛苦地喊了一声季玿的名字：“季玿，你怎么来了？我好不容易和大家交上朋友，要是被他们知道我跟你认识，那他们会怎么想我？”
万万没想到，自己努力地挤时间来看沈嘉熙，没有思念没有甜蜜，反而对方一开口就是质问。
季玿被他这句话寒了心，语气也生硬起来：“事实如此不是吗？难道我们毫无干系？难道我不能过来看看你？”
沈嘉熙哪里受的了这种话，一气之下口不择言：“就算我们有关系，你难道不应该站在我的立场上帮我考虑一下吗？什么都是由着你自己的性子来！你平时出差了可以十天半个月就给我打那么一两次电话，现在我们不过分开几天，你又作出一副很想念的样子是给谁看？！你真的太自私了！”
季玿被他气笑了：“你说的对，我的确很自私。”说完这句话后就把电话给挂了，他还真是闲得慌！
本想一走了之，只是来的来了不去给李阳那儿打个招呼说不过去，便按捺住心头的恶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就近找了个工作人员问了一下：“李阳导演在哪里？”
这里应该属于影视城的一部分，这一片区域被分隔成好几块，放眼望去稀稀拉拉地搭了好几个摄影棚。
再说沈嘉熙这边，他发泄完后发昏的脑子才清楚了，冷静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对季玿说了什么，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悲哀，沉重地他完全舒展不开眉头。
没走出几米，一个不算太熟但是说过几句话的大眼睛女孩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关心地问：“沈大哥，你没事吧？”
沈嘉熙惊出一身冷汗，也不知道她听到多少，转身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没事，谢谢你。”
人在心虚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竭力隐瞒的一切会很快被人揭露，可能他人只是不带任何含义地打一声招呼，也会觉得对方已然清楚一切并在借机嘲笑自己。
女孩没有听清楚他到底讲了什么，只是看他当时的神情很激动，又见他现在强颜欢笑，就做出一副理解的样子：“跟女朋友吵架啦，没事啦，女孩子都很好哄的……”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沈嘉熙已经心慌的没有耐心听下去了：“谢谢你，我还有些事，下次聊。”
说完后他就急急忙忙地跑了，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与这个女孩见过。
当他回到摄影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噩梦真正开始了。季玿没有因为自己的话离开，他反而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与导演站在一起谈笑风生，他怎么可以不走！
季玿是不是想把自己的角色撤掉了？他是不是要把自己跟他的关系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了？他是不是真的要掐断自己走这条路的希望了！
沈嘉熙绝望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跟他对戏的青年叫了他两声才得到回应，后者蹙着眉头：“嘉熙，你没事吧？肚子还难受吗？”
“有……有点儿拉肚子。”他坐如针毡，忍不住去看李阳和季玿他们那一处，就等着季玿揭露一切给他最黑暗的审判了。
季玿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李阳眉飞色舞拉着他一说就没完没了，人家导演不都是争分夺秒的吗？
“……真厉害啊，他都可以自己当导演了对吧？我按照自己的那种想法拍的时候总觉得有疙瘩怪怪的，没想到他一个演员能给我指出来，真心不错啊哈哈哈……”李阳滔滔不绝地说着叶照安给自己带来的帮助，笑的合不拢嘴。
季玿只能附和，因为李阳时不时冒出来的专业术语他一个门外汉完全听不懂，能怎样呢。
“哎哎，他从洗手间回来了。”李阳一眼就瞧见了正在向他们靠近的叶照安，兴奋地举起了手挥了几下，“叶安，过来一下这边，有个地方我们再讨论讨论！”
季玿顺着李阳的视线看过去，乍一看与之前在《循环》剧组的片场见到的叶照安很像，都穿着衬衫，一副斯文瘦弱的样子。等他走的近了，就能感觉出很大的不同来。
季玿隐约记得那时候叶照安的神情，好像很乖巧听话，实际上有些阴沉的。这个则完全不同，这个叶照安好像是个怎么样都不会被打倒的人，屡败屡战，永不气馁。
两种识别度很高的气场，是怎么在一个人身上自如切换的呢？
李阳丝毫不吝啬自己对叶照安的夸奖：“他非常棒！天生就是生活在镜头前的人，人物心思揣摩地非常好。就是老是爱往洗手间去，这有一点难理解。总不会年纪轻轻……”
叶照安离他们已经只是几步之遥了，李阳没有再说下去，指一指季玿道：“大老板探班来了。”
“季总，您……来了。”叶照安腼腆地笑了一下。
季玿身上的毛孔不受控制的呼吸了一下，季玿本人也觉得特别不适应，这种欲说还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就一句话，他就觉得这个人黏糊糊软趴趴的，这跟叶照安往日的态度完全不相符。
有一种奇异的古怪感。
工作中的叶照安成功开启无敌状态，原本遇到季玿必定心神一震的毛病也被暂时性消除了，现在他更多的是韩飞。
叶照安成功的背后天赋只占了百分之十，还有百分之九十是他自己的努力。既然在片场那他就时时刻刻把自己当成剧本里的人，一直都在戏里就不存在调整状态所需要的缓冲阶段，而某一种心里暗示的长时间维持，会让戏感更深入。
天份不可或缺，后天的努力在成功的道路上也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chapter022
灯光也准备好了，板子一打，几台摄像机同时运转，周围一片寂静。
季玿站在李阳身后五十公分的地方，一手插在裤兜里，他一直觉得在镜头前演来演去没劲透了。在某一方面他也很佩服那些饰演性格很夸张的那类人物的演员们，如果演的还很传神那就更是厉害了，反正他是无论如何也抛不开自己的性格去演绎别人的人生的。
演那些假的生活，真的有意思吗？
季玿不能理解，真的有人是因为喜欢演戏而去演戏的吗。
按照他的价值观与人生观，他这辈子大概都很难理解了。
叶照安将课本抱在怀里，额前垂着的碎发给他添了几分稚气。他慢吞吞一步两步走着，眉头拧着似乎在想什么异常高深的问题。忽然他就停下了，抚掌大笑道：“啊，我知道第二种解法了！”
他脸上都是满足，似乎还有一丝得意。
李阳点点头，对在场外候着的一个女人打了个手势。
那个女人鼻子上架着一副钢边眼镜，歪着嘴角看起来十分刻薄。她快步走到叶照安的面前，还没等叶照安开口说老师好，就是一阵数落：“韩飞！你怎么回事儿啊你！之前你不是跟我说那两个题型你都已经看懂了吗？怎么这次的卷子又错了！你再这样下去，别说想考重点大学了，就是上个普通本科也难！不是老师针对你，实在是那些题目我讲过太多遍了！你居然还能做错！”
叶照安起初是震惊，随后露出非常不安和羞愧的表情，脸皮涨得紫红，话还没说一句，眼泪就先下来了。他抹着眼泪哽咽着说：“潘老师……那些题目我真的懂了……我，我就是发挥失常……”
女人叹了口气，用一种恨铁不成钢地语气继续说教：“别哭了，不懂就是不懂，老师又不会嘲笑你。你下午放学先别走，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再给你补补。男孩子要坚强一点，别动不动就哭鼻子。你呀，我给你讲解的时候用心一点，就几个知识点，一定能掌握的。”
“老师，我……真的知道怎么做……”叶照安一边哭鼻子，一边委屈地解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考不好……”
女人见他还不认错，脸又拉下来了，虎着脸道：“会做为什么考不出来！你就是没有把题目理解透彻，一知半解的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有些题目一定要自己去做了才能理解，我看你平时的作业都是全对的，不是自己做的吧？你们这群学生别以为我们老师都是傻子，你们抄没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行了，我也不是要翻这些旧账，下次作业一定要自己做啊，不会做不要紧，做错了也不要紧，多来问问老师同学，大家都是很乐意帮助你的呀！”
“好了，你还没去吃午饭吧，快去吧，食堂的菜晚点就冷掉了。”女老师见眼前的孩子闷着头不说话，心下也有些厌烦这样的不知悔改死不承认的学生，挥挥手自己就走了。
也不想辩解什么了，反正他说什么老师都是不信的。
尽管平时的作业都是他自己做的，那些题目他平时也都真的是会做的，老师口中的知识点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下次一定要把会做的都考出来，证明自己！
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他微微躬起背，两肩缩起，抱着书才走出去两步，眼泪又哗哗地下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卡！”
直到这一声，季玿才回过神来，他居然被带进去了。在看这一幕的时候，他居然完全忘记了演绎这个角色的人是与这个角色本身完全相反的，他居然在这么一段时间里忘记了叶照安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居然也感觉到了心酸和委屈，还有愤怒，对于老师自说自话的愤怒。
被带进去的不止他一个人，周边站着的不少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不过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打板之后就都恢复了正常，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李阳满意地让这条一次过了，随手往后拍了一下季玿的肩膀：“怎么样？我们家叶安演的不错吧。”
季玿嘴角抽搐，这么快就“我们家”了？要论关系亲疏，李阳还比不上自己呢。
本来想矜持地回一句还行，余光瞄到叶照安过来硬生生把“还”字扭转成“很棒”。
“这次肯定不会亏！”李阳这段时间简直自信心爆棚了，天天晚上做梦都是自己拿了最佳导演奖，自己的电视剧播出后收视率破最高纪录什么什么的。
拜托你亏。季玿无语，转过脸时正好对上叶照安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对方可能跟他有一样的感觉，立即把视线移开了。
“导演，我发现我理解不了这个角色。”叶照安忽然抛出惊人一语，看他的神色还完全没有假装的成分在里面。
刚刚在镜头前的时候，叶照安觉得自己演的特别用力，但是那种情感上的把握总是觉得有些不确定。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解开心头的疑惑，那么到后期他演技上的、情感上的漏洞就会显现出来，最后可能又走了李阳以前那些烂片的老路，后继无力，越来越无聊。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的张力不够了。
当然他从来不畏惧挑战，甚至是喜欢一次又一次的挑战那些自己完全不熟悉的角色。但是如果角色没有完全揣摩透，那他演起来会非常痛苦，就算李阳愿意给他过，他自己也会受不了。
这两天他的压力很大，一次又一次地往僻静的厕所跑也不能让他的内心平静下来。
“啊？”李阳懵了，“你演的很好啊，我觉得你完全将韩飞这个形象演出来了啊。你不能理解的是哪一部分？”
季玿也很感兴趣，在几乎所有人都拍手叫好的时候，当事人自己反而觉得不对了。
叶照安把埋在他心底的疑惑说出来：“屡战屡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屡败屡战可以理解，但是屡战屡败又是要从哪个角度去看待这件事以及如何衡量其本身的价值？”
他看中这个角色的是因为陌生，现在觉得头痛也是因为陌生。
“这个……”李阳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拿自己的事情先给他举例，“你应该也知道我的事情吧，我拍了六年片子只有赔的没有赚的，可我还在坚持……坚持下来的原因怎么说呢，是不甘心，又或是真的对这一行太热爱，我自己现在也搞不清楚了。”
季玿提醒他：“他问的不是你坚持下来的原因，而是屡战屡败后的心情，导致这种结果的根本原因以及屡败屡战的这件事情本身有没有与所花时间与努力相匹配的价值。”
李阳觉得自己的理解没有什么错误，他回答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嘛，当下做出鄙视的神态道：“季总，我们是搞艺术的啦，你能别用商人的思维模式来理解别人的话嘛。”
“导演，我说的就是季总理解的那个意思。”叶照安很认真地给李阳补了一刀，直接清空了后者的血槽。
对于叶照安来说，就算季玿理解的不对，他并不介意昧一次良心，偏袒那是绝对的。至于无辜的导演可不可怜，那就事后再说吧。
喜欢的人和关系普通的人当然是不能放在同一架天平上衡量的。
李阳一秒娇羞，翘起兰花指点了叶照安和季玿两下：“讨厌啦~你们一起欺负人家~”
叶照安对李阳的时不时青楼名妓上身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理他这句没有意义的话：“很奇怪，韩飞的智商应该很正常，而且他平时付出的努力也比绝大多数的人多，而且按照剧本来说这个人实际上是非常有能力的。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在经历了长达十一年的学习生涯一直以来不对等的结果之中，还没有发现这个不对等背后真正的原因，反而一直执着于继续苦学呢？”
李阳被他绕晕了，一时糊涂想不明白：“我不太能听懂。”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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