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 作者:毛厚

    第10节

    “在想视频的事情吗?”

    黎邃:“你知道?”

    陆商点头,“听人说的。”

    黎邃不由正色,道:“李白是组长,我做好的东西都交给了他,由他整理后交给周经理,但是我没想到他会直接署上自己的名字……”

    “他也不算做错,你不必放在心上,”陆商淡淡道,“这也是你要学的,这世上很多事情,光努力不行,该来事儿就要来事儿,该吆喝自己就要吆喝自己,该卖情怀就要顺着风向卖个情怀。”

    黎邃轻轻点了点头。

    一切按部就班,黎邃进步极快,不到一个月,已经从新人中脱颖而出,调到了项目组。

    袁叔拿表格给他签字的时候,陆商还有些意外,他从不担心黎邃会在工作中受阻,但也没想到这么顺利,果然这孩子像丛林中拿枪的猎人,只需时间,就能找到自己的主战场。

    没有谁天生就学富五车八面玲珑,不用心的人,一件机械化的事情一辈子也做不好,而吸收能力强的,一件小事就可以领悟出十几种应变方法,这样的人成长起来,速度是非常快的。

    等黎邃从忙碌中回过神来,才恍然他似乎很久没见过李白了,偶然在茶水间和同事提起,对方一脸讳莫如深。

    “他被开除啦。”

    “开除?什么时候的事?”

    “有半个月了吧,好像说是品行不端。”

    黎邃若有所思,陷入沉默。

    秋天结束的时候,黎邃成功把驾照给考到了手,那辆红色土豪标配实在太扎眼,黎邃拿去和陆商换了辆普通代步车。

    “200万换20万,你这不是亏了?”

    黎邃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陆商,不知为何想到了人们常说的香车美人,心道一点儿也不亏。

    一入冬,陆商的身体明显虚弱了下来,几乎药不离手。家里的壁炉早早地燃了起来,烘得整个屋子都暖呼呼的,这温度对黎邃来说有点热了,通常在家里只穿件短袖。

    晚上事情不多的时候,两个人偶尔会讨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陆商不便劳累,在一旁口述,黎邃在电脑上替他转成文字版,打完重要的一行,黎邃等了半晌没了下文,转头一看,陆商竟说着说着靠在轮椅上睡着了。

    心脏供血不足,导致身体易疲劳,陆商脸色苍白,就这么毫无戒备地靠着,胸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睡袍散乱地斜在身上,腰间的带子也松了。

    这景象实在太诱人,黎邃呼吸滞了滞,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俯身在他颈间轻嗅起来。禁忌般的记忆冲破牢笼,黎邃忍了忍,那点理智终究不堪一击,臣服于内心的指引,他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耳垂。

    那一丝清冷的气息好似穿肠毒/药,瞬间在脑中炸开,明知是饮鸩止渴,却依然让人欲罢不能,黎邃轻轻吸吮那片软肉,恨不得一口吞下。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就在眼前,黎邃脑中生出一种异样的亢奋,放开耳垂顺着往下,灼热的呼吸扫过他的脖子,在裸/露的锁骨上落下一吻。

    双手不受控制地伸向腰间的带子,黎邃原本想帮他系好,手指缠绕上去,系着系着却越系越松,顺着缝隙探进去,渐渐挪向浴袍深处,在陆商细瘦的腰上轻柔地抚摸了一下。

    心跳快得都能听见耳道里的血管鼓动,黎邃觉得自己脑子在发昏,可精神深处传来的极大满足感让他疯狂。他几乎用上了这辈子所有的理智,才控制住那双手不往更过分的地方爬去。

    身下的陆商似乎感觉到一点不适,睫毛微颤,黎邃抽出手重新放回带子上,并未退开,俯身观察着陆商,看着他一点点睁开眼睛。

    离得太近,能感觉到声带的震动,“怎么了……”

    黎邃盯着他,面不改色道:“带子松了。”说完,单手帮他系好,打了个结。

    陆商似乎很累了,并没有在意,缩了缩身体又歪头闭上了眼。

    黎邃长久地看着他,半晌,紧握的拳头松了松,起身将他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到床上去,细致地掖好被子。

    做完这些,那体内叫嚣的东西终于被他压了下去,他站在床边轻叹了一口气,痛苦地捏了捏眉心。

    ☆、第二十九章

    严冬来临的时候,黎邃终于结束了每晚的培训班课程,接下来只需通过考试就可以拿证。

    均是一些关于金融和管理方面的基础证书,原本陆商是打算亲自教他的,奈何受身体精力所限,最后只拜托袁叔给他报了夜习班。白天上班,晚上上课。

    他悟性高,加上工作上接触的也是这些,理论与实践互相融会贯通,进步非常快,虽然证书还没拿到手,但对整个行业和公司的运营模式已经有了概念,勉强能给陆商打打下手了。

    陆商有心培养他,干脆把袁叔手上的一部分工作分给了他做,都不是什么难的事情,给文件校对校对错字,给下属发发回复函之类。在做的过程中,黎邃很容易就发现,这些事情看似简单,但其中蕴含的细节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譬如打完给下属回复的邮件,通篇内容基本上也都印在了他心里,久而久之,他已经可以独自用不同的口吻和语气去应付不同的人。

    早上起来,天阴阴的,像是要下雪。

    “逊城二改的合作协议发来了吗?”

    “已经审过,盖了你的名章发给袁叔了。”

    陆商“唔”了一声,“得组织一次会议,讨论一下明年的预算。”

    黎邃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间,“细则我已经拟定了,你看过一遍之后就可以执行。”

    陆商笑了,“做事越来越细致了。”

    黎邃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笑颜,心思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八点了,你不上班吗?”陆商在门口看他。

    黎邃回过神来,“我今天请假。”

    “嗯?不舒服?”

    “事假,”黎邃道,“今天是考试的日子。”

    陆商想起来了,“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自己开车去。”黎邃拿了车钥匙放进兜里,走时还不放心,交待道:“外面天冷,可能要下雪,你别出去了。”

    屋内,陆商含糊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车还没开到考场,雪已经下起来了,寒风一吹,洋洋洒洒的。一同来参加考试的大多都是附近的大学生,与黎邃年纪相仿的人里,自己开着车来的几乎没有,因此黎邃一下子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加上他出众的外表和气质,一时被不少人以为是富二代。

    考试一共三门,上午两门下午一门,时间挨得太紧,黎邃中午就没回去,直接在考场外打了份盒饭解决了。

    他复习得好,考试成绩基本不用担心,坐在一旁用耳机听英文。旁边是几个一同参加考试的小姑娘,大概自信心不足,考前还在抱着书看。见黎邃来了,用书遮住脸,嬉笑着互相推搡。

    黎邃并未在意,正盯着手机出神,其中一位女孩缓慢地挪了过来,涨红了脸,道:“帅哥,能留个手机号吗?”

    黎邃头回被人搭讪,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她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身后游移一圈,心下了然,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女孩微微一愣,也不多做纠缠,大方地挥挥手离开了,回到群体中。

    对面发出一阵似有若无的扼腕叹息,黎邃重新戴上耳机,望了眼窗外的雪景,突然起了心思,低头给陆商发了条短信。

    “陆老板,有人找我要手机号,你说给还是不给?”

    那头一直没有回,大概是在午睡,黎邃把手机关了,收心进了考场。

    尽管胸有成竹,但真正考完试,黎邃还是松了一口气。不光是他,周围的气氛明显比考前轻松了大半,考场大门一开,纷纷欢呼雀跃地涌了出去。

    黎邃不用挤车,干脆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等高峰人群都散了,才迈着两条长腿去停车库。

    外面雪还在下,空气里一股冰冷的气息。他刚走下楼,就看见考场外的枯树下,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大衣,一条羊绒围巾随意地挂在脖子上,看见他,抬头一笑。

    他快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别出来?”

    陆商微笑道:“没事可做,来接你。”

    黎邃摸到他的手冰凉凉的,立刻就心疼坏了,忙牵着他往车上带,“你等了多久了,袁叔送你来的吗?外面这么冷……”

    “没事,刚到,”陆商道,“你在这,我让他先回去了。”

    黎邃将他护上车,空调开了暖风。

    “考得怎么样?”

    “还行,题都挺简单的。”黎邃握住他的手不住地揉搓,试图给搓热了,“以后下雪天,别出来走动了,你身体不好,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陆商却只是笑,“听说有人找你要手机号?男的还是女的?”

    黎邃简直哭笑不得,“别取笑我了。”

    过了会儿又小声道:“是男是女我分辨不出来,在我这里只有两种性别,一种是你,一种是别人。”

    陆商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了出来,止不住似的,肩膀都在轻微抖动。

    “你笑什么?”

    陆商看起来心情很好,弯了弯嘴角道:“我没有限制你的交友自由,适当地交几个朋友,也不是坏事。”

    黎邃被他笑得无可奈何,只好强行将话题扯开,“今天开始我就不上课了,我来帮你吧。”

    “不急,”陆商收了笑容,捂嘴咳了两声,“回去吧。”

    路上学生很多,不少人打着伞跑到了车道上,两个人车速堪比龟速,黎邃也没按喇叭催,夹在学生流中缓慢地开出去。

    陆商望着窗外一张张神采飞扬的脸,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道:“我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每次考完试,别人都有家长来接,那个时候就一直很希望,自己的家人也能来,可惜一直没有实现过。”

    黎邃极少听他提起以前的事,转头问:“那时候你一个人住吗?”

    “还有佣人和医生。”

    黎邃想了想,那时候的陆商应该还很小,一个人住在离家那么远的国外,终日只有佣人作伴,大概他清冷的性格就是这么养成的吧。

    说话间,陆商的手机响了,是司机小赵。

    “陆总,您刚刚要的文件,我能晚上再给您送来吗?”

    “为什么?”

    小赵支支吾吾,似乎也挺不好意思:“我答应了女朋友出去过节……”

    陆商拿开手机看了眼,恍然今天是平安夜。

    “没事,那就晚上送吧。”

    “谢谢陆总!”

    日子都过糊涂了,陆商一向对节日不敏感,黎邃更是不用说,难怪今天街上这么热闹,四处都在打折。

    “怎么了?”黎邃见他若有所思。

    陆商放下手机,笑了笑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摩天楼的顶楼,旋转餐厅。

    黎邃没想到陆商会带他来这么有商业气息的地方,原以为会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小家小院。

    “这家餐厅开了快十年了。”陆商在石锅里倒了一盘羊肉进去,“试试,味道不错。”

    汤是浓郁辛香的酸辣汤,在石锅里滚滚地冒着气泡,羊肉片放进去涮一涮,沾点麻酱和香油,趁热塞进嘴里,味道妙不可言。

    黎邃从没吃过这么软嫩的羊肉,简直入口即化,酸味和辣味相辅相成,融合得十分恰意,羊肉甚至不需要嚼,舌尖轻碰即释放出肉香来,混着汤汁而下,味觉刺激直抵脑门。

    “和露姨做得太不一样了,”黎邃道,“好吃。”

    露姨平时做菜都是以养生为主,兼顾味道,多数是清淡的,天天吃倒也不会腻,只是缺了点儿刺激感。

    现吃现下,几盘羊肉很快见了底,黎邃头一次知道原来陆商是喜欢吃辣的,只是碍于身体原因,这么多年一直严格忌口而已。

    光羊肉还不够,之后还下了点儿豆腐和菌类,陆商吃到一半搁了筷,含着酸奶杯子不放了。黎邃从热气腾腾的锅边抬起头,隔着白雾,发现他眼角都被辣红了,不由感觉很好笑。

    比起那个常年坐在办公室里高冷寡言的,他更喜欢现在这样的陆商,鲜活,平凡,有着普通人的感官和喜好。吃饭,睡觉,讨论工作,这常常恍惚给他一种两个人真的在过日子的错觉。

    “今天岳总给我打了电话,年底的时候,可能需要你出席牧盛的年会。”陆商漫不经心道。

    黎邃:“牧盛?那不是司马家的公司吗?”

    “年中的时候,我以你的名义入了股。”陆商道,“持股合同我让小赵晚上拿来给你。”

    黎邃懵了,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和司马靖荣去保护林区受训的事情,这件事多半就是那时候敲定的,但陆商并没有和他提过,以至于他连自己已经是牧盛的股东都不知道。陆商这个举措,有点像古时候的拿钱买官,等于直接送了他半家公司。

    “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跑了?”黎邃道。

    陆商轻轻一笑,“跑不了。”

    黎邃心中一动,原本还想问些什么,被这三个字直接一棒子打了回去。

    “牧盛是个好公司,将来你去了要好好管理,凡事多长个心眼,商场上,很多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不要只考虑眼前的利益。”陆商道,“尤其是面对一辈子只有一次选择机会的事情,一定要理性,不要被自己的感情左右。”

    黎邃却由这句话想到了别的,“是这样吗?”

    陆商不知为何也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头“嗯”了一声。

    两场雪一下,转眼盛会如期而至,牧盛不愧是司马家的公司,年会排场浩大,一言以蔽之——壕。

    黎邃换好了礼服,和陆商一起入了场,他们身份不同,一个是股东一个是商业伙伴,按理说不会被排在同一桌,大约是哪位主管留了心,刻意贴心地做了安排。

    陆商最近有点感冒,人没什么精神,入座后一直没动,有人来敬酒全让黎邃给挡了。

    司马靖荣还是那个老样子,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穿上西装倒也人模狗样,看着倒是比从前出息了不少。他弟弟明显已经成了家中的主心骨,跟着岳鹏飞四处敬酒,如此,司马靖荣脸上也没表现出任何不耐,反而乐得清闲的侥幸模样,简直像个闲散王爷。

    开场便是要讲话,先是几个重要领导人做了总结,而后是股东致辞。黎邃坐在座位上,看到台上架着四五台摄像机,不由咽了口唾沫。

    稿子是早就准备好了,只需上台背即可,然而底下这么多人看着,多少还是会紧张。主持人念到了他的名字,黎邃紧了紧拳头,下意识看了陆商一眼。

    陆商淡淡一笑,“看我做什么,你现在才是牧盛的股东。”

    黎邃拳头松了松,起身朝台上走去。

    他身材高大,步伐稳健,举手投足间彰显出成熟男人的魅力。陆商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有点感慨,不觉间一年就过去了,如今的黎邃,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出当年的影子。最初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个面黄肌瘦的落魄少年,又有谁能想到会有今天呢。

    即是新人,又是年轻人,席间黎邃被灌得有点狠,加上之前已经替陆商挡了不少酒,喝得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这算是他的第一次应酬,陆商压根儿就没管,坐在角落里看他强打精神与周围的人握手寒暄,有点放手的意思。

    “陆老板,您不管管?他再喝下去肯定得醉了。”司马靖荣端着一盘花生米边吃边坐过来。

    “以后应酬多得是,他总是要被灌醉一次,才知道下回怎么挡酒。”陆商不紧不慢道。

    司马靖荣对他这种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简直瞠目结舌,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有道理。

    “我们家公司虽然给我弟弟了,但是钱都给我了,你们以后要是缺钱可以来找我啊。”司马靖荣一脸仗义。

    陆商心里好笑,举杯与他碰了下,心道这孩子实在是命好,天生的闲散命,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宴会一直持续到半夜,黎邃离开的时候已经基本不省人事了,趴在门边不肯起来。陆商有点无奈,叫了他两声,黎邃倒好,干脆抱着他的腰死活不动了,嘴里还念着些什么,听也听不清。

    袁叔的车不便开进来,一直停在花园外,陆商拉了黎邃两把没拉动,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脑袋:“那我背你,好不好?”

    这话倒是有反应,黎邃松开了他的腰,改趴到了他背上。

    地上的积雪还未化开,两个人的重量相加,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响。黎邃体重不轻,压在背上,陆商其实有点吃力,但还是咬咬牙,忍着不适一路把他背回去了。

    一进家门,露姨连忙来接人,“这是喝了多少啊,要不要喊医生来看看?”

    “没事,我检查过了,弄点蜂蜜水给他喝吧。”陆商把他放到床上,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好,马上来。”

    照顾喝醉酒的人,陆商不算有经验,好在他久病成医,简单的护理不成问题。黎邃酒品不错,这一点在他第一次去竹苑的时候就见过了,虽然人不太清醒,但很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陆商给他擦了脸,喂了点蜂蜜水,让他自己上床躺着,他就真自己脱了衣服上床躺着。

    陆商洗了澡,刚吃了药躺下,黎邃忽然翻身坐了起来,幽幽地盯着他。

    “做什么?”陆商好笑。

    黎邃不说话,俯身将下巴凑近他的脖子,像狼犬嗅猎物一样,埋在他颈间吐了几口热气,蠢蠢欲动。陆商按住他的额头,退开了些许,眯着眼,似乎在观察他是否清醒。

    卧室没有开灯,只能隐约看见黑暗里一双幽深的眼睛,眼里写满了渴求。

    被按住的人像是极为不满,忽然反制住陆商的手,扑过去舔他的脖子。灼热的呼吸夹杂着酒气在床边氤氲开来,陆商闷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没用蛮力把他推开。舔着舔着,黎邃动作慢了下来,由急切改为似有若无地挑逗,室内的气氛渐渐变了,有莫名的暧昧因子在空气中不停地搅动,膨胀,混着高温,冲得脑子一片浑浊。

    黎邃忘情地舔着,舌头灵活地打着卷,顺着脖子往上,朝着那双紧抿的薄唇舔去。陆商微微皱了皱眉,试图推开他,奈何黎邃喝醉了力气极大,竟一时没推开,只能被动地任他在嘴里一番搅动,那动作虽没有章法,却吻得轻柔又认真。

    屋内静寂无声,只余布料摩挲的声音和两道纷乱的喘息,这一吻持续的时间格外长,黎邃像是压抑了几百年的委屈,要一次亲够本似的,强势地追着他的嘴唇死活不肯放。

    唇舌搅动,水声啧啧,陆商一开始还去推他,后来渐渐失了力气,手松松地搭在黎邃肩上,他一软化,黎邃立即趁胜追击,更加过分地去撬他的牙关。两个人上面牙齿打着架,下面互相磨蹭,几乎就这么全贴着,察觉到陆商呼吸开始不稳,黎邃终于微微退开了一些,改去亲他的后颈。

    陆商喘得厉害,挪了挪身体,避开他侧身蜷成一团。黎邃固执地伸手去抱他的腰,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手腕有明显一滞。

    夜色太黑,看不清两个人的表情,但那一瞬间,陆商的身体也不经意一阵震颤,接着挣扎起来,试图下床。

    “别动。”黎邃忽然出声,声音哑得厉害,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接着,右手顺着陆商的衣摆探进去,直奔重点部位,“我帮你。”

    热气扫在耳边,陆商身体僵硬,暗暗反抗了下,又立即被黎邃钳制住,只能闭着眼,皱眉将半张脸埋进枕头里。

    黎邃低头吻了吻他的眼角,抚上那硬挺的前端,缓慢而规律地动作起来。

    情/欲的气息浓郁得好像墨染了一般,混着酒精味,在暖气弥散的屋子里迅速化开,四周完全安静下来了,一时只听见几声被压抑后的闷哼声与喘息声。

    那疯狂被掩盖在黑暗之中,来与去均悄无声息,两个人都喘得厉害,汗水湿了后背,像是水里捞出来的,黎邃呼吸渐重,松了那泄过一次的东西,却没放开陆商,着魔一样扯开他的睡衣,去舔他的肩膀,动作侵略性之强,渐渐有失控之意。

    “……黎邃。”陆商出声,声音抖得厉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黎邃动作一顿,半晌,仿佛如梦初醒,眼里那层迷茫潮水一般退了下去,转为暗沉。他松开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嘶哑:“……我去客厅睡。”

    卧室门咔哒一声轻响被关上,陆商在黑暗中睁开眼,眼神很久都没有焦距。

    屋外寒风呼啸,隔着一堵墙,两人均是一夜未眠。

    ☆、第三十章

    宿醉加失眠,黎邃早起感觉头都要炸了,陆商也没好到哪儿去,苍白着一张脸。

    露姨把早饭端上桌,察觉这两人今天似乎格外安静,一句交流都没有,加菜时偶尔指尖无意触碰,也闪电般地避开。

    这种微妙的尴尬,她不知道是怎么了,只猜想大约是吵架之类,情侣间磕磕绊绊在所难免,再说这两人感情一向很好,她倒并不操心,做完分内事,知趣地退出去了。

    温度一天比一天冷,上一场雪还没化,这一场又有重新覆盖的趋势。

    工作时一直不在状态,出了好几次差错,等黎邃全部处理完回到陆家,天已经黑了。家里没有人,客厅的壁炉依然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桌上饭菜留好了,还冒着热气,并没有动过筷的痕迹。

    这个点还没回家,也不知道陆商干什么去了,他们很少分开,黎邃觉得浑身都不适应,像弄丢了什么重要的贴身物品,想给陆商打电话,拿出手机摩挲了一阵,想到可能会有的反应,却又只能沮丧地收了回去,转而打给了袁叔。

    “他去海南出差了,”那头袁叔像是也愣了一下,“他没带你去?”

    岂止没带他去,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分明是不想见他。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站在空荡的客厅里,突然觉得心也一下子空了。

    已经入夜了,金沙海岸的高层会议室里灯还亮着,会议桌旁,几个负责人都是一副明明高度紧张却又强装冷静的模样。

    谁也没想到,只是一件不太严重的工程事故,竟然把陆商给招来了,还连夜叫来了会计和项目经理来问话。

    这种各方利益都有牵扯的工程,要说做到完全干净,恐怕翻遍全国也找不出一家,东彦也不例外,重要的是如何在成本和工程质量上达成平衡。最终效果过得去,各方有钱赚,大家皆大欢喜,高层一般也不会太苛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这些东西,陆商未必不心知肚明,只是不由分说上来就要查账,架势还搞得这么浩大,一副六亲不认的势头,一时闹得人心惶惶。众负责人心知陆商这是要拿他们开刀,不说把全部人都揪出来,少说也会抓那么一两个典型的杀鸡儆猴。

    寒冬腊月天里,负责人们在偌大的会议室里纷纷紧张得额头冒汗,生怕这个不幸的名额落到自己头上。

    刘星铭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赔笑道:“陆总,这账目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完,再说您刚下飞机就赶过来,身体也吃不消,要不今天先歇着,咱们明天再算?”

    “为什么?”陆商转头直视他,冷声道,“被砸伤的工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抢救,公司却连问题出在哪儿都不知道,休息?我看,我们要不要干脆去吃个饭按个摩再来查?”

    此话一出,刘星铭脸上也挂不住了。

    “小叶,你去订宵夜。”陆商吩咐。

    “是。”

    陆商继续对其他人道:“都给家人里打电话说一声,今天不把问题查出来,谁也都别想回去。”

    一直以来,陆商的管理模式都是比较人性化的,他很少发脾气,几乎不直言责怪谁,虽然性格冷淡不好接近,但对员工都非常友善,长此以往,就容易给人一种错觉,好像他是个没脾气好说话的人。直到今天,他们才恍然想起,这个男人在十年前就一人之力挑起东彦的重担,有这种领导力的人,绝不可能是好说话,之所以大多时候不计较,只是他懒得去说而已,一旦较起真,任何人都只能老老实实按他说得办。

    账目查到材料那一块,才渐渐有了眉目,此时已是深夜,一屋子的人从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认命,最后只剩下了困顿和疲累。结果项目会计一开口,整个会议室都清醒了过来,陆商拿着账本翻了翻,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扔给刘星铭。

    “玩这种偷天换日的伎俩。”

    刘星铭拿起账本一看,脸色也是一白,“我马上跟材料供应商联系。”

    “不用联系了,结了尾款,直接让他们滚蛋吧。”

    说完,陆商扫了眼底下各分部的负责人,“我不知道是你们中的谁拿了回扣,钱我不管,但东西必须换,工程做出来,你们都是要签字要负责的,出了事谁也逃不了责任。我做的是娱乐设施,不是杀人的玩意,如果连最基本的安全都保障不了,还建什么游乐园,直接建墓地算了。”

    一席话说得几个人冷汗都下来了,会议室安静得落针可闻,陆商的手机在这时突兀地震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他微微皱眉,拿出来看了一眼,顿了顿。

    “陆总,那我们是换本地供应商?”底下有人问。

    陆商不动声色地把手机关了,“发公告出去,公开招标。”

    黎邃等到半夜,手机那头也没有任何回复,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有些焦虑,又有些惶恐,好像做了错事的学生,想给人道歉,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似的。

    黎邃不敢懈怠,却也不敢穷追猛打惹人厌烦,挑着陆商的作息,间或给他发了些短信,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日常,还有以公事为名的骚扰,可惜发出去的东西如石沉大海,一点回应也没有。

    陆商好像是铁了心要晾他一晾,黎邃屡试屡败,渐渐不由有点委屈。

    某天晚上司马靖荣给他打电话,请他过年的时候去司马家吃饭。吃饭不吃饭黎邃倒是无所谓,好不容易逮着个能说话的闲人,黎邃叫住他,闪烁其词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以征询意见。

    哪知司马靖荣听完,在那头一通狂笑,“他生气才是对的呀,你想啊,他要是完全不生气,一点儿都不介意,继续跟你好哥们儿似的睡一块,你会高兴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黎邃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逃避说明他心里也不坦荡,他要是真拿你当随便收养的小孩儿,能让你做出这种事来?以他的手腕,你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条河里去喂鱼了。”

    黎邃呼吸都急促起来,急切道:“你、你是说……”

    “道歉去啊老弟!”司马靖荣恨铁不成钢。

    黎邃一阵泄气,“我给他发信息,他一条也没回。”

    “那就当面去,送花,送礼物,送钱……他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逗他开心,哄他高兴,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黎邃一开始还觉得有道理,后来看他越说越没溜,连忙打断,转身去找露姨。

    “喜欢的东西?”露姨正在剪茶树菇,闻言诧异了下。

    黎邃点头,笨拙道:“嗯,您照顾他十多年,他有对什么表现出兴趣的吗?”

    “这个啊……”露姨陷入沉思,“嘶,我想起来了,他挺喜欢钓鱼的,前些年身体好些的时候,常常去清明湖钓鱼。”

    黎邃头一次听说,不由诧异了下,陆商几乎不提自己的过去,也极少对什么东西表现出兴趣,总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不知原来他还有这么个爱好。

    黎邃笑了,“我知道了,谢谢露姨。”

    重新招标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工程正进行到一半,时间成本高,一天都等不起,一般人遇到这些麻烦,肯定就妥协了,但陆商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件事格外执拗,硬是折腾了他们两个星期,终于……把自己折腾病了。

    受季风影响,海岛这段时间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陆商本就抵抗力堪忧,又连着几天在工地上跑,人没休息好,患上了重感冒,心脏也开始抗议。

    这边不比在陆家,医院没有接诊过他这样复杂的病例,竟不敢随便给他下诊,只开了些不痛不痒的退烧针和消炎药。

    他从小把药当饭吃,普通的药对他而言根本没什么作用,仍然是一到夜里就发烧,天一亮却又好了。白天劳累,晚上还睡不好,折磨得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没来就没多少血色的脸看上去更加苍白了。

    快要过年了,工地上大多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天天数着日子盼着回家过年,一年之中,这时候人心最是容易涣散。陆商心知这件事宜速战速决,不宜久拖,只能强行打起精神,召集各方人手,在最短时间内敲定了一家能提供现货的供应商。虽然价格是高了一点儿,但好歹东西质量过硬,材料输送速度也恰好能赶上工期。

    打一巴掌给点甜头,这道理陆商比谁都懂,放假前特意让刘星铭给员工发了丰厚的过年物资,工地上的工人则直接发的红包,他们中多数都要去赶车赶飞机,发了物资也带不走,还是现金方便得多。

    这番考量,除了陆商也是没谁了,处理完这些大事小事,他累得差点心脏病复发,连年终答谢会也没力气参加,在酒店里蒙头大睡。袁叔不放心,直接亲自过来接人了。

    “明天回去吗?”

    陆商躺在沙发上,按了按太阳穴,“嗯”了一声。

    袁叔咽了咽,边说边观察他的反应,“那孩子说了几次要过来,我拦住了。”

    陆商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袁叔走之前,陆商对他说:“明天让刘星铭过来一趟,我有话跟他说。”

    天气不好,阴冷又干燥,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难受,黎邃在打卷的树叶中行走时忍不住想,幸好陆商去海南了,不然这种天气,如果他在,必然又是手脚冰凉的吧。

    他今天很高兴,这两个星期跑遍了市内外的大小渔具店,终于买到了一根上好的钓竿,碳素的材质,又加入了纳米硼纤维,手柄的位置是一层精心雕琢的玉,质地清透,触手生温,夏天拿着不会热,冬天也不会冷。最重要的一点,店家告诉他,手柄内侧可以刻字,黎邃想了想,使了点私心,让他刻上了两个字母,“ls”。

    既是陆商,也是他。

    渔具店在郊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黎邃将盒子小心放进后备箱,关门时,身体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被跟踪了。

    敌在暗,他在明,黎邃不动声色地熄了车灯,贴近车身,反手从车窗户里去拿备用的安全锤。

    这片区域没有路灯,车灯一熄,整条路都陷入了黑暗,黎邃刚把东西拿到手,就听不远处的树林里传出一阵不屑的笑声。

    “真是警觉,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黎邃一惊,立即转身,就见树后走出一个人影,穿着帽衫,看不清面容。不过,也无需看清了,这声音,黎邃太熟悉了。

    “是你。”他本能地对这声音产生戒备。

    李岩打了个响指,黎邃这才看清,远处的坡上还有一辆重型摩托,两人对一个,看起来不难对付。

    “别紧张,”李岩笑道,“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黎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答话,陆商曾教过他,在没弄清对手的意图之前,少说话,以免暴露自己的弱点。

    “你真是越长越大,也越来越无趣了。”李岩叹道,“你不用时时刻刻绷着,我现在也不能拿你怎么样,算是你暂时跟对了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闲来无事,正好碰见你,以前老板身份来跟你交流一下跳槽心得,”李岩道,“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只是暂时跟对了人吗?”

    见黎邃不说话,李岩笑了一下,道:“因为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迟早会知道这一点。”

    黎邃给了他一个冷眼,转身要走。

    “你就不想知道,陆商究竟为什么要收留你?”李岩在他身后道。

    ☆、第三十一章

    黎邃顿住脚步,“知不知道,对我来说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李岩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道:“还真是傻得可怜,你该不会真的对他动感情了吧,那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有趣的事情了。”

    黎邃转身,沉声道:“我是喜欢他,那又如何?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免得将来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心脏被人挖了,连个索命的主都找不到。”

    黎邃眼神一沉:“你胡说什么?”

    “我说,陆商之所以收养你,”李岩一字一顿道,“是因为,你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活体心脏源。”

    黎邃的手下意识颤抖了一下,李岩显然对他的表情十分满意,继续道:“这么久以来,你就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出来吗?你不觉得他对于你的存在,在外很高调吗,陆商这么独来独往的人,为什么身边会偏偏多出一个你?”

    黎邃死死盯着他,李岩叹了口气,惋惜道:“你不懂,对于我们这种人,情人向来是构不成威胁的,但是心脏不一样,所以他才会允许你留在他身边。”

    “你知道东彦有多少人想要取代他的位置吗?如果他们知道你是陆商性命延续与否的关键,不出一个月你就没命了,他以包养的名义来掩盖你们之间的真实关系,为的就是能保证你这颗心脏的安全,你以为他真的是为你着想?别傻了。”

    黎邃双手握成拳,直视他道:“他没有亲口承认,我是不会信的,请你不要挑拨了!”

    “亲口承认?”李岩好笑,“承认什么?承认他要挖你的心脏,承认自己是个吃人的魔鬼吗?”

    黎邃瞳孔骤缩。

    “小黎,傻孩子,他有先心病,需要一颗健康的心脏,而你,就是他最好的心脏供体。”

    见他不说话,李岩拿出一叠文件递出来,“你不相信?这是从瑞格医院带出来的东西,你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黎邃没接,静静望着他,脸色冷下来,“你说完了?”

    李岩微微一怔,收敛笑容。

    黎邃把手机屏幕点亮,展示在他面前,“十分钟前报的警,现在,你大概还有五分钟的时间逃命。”

    李岩怎么都没想到黎邃竟会摆他一道,青筋都跳了出来,眼神阴鸷,“你会后悔的。”

    黎邃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收回去,冷声以对:“如果我因为你的几句话去伤害他,我才真的会后悔。”

    远处的重型摩托像是察觉到了异样,闪了闪车灯,李岩骂了一句,将文件甩在地上,转身跑过去跳上了车。

    轰鸣声渐远,街道重归黑暗,黎邃在寒风中站了很久,才像是攒足了勇气似的,去捡地上的东西。

    这是一份配型报告书,归档于瑞格医院的绝密文件,配型人是他和陆商,黎邃已经记不得他什么时候做过这个鉴定。上面白纸黑字,两个人血型一致,h配型相合,心脏个体吻合,各项数据均指向一个结果——他的确是陆商难得一遇的最佳心脏供体。

    黎邃想起,陆商最开始带他回来,是与他签订了一份合约的,那时他还看不懂,如今想来,那上面的内容,大抵说的就是这件事了。

    寒风乍起,卷起几片枯叶旋转着从车底掠过,车窗上蒙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黎邃指节捏得轻响,呼吸颤了颤,像是无比疼痛般,皱眉闭上了眼。

    茶室里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刘星铭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担忧道:“陆总,您没事吧?”

    陆商摇摇头,把那阵不适感强压了下去,道:“感冒而已,不打紧,今天没叫别人,就我们俩,跟你说说话。”

    刘星铭坐直了,他也猜到了陆商要找他说什么,这次的事故,身为主要负责人之一,他必然是难辞其咎,要说有人拿残次品偷梁换柱以次充好这种事他完全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陆商也不会信。

    “我是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当年我父亲在的时候,就一直对你褒奖有加,这些年我一直对海南疏于管理,让你错失了很多机会,是我的错。”

    刘星铭忙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自己不愿意去内地的,我……”

    陆商苦笑了一下,“我一直以为就算别人都会变,至少你不会,看来,是我低估了金钱的诱惑力。”

    刘星铭自知理亏,也不再辩解,低声道:“我也有妻儿老小要养,我老母亲有严重脑瘫,一个月光治疗费就要八千,孩子还小要上学,老婆又多病没有劳动力。陆总,我跟你掏心窝子说吧,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的这些事,我就是上街讨饭也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您知道我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实在是形势所迫,我不能为了让自己挣个刚正不阿的名头,让老婆孩子遭罪啊……”

    “可你做的这些,已经足够判刑了,你知道吗?”

    刘星铭脸色变了,“是,这件事是我的错,我认,该负的责任我一个也不会推卸,辞退也好,赔偿也好,只求您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别把这件事捅出去,我母亲还躺在医院里,陆总,我实在是……”

    陆商盯着手上的茶杯,久久没有答话。在这个位置待得越久,他就越是能理解当年他父亲为何会说感到厌倦,看惯了人事变化,看多了是是非非,有时明知不该对人心这种东西抱有希望,却仍是不愿意舍弃那点希冀,总盼望着这世上真有永恒不变的纯粹,可惜总是一次又一次失望,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陆商想,也许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黎邃一样,时时刻刻把他放在心尖上,处处以他的意志为先。能真正做到毫无所求,能让他安心去信任的人,已经找不出第二个了。

    “明天我会让袁叔发调任书,这个项目,你还是别做了。”陆商放下茶杯,并没有看他。

    刘星铭伸长了脖子,像是有话想说,但他也知道,这已经是陆商退让的结果,只能放弃,呐呐地说了句“是”。

    他走后不久,袁叔开门进来,两人对视,均是复杂的表情,沉默许久,陆商才出声道:“把a公司新出的那款手机拿一台来,下午回陆家。”

    飞机上,陆商闲来无事,把手机拆开,该调制的调制好,该预设的设置好,忙完了他才反应过来,黎邃如今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了,智能机对他而言也已不再陌生,这举动其实有点多余。

    下了飞机,接机的车还没来,他正在机场等,突然接到了梁子瑞的电话,语气有点急。

    “瑞格前几天发生了一起入室盗窃案,丢东西了。”

    陆商以为是什么重要仪器,“丢了就丢了吧,再买一台。”

    “不是,仪器都在,只有你和黎邃那份心脏配型报告不见了。”

    陆商一愣,眼神暗下来,“查出是谁了吗?”

    “还在查,这人是惯犯,躲避了所有摄像头,也没有留下指纹,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找出来,”梁子瑞焦头烂额,“上次我就发现瑞格最近总有陌生人出没,特意加强了安保工作,没想到还是……”

    他话没说完,左超的电话也进来了,陆商皱了皱眉,才按下接听键。

    “找到李岩了,你猜他在谁哪里,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他,原来他被刘兴田藏起来了。”

    陆商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怎么找到的?”

    左超乐道:“说来也巧,你不是一直让我派人24小时跟着小梨子吗?那天跟回来的伙计说,有人去找了他,两个人说了会儿话,似乎还争起来了,只可惜隔得太远没听清说了什么,我回来一看,这不就是李岩吗,他烧成灰我都认识,就立即让人一路查监控,最后竟然在刘兴田的一个旧厂房里找到了他。”

    “他人现在在哪里?”

    “还在里边,没惊动,等你回来了处置。”左超道,“不过那里是刘兴田的地盘,我们不能直接闯进去。”

    “先盯着,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陆商正欲起身,一时头晕得厉害,身体晃了晃,竟然一下子没站起来,袁叔忙去扶他,摸到胳膊上阵阵发烫,惊道:“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陆商脸色苍白,心思早已不在这里,他抬头望着人来人往的候车室,眼里少有地现出了一丝迷茫。

    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恰好瑞格失窃,报告丢失,黎邃被找上门三件事同时发生,结合前后一想,陆商已经猜到了大半。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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