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津渡 作者:彻夜流香

    第9节

    面对在陆展亭微微乱间,亦仁低头微笑道:「其实我一直想要跟展亭说一声谢谢。」

    他抬头很温柔地对着陆展亭的双眼,道:「谢谢你七岁的时候一个人来参加了我的画会;谢谢你跟我说,有娘是一件很幸运的事;谢谢你十七岁的时候从我父王手里救下了我;谢谢你替我出气抽亦裕的那两鞭子。」

    他握紧了陆展亭的手,又道:「还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吃了很多苦,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陆展亭眼一热,喃喃地道:「其实我只是举手之劳,你根本用不着一直把它们放在心上。」

    亦仁微笑着将他的手中酒坛接过放在桌上,展开双臂想要将陆展亭拥入怀中。尽管陆展亭对亦仁颇有好感。但他这么暖昧的动作仍旧引起了他下意识的反抗,他几乎没有考虑,就用双手抵制住了亦仁的靠近。

    亦仁也没有勉强,他顺势改拥抱变成了轻拍了几下陆展亭的肩膀,笑道:「跟我来,我有东西送你。」

    他拉着陆展亭的手,带着他走到一个院子门前。

    陆展亭站在他的前面,他感觉到后面亦仁的迫近,他几乎闻到了亦仁衣服上熏的龙涎香,当亦仁快要贴紧他脊背的时候,他整个背几乎僵直了,但亦仁只是错过身将院门推开,笑道:「进去吧,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的。」

    屋内是一个小型的书库,分门别类,有卷宗、画轴,虽然不算收藏颇丰,但也数目可观。

    亦仁在里面转悠道:「这一些都是这些年我与慧仪的收藏,挑的都是民间不为人知,却颇有见地的书籍。」他说着回过头一笑,道:「都是按你的口味挑的,希望你喜欢。」

    陆展亭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心头狂风跳,脑海里满是叶慧仪的声音。

    「是挑给王爷一个心爱的人看的……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我盼着就多集点好书,将来他能看在这些书的分上,在王爷身边多留几天。」

    「可是你知道王爷为什么喜欢菊花?……因为以前,王爷每天都会躲在一个角落偷看他放学堂,可是那个人从来不好好走路,每次都是奔跑着从王爷面前过去。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停下来,因为他看上花园里的一株雏菊。」

    「你想王爷在那儿站了那么多天,等了那么久,才能好好地看一眼他。所以自那以后王爷就最爱菊花。王爷跟我说,以后这么多年,他都没能有这么好的机会,看他看那么久。」

    亦仁连呼了陆展亭几声,他才好像回过神来。亦仁笑问:「是不是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书画,喜欢傻了?」

    陆展亭勉强咧了一下嘴,算是承认。

    亦仁笑着将灯点上,道:「这儿有书桌,有椅子,隔壁有榻,你可以在这里看个够。我先去看一下小仪。」他走到门口,又笑着回转头,道:「别忘了早点睡。」

    亦仁地脚步声消失在院子里,陆展亭才拖着脚走到书架前顺手拿过一本书,沿着墙壁慢慢滑到地上,头靠在墙壁上,然后将那本书盖在脸上。

    陆展亭想着该怎么办,第一个念头就是一走了之,可是想到病情沉重的叶慧仪又叹息了一声;再寻思及亦仁,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不是滋味。

    他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又听到脚步声进院,慌忙爬了起来,却是一个老太监提着鸳鸯八宝盒进来,他满面堆笑道:「刚才王爷让厨房给陆大人弄点吃的喝的过来,说刚才扫了大人的酒兴,他改天陪上。」

    几道精致的小菜,一壶似半温的花雕,陆展亭一笑,抄起那把白玉骨瓷酒壶灌了几口酒,心想世事如棋自己横竖不是下棋的那个,又何须忐忑不安,喜也好悲也好,一些事都不能改变,不如爽爽快快接受,痛痛快快面对。

    他想到此处,歪在椅中,摊开手中的书,一口酒一夜书看起来。

    亦仁从叶慧仪那儿出来之后,就出了门,上了马,沈海远落后他一个马头,轻笑道:「我还当主子今天不会回去呢。」

    亦仁听了淡淡笑道:「做一道功夫菜,是绝对不可操之过急。」

    「主子的耐心天下无双这我自然知道,但是主子至少也要找机会,与陆展亭谈诗论画,想那陆展亭是一个大才子,主子的才学若是让他钦佩,或者可以事半功倍。」

    亦仁听了一笑,慢条斯理地道:「你知道吗?陆展亭此生见过的才子、才女只怕比任何一个人都多,可他没爱上其中任何一个。唯独一个琐碎、世俗的苏子青让他魂牵十数年,世人皆贪才,唯独展亭贪情。」

    他转过头一笑道:「要攻陷一个人的心,就要知道他到底需要什么。」他说着狠抽了几下马,那马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去。

    夜幕下皇城犹如一头在黑暗中匍匐的巨兽,在月夜下俯视着众生。

    亦仁一路策马,一直到了养心殿才跳下马,将手中的缰绳扔给跟上来的侍卫。殿外王守仁正候着,见亦仁走过来往前行了几步,拂了一下衣袖,道:「奴才给主子请安。」

    亦仁笑道:「免礼,进来吧!」

    等他坐稳了,喝了几口茶,王守仁才笑着道:「主子让奴才办的事,奴才去办了。」

    「如何?」亦仁手提描金的茶盖轻轻撇去碗中的浮沫子。

    「此人果真天才,如果有一个人的医术能强过陆展亭,非此人莫属。只是……」

    亦仁才抬开眼,仿佛很感兴趣,道:「只是什么?」

    王守仁似乎有一些为难地道:「此人医术虽高明,但手法太过诡异,而且……」他斟酌了一下道:「此人醉心于医术,却又不以救人为己任。确切地说,他只热心通过各种医术所能达到效果。」

    亦仁微微一笑,道:「宣他进来!」

    王守仁道命弯腰走了出去,不一会宗布郭低着头被他领了进来。

    宗布郭却是心里七上八下,原本亦仁上台,他好像捡了个宝,突然当上了太医,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不知道亦仁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素闻这位王爷为人和善,可今晚他的表情却冷淡得很。

    宗布郭在那儿趴了一阵子,脸上的汗汇集起来,一滴滴滴入青铀砖面上。

    亦仁突然开口了,他让王守仁出去,将门关上。

    等王守仁出去之后,亦仁才冷冷地道:「我今儿让你来,是有一桩任务要交给你,这件事你办妥了,我便设一个下院给你,你可以专研你想要专研的医术。若是办差了……」亦仁没有说下去,只是轻笑了一声。

    但是宗布郭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连声道绝不会将王爷交代的事给办砸了,亦仁才淡淡地将他要宗布郭办的事说了出来。

    宗布郭听了一阵茫然,但还是赌咒发誓了几句,才退出养心殿。

    虽然短短的几日,皇朝的局势已经越来越朝着亦仁有利的方向发展。

    亦裕弑父篡位虽然说不上证据非常充足,但大致人证、物证俱有,另外亦裕对先皇离奇死去,含糊其词,一笔带过,也确实情由可疑。

    朝中人都深信是亦裕为了早夺皇位,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亦裕死于非命,也省了众人如何治他罪的一道难题。现在要做的就是得到皇室宗亲一致认可,由亦仁接位,改朝换代。

    亦仁不同于亦裕,是一个办差的皇子,原本就有较好的民意,与下层官员联系也较为密切,朝中人缘也很不错,看似无党无派,其实拥戴甚多。

    皇室宗亲对他也无可奈何,他现在早已是实权在握,他们想要反对,苦于没有可以凭借的力量。唯有过去的皇太后,也就是亦裕的母亲抵死不从。

    这一位皇太后是北国阿尔极木草原大汗的独生女,性子及其强硬,三番四次嚷嚷着要以死相抗,让世人知道亦仁居心叵测、谋朝篡位。

    陆展亭这些事也只是听说,他去慧敏那串了一下门。亦仁已经将慧敏皇太妃从韶华宫放了出来,她现在俨然一朝得势,门庭若市,来巴结的、来送礼的络绎不绝。

    慧敏性子也是一个刚硬蛮横的主,这许多年又受了这么多的闷气,这些人简直就是送上们给她奚落。

    等陆展亭进去,见一干人等正哆嗦着站在门口,便笑道:「喔呦,皇太妃今儿客真多,我来得不是时候。」

    他说着转身要走,慧敏连忙叫住他,也不再计较了,把这一些人统统轰走,拉着陆展亭说了好些闲话。

    慧敏事一个后宫斗争的落败者,幼子无辜受累叫人活活毒死。她受此打击,再加上本来性子就不够好,越发招人讨厌。

    偏偏陆展亭一不畏惧她发威,二来不计较她无理,性子随意也随和,又同慧敏死去的孩儿一般大小。慧敏早在心眼里将他替换成了自己的儿子,拉着陆展亭的手说了一大堆宫庭里的事。

    陆展亭见她对皇太后的事幸灾乐祸,不由得暗暗摇头。出了慧敏的宫殿,他边想边走,竟然不知不觉又走回了韶华宫,想起蛛儿,怅然若失,抬步走了进去。

    他一进韶华宫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宫中早已经修缮一新,过去野草荒芜的韶华宫,变得整洁富贵起来。他看到一个小太监手中拿着修补的工具从屋内跑出,便一把抓住了他,道:「这冷宫怎么重新翻修了?」

    那小太监道:「回陆大人话,如今儿这韶华宫可不再是冷宫了,福禄王前两天说要把这儿改为思心院,给宫里的人闭门静思之用。听说先皇的妃子,还有皇太后都要迁到这儿来住,所以吩咐重新翻过方才合用。」

    陆展亭轻轻地哦了一声,他放走了小太监,鳟坐在韶华宫的院中,似乎还能听到蛛儿银铃般的笑声。心中感叹如今物是人非,徒惹悲伤。他抬腿刚走不远,就听到有声音唤他。

    他一转头,不由得吃了一惊,见身后掩于宫墙之后,一身宫女打扮的竟然是亦裕的皇后。

    「庄之蝶妹妹?」陆展亭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四周,走近她,然后跟着她走到后院。

    两人刚走进后院,庄之蝶突然转身给陆展亭跪下,陆展亭大吃了一惊,连忙弯腰用手去搀扶庄之蝶,但是庄之蝶却坚决不肯起来,陆展亭只得一撩衣摆与她对跪。

    「之蝶妹妹,你有什么尽管说,何须行如此大礼?」

    庄之蝶还略显稚嫩的脸上却有着一丝不谐的凝重,她道:「展亭哥哥,我想过很多遍,可是我想来想去,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助我一臂之力?」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自从裕出事以后,母后每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福禄王已经下令令她迁出慈宁宫,她老人家一生从未受过半点折辱,如此雪上加霜的打击,我只怕……」

    她说着低泣起来,道:「她老人家要是有一个三长两短,我以后有什么面目去九泉下见列祖列宗呢。」

    陆展亭苦笑了一声,道:「此事我可帮不上你,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医,如今连太医都说不上啊。宫廷之事恕我无能为力。」

    庄之蝶叹息了一声,道:「其实你不帮我,我也是不会怪展亭哥哥的。毕竟裕如此待你……」

    她抬头看了一眼陆展亭的脸,又接着低声道:「或者我说什么你也许都不相信,裕他其实一直都是很在意你的,天底下能让他上心的人,你是一个,福禄王是一个。」

    陆展亭连忙将话头岔开,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忘了。」

    庄之蝶苦笑道:「你不用宽慰我,展亭哥哥,有些事切肤之痛,你就算说记恨在心,我也不会怪你的。只是福禄王,你我或者都了解不深,但是你知道宫闱之争,最苦的不是一朝下台的君王,常常是我们这一些手无寸铁的皇妇。」

    陆展亭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放心,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会劝告让福禄王善待你们,决不会让你们吃半点苦头。」

    庄之蝶沉默了半响,突然趴下去磕了几个响头,慌得陆展亭连忙用去扶。

    「我们这一些庸碌的女子是没要紧的,但是母后绝不能吃这种苦头,这韶华宫,她会连一天都待不了。」庄之蝶额头沁出血丝,紧抓着陆展亭的手,她压低声音道:「请展亭哥哥帮她逃出去。」

    陆展亭吓了一跳,庄之蝶又接着说道:「母后是北国阿尔极木草原君主的独女,按照阿尔极木草原的规矩,如果母后重返草原,大汗过逝之后,她老人家就能成为草原上的女王。」

    陆展亭看着她一脸的焦虑之色,还有额头上的血丝与含泪的眸子,有气无力地说:「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他说着挣脱了庄之蝶的手,爬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宫门。

    他一向厌恶与皇室有诸多牵连,过去是能躲就躲,能避则避,现在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成这皇室是非的中心了。

    他饶了一个弯,却见一个太监正被人拳打脚踢,陆展亭见围攻的这些人恶形恶状,心头火气,过去大喝了一声住手。

    那些人一见陆展亭,知道他是即将就任新皇的宠臣,一个个连忙低头哈腰,道:「陆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个太监手脚不干净,奴才们教训他是让他学规矩。」

    那太监一听连忙分辨道:「不是的,不是的。」

    陆展亭一看那张脸,尽管被打得鼻青脸肿,仍然惊讶地道:「小福子!」他没想到以前对他喝斥,耀武扬威的养心殿首领太监小福子,如今被几个没品阶的太监欺负至此。

    那小福子见陆展亭认出了他,嘴一咧,抱住陆展亭哭了个天昏地暗。那几个小太监没想到亦裕倒了台,小福子仍然还是另有强硬后台,个个吓得手足发软。

    陆展亭沉着脸将那几个小太监训斥了几句,又安慰了小福子几句才出得宫中。

    他一路走,越走越快,心念电转,想一个太监尚且被人欺负至此,何况一些弱女子。

    他前脚刚跨出神武门,猛然回头,只见身后朱门重重,生似没有尽头,他一咬牙,终于还是决定管了这件事。

    他盘算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可以把这些人弄出宫的良策,思来想去,他决定去找叶慧明喝酒,顺便探探他的口风,如果他肯相助,那无疑是事半功倍。他想着在长江楼弄了一坛陈年花雕,往叶慧明府上而去。

    叶慧明如今被赐晋国大将军之职,享一等俸禄,所赐的宅子也是八角胡同里最上等的。

    陆展亭大步跨进了他家新漆的朱门,叶慧明已经从屋里赶了出来。陆展亭只见院子里面堆满了箱物,便笑道:「可真是把扬州叶家搬金陵来了。」

    叶慧明亲热地拍着他的肩道:「不好意思,刚搬的新家,原本想弄停当了,在让展亭来舍下喝酒,没想到你倒先来了。」

    陆展亭一举手中的酒坛笑道:「一穷二白,这一坛酒算是我的贺礼了。」

    叶慧明搂着他的肩,哈哈大笑道:「你肯来我府上就是大礼了,又何须费心去买一坛子酒。」他回头对家丁说道:「给我取一坛五十年的浙西花雕过来,再让厨房弄几道精致点的下酒菜。」

    陆展亭笑,道:「你这是寒碜我呢。」

    两人经龙牙湾生死一战,交情一下子深厚起来,说笑了几句,便在凉亭对饮起来。

    「听说这皇城四门的侍卫,如今还是王爷过去的黑甲骑兵?」几杯过后,陆展亭问。

    「正是,过去那一班侍卫都被分配到各个营地去了。」

    「想必王爷的侍卫是要比过去的那些旧从精干些,不想过去西直门的杨之隆就是个懒胚子,东直门的宋刚又是个贪财好色之辈。」

    「那是自然!」叶慧明笑道:「说起治军之严,福禄王可是首屈一指。」

    「想当年他带兵去剿山西的一帮流匪晚上巡逻,发现有值班的士兵睡了,他也不动声色,就提笔在那个士兵帽上画一个白圈,第二天一大清早,王爷就让人把凡是帽上有白圈的士兵统统拖出去砍了,你猜猜一共砍了多少?」

    叶慧明见陆展亭摇了摇头,就伸出两个手指,陆展亭猜两个,他嘿嘿笑了几声,道:「是二十个!」

    陆展亭一阵胆战心惊,手一抖都把杯中的酒泼了出来。

    叶慧明笑道:「所以人说福禄王军中是绝对没有敢开小差的军士,这句话说来夸张,但是王爷军中确实敢开小差的人是不多的。」

    陆展亭心中如钓水桶一般七上八下地,正没着落,叶慧明又苦笑了一声道:「所以,下个月我训练的队伍就要进驻皇城了,也不晓得我的脑袋会不会随那班不成气候的兔鬼子们一起掉了。」

    「你的队伍要守皇城?」陆展亭脱口叫了起来,见叶慧明吃惊地看着他,陆展亭意识到自己的动静太大,干笑了几声,道:「王爷要求这么严,为什么不继续用自己用惯的守卫?」

    叶慧明替陆展亭倒了一杯酒,笑道:「王爷深谋远虑,这些个兵士培养了这么多年,又岂是只用来看大门的,他最近一口气卸了这么多将士的职务,也需要人去替补,这些人自然很快都要高就了。」

    陆展亭喝了一杯酒,道:「你说王爷既然已经大权在握,为何他迟迟不继任皇位?」

    叶慧明已经一连喝了好几杯酒下去,听到此处,忽然诡异地小声道:「兄弟换了别人,我可不敢说,这位亦仁皇子,厉害得紧,他绝对不会做一桩叫人抓了把柄的事。」

    两人接着你一杯我一杯一直喝到醉醺醺的,叶慧明又拖着陆展亭道:「走走,哥哥我带你去找更快活的去。」

    第十章

    两人出了个门饶了个圈,进了一家脂粉地,陆展亭原本就是这里的常客,叶慧明又是新贵,这些粉头素来有眼色,一看他们俩进来,立马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透。陆展亭有心要走,但几次都被叶慧明死死拖住。

    他无奈地被一些人拖到一个大包厢中,叶慧明早喝得神智不清,一进包厢便与几个女子倒在榻上,衣服一脱,胡天黑地起来。

    陆展亭却暗暗叫苦,眼见几个相好满面哀怨,粉脸贴上来,玉手摸下去,陆展亭突然大叫了一声站起来,将那名女子甩脱。

    叶慧明听了,半转头笑道:「你怎么搞的,还站着?枉负风流才子名啊,不会不行了吧!」

    陆展亭一时间面红耳赤,含糊说了一句我还有事,逃也似的出了包厢,后面的女子连忙娇声追了下去,叶慧明也是兄弟兄弟,跟你开玩笑呢,慌忙披上衣衫追着陆展亭的背影喊道。

    陆展亭奔出大门一阵,刚舒了口气,突然听人喊了一句,道:「陆公公,没想到您居然在此。」

    陆展亭张口结舌地,看着满面堆笑跟自己打招呼的这位瘦个商人,不正是那位献了鸟儿嘴的钱商人又是谁。

    后面追上来的叶慧明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展亭,钱商人却不知其中关联,仍旧不停地巴结着。

    陆展亭突然一把推开那商人,一口气奔回了自己的小屋,拉过被子盖住头,像个孩子似地哭了个够。

    他从小聪明伶俐,长大了更是才动天下,是多少大家闺秀。红楼花魁朝思梦想的对象,现在却成了空有其表的男人。

    他越想越恨,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泄愤,手抓着棉被狠狠地撕扯着,偏偏那棉被还结实得紧,扯了许久也扯不破。他气急,脚一踹想将棉被蹬下地去,谁知一脚下去却是狠狠地踹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哎哟!」亦仁轻呼了一声痛,但脸上却仍是满面微笑。

    陆展亭乍一见有人,想要掩饰脸上的泪水,刚转过头去擦泪,却被亦仁抓住,道「哭就哭了,有什么遮掩,男儿情到伤处也是可以流泪的。」

    陆展亭一想,他反正也见着了,自己就不用矫情了。

    亦仁坐在他的床头,看了他半响,才温和地道:「展亭是不是想做回以前那个展亭?」

    「什么?」陆展亭嘶哑地问。

    「那个醉握花楼,风流快活的陆展亭?」

    陆展亭闷不吭声,亦仁轻笑了一声,道:「明白了,我来帮你!」他说完就出去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陆展亭。

    余下几日,陆展亭躲在房中,哪里也不去,谁也不见,叶慧明来了也是碰几鼻子灰。

    陆展亭一人看书看无聊了,将书盖在脸上,缩在椅中。他听见一阵脚步声,不由得不耐烦地道:「滚,我不是说了叫你们不要进院子。」

    他话音一听,就听到一女子幽怨地道:「难道我也不行吗?」

    她的话一出口,陆展亭将脸上的书一把揭开,吃惊地道:「子青?」

    那个圆脸,嘴唇略微丰厚,一说话便眉开眼笑的不是苏子青又是谁。

    陆展亭连忙跳下椅子,手忙脚乱地道:「子青,你坐,你坐!」

    苏子青扑哧一笑道:「你这个皮猴子,怎么回金陵这么多天,也不晓得回家看看。」

    陆展亭尴尬地笑了笑,道:「我还当你们不愿见到我。」

    苏子青叹气了一声,将手中的楠木食盒放在桌上,掀开盒子,里面露出了一碗桂花粥,道:「听王妃娘娘说,你最近在闹别扭,不大肯吃东西。我做了你最爱喝的桂花粥,你给我一个面子,喝了它吧。」

    陆展亭就算在任何人面前可以说不,也是见不得苏子青叹气的,连忙拿起端起碗将那碗粥喝了个干净。他拿起空碗,冲苏子青笑道:「子青,完工。」

    苏子青幽幽地叹了口气,弯下腰,伸出拇指轻轻抹去陆展亭嘴角的粥痕,就像他小时候她常做的那样。

    陆展亭像是呆住了,苏子青附在他的耳边,道:「展亭,像你小时候那样,这一次也让我来帮你好吗?」

    陆展亭颤抖不已,他有一点不敢面对苏子青,手足无措地坐在床边。

    苏子青轻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笑道:「子青老了,不想你这般看着,我把你的眼扎起来,你还当我不过才过双十年华,而你也才不过十一、二岁,好吗?」

    她说着似乎也用不着陆展亭点头,就用那块丝帕将陆展亭的眼扎上。

    陆展亭感觉到她解开他的腰带,在褪他裤子,他下意识拉了一下,但苏子青扳开了他的手指。她将他半抱在怀里,用手轻轻套弄着他的分身,嘴轻轻蹭着陆展亭的耳腮,轻笑道:「展亭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呢。」

    陆展亭只觉得那种久违的酥麻感觉又回来了,那种急切想要得到释放的欲望在逐渐抬头。

    他轻轻喘着气,跟随着那种韵律慢慢体验着一种爆发前的忍耐,随着那只温热的手逐渐加快节奏,他的忍耐一步步濒临崩溃的边缘,就在那种高潮一触即发的时候,突然一种强烈的刺痛从下身传来,陆展亭惨叫了一声。

    苏子青慌忙问道:「怎么了,展亭?」

    陆展亭满头的大汗,他扯去眼上的丝巾,抓着它用力挤出笑容,道:「谢谢你子青,真的谢谢你子青,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苏子青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无声地叹息了声,道:「你休息一会儿,我以后再来看你!」

    她退出了院子,院门外有一个婢女面无表情地正在等她。

    苏子青跟着那名婢女走了一段路,进了一道院门,见一个女子正在一个人下棋,那婢女小声道:「她来了!」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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