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金进京记 作者:猪美美

    第14节

    “哈哈,就说定了。”凤迦奕伸手与雷丰瑜一击掌,呲着两颗小虎牙,笑的爽朗。

    好豪气爽朗的两个汉子!我心生赞叹。

    可是,不知怎么了,一种沮丧的情绪却陇上了我的心头。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雷丰瑜夹着上了一乘软轿。

    轿子里很宽敞,像个移动的房子,里面还放置着小桌,桌上摆着药酒、白布、伤药。

    雷丰瑜把我横放在他膝头上,退下了我的裤子,取了一瓶药酒,用白布沾湿了,给我清洗伤口。

    我没有挣扎,只是拳头收紧了再松开,松开了再收紧,如此反复多次,终于开口说道:“央金是男人。”

    上药的手停了停,然后继续做着他自己的,没有搭理我。

    “那事可以当做没发生,我全不在意。”我又说道。

    那手丢开了湿布,打开一瓶药膏。

    “请陛下让我回兵营。”我再说。

    “咝!”

    有手指侵入了,我差点没跳起来。

    雷丰瑜按住了我,药膏很快的填入进去,并在内壁上涂满均匀。

    那药膏清清凉凉的,我原本火烧火燎的屁股,立时就不怎么疼了。我舒服的忍不住哼了哼。

    屁股蛋子上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一巴掌,然后把我的裤子提了上来,再将我扶好,让我靠在一个软垫上侧坐着。

    再将一个炖盅塞在我手里,“喝了。”

    我揭开盅上的盖子一看,一朵白色的花漂在金黄色的汤汁上,飘飘悠悠的滋润,正是雪莲花。

    “滋阴补肾。”

    我:“……”

    看我最终喝了那药,雷丰瑜接过空碗,随手将一颗松子糖塞进我嘴里,说道:“你回了兵营,这伤要怎么解释?又让谁来为你上药?”

    我:“……”我叼着松子糖,看着他的手,那是刚摸过我屁股的手啊。

    雷丰瑜浑然不觉,又伸手抓了颗松子糖丢进自己嘴里,嘎巴嘎巴的嚼着。

    好吧,我算是清楚了,中原人爱干净,动不动就洗澡,不过都是骗人的,为了掩盖他们实在肮脏的本质。

    第59章 传说中的刺杀

    我又被雷丰瑜带回了宫,这一次他没让我去找杰布,而是将我放在一栋空置的宫殿中。

    “先在这宝盈殿里休息几日吧,等伤好了再走。”他将我抱入殿中,放置在床榻上。

    “谢陛下。”我说。

    “杰布太子那里也不要去见。”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朕的名声不好,还是不要让人知道你在这为好,东嘎将军那里我会叫人去说,只说我要关你几日,因那些马的事给你个惩罚。”

    “多谢陛下。”我由衷的说道。是个男人也不想自己被人干了的事,让别人知道咩。

    他看着我,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半晌之后只说道:“好好休息吧。”

    “嗯。”我确实是累了,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梦中感觉雷丰瑜轻轻的摸着我的头,低声的说:“如此……这般……也好。”

    ……

    如此我在这宫里养伤,住了两日。

    这两日我睡的昏天黑地,说起来自从离开雪山脚下前往逻些起,我就没这么放松的好好睡过,就算是在兵营没什么事的日子,也至少要站班岗,练练箭什么的,也不能像这样睡。

    这一日又睡过晌午才起,壮壮帮我穿衣梳头,打水洗漱。这两天都是他在我这里照顾。

    收拾停当之后,他将我扶到窗边坐着,怕我闷,把窗子打开通风,可夏天的风刚飘飘悠悠的吹进来,他又怕我凉,连忙拿了个毯子给我盖上,可这还不算完,壮壮又给我背后塞了个靠垫,“椅子硬,硌得慌。”

    总算折腾完了,他道:“公子在这歇会,我去给您把饭端来。”

    “有劳公公了。”我说。

    他又沏了杯茶搁在我手边,这才离去。

    “这龙大将军平日里就是这样生活的!他就差像嘎姆那样脚不沾地了。”

    嘴里调侃着,拽下腿上的毯子,把后腰上的垫子也一并扯下来,放在一旁。龙大将军能脚不沾地还决胜千里,咱差巴可不成。

    起来活动了活动筋骨,骨节嘎巴嘎巴的直响,想来是睡的太多了,这骨头又沉又僵,不过屁股倒是不疼了,估计好的差不多了。

    是该走了!

    少时壮壮端了饭食回来,我跟他说我想离开,壮壮说怎么也要跟陛下辞行一下才行啊。

    我一想也是,于是从下午起,我便等着雷丰瑜来,这两天他没事时总会来转悠两圈,当然他每次转悠看见的差不多都是我在睡。

    ……

    入夜时分,紫微宫中,雷丰瑜批阅完奏折,洗过手吃晚饭。

    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饭菜,“哎,朕今天真是饿了!”

    三年了,三年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三年中好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已经死亡了,失去了感觉那种东西。饥饿、疲惫、□□,那些东西统统都感觉不到。

    而现在,有一些感觉好像复苏了,是因为那晚吗?哎!或许真像某些人说的那样,男人属于下半身动物。

    “陛下。”壮壮提了个食盒从外面走进来。雷丰瑜让他在宝盈殿照顾着,因为别的人他不放心。

    “饭菜吃了吗?吃的多吗?爱吃哪样?”雷丰瑜一连串的问。

    壮壮放下食盒,道:“饭没吃多少,似乎不大合口味。”

    “他伤在了那里也只能吃清淡的。”雷丰瑜说道,心中有些自责,自己当时怎的孟浪的好似初经人事的少年。

    “朕去看看。”雷丰瑜放下饭碗,起身说道。

    “刚刚他跟我说他想离开……”壮壮对雷丰瑜,说道:“我让他等着跟您辞行再走。”

    “这样啊,便叫他多等等吧,总还要多养上两日身体彻底好了再说。”雷丰瑜重新坐下,只是饭碗没再端起来,吃了一半的饭,却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风不服这时手里托着一张铺着锦缎的托盘也走了进来,托盘上面放置着雕漆的牌子,这就是后宫嫔妃的牌子了,虽说这几年来雷丰瑜的后宫等同虚设,但这过场每天还是要走一遭的。

    雷丰瑜用手指捻起代表皇后的那面牌子,放在掌心慢慢摩挲着,半晌后他对风不服道:“你去太医院走一趟吧,找个人去给宝盈殿里那个看看,看看他是否都好了。”

    “遵旨。”

    于是,风不服遵照旨意到了太医院。

    太医院里正有一个头发花白,胡子雪白的老御医,坐在那捻着胡须喝着茶。

    一见这老御医,风不服调头就走。

    不过他的脚步虽快,却不及那老御医的眼神快。“风总管这是干什么来了?”

    风不服只能回转身来,“王医政,您怎么在这?”

    “今天本是我徒弟当班,他不在,我帮他顶顶班。”王医政放下茶盏叹了口气,“我那徒弟总是到处乱跑不在京里,这样早晚得革了他的职。”

    “除了您老,今晚还有谁当值?”风不服问道。

    “没有,我说当值,那群没长进的就全跑了。”王医政答道。

    风不服心里叫苦不迭。这位王医政论医术是这宫里第一的,可是现今却很少有人敢让他给医病了,何止是医病,几乎所有人见到他就调头跑。

    宫里三大害,一个是安庆,一个是云锦殿的那位德妃娘娘,第三,就是这位老医政王莲江。

    安庆是闲着难受没事找事,惹是生非;德妃是疯疯癫癫见谁都叫儿子,哭哭啼啼没个安宁;而这一个……

    风不服头疼的叹了口气。

    “谁病了?”王莲江问道。

    “没有。”风不服面无表情的矢口否认,“我只是到这来随便看看。”

    “你风大总管日理万机,没事来这随便看看?”王莲江问。风不服是这宫里的太监总管,这宫里千多号太监和几百名宫女都归他管,可以说在这宫里也是举足轻重的身份了,没事能有闲工夫到处瞎溜达?

    “这个……”风不服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治病如救火。”王莲江站起身来,拎起个药箱,“走吧。”

    风不服想要拒绝,但转念一想,这太医院现在就这一位太医在,不让他去又能找谁?难不成抗旨?

    这位老太医的病也不是总犯,现在瞅着挺正常的,应该没问题吧?

    只能硬着头皮,道:“请随我来。”

    心里头暗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王莲江年纪虽是一把了,但腿脚却利索,没多久跟着风不服到了宝盈殿。

    ……

    风不服引着王莲江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桌子边上,看着我的晚饭。

    我睡的太多缺少运动,本就没什么胃口,尤其这晚饭是一盆粥,几盘绿油油的菜。

    “这皇宫里的人难道都过的是喝粥吃野菜的日子?这日子还不如狗了,好歹格桑花还能赏给他个肉骨头啃……”

    正郁闷不已的时候,风不服引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走进来。

    “这位是陛下安排给公子看伤的御医。”风不服一板一眼的介绍完那老御医,又对那老御医说:“他身上有伤,伤在屁股上,陛下让你给看看。”

    风不服介绍完,观察着王莲江的神情,见他神色如常,没有什么异样,就欠了欠身退到了一旁。

    风不服,你其实是我们吐蕃人吧,你说话还能更直率点不?

    我的脸不自觉的红了红,“没什么事了,那也不用看了吧。”

    “把手伸出来。“王莲江说道。

    我摇头,把手腕往身后藏。

    风不服过来,按住我的肩膀一扭,我就像老鹰爪子里的小鸡一样,毫无反抗余地的被按在桌子上,与那几盘绿油油的菜趴在一起。

    王莲江用手指扣住我的手腕,眼睛却盯着我的脸看,我的眼睛不得不与他对了个正着。少顷王莲江放开了我的手,对风不服一指:“出去。”

    “嗯。”风不服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这个人被皇帝干的伤在了那个地方,的确不方便在这看。

    风不服犹豫了一下,放开了我,走了出去。

    风不服出去了,王莲江随后打开随身带来的药箱,从里面取从一柄小刀,一转身猛然间向我刺了过来。

    第60章 鹰奴传说

    “噗嗤!”一声,王莲江手中的刀,刺入了我的左肩。

    他咬牙切齿的□□再要刺第二刀,风不服听到动静一跃而入,抓住王莲江的肩膀,连拖带拽的将他拉了出去。

    风不服拖着王莲江出去不大一会儿,雷丰瑜疾步跑了进来。见我肩头一片被血浸染,连忙将我抱起,快速进入内室,放倒在床上,揭开衣服。

    左肩上一个血窟窿,还在往外冒着血水,我试着活动活动,行动无碍,应该不是很深,没伤到筋骨,“不碍事。”

    看着我还能动,出血量也不算太多,雷丰瑜才松了口气,“幸好王莲江用的那是给人医治囊肿疮毒用的刀!”

    “传太……”

    雷丰瑜正要再传太医来,想到刚刚被带走的王莲江,头疼的摇了摇头,回头吩咐随后跟来的壮壮,道“把凝露拿来。”

    凝露就是那天雷丰瑜给我抹屁股用的那药,不一刻就由壮壮紧跑着送了来。

    雷丰瑜着手给我包扎,“王莲江年纪一把了,又不会武功,他发疯动刀子,你怎么会躲不开?”

    我答道:“他那么一把年纪了,我要是躲开了,他扑个空,岂不是要伤了自己。就算不摔个跟头刺伤自己,至少也会闪了腰的。”

    “你那脑子是不是傻的?”雷丰瑜看着我,表情像龙月看着高娃。

    “呵呵。”我傻笑两声,“我们吐蕃人寿命普遍短,能像他那么老的不多,再说他那么大年纪,又能伤我多重?这不没事吗?”

    雷丰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包扎伤口。

    可我心里倒是有个疑问,“你这宫里为什么这么多疯子?”

    “王莲江不是疯子,他只是年纪大了,偶尔有点糊涂。”雷丰瑜说道。

    “哦!”

    就算是偶尔犯糊涂,但他一偶尔就动刀子,还是挺吓人的,更何况如果他下次糊涂的时候不是动刀子,而是给人配药,那将治病的药糊涂成致命的□□,又该怎么办?真不知道雷丰瑜这个皇帝是不是也糊涂,还把这样一个人留在宫里给人看病。

    “王莲江从我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我,亦师亦友亦如家人,如今就算他再糊涂我也不会将他赶出宫去的。”雷丰瑜说道:“当年阿跃说过:这世上的路有千千万万,但家人就只有这么几个,要花千般心思走好人生之路,却只要一颗珍惜之心对待家人就好。”雷丰瑜看着我道:“听说你对待家人也是很好的,这点也很像他。”

    我皱了皱眉头。

    “疼吗?”雷丰瑜用绷带将我的伤口包扎好,打了个结。

    “不疼。”我答。雷丰瑜给我上的那种药非常有效,上上之后伤口就不疼了。

    他扶着我躺下,拉过被子给我盖上,转头看了看桌子上动也没动的饭菜,问道:“不合你口味?”

    “不,不是。”我违心的说。

    “你伤在那个地方,不能吃油腻了,不然排便的时候会疼。”雷丰瑜说道。说完动手盛了一碗白粥,上面又堆上一些绿油油的叶子,端到我床边。

    我只得硬着头皮去接。

    雷丰瑜却道:“肩上伤了,别动了,你张嘴就成。”说着,拿筷子挑起菜叶子送到我唇边。

    “陛下。”我看着那绿油油舔了舔嘴唇,“央金不敢。”

    筷子凝住在空中,然后缓缓收了回去,“罢了,让壮壮来照顾你吧。”

    “陛下,能让我走吗?”我对他说。

    “今天的事只是个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雷丰瑜说道,你暂且安心在这里养伤。”看着我肩头的伤,叹了口气:“旧伤还没好,又添了新伤!”

    “在这里两日,哥哥们怕是很担心的,而月儿怕是又在琢磨着怎么飞天遁地了。”我说道。

    雷丰瑜看着我,眯了眯眼睛。

    看着他那眼神,总让我感觉背脊的汗毛往上竖,但是我没有退缩,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这人是好脾气,但也有犯倔的时候,比如在逻些的集市上顶撞杰布,今天顶了撞雷丰瑜。

    雷丰瑜放下手上的碗,双手捧住我的头。

    这是要把我的脑袋拧下来?

    他捧着我的脸,手指在我的唇,我的鼻梁,再到我的眼睛、眉毛,一遍一遍的描摹着,好久之后,他起身,背对着我,“你走吧。”说完他大步离开了。

    ……

    我离开皇宫,走在回兵营的路上。

    一片乌云飘过来,挡住了月光,天空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雨来。

    “上一次也是下雨,这一次又是下雨,怎的中原的雨水这般多!”

    我想起了上一次离开皇宫时,皇宫角门里那个持伞而立的孤寂身影。

    不禁停了脚步,转头去看。

    皇宫的轮廓,在黑漆漆的夜雨中,模糊的只余下稀稀落落的几点灯光。心里竟然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是有点失落。

    失落什么?皇帝和差巴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别之大就好像次仁和马熊、贝母鸡和瓦罐,格桑花和肉骨头之间的差距那么大。

    深吸一口气,再转回头来,面前却多了一个持伞而立的身影。

    我骇然倒退一步,才看清那人不是雷丰瑜,而是龙十四。

    “你怎么在这?”

    “接你。”龙十四说完,拉住我的手臂,一蹲身将我背在背上。

    “我自己能走。”我说。

    “伤口不能沾水,老实别动。”龙十四说道。

    “我受伤你也知道?”我问。

    “壮壮叫人给我捎的信。”龙十四答道。

    我接过龙十四手里的油纸伞,在手上转了转,“这汉人的伞做的好生精致!”青绿色的竹子杆,上面漆过桐油,把手是晶莹剔透的绿,难道竟然是玉石做的?

    雨大了起来,打在伞上噼噼啪啪如同爆豆子一样,我不再动,任由龙十四背着。莫名的,我又回头看。

    但我依旧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皇宫角门边,一墙之隔站在那里的高挑孤冷的身影,他没有打伞,任凭雨水把他打得湿透,因为他的伞刚刚已经给了龙十四。

    听着雨打在伞上的声音渐渐向前行去,雷丰瑜探出头来。

    却一下子正对上那人转着头回望的目光。

    只见那人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对他挥了挥手。

    雷丰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也忍不住笑叹一声:“这家伙还挺贼的!”

    ……

    龙十四背着我,我们在雨中走着。

    “刚才怎么一直看着皇宫那边?想回去?”龙十四问我。

    “不想,只是觉得宫里那个人有点可怜。”我说。

    “哈!”龙十四不以为然的哼笑一声,“他可怜?”

    “当年我老大就说过,深入草原变数太多,与吐蕃的结盟尚需要时日巩固,兵力部署也还要仔细谋划,让他三思而行。” 龙十四的牙齿磨的咯咯作响,“可他依旧一意孤行。结果他是没死,可别人却替他去死了。” 龙跃死没死虽然还不能确定,但龙十四知道他十一哥死了。

    十四郎上面曾经有十三个哥哥,那十三个哥哥也跟他一样都是死士,他们中除了两个受伤残疾的以外,都死了。那些哥哥死的时候他都有感觉,这大约就是兄弟之间血脉联系的缘故,三年多之前的那个夜晚,他也感觉到他十一哥走了。由十一郎推及龙跃,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你觉得雷丰瑜是不是真的爱你老大?”我问。

    龙十四想了想,说:“我觉得这方面倒是真的。”

    “如果这样的话,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我说:“那是我家乡的一个传说。”

    “嗯,我爱听故事。”龙十四点头。

    “传说天上的天音女神架着飞鹰来到人间,爱上了大雪山下的放牛郎,女神和放牛郎每天在雪山脚下幽会,有一天风雪交加,女神没有来,……”我将嘉措给我讲的那个女神和凡人的爱情悲剧,讲给龙十四听。

    故事不长,不一会儿讲完了,我问龙十四,“冻死在山上的放牛郎和失去了爱人永远活在痛苦和懊悔中的天音女神,哪个更苦呢?”

    龙十四沉思了起来,他想了好久,久到兵营已经近在眼前,他才开口说道:“我觉得这个故事中的两个人不像雷丰瑜和我老大?”

    “哦?”看来我不是个会说故事的人!

    “或者说要变一变。”龙十四思索着说:“天音女神是我老大。”

    “哈?”我完全不明白龙十四脑子里是怎么想的,“难道雷丰瑜倒成了那个冻死的放牛郎?”

    “不,雷丰瑜不是放牛郎,放牛郎应该是我哥。”龙十四说道。

    “啊?”他哥是……

    “也不对,这个故事还是变一变吧。”龙十四说道。

    “天音女神有两只鹰,这两只鹰是他的奴仆,他的座驾,他的侍卫。天音女神在人间爱上了一个放牛郎,与放牛郎如胶似漆,但他却不知道他的两只鹰奴其实爱着他,比放牛郎更爱他。”龙十四停下脚步,望着雨夜出神半晌,接着说道:“但作为神的奴仆却爱着神,本身就是非分之想,更何况神又另有所爱的人,所以这份爱可以说是绝望的。面对着这绝望的爱,其中的一只鹰奴退缩了,他选择了离开。剩下另一只鹰奴,却无论如何不肯放弃,一直守着他的神,守着他的爱。”

    “一个狂风暴雪的日子里,天音女神不便出行,但他担心他的爱人会因为寻找他而发生危险,还是冒雪前往,他的鹰奴虽然知道在这样的天气里他看不见路,很可能会折翼,但还是毅然决然的驮着他的神,飞向了人间。”

    “漆黑的夜里,风雪交加,鹰奴果真折了翼,他跌下了天空。”

    雨下的更急了,哗啦啦的,好像整盆整盆的水由天上倾倒下来。

    在这雨声里,龙十四的声音几不可闻,“……不管那放牛郎是活着还是死了,神只会为他伤心和欢喜,而他从来都不知道鹰奴死时的哭泣。”

    龙十四的故事讲完了,心情变得非常的不好。他将我放在地上,“你自己进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说完,他转身奔入雨里消失不见了。

    我独自站在雨中,好久才长叹口气:“天音女神和他的鹰奴一起摔死了,这个故事大概就算悲惨的完美了!”

    迈开乏力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兵营里走。

    “嗖!”雨中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一支白羽箭贴着我的头顶飞过,把我手里的伞打烂了。

    吓得我大叫一声,“噶尔多吉,你这是要我的命吗?”今天这是什么倒霉日子,个个都来吓唬我,我看起来很好吓的?

    雨中传来噶尔多吉爽朗的笑声,“你个小毛贼擅闯兵营,还不束手就擒?”

    “啊呀!雨这么大,打着个伞慢悠悠的闯兵营,亏你也想的出。”

    我惋惜的看着手里被打烂的伞,本来还想着能把它带回去送给嘎母,或者卖给汉人商人肯定也能值几头牛,没想到它却这般短命!就好像那块龙涎香一样!

    “咝!”雨一下子就打湿了我身上的衣服,也打湿了我肩上的伤口,伤口传来一阵刺痛。

    “怎么了?受伤了?”噶尔多吉用腰刀当盲杖,点着地走过来。

    “你到了晚上就是睁眼瞎,还来出岗?”我问。看他全身上下淌着雨水,头发都被雨水打乱了,乱发贴在脸上,这高贵的吐蕃贵族中的贵族,倒不曾见他这么狼狈过。

    “睁眼瞎射你也照样一射一个准。”噶尔多吉满不在乎的甩了甩头上的水,“你怎么着,挨鞭子了?”

    从噶尔多吉的话里,我想在我离开兵营这两天里发生的事,宫外除了龙十四外其他人果然都不知情。

    暗暗松了口气,含糊的道:“别提了。”

    “挨了多少鞭子?要不要紧?”噶尔多吉摸索着伸手过来。

    “挨了一刀子。还好命贱没事。”我在他手上按了按,以示不要紧。

    他却反手抓住我的手,“手怎么这么凉,这大夏天里,手怎么跟冰块一样。”

    “挨了刀子流了血,可有人还打烂了我的伞,让我淋得透心凉。”我说。

    “刚来中原才几天,就添了中原人那套臭毛病,还打什么伞。算了,看在你有伤在身,我背你回去。”噶尔多吉将我的手搭在他肩上。

    “你一个瞎子还背我?”

    “你不是我眼睛吗?”

    “哈哈!”我俩一起哈哈大笑。

    第61章 谁的怀抱

    我爬上噶尔多吉的背,他用腰刀点着地,向营地的方向走去,我拍了拍他肩膀,问道:“要不要先跟岗上说一声。”站岗期间可是不能随意离岗的。

    “我不当职。”噶尔多吉说道,“我出来是为了在雨中练习听力和箭法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平常安排站岗,从来都没人敢给噶尔多吉排班的。

    “行了,那就走咯。”

    “先去我那吧,我那有好药,先给你的伤包扎包扎。”

    “也好。”这一刀虽说不上多严重,可也不是两口唾沫能解决的。

    我趴在噶尔多吉肩上,给他指方向,不过也不用给他指什么,他凭着记忆以及听力,自己走的也顺溜的很。

    噶尔多吉自己住一个独院,地方挺宽敞,收拾的也干净,浑不似我们兄弟住的那猪窝。

    噶尔多吉从行李里找出一个盒子给我,“外敷内服。”

    我打开一看,黄黄绿绿的一盒药粉。

    用手指捻起一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再舔了舔,喜道:“红景天、珍珠粉、玛瑙粉、木香……”我一连报出十几种药名,皆是专治外伤,止血、补血、活血、养血的好药。

    “你倒是识货!”噶尔多吉笑着道:“我看不见,你自己弄了。”

    “没问题,我自己来。”我脱了湿衣服,丢在一旁,动手去解肩头的绷带,但手指落在绷带那个结扣上却半天没有扯开。

    “怎么了?”噶尔多吉听着我这边的动静,问道。

    “这伤口之前上过药,也是好药,别糟蹋了,就这样吧。”我说。说完,我拿起湿衣服准备再穿上。

    可衣服一沾身,就觉得一股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冷得止不住发抖。

    我是个生过重病的人,立时就感觉出不妙来。

    “噶尔多吉,我冷。”

    噶尔多吉伸手试了试我额头,又摸了摸我冷得冰块一样的手,“你发烧了。”

    我叹了口气,“这叫什么?差巴的命,皇后的身子?”

    “哈!”噶尔多吉扶着我到他的床上,找了个他的厚袍子给我裹上,“今天晚上别走了,在这睡一宿吧。”

    “只能这样了。”

    噶尔多吉也脱了湿袍子,连同我的一起找了个地方挂着晾起来。然后也爬上床,在我身边躺下。

    我折腾的累了,可大约是白天睡的多了,一时还睡不着,觉得喉咙痒痒的,嘴里也干干的,咳嗽了两声,突然很想喝酥油茶:“咳咳,要是有口酥油茶喝就好咯。”

    “酥油和茶叶我这倒是有现成的。”噶尔多吉说爬起来,“你等着,我去打水。”

    “不用出去打水,接点雨水就行了。”我说。

    “也是。”噶尔多吉拿了铜壶在屋檐下接水。

    可刚刚不想那雨大的时候,它瓢泼似的大,现在想接水了,它却又小了,滴滴答答没精打采的敲打着铜壶。

    “我还是出去打水吧,这要接到什么时候。”噶尔多吉说道。

    “我跟你去。”我裹着袍子爬起来。

    “你躺着不用动,兵营里我闭着眼睛都到处走,这到井边没十步远还能被绊倒不成。”噶尔多吉对我说完,转头要去屋檐底下拿铜壶,没想到却真被脚下的门槛绊了一跤。

    “哈哈!”我大笑。

    噶尔多吉从地上爬起来,也是大笑,“这就叫说大话打嘴了啊。”

    我过去拉着他,走到屋外的井边。

    井是中原这里常见的辘辘井。

    我把拴着井绳的木桶丢进井里,噶尔多吉摇动辘辘,绞起一桶水,将铜壶灌满。

    抱着铜壶回到屋里,想要烧水煮酥油茶,却发现还是煮不成,因为没有生火的东西。

    这里不是吐蕃,吐蕃不论春夏火塘中始终生着火,这里虽然也有灶膛,但多年不用,别说火,干净的连点灰都没有,而现在外面湿淋淋的,也没处找生火的柴火去。

    “没办法了,你将就喝凉水吧。”噶尔多吉将铜壶塞进我怀里。

    我抱起铜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大赞一声:“啊呀,好美味的酥油茶啊,我这辈子喝的最好喝的酥油茶咯!”

    “烧糊涂了吧你。”噶尔多吉拿过铜壶,也喝了一口,跟着大声赞道:“果真是美味的酥油茶,也是我这辈子喝的最好喝的酥油茶!”

    “你别都喝光了,给我再喝点。”我夺回来,大大的灌了两口,“好喝。”

    噶尔多吉又夺回去,猛灌两口,“好喝!”

    在我们两人各自灌了一肚子凉水之后,我的头开始沉了起来,“噶尔多吉,我给你讲个故事。”我用手撑着石头一样沉重的头,对他说。

    “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有精神说故事?”他将我的头拉过去,让它靠在他的肩上。

    “卡瓦博格雪山顶峰的圣湖,连接着通往天上的路,天上有一位天音女神,天音女神有两只忠心耿耿的鹰,……有一次她驾着飞鹰飞到人间,与人间的一个放牛郎相爱了,……,一日风雪交加……,飞鹰折了翼,跌下了天空,女神也摔死了……”

    “这故事我听过。”噶尔多吉说道:“不过跟你讲的不一样,故事里面根本没那只鹰什么事。”

    “呵呵呵呵……”我干巴巴的笑了笑,舔了舔虽然灌了一肚子凉水,却依然干涩的唇。

    “就算真有那么只痴情的鹰,那只鹰在为女神死的时候,也不会流泪的。”噶尔多吉说道:“鹰奴只是做了它该做的事情,它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作为忠仆的使命,又守护了心中所爱直到生命完结,是得了圆满,他会含笑九泉的。”

    “你是这么想的?”我闭着眼睛,枕着噶尔多吉的肩膀,有些迷糊的想着,噶尔多吉的祖先据说是莲花生大师座下的大金鹏鸟转世的英雄,也是鹰的后代,鹰与鹰是不是会有差不多的想法?

    “所谓求仁得仁。”噶尔多吉说道:“神话传说,并不是让人们恐惧和悲伤的,它是为了歌咏纯洁的爱情,忠贞的信念,博大包容的情怀才流传的。”

    “噶尔多吉,我觉得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我说。还记得他以前的样子,总是挑着眉吊着眼,一幅很欠扁的样子。而现在他会因为蜻蜓的停驻而持箭等待,会用咏唱诗歌一样的语气,讲纯洁的爱情和博大包容的情怀。

    “以前我是故意针对你的,故意欺负你。”噶尔多吉说道。

    “为什么要针对我?”我问。

    “贵族要针对一个奴隶,故意去欺负他,还需要理由?”他答说。

    “哦!”最近把这茬给忘了。

    “呵呵。”噶尔多吉笑了起来,“其实,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而且好像你还欠了我什么东西没还似的。”

    “呵呵,那是上辈子欠的吧。”我打着哈欠,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身上难受的厉害起来,全身冷得抖个不停。

    一双手臂将我紧紧搂住,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把我冷的像冰一样的手合在掌中捂着。

    ……

    再说另一头的龙十四。

    龙十四在雨中走着,心情很糟,他想找个地方喝酒。

    这时一个人向他走了过来。

    一见这个人,龙十四在心里叫了声:“八婆!”这人是李云锁。此人不但是八婆,还是职业八婆。

    “跟我走,我请你喝酒。”职业八婆说道。

    李云锁这种专门掀人家棺材板,揭人家老底的家伙,龙十四是打心里不喜欢的。但是李云锁确实有好酒,他这八婆职业就保证了他,不论是谁藏在酒窖里,或者是埋在菜园子里的,又或者是塞在自家炕头底下的好酒,都能被他扒出来。

    所以龙十四虽然很不喜欢李云锁这个人,但这人说请喝酒,他还是欣然接受了。龙十四若说有什么爱好,第一是好武,第二就是好酒了。

    两人在雨中走了一阵,来到一家小饭馆。

    店面很小,里面没有几张桌子,而且也许是由于大雨天的缘故,整个店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旁坐着人。

    那张坐了人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饭菜,还有一坛子开了封的酒。酒是上好的酒。这龙十四进门一鼻子就闻到了酒香,不过他再一眼看到桌边坐着的那三个人的时候,掉头就走。因为若是说李云锁是职业八婆的话,那这三个人就是非职业八婆。而且是那种已经把八的兴致崇尚到骨子里去的人。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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