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津渡 作者:彻夜流香

    第13节

    「而离奇的是,与他们交往密切的福禄王却安然全身而退,还被委以处理十一皇子相关事务之职。但是,十一皇子二个已怀有身孕的小妾,却在前往关外途中相继意外身亡。」

    「这当然不是福禄王下的手,他只是将十一皇子的家人,交给了当了衙差的粮官儿子……」

    陆展亭没来由地一阵厌烦,他忍不住吼道:「你不要再说了!」

    李侗叹气道:「我只想告诉你,斩草除根才是福禄王的本色,想当年把十一皇子家从贬往关外的文牒由我草拟,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仍然恍若噩梦一场。」

    陆展亭转身快步而去,他越走越快,最后在天牢外跑了起来,一直跑到了桃花渡口,对着那滚滚的水流喘着气。

    一个女人在梁上高高吊着,人影绰绰,却无人哭泣,无人怜惘,有的只是众人的窃窃私语,那个女人长发蒙盖着自己的脸,仿佛即便是死也无颜见人。

    陆展亭带着一点晕眩抬头看着这个女人,她正是前不久自己刚救下的宋妃。

    眼前的景象晃动不息,让陆展亭觉得有一点恶心,他往后退了一步,却像是撞到了一个人,淡淡的龙涎香让人觉得舒适。

    那个人的双手环住了陆展亭,笑道:「你刚出天牢,我就看到你了,没想到你跑这么快,害得我追了你老半天。」

    陆展亭半仰着头去看亦仁,却发现自己看不清,那俊俏的面目模糊不已。陆展亭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那张脸,可还没碰到那张脸,他的唇就落在了自己的唇上。

    一番口舌交缠,两人亲热过后,坐在柳树下,陆展亭枕着亦仁的腿看着蓝天,道:「瞧那鸟儿,飞得真欢!」

    亦仁轻笑了几声,手缠绕着陆展亭撒在腿间乌黑的长发,道:「展亭何必去羡慕那只形单影只的鸟儿,哪里及得上红尘中,有你我作伴呢。」

    「我真能陪伴你么?」陆展亭一笑,又道:「王爷当真需要人来陪伴吗?」

    亦仁微笑地对着陆展亭的眼睛,温柔地说道:「你当然是要留在我身边。」

    陆展亭与他对视良久,才有一些困惑地问:「为什么是我?」

    亦仁一笑,望着风吹涟漪起的河流,似乎在自言自语,含糊地道:「因为你有我没有的东西,你有着我不能保留的东西,有你我才能完整。」

    陆展亭似乎没能听清他的话,只觉得亦仁似乎在沉思,他漂亮的唇角微微抿着,这让他平时看起来总是波澜不惊的脸容带了一点属于孩子的倔强。

    陆展亭心头一软,侧过身抱着他,亦仁没有低头,却突然淡淡地道:「展亭,把你保留的那部分也给我,好吗?」

    陆展亭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含糊地道:「突然好饿。天牢里都没好好洗把澡,我先回去泡个澡。」

    亦仁看着他跑远的身影,原本淡定的目光渐渐变得深远起来,他嘴角一弯,露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

    沈海远从树后转了出来,微笑道:「这个陆展亭看起来糊里糊涂的,只怕很有自己的主见,主子要真想降服他,恐怕要凭空多出许多麻烦。」

    亦仁站起身来,看着天色渐暗的天空,悠悠地道:「你知道吗,像陆展亭这样的人,你只有让他去飞,看着他摔落,才能让他明白,他永远不可能是飞鸟,因为他有一根绳索牵在别人的手里,所以他只能是纸鸢。」

    沈海远笑道:「期盼着他能挣扎得少些,摔得轻些。」

    亦仁听了,笑道:「你怕他疼吗?」

    沈海远轻叹道:「我怕主子觉得疼。」

    亦仁一垂眼帘,起步向前走去,道:「走吧,陆展亭这会儿只怕已经在想法子救他的庄家妹妹了,我怕他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陆展亭对着一块腰牌发呆,这块玉制腰牌是亦仁给他的,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出入宫庭,去见慧敏或者去见他。可是陆展亭足足看了那块腰牌半天,也没有能从上面想出什么好法子去救深陷在慈宁宫的庄之蝶。

    他听到门外传来脚步,连忙将那块腰牌塞入怀中,随手抓过一本看起来。

    亦仁微笑着提着盒子走进来,道:「怎么牢饭吃上瘾了,今天叶府的人告诉我,你什么也没有吃。」他将手中的八角镂空雕花食盒打开,取出一碗碧绿粥成功地吸引了陆展亭的注意。

    「好看吗吗?」亦仁笑道。

    陆展亭拿起汤勺挖了一勺话在嘴里,惊叹地道:「好香。」

    亦仁笑道:「这是拿绿豆磨成粉,放了一点板猪油一起熬的,出锅前洒点松子,稍冷后又添了桂花蜜。」

    陆展亭惊讶问:「你做的?」

    亦仁点了点头,笑道:「似我这样的皇子,不知道哪一天就被圈禁了,所以培养一、两个的手艺以备用来打发时间。」

    他说着很随意,陆展亭却是心中一酸,将那碗粥吃了个干净,舔了舔嘴角,讨好地笑道:「真好吃。」

    陆展亭他这个无意的动作,让亦仁眸中火焰跳动了一下,但他却起身告辞。

    陆展亭将他送至门口,突然打了个哈哈道:「今天无聊死了,本想你来到还能聊会儿天,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走了。」

    亦仁转过身来,看着陆展亭的眼睛,半晌才轻描淡写地问:「你是不是想留宿我?」

    陆展亭摸了摸鼻子,又挠挠头,道:「其实也无所谓了,你要是太忙……」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亦仁已经堵住了他的嘴,两人从门口到床上,衣服已经脱得差不多了,亦仁按住陆展亭笑道:「风流才子留宿他人,该有更风雅的话才对。」

    陆展亭歪着头装深想了一下的模样,道:「你的技巧不错,我想念了!」

    亦仁呵呵一笑,将陆展亭的亵衣撕开,道:「这句我喜欢。」

    两人一番如同恶斗似的床技较量,陆展亭以体力不支败下阵来,他像被人拆了似地躺在亦仁怀里,闭着眼睛连开口聊天的劲似乎都没有。

    亦仁见他将睡未睡,问他什么都不答,就轻轻爱抚着他的身体,捏着陆展亭的乳珠,终于陆展亭轻哼了一声,叹道:「好哥哥,你饶了我吧!」

    亦仁轻笑一声,罢了手,歪过头在陆展亭的耳边说:「展亭,不管我做什么,想要让你开心,我是真心的。」

    他见陆展亭含糊地嗯了一声,又淡淡地道:「这个月下旬是慧敏皇太妃的寿辰,你想不想搞个戏班什么的让她高兴高兴,我听说最近外地来金陵有几个戏班很不错。」

    他这句话一出口,陆展亭的眼睛完完全全睁开了。

    亦仁微笑地看着慧敏皇太妃所开的宴客清单,沈海远苦笑道:「主子,我们就任陆展亭搞花样么?」他见亦仁微笑着将清单放置一边,又急道:「这皇后已怀有身孕,若是落入那保皇党手里,岂不是大大的麻烦。」

    亦仁淡淡地道:「皇后在慈宁宫里,他们就不会蠢蠢欲动了吗?」他嘴角一弯,笑道:「我从不逼人太甚,但是天要让她自寻死路,我也不能不放任自流。」

    沈海远会心一笑,道:「是,主子。」

    月色下有人在唱《桃花渡》,「桃叶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波无所苦,我自来迎接」。那声音既清且柔,穿透了月色里重重的夜雾,引领着陆展亭前行。

    陆展亭向着声音的方向奔跑着,他仿佛看见了蛛儿的背影,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他都还差着那背影少许。蛛儿的背影在雾里若隐若现,尽管陆展亭已经拼命追赶。

    「蛛儿,你是怨我的逃避吗?你是在怨我吗?」陆展亭问。

    那背影停顿了片刻,然后缓缓转过头来,长长的直发里是一张空白的脸。

    陆展亭满头大汗,大叫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坐在榻另一边的慧敏一挑黑眉,有一些鄙视地道:「你瞧你,奴才就是奴才,让你在太妃榻上歪一会儿,就睡得你满头大汗,如果在龙榻上睡一会儿还不生生把你折福死。」

    陆展亭摸着脖子,讪笑道:「太妃,我还真睡不惯你这龙王白玉床,都歪着脖子了。」

    慧敏丢下书,坐在陆展亭边上道:「自个儿睡相差,倒埋怨起我的床,转过去,我给你揉揉。」

    陆展亭嗯了一声,高兴地翻转过去,慧敏揉了一阵问好些了吗,他含糊地笑道:「太妃你的手按在上面不疼,一抽就疼得厉害。」

    慧敏好笑道:「你这泼皮猴子,倒赖上我了。」她说归说,手倒是继续揉着,又道:「就你这德性,怎么倒被一个端庄的小仪赏识,真是奇了。」

    「也难为我为她鞍前马后啊,她的病我没少费心思。」陆展亭笑。

    慧敏奇道:「你那会儿就开始替小仪治病了吗,不是最近的事吗?」

    「娘娘大人……」陆展亭舒服趴在床上,笑道:「那会儿是哪会儿啊?」

    「你被贬进韶华宫之前,她三番五次跟我提及你,一直说你跟我有几份面缘呢。小仪这丫头打小就深沉,这么开口夸人的,你是第一个。」她突然觉得手底下陆展亭的肌肉一阵紧绷,诧异道:「怎么了?」

    陆展亭一个翻身转了过来,伸了个懒腰,笑道:「现在想起来要回王府一趟,别错过了替福禄王妃问例诊。」

    慧敏失望地道:「不是说吃了晚膳才走的嘛?」

    她说着陆展亭已经一溜烟地跑出了门口,只丢下一句:明儿再来陪你。

    陆展亭皱着眉刚出了东直门,听人大声唤着他的名字,他转头一看,见东直门外的马驿站附近,叶慧明正骑了一匹乌黑毛色油亮的高头大马,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陆展亭一瞥见那黑马足下四撮白毛,便笑道:「恭喜大哥新得一匹雪蹄乌骓马。」

    叶慧明跳下马同,冲陆展亭一竖大拇指,道:「兄弟识货。」

    「踏雪无痕,千里追风。」陆展亭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鬃毛。

    叶慧明见乌骓马竟然温顺地任他抚摸,不由得有一些诧异,道:「兄弟有你的,乌骓烈性无比,从来不事二主。」他话音一落,陆展亭已经足踩马蹬,翻身上了马,不由得更是啧啧称奇。

    「大哥,乌骓马虽好,却不配将军。」陆展亭抚着马笑道。

    「乌骓马天下难求,有了此马,哪个武将不是如虎添翼?」

    「天下之大,何人勇猛赛过西楚霸王?项羽不也是一样自刎于汉江边,空留下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离不逝的遗憾。可见将之力不在武力,大哥你说是不是?」

    叶慧明眼皮跳了几下,苦笑道:「你这小子没由来触你大哥的霉头,被你这么一说,这乌骓马还真是不吉利。」

    陆展亭在马上给叶慧明作了一揖,笑道:「大哥,这匹马只要归在我的名下就可以了。想我陆展亭至多做过几年太医,手不能提肩不能担,遇上个把抢匪,用这乌骓马逃之夭夭最合适不过了。」

    叶慧明哈哈大笑,道:「你说了半天,原来是看上我的马了,也罢,就送与了你!」

    陆展亭跳下马,笑道:「哥你先用着,我什么时候要用再跟你讨来,横竖这匹马现在归我名下,有什么灾我替你挡着。」

    「你这小子白饶了我的爱马,反倒头还是我欠了你的。」叶慧明无奈地笑道。

    「叶大哥你这就已经换防了么?不是说下个月吗?」

    叶慧明打了个哈哈,道:「这是王爷的指令。」

    陆展亭听了拍叶慧明的肩,道:「王爷的指令那就照做就是了。」

    叶慧明哈哈一笑与陆展亭作别。

    陆展亭踏进了福禄王府,在叶慧仪的院外犹豫了半天,如今已经是深秋时分,院内的菊花种类极多,只是这一瞬儿都是菊,原本单株已可见其效霜凛然风姿的菊,全都堆放在一起,却都全没了脾气。

    陆展亭叹了一口气,转身想走,院内急匆匆跑出来一个婢女,道:「陆公子,我家王妃有请。」陆展亭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叶慧仪的房间。

    他在屏风外坐着,听叶慧仪道:「把屏风撤了,叫展亭进来。」

    婢女应了一声,将屏风叠了起来,叶慧仪正靠在床上,她笑道:「陆大夫好久不见啊。」

    陆展亭避开她的目光,道:「最近忙!」

    叶慧仪微微叹息了一下,道:「我还以为展亭烦了我,不想见我呢。」

    她见陆展亭尴尬地摇头,挥了挥手示意婢女出去,才道:「展亭……是为了王爷的事吗?」

    陆展亭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喃喃地道:「我、我真的是很羞愧……我确实无颜面对您。」

    「展亭,你真像一面镜子……」叶慧仪轻轻叹息了一声。

    隔了半晌,她温和地道:「可是展亭你想多了,王爷喜欢你,我也喜欢,我一直都认为我们能和平共处的……」

    陆展亭听了,隔了良久才轻轻一笑道:「多谢娘娘抬爱,陆展亭有这份自知之明。」他站起身来,道:「娘娘您有孕在身,要多加休息,展亭就不多打搅了。」

    叶慧仪见他突然言词冷漠,转身要走,不由得焦急,慌忙起身下床,一边道:「展亭,你先别走……」

    她下床脚下无力,刚起身就摔倒在地,陆展亭大惊,慌忙跑过来扶住她。

    叶慧仪抓住陆展亭的手,道:「展亭,别走……」她见陆展亭点头,才仿佛吁出了一口气,道:「你要是走了,他不知道该多心痛,那可如何是好?」

    陆展亭将叶慧仪扶上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轻叹了一声,道:「娘娘,您以前跟我说过,哪一个人待在王爷身边都会没了自己的喜好,有的都只是王爷的。」

    「您可有曾想过,王爷又怎么会喜欢一个没有自己喜好的人。娘娘才貌举世无双,又有多少人艳羡,何必去做他人的影子,做自己都不喜欢的事。」

    叶慧仪沉思良久,才微微一笑道:「若是展亭也曾情到深处,就该明白世人多痴,只要他高兴,这世上没有我不爱做的事情。」

    陆展亭点了点头,轻声道:「娘娘体虚多半是由于烦心所致,您多保重,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的孩儿着想。」

    他说着轻轻挣脱叶慧仪的手,转身离去,走到门口,他拉开门,看着满院的菊道:「很遗憾,娘娘,我做不到,即使我对一个人情到深处,陆展亭也还只是陆展亭。」

    他出了福禄王府,原本想要问叶慧仪一些话,见了又仿佛用不着问了,可是不问却又不知道何去何从。

    他一个人百般无聊地在大街上闲逛,一直逛到掌灯时分,觉得腹中空空,刚想找一间酒馆吃点什么,才穿出胡同,就见一个青衣女子裹着一件黑色呢连鼠帽披风,从眼前匆匆走过。

    她戴着个帽子,左手捏着一块帕巾捂着半张脸,右手提着一个双层镂空八玉食盆。

    尽管如此,陆展亭还是一眼就看出她是苏子青,他见苏子青一边走,一边转头打量四周,像是生怕有人跟着,不由得好奇,尾随着苏子青到了桃花渡口。

    苏子青沿着河滩,找了一块临水的杨柳树,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才从食盒里掏出香烛供品,告过四神,就脱下鞋子狠狠地敲打一张小纸条。

    要不是情形太过诡异,陆展亭差点想笑,苏子青偷偷摸摸跑河边来打小人。他听到苏子青连哭边恶毒地咒骂,道:「打你这个小人,叫你死了永世不得超生,打你这个小人,叫你下辈子做猪做牛……」

    陆展亭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谁知又听苏子青道:「打你苏子青这个小人,打死你……」

    这回陆展亭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苏子青偷偷摸摸竟然是在打自己。

    「打你这个小人,你竟然拿针去扎你的宝贝,他不是你一手带大的吗,你居然害他去当人家的小相公,打你这个小人,你贪生怕死,爱慕虚荣,一对东珠就把展亭给卖了,打你打你。」

    陆展亭听到这里,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有一阵子都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再抬头看,苏子青仿佛发泄够了,她将那张纸条系在一个布人身上,然后吊在杨柳枝上,嘴里诅咒道:「让你这个小人终日风吹雨打,一刻不得安宁。」

    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对东珠耳环,看了又看,犹豫不决,最终下了决心,一圈牙狠狠地将它们丢在河里,才又戴上帽子,用手帕捂着脸慌慌张张地走了。

    她走了良久,陆展亭才能挪动脚步,他凝视那个布人良久,才深深叹息了一声,将它解下。

    看着那张被砸得破烂的纸条,刚想将它揉揉丢水里,一瞥上面的生辰月字,他不由得错愣了一下,片刻才苦笑道:「子青,你是圣武甲子年丙时出生的,什么时候变成了圣武乙丑年丁时,你好歹有点诚意么。」

    陆展亭找了一家小酒馆,喝得个醉醺醺地,迷迷糊糊见叶慧兰坐到了对面。

    叶慧兰穿了一件鹅黄的八卦裙,比平时一身利落的短装倒显出了几分女子妩媚,只是她一开口,那种小家碧玉的温馨就一扫而空。

    「喂,丑八怪,怪不得吃饭的时候不见你的影子,原来偷躲在这里喝酒。」她说着自顾自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就连忙吐掉,擦着嘴皱眉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北边的烧刀子,不会喝别糟蹋。」陆展亭将酒坛拎了过来,抱在怀里。

    叶慧兰哼了一声,道:「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才子,人家才子喝酒都是次要的,吟诗作画才是主题,你倒好,喝得活像一个烂酒鬼。」

    陆展亭听了微微一笑,懒散地问:「不就是吟诗吗,我也会啊。」

    叶慧兰见他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不由得心头一跳,脸有一点涨红,她嘴里则吼道:「你除了会损人,什么时候吐出过象牙。」

    陆展亭又倒了一杯酒在嘴里,笑道:「吐几颗给你瞧瞧。」

    他捏着酒杯,醉眼朦胧地道:「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独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彬阳幸自绕彬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纵然叶慧兰平时不爱读书,但也不由得得为这首词的意境倾倒,不由得仰慕道:「你这个人平时一副不争气的样子,没想到还不坏,词作得倒也可以。」

    陆展亭听了扑哧一笑,道:「这个作词的人都死了好几百年了,词是不坏,人只怕早就坏了。」

    叶慧兰一听就知道陆展亭戏弄自己,又羞又气,道:「你这坏东西,不教训你,你还当姑奶奶好欺负。」

    她刚一提鞭子,陆展亭就身体一歪滑倒在了地上。

    叶慧兰跺了跺脚,也只好无奈地将他扶起,陆展亭的发丝戳着她的脖项,他一身的酒气,不知为何叶慧兰竟然不恼,心里反倒有一丝甜甜的。

    她搀着陆展亭刚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亦仁一身的便装走了过来。「姐夫!」

    叶慧兰看着穿一身月牙色锦缎背心,头戴黑色束发帽,清爽俊朗的亦仁慢慢走了过来,他笑问:「这么晚了,你们俩上哪去了。」

    他说着,像是非常顺手似的,将陆展亭搂了过来。陆展亭头也很自然地靠在他的脖子旁,那么简单的动作,却让叶慧兰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气氛。

    注二:「珍珑」是指围棋残局,有高手布下的一个局,让后来的人来破,通常都是极难破之棋局。

    第十四章

    亦仁在叶慧兰心目中是一个近似完美的姐夫,唯一让她心服可以配得上她姐姐的人。

    可是,不知道为何亦仁总给她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就好像他会温和地对你笑,也似乎很随和,可是叶慧兰却从来不敢在他的面前随心所欲。他的身上没有陆展亭给她的那种亲切之感。

    亦仁几乎是半抱着陆展亭回了叶府,将他放置在客房榻上,接过仆人递来的白手巾小心地替陆展亭擦拭着脸面、颈项,擦好后,他开始除去陆展亭身上的外衣。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但是他的眼神,不经意间的手势却令那种暖昧犹如一根看不见的丝弦,扯动着叶慧兰的心。

    沈海远咳嗽了一声,然后低声道:「叶二小姐,您也累了,早些回房吧。」

    叶慧兰似乎猛然意识到自己硬是挤在一个男人的房里,看另一个男人在替这个男人脱衣服。她嗯了一声,连忙慌慌张张出了房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发烫的脸颊才稍稍好受些。

    她回头去望身后陆展亭房里明暗的灯火,廊下的气死风灯随风轻轻摇晃着,那纱窗上的人影却让叶慧兰心里堵得慌。她想要折回去,却又有一些畏惧,这样很不符合叶慧兰的性子,以至于她赌气似地踢着花园里的那些花草。

    她头一抬,见叶慧明匆匆赶了过来,心里不由得一喜,赶上前道:「哥,姐夫来了。」

    叶慧明皱眉看了她一眼,道:「我当然知道,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回房去。」

    叶慧兰拉着叶慧明,笑道:「咱们一起去见姐夫。」

    叶慧明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专程来接你小姑奶奶的,走吧。」他见叶慧兰一脸的不高兴,死赖着不肯挪脚步,才无奈地道:「小姑奶奶,走吧!」

    叶慧明硬拉着叶慧兰的胳膊强行将她拖走,一直将她送进房间,才指着她的鼻尖道:「你今天不许再跑陆展亭那儿去了。」他转身没走几步,又回头补充道:「今天傅青山找你,还给你带了礼物。」

    叶慧兰气呼呼地往桌边一坐,给自己倒了杯茶,可是刚才的那一幕却又若隐若现在面前,亦仁淡淡的一瞥,那道弧形睫毛下闪烁着,他的指尖无意问,轻轻划过陆展亭裸露的肌肤,叶慧兰想着,那杯水竟然尽洒在衣裙上。

    她跳起来抖动着身上的水珠,一边恨声道:「叶慧兰你魔魇了,想什么呢。」

    她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像钻了一只小老鼠,挠得她坐立不安。叶慧兰一咬牙,她拉开门,却见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家丁转来转去,叶慧兰只好悄悄退了回去,打开后窗,一个飞身像只燕子似地穿窗而过。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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