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赐良医 作者:南风歌

    第14节

    “老人家安好啊。”萧御也笑着寒暄。

    元老王爷似是十分喜欢萧御的态度,哈哈一笑,指着不远处的酒楼道:“相请不如偶遇,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热茶,凤大姑娘可愿给老夫这个面子啊。”

    萧御笑道:“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二九看了自家世子爷一眼。再耽搁下去就赶不上跟城外卫队约好的集合时间了,不知世子爷会不会允许?

    却见他家世子爷用修长的指尖从怀里拿出一块小巧的玉牌来交给他:“你自去城外与卫队会合,让他们原地待命。”

    二九接了玉牌,垂首应了一声,就从另一辆车上解下一匹马来,翻身上马朝城外奔去。

    元老王爷引着萧御往酒楼走去,萧御见那位大少爷没跟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位大少爷吩咐完属下做事,便朝着他们走来。裹着那修长身躯的狐裘大氅下摆微扬,掩在深色裘领中的脸庞越发显得冷峻如玉。那张十分出色的脸上鼻梁挺直,薄唇轻润,修眉俊目,眼窝微深,长如鸦羽的睫毛却在阳光下显出隐隐的光影,行动间尽是浑然天成的优雅贵气。街道的背景瞬间模糊成一片光影,衬得此人一举一动皆可入画。

    萧御收回目光,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这得需要多少代的基因改良和优化才能生出这么一个非同凡响的耀眼人物。

    元老王爷带着他二人上了酒楼,把小二找来点了茶水小菜,这才看向萧御道:“上次见面,隐瞒身份实非得已,凤大姑娘莫怪啊。”

    萧御笑道:“老人家是心怀宽广之人,我亦不是囿于成规的愚夫,既是值得相交,身份有什么重要。”

    元老王爷哈哈笑道:“你这丫头不但医术高超,还有一张巧嘴哪。老夫我倒更不能再对姑娘有所隐瞒了。姑娘可知元王府?”

    站在萧御身后的百灵一下子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老一少。

    她的消息可比她家姑娘灵通得多了,这十几天里元王府几个字在淮迁城里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萧御也稍微听说了一些,一怔道:“您是……那位元老王爷?”

    元老王爷笑道:“没错,老夫就是那位元老王爷。”说着拍了拍端坐在一旁默然不语的世子爷,“这是我的孙儿,也是元王府的世子爷,你叫他景修好了。”

    原来这闷骚的发光体竟有这样高的身份,萧御看着谢景修,微微笑着招呼道:“元公子好。”

    “……”谢景修垂着眼睫啜了一口茶水。

    元老王爷轻咳一声,道:“凤大姑娘,老夫和孙儿姓谢,不姓元。”

    萧御:“……不好意思啊。”

    元老王爷呵呵一笑,连称不必。

    小二这时端了茶水小菜上来,几人暂时止住话语。待到小二一走,元老王爷抚了抚胡须,慈详地看向萧御道:“凤大姑娘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好?”

    萧御微笑道:“行医。”

    “……除了行医呢?”

    打蓝球算不算?

    萧御想了想道:“偶尔下下棋吧,只是在下的棋艺实在不忍目睹。”

    元老王爷笑道:“那可巧了,我这孙儿棋艺可是一绝,从十三岁开始就鲜逢敌手。连般若寺的方丈大师都赞景修的棋艺已至神来之境。”

    萧御笑着附和,只是心里却十分纳闷。

    这情形怎得如此奇怪呢?这是在相亲吗……

    一顿下午茶下来,元老王爷与萧御称得上相谈甚欢。只是萧御出于礼节戴着幂离吃喝都不方便,元老王爷也不多留他,不多时便散了。

    出了酒楼,元老王爷拍了自家孙儿一下:“这天也快黑了,今天是出不了城了。我和老七老九还回李方明那儿去,你去送送凤大姑娘。”

    谢景修看向萧御,琥珀色的眸子在夕阳下显出琉璃般的色彩,萧御赶在他开口之前忙道:“实在不必了,几步路的事。况且还有一个病患我得再去看看,就不耽误老王爷和世子爷的正事了。”

    元老王爷还要再劝,见萧御坚持推辞,也便遂了他的意,只让老七和老九帮着萧御送那农家少年回家,他则与谢景修一道回知府衙门。

    萧御目送着那辆低调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走,轻吁了一口气。

    他跟元老王爷谈起话来都甚是投机,可是那位世子爷坐在一旁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不言不语的都让人压力山大啊。

    见惯了大世面的萧医生还不曾在什么人面前有过如此局促的感受,这位世子爷算是第一个。

    百灵见元老王爷和世子爷的车驶远了,突然无法抑制地激动地连连小声道:“姑娘,是王爷啊……是世子爷啊……姑娘!世子爷长得怎么这么好看!姑娘,你看到没有?!就是太吓人了,不知道世子妃会是什么样的,才能配得上世子爷?”

    差点忘了这还有个叛变了的丫头。

    萧御走向自己的马车,百灵跟在一旁仍旧激动得不能自己。萧御好笑好摇了摇头,这个时代也有追星族嘛?

    车夫还在马车旁边陪着张三少坐着,原本围观的人群也早散得不见影踪了。萧御有些意外,没想到张三少居然一直等到现在。他早没事了,还等在这里干什么?

    张三少见他回来,连忙站起身来,高兴又激动地道:“凤大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车夫无奈地道:“姑娘,这位公子不愿意走,非要在这里等您。”

    萧御向他点了点头,走到张三少跟前。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帮你看看。”

    张三少连连摇头:“我好了,我全都好了。凤大姑娘妙手回春,我现在好得不能再好了,一点也没有不舒服。”

    萧御奇道:“那你怎么还不回去?”

    张三少面上现出一丝别扭,笑了笑道:“反正我回去也没事。凤大姑娘,你救了我的命,我得好好谢谢你啊。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我可以帮你做!”他拍了拍自己一身肥膘,“我有劲着呢!”

    萧御失笑,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要你做。你还是快回去吧,省得张大人担心。”

    说完便要上车,张三少有些无措地站在车边,眼巴巴地望着萧御,一副可怜相。

    萧御回头看到他这副模样,想到这个纨绔胖子今天居然一个人出来,身边连个狗腿跟班都没有,难道真的有什么难处?

    他刚要说话,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怒斥:“张三!你又干什么呢?!光天化日的居然也敢拦着凤大姑娘的车驾?!你皮又痒了吧,哥哥给你松松骨!”

    萧御转头望去,却见那日在白马寺帮了他忙的乔晋正一脸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第43章 回京之法

    乔晋虎虎生风地走了过来,推了张三一把,隔开张三和萧御。

    “张三!你又想干什么呢!”乔晋捋起袖子把拳头在张三少的面前晃了晃。张三少看着他青筋纠结的手臂,悄悄地咽了咽口水,有些胆怯地后退了一小步。

    这个乔晋别看长得清清秀秀,衣裳底下全是腱子肉。以前他身边有一帮狗腿跟班,人多势众,尚还吃过几次亏。这一次他只身一人,哪敢直面这个莽夫。那拳头打在身上可疼了。

    只是看到凤大姑娘还在马车前站着,张三少不愿意在她面前显出怯懦,硬是挺起了肉呼呼的胸膛,鼓起勇气鼻孔朝天地道:“乔、乔大郎,你少猖狂。这可是在大街上。你还敢当街行凶不成?”

    “你用你那身肥肉试试本少爷敢不敢当街行凶!”乔晋咬牙狞笑,拳头就毫不留情地挥了出去。

    张三少再也维持不住,啊地大叫一声抱头蹲了下去。

    乔晋收回拳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地上的张三少,不屑地冷哼一声。

    萧御看不下去了,走上前道:“乔少爷,你别欺负他。他今天病了,别又把他吓着了。”

    “这小子肉多皮厚,禁得住。凤大姑娘,刚才在下唐突了,没吓着你吧。”乔晋忙笑着放轻了声音道。他听这凤大姑娘总算不用那个怪怪的“小伙子”称呼他了,顿时心情舒畅。

    萧御道:“我没事。”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张三身边,见他还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有些担心他又被吓出点毛病来。

    “张三少爷,你没事吧?”萧御拍了拍他的肩膀。

    乔晋看得眉头皱起,走过去踢了踢张三少的屁股:“我刚才又没打着你,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别仗着凤大姑娘心软就在这里作妖,我可看着你呢。”

    却听一直悄无声息的张三少居然嘤嘤地哭了起来,乔晋顿时傻眼了。

    这小子难道被他吓傻了?以前就算揍他一顿他还梗着脖子不服气呢,现在怎么就哭了呢?!他没干什么啊!

    “呜呜……凤大姑娘,你快走吧……呜呜……快走。”张三少埋着头赶萧御走。他居然没出息地在大街上哭起来了。他明明只是心里苦,悲从中来,看起来倒像是被乔晋吓哭了似的。他说他不是吓哭的凤大姑娘也不会相信的,简直太丢脸了。

    在萧御的眼里不到二十的张三少还是个孩子,这个时候又蹲在街上哭得可怜,他哪能放着不管。萧御不悦地看了乔晋一眼,乔晋简直冤枉死了。

    谁哭谁有理是吧?!他也可以哭给凤大姑娘看啊。

    萧御让车夫扶着张三少,不顾他没什么力气的反抗,带着人进了街边一个小茶馆,要了个雅间。

    乔晋摆弄着手里的折扇,也自觉地跟了过来。

    张三少见自己在凤大姑娘面前是里子面子都没了,索性放开了胸怀,哭得两层软嫩的下巴都湿透了。

    萧御无奈地好声安抚了片刻。

    他分明是个外科医生啊,什么时候又成了青少年心理辅导医生。

    乔晋看着凤大姑娘如此温柔小意地对那个白胖子,咬得一口牙齿吱吱作响,不耐烦地一拍桌子:“你哭够了没有?!有事说事,没事别像个娘儿们似的哭哭唧唧,哭给谁看哪!”

    张三少被他吓了一跳,倒是止了哭,却开始打起嗝来。他嗝得一颤一颤地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凤大姑娘,心里的泪简直汹涌成海啊。

    为什么他最狼狈的样子全部都让凤大姑娘看到了?!

    在乔晋的武力威胁和萧御的耐心引导下,破罐子破摔的张三少把心事竹筒倒豆子似地向这两人倾诉起来,也不管一个是他道上的死对头一个是刚认识不久还有点倾心的姑娘。

    萧御在他断断续续的讲述当中听出了个大概。原来张三少的父亲早年在外地做官,张三少一直是他的大伯和伯母养大的。他被养成了个纨绔子弟,他大伯家的表哥却是文武双全。等到张大人回来以后,他的性子已经扭转不过来了。

    虽然张三少自己没觉出味来,但是萧御也差不多能猜到,这恐怕是他那大伯伯母故意为之的。自己的孩子养得那么优秀,可见不是不懂得教育,却生生把别人的孩子养成这副模样,不是有意的都怪了。

    如今已近年关,年关之后,李方明知府任职期满,便要调职京城了。张大人一直是跟着李方明手底下做事的,算是李方明的心腹,李方明也利用李家的权势之便活动好了关系将张大人一起带走。

    可是没想到,张大人居然只准备带着他表哥走,却要把他留在淮迁。

    “父亲说我无能又蠢笨,去了京城只会给他添麻烦。”张三少哭道,“我都说了我可以呆在府里哪都不去,可是父亲就是不答应。他才回来几年就又要离开我,还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我心里好苦啊,呜呜。”

    乔晋摇着扇子,倒罕见地没有出言讥讽。

    大冬天的本来就冷,萧御被他扇得一阵寒颤,瞪了乔晋一眼。乔晋讪讪地收起了他重金收来的前朝有名风流画师出品的折扇。

    清官难断家务事。张三少家里这个情况,萧御也没法说什么,只能略略安慰了几句。

    张三少哭诉了一阵子倒是心情开朗了一些,握起白面馒头似的拳头砸在桌面上。

    “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去京城!”

    去京城。

    萧御心里一动,将张三少打量了几眼。

    乔晋难得地胡乱安慰了两句:“这点破事也值当得哭。你老子总归是你老子,哪有带着别人的儿子去出人投地却不管自己儿子的道理。你回去就这么跟你老子哭,他不同意你就哭到他同意。看你那点出息。”

    张三少被乔晋冷嘲热讽一通,也没有底气像以前那样顶撞。一个是怕挨揍,一个却是因为他在人家面前哭得跟个熊包似的,哪还有底气硬起来。

    却听凤大姑娘也温和地出声道:“乔少爷说得对,你肯定会去京城的。”

    张三少感激地看向凤大姑娘,只见凤大姑娘掩在轻纱后的朦胧面容似乎向他一笑,又道:“小张啊,咱们商量一件事成不?”

    张三少吸着鼻子点点头:“凤大姑娘尽管说,在下无不应的!”

    萧御点了点下巴,微笑道:“你看,咱俩成个亲如何?”

    “噗——咳!”一旁喝茶的乔大郎一口茶水全都呛到了鼻子里,抖着手剧烈地咳嗽起来,不敢置信地看向凤大姑娘。

    张三少已然变成了一个石化胖子。

    乔晋连声叫道:“凤大姑娘,你、你、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先不说她一个姑娘家自己向男子提亲,就说她刚刚看了张三少那副怂样,在旁边还有一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他乔大郎的对比之下,她居然就直接看上了张三胖子,还不顾矜持地主动提亲!这是何等可怕的眼光啊!

    张三少渐渐回过神来,先是不敢置信地拿手指着自己支支吾吾,然后一张白胖的脸就红成了一颗白里透红的苹果。

    乔大郎快要气得吐血了。

    萧御将他二人神色一一收入眼中。他知道乔晋和张三少都是纨绔子弟,向来不把规矩礼法放在眼中,虽素有劣迹,却也是懂得知恩图报之人,所以才敢在这二人面前语出惊人。这两个人的反应不像古代人,倒更像是现代的男生,也挺有意思的。

    萧御道:“不瞒三少,我是有事相求,只能出此下策。”说着便将自身的困境捡着能说的向他二人说了个大概。

    “便是不为自己着想,我也要为我母亲着想。她分明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却只因出身不够高,又没有狠辣手段,就被那京城第一美人挤兑得如此可怜。如今也不敢奢望她能将那正室之位夺回,只要上了京城与凤院判和离,得了自由之身,便已足够了,也好过一年年在家庙中蹉跎日子。”

    把锅全给那凤大夫人卢氏背了。反正本来就是她占了方氏的正妻之位,这个锅背得也不冤。

    乔晋和张三少二人听完,俱是义愤填膺。

    三人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都有些豺狼虎豹一样的所谓亲人,一时间竟都是心有戚戚焉。

    萧御道:“这件事不能向家中长辈言明,便是说了,他们也不会同意起诉和离的。我若想带着母亲上京城,惟有成亲一条道。”

    张三少虽有纨绔习性,性子却还算赤诚,人也单纯。他家中又是那么个情况,只要张三少自己开口,想来这门“亲事”会成的。他这位“凤大姑娘”出身不高,又无父兄相护,对张三少一点助力也没有,张家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应该对这门亲事也乐见其成。

    张大人既然是李方明的心腹,李方明又是李贵妃沾亲带故的表哥,那凤云宁手再长也伸不到张家来。要弄死一个凤家的大姑娘容易,要弄死一个张家的少夫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除非她拼着当年的破事被发现的危险也要置凤照钰于死地。相信现在的凤云宁不会那么拎不清了。

    他利用张三少的亲事达成目的,作为回报,他也可以帮张三少摆脱困境。张大人不是不疼这个儿子,只是嫌他不成材,又难以教化。

    而贤妻驯夫,再合理不过了。张三少只有十几岁,还是个孩子,好好教导,不说成龙,成才总还是能够的。到功成身退的那一日,或者可以诈死脱身。诈死之后没有身份户籍,到时候寻个葫芦庙出了家,先弄个僧牒傍身。过个几年再还俗,官府查僧人不会那么严格,弄个户籍到一个小城镇里落户,从此以后开个医馆行医济世。

    萧御一瞬间已经将后路安排想得清清楚楚,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双赢的办法。

    如果不是为了让方氏光明正大地走出凤氏家庙,好好地做个自由人,他现在就可以用诈死出家之法脱身。

    多了牵挂,终究还是要多费些心思的。便是凤照棋,他去了京城之后,也要寻机会作一番安排……

    萧御还在思索着,张三少看着他掩在幂离后的面庞,心里想着这几次相遇时凤大姑娘的与众不同和温柔可亲,越想越觉得心里美得很。

    凤大姑娘每一次救人时候的模样都让他心里又暖又热又震撼,再没有一个女子能像凤大姑娘这样了,有极致的魄力,又有极致的温柔。这样与众不同令他倾心的凤大姑娘居然主动向他提亲?!张三少觉得自己一下子从沼泽地里升到了飘缈的云端。心想事成,天上掉馅饼,这说的就是他啊!

    张三少红着脸,肥白的手指头拉了拉衣襟,刚要张口,却一下子被乔晋打断了。

    “凤大姑娘!你若只是想要去京城,多的是别的法子,何必委屈自己嫁给这么一个肥猪!”

    “你才是肥猪!”张三少怒了。

    乔晋伸出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龇着牙道:“你再敢顶嘴,小心我让你变成猪头!”

    张三少敢怒不敢言,萧御起身道:“好了,乔公子不要吓唬他了,他今天真的病得不轻,禁不得吓。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乔少爷帮个忙送张三少回去吧。”

    说着起身告辞,张三少忙在后面道:“凤大姑娘,你放心,我回去就让父亲找媒人去提亲!”

    “你给我闭嘴!”乔晋气急败坏地去堵张三少的嘴,回头一看,凤大姑娘已经出了茶馆登上马车了。

    张三少看着他黑如锅底的脸色,也不敢再嚷嚷,偷偷地朝门外溜。

    乔晋阴恻恻地开口道:“你干什么去?”

    “我、我回家去。”张三少老实地回答。

    乔晋走过去拎起他的领子朝外拽:“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少废话!”

    “……”

    元老王爷与谢景修乘着马车返回知府衙门时,正与准备出门的李方明碰了个正着。

    李方明一愣,慌忙上前道:“下官见过老王爷,世子爷。”这两尊佛爷不是已经要出城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元老王爷道:“路上遇上点事情,今天暂时出不了城啦,还是要叨扰李大人一宿。”

    李方明连称不敢,让管家赶紧去给元老王爷和谢世子再收拾住处。

    元老王爷见他一副要出门的行头,开口道:“天这么晚了,李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方明恭身应道:“有几名下属来报城外流民安置所出了些问题,下官正要前往查看。”

    “流民安置所啊。”元老王爷点了点头,“去吧,流民是要好好安排,安置所不能乱。”

    “下官省得。”李方明恭敬应了。

    目送着元老王爷和那冷冰冰的世子爷跨进大门,李方明正要上轿出发,却见远处有人骑马而来,不等马停下便一下子跳了下来跪在李方明脚边,气喘吁吁地抬头道:“大人留步!大人现在万万不能到安置所去!”

    李方明皱起眉头:“本官为何不能去?难道有人动武了?若是如此本官更要去了!流民若乱起来,淮迁城哪里还能安稳!”

    元老王爷听他说话行事,也不由得微微点头,李方明倒也是个不错的父母官。可惜啊,可惜姓李……

    却听那来报的捕快嘶声道:“不是的大人!比动武更严重!安置所里的大夫说、说,那里爆发了疫病!”

    疫病?!

    谢景修脚步一顿,修眉微皱回过头来,看向大门外的李方明和那来报信的捕快。

    只听那捕快高声道:“秦老大夫严令所有人不得再进入安置所!还有,还有……”

    李方明急道:“还有什么?”

    那捕快道:“如果可以的话,秦老大夫希望与凤大姑娘一同辨症诊治!他想请大人亲自去凤府延请凤大姑娘到知府衙门来,免得凤府长辈阻挠!”

    凤大姑娘,又是凤大姑娘。

    要一个小姑娘一起治疫病,说出去根本就是荒唐乱来。

    可是偏偏这样说的是淮迁城里医术最高,也最有威望的秦老大夫。还要他这个知府大人亲自去请。

    李方明愣了愣,点头道:“本官知道了。”

    第44章 走近流民

    李方明安排传话的捕快回去休息,自己站在轿子前面想了想,重重地一叹,还是上了轿子,道:“启程去凤府。”

    “李大人。”一道清冷男声突然从轿帘外传来。

    李方明觉得心头一颤,是那个世子爷在叫他。他是李家人,和元王府分属两个阵营,面对元老王爷的时候他恭敬地供着就行,可面对这个年纪轻轻的世子爷,他却总觉得胆怯。

    同僚中经常会交流一些官场内外的小道消息,都是没什么依据的道听途说,其中就有这位貌比上仙的世子爷那些令人胆战心寒的手段。

    其实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往往跟谢景修作对的那些人往往不得善终,或者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死于非命,谁也查不出蛛丝马迹来。李家那样的权势通天,要保的人都保不住。一桩两桩可能是巧合,十桩八桩下来,谁还能信那些都是意外巧合?

    李方明身为李家人就选短了一分底气,心里是极怕这位世子爷的,因此连忙下轿殷勤应道:“下官谨听世子爷教诲。”

    谢景修微垂着眼睫看着他,道:“既是疫病,人人争相保命,远离尚且来不及,如何让一个世家闺秀弱质女子到疫情中心去。”

    李方明连连应道:“世子爷说的是,下官亦是这样想的。”天知道他本来想的是满足秦老大夫的要求,把凤大姑娘请出城去看那些流民,他就赶紧回来坐镇知府衙门的。

    疫病,听了就让人害怕,疯了才会到那安置所去。

    只是凤大姑娘的确医术了得,甚至能起死回生,她和经验丰富的秦老大夫一起出力,说不定可以治好疫病,在他回京述职之前又添一笔功绩。

    大好的如意算盘,现在都让世子爷给搅和了。

    只听那位世子爷又道:“流民不可不顾,淮迁城里难道就没别的大夫?李大人当以身作则,带领众大夫去往安置所,好生安抚流民,以免恐慌之下发生暴乱。”

    李方明听这位爷要让他亲自去安置所,心里大骇,却只能欲哭无泪地应了。

    去安置所与违背世子爷的命令之间,他毫无不犹豫地选择了去安置所。

    李方明上了轿子自去找大夫去了,元老王爷走到谢景修的身后,笑呵呵地道:“没想到我的孙儿也会关心别人。”

    谢景修没有言语,大氅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转身向大门内走去。

    元老王爷摸着胡子想了半晌,天边的彩霞尽褪,已经开始显出一丝黯蓝的夜色来。

    凤大姑娘在行的医术似乎是刀割线缝,这疫病总不能这样治的。不能因为她医术高超,就把一个未至及笄的少女带去疫病区。天下断没有这样行事的道理,那李方明自己不敢去疫区,竟想把责任推到凤大姑娘身上,果然骨子里还是脱不开李家人的自私自利。

    元老王爷一叹,也转身走向府内。

    “自私自利”的李方明大人此时正一路行到淮迁城里医馆林立的那条街巷,让手下人将那些大夫都召集起来,便要带着他们出城去。

    一群大夫也早得到消息,知道城外安置所疫情暴发猛烈,可不是简单的疫病,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兵慌马乱的样子,谁敢去那种地方?因此竟大部分人又是哭喊又是求饶,谁也不愿意跟去城外。

    “李大人啊,您明鉴!小的平日里只是靠着祖传的方子治一些头疼脑热的小病,小的医术不精,实在无力为大人分忧哇!”

    “是啊是啊,我等医术不精之人去了也只能添乱。有秦老大夫在安置所里坐诊,一定没问题的。”

    轿子前面乌压压地跪了一群人,痛哭流涕地哭求着不愿意出去。

    李方明气得脑仁疼。这些人以为他就想去吗?!要是哭着恳求就可以不去,他情愿哭倒在元王世子的袍子底下。

    现在他不得不听令前去,这些人还想跑?!没门,一个也别想跑!

    李方明恶狠狠道:“疫情十万火急,本官尚且亲临疫区,尔等行医济世之人却为一已私利龟缩城中,难道就不愧疚吗?今日谁敢不去便是见死不救,按例可治行凶杀人之罪!统统下大牢,全部报到刑部去,杀鸡儆猴!”

    李方明说完便钻回轿子,一挥手道:“起轿!”

    留下跪了一地的大夫面面相觑,又是心慌又是恐惧,似乎无论出不出城去都没有活路了。有胆小的只能梗着脖子上了官府安排的马车,还有一些抱着侥幸的心情缩回院子里,打定了主意绝不出城。

    疫情猛于虎,谁知道出去一次还有没有命回来。

    萧御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了半天,便感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吗?”萧御打开帘子朝外看。

    车夫忙回过头道:“姑娘,是知府大人的车马占了街道,我们暂且避让片刻,等他们过去再走。”

    萧御点了点头,便看到前方不远处一顶八抬大轿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两辆没有顶的马车,里面挤满了人,一个个神情萎靡,甚至惊慌恐惧。

    萧御见他们手上大多抱着个医箱,看上去应该是大夫。只是为何把这么多大夫聚到一起?还一个个哭丧着脸,似乎是要赶赴刑场似的。

    马车从他面前慢慢驶过,萧御一眼看到车上的人中有一张眼熟的面孔,正是那个和他一同给周昭治手的疡医程大夫。

    萧御忙跳下车来,上前道:“程大夫,这天都黑了,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程大夫看到他,忙凑到车边上,向他道:“凤大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街上,快点回家吧。城外流民安置所里爆发了疫病,我们正要陪同知府大人一道前往安置所里看诊呢。”

    “疫病?”萧御一症,这么冷的天,能爆发什么疫病?

    说着话的功夫马车已经行远了,萧御只得停下脚步站在街边。车上的程大夫还在向他挥着手:“快回家去吧。”

    当日一同为周捕头治伤的时候,这凤大姑娘的稳重和高超医术令人忽略了她的年龄,此刻街上偶遇才发觉她也不过与他的女儿差不多大,程大夫忍不住心中关切,多嘱咐了两句。

    萧御朝他挥了挥手,沉思着走回自己的马车,车夫又一次驱马前行。

    萧御突然道:“车夫大叔,你把车赶快一些,我们早点回府。”车夫应了一声,一挥长鞭,让马一路小跑起来。

    不多时到了凤府大门外,萧御下了车,嘱咐车夫在门外等着先不要回去。车夫虽然疑惑这么晚了凤大姑娘还要去哪儿,不过他得过大老太爷的叮嘱,只要听凤大姑娘的命令就好,不需过问她的安排,因此便也安心地等在那里。

    萧御一路跑回青云阁,进了那间专门僻来消毒的房间,从柜子里掏出几套新的袍子和面巾白布,用一块包袱包好,又拿了几瓶烈酒,一起包起来,便朝外走去。

    百灵一直跟在他身边,萧御回头道:“百灵,你留在青云阁,我出去有些事。”

    百灵一怔,立刻连连摇头:“不行,姑娘身边怎么能连个丫鬟都没有?我不能离开姑娘身边的。”

    她家姑娘最近这般行事已经招了其他房的姑娘们暗地里耻笑,若是连个丫鬟都不带就出门,以后姑娘更要被她们看不起了。百灵很在乎这些,绝对不愿意离开萧御半步。

    萧御与她争执不过,只能让她跟在身边。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疫病,但应该不是天花之类的烈性呼吸道传染病,否则不会不明确说明,只说是疫病的。

    只要小心做好防护,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萧御出门上了马车,让车夫将车一路朝城外赶去:“我们去流民安置所,要快一些。”

    车夫应了,将马车赶得飞快,沿着城中主干道一路朝着城门驶去。

    快到安置所时,萧御让车夫停了下来,自己和百灵下了车,吩咐车夫先回府去,便与百灵一道往安置所步行而去。

    李方明一行人早一步到了安置所。刚靠近安置所的大门,便闻到一股股恶臭味从里面传来,众人都忍不住以袖掩鼻,踌躇着不敢进去。

    李方明指着被他派人拎过来的胡知县道:“胡大人,你是淮迁城的父母官,你还不速速进去查明情况。本官就在外面安营坐镇,与尔等同进退。你快点查清楚疫情如何,大夫又是如何诊断,速速回来向本官汇报,本官也好治定应对之法。千万不要让本官失望。”

    胡知县在心里暗骂。他是淮迁的父母官,淮迁同样是李方明的治下,这老东西又怕死还想要揽功,说什么在外面安营坐镇,真是冠冕堂皇。

    可是没办法,他姓李,他不敢不听姓李的话。

    胡知县强笑着应了令,面色凝重地转头看向安置所简陋的木栏大门。

    那个大门里散发着难闻的气息,胡知县活这么大也没闻过这么恶心的臭味。也许死亡就是这个味道吧?那道门就像生与死的界限,门外是生,门内是死,大门内的火把都似乎照不透门里面那渐渐弥漫开来的地狱般的黑暗。

    胡知县回头看了看缩在他身后的大夫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李方明那老东西欺压他就算了,这些大夫算什么货色,也敢让他顶在前面?

    胡知县随手抓了两个大夫推到前面,捏着袖子捂着口鼻沉声道:“你们给我在前面带路!”

    两名大夫战战兢兢,苦着脸相视一眼,抬起几乎有千斤重的脚步,向着大门的方向迈了一步。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堵在这里干什么?”一道清泠泠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面传来,在这充满了浓重的黑暗和令人作呕的酸臭味的荒郊野外,在众人不得不面对那道死亡之门的沉重心情之下,那少年的声音不但令人耳中一亮,好像连眼前也多了一丝光亮,连气味都带着一抹清新似的。

    众人连忙驻足回头,似乎身后有什么不得不注视的大人物似的。反正这个时候只要能拖个一时半刻不用踏进那道大门,不管是谁他们都会饱含感激地予以注视的。

    这一看之下却让许多人感到些微意外。原本听声音以为是个少年,没想到竟是个穿着天青色襦裙的千金小姐款款地走了过来。

    萧御见原本正面朝着安置所大门的人群齐唰唰地猛回头看他,也是吓了一跳,心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现代社会的那个笑话,说向日葵面朝太阳从东到西,第二天太阳从东边升起的时候怎么样呢?一地葵花猛甩头啊……还真是怪吓人的。

    萧御笑着道:“诸位晚上好啊。你们也是来安置所诊看疫情的吗?”

    别人还没如何,李方明看到萧御的时候已经吓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谢世子亲自嘱咐的不准他找凤大姑娘出来,可是凤大姑娘居然在这里现身,这要是让谢世子知道了,他该怎么解释啊!

    李方明上前道:“凤大姑娘,天色已晚,你来这里干什么?可是迷路了?这里可不好玩,我派人护送你回去。”

    萧御不知道谢景修逼迫李方明的事,只是看到李方明身为知府居然亲自到疫区视察,心里也不由得肃然起敬。他知道封建社会的官员是真正的临驾于百姓的头上,一个四品知府能够做到这一步,在萧御看来实属难得。

    “李大人不必客气,我听说安置所里爆发了疫情,是专门来为诊治疫病出一份力的。”萧御微笑道,“李大人身为淮迁父母官,自己又不是大夫,能够走到这里已经足以令人敬重。只是您去到一线也帮不上什么忙,万一染上病更是淮迁的损失,便暂时在外面等侯消息吧。关于疫病的消息,我与安置所里的大夫查明之后定会回禀大人。还请大人在外面做好万全准备,到时候可能会需要许多药物和人手支援。”

    说完依礼节行了一礼,便带着百灵朝安置所内走去。

    李方明怔在原地。他方才还在满心担忧着如何向谢世子解释免于被他报复惩罚,却不想突然受到凤大姑娘如此敬重。

    众人也都一同看着那道略显纤瘦却修长挺拔的身影。她正迈着稳健的步子朝着那道大门走去,那道令他们所有人胆战心寒的地狱之门。

    凤大姑娘的步伐一点也不像个有教养的大家闺秀。真正的大家闺秀都是莲步轻移,行动间连衣摆都要纹丝不动的。凤大姑娘却走得脚底生风,衣摆翻飞,像个男人一样。

    她为什么能够那么从容地走向那道门呢?难道她没有闻到从那里面弥漫出来的死亡的味道吗?

    她凭什么能够那样从容?衬得刚才吓得屁滚尿流互相推诿的他们显得如此狼狈不堪。

    李方明有些无意识地向前移了一步,却被身边的管家连忙拉住。

    “老爷,莫往前走了。”管家掩着口鼻皱着眉头道。

    李方明耳边还响着刚才凤大姑娘带着敬意的话。她说他令人敬重,说他万一染了病是淮迁的损失。她让他在外面侯着,然后转身走向那道门。

    李方明向来自诩为官清明,为民请命,自认为是值得百姓爱戴的。可是他却当不起凤大姑娘的一句敬重。

    那么样一个人的敬重,这里有谁当得起?不怕被压垮了怯懦可怜的肩背。

    萧御带着百灵走进大门,迎面碰到行色匆匆的秦小大夫,却见他震惊过后,便一脸焦急地向他走来。

    “你怎么来了?!”秦小大夫急得连敬语都忘记称呼了,也不似往常那般害羞了,气得连连跺脚,“我就说爹他老糊涂了,怎么能让李知府把你请过来?!你也真是的,让你来你就来了,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你赶紧地回去!回去就把衣裳都换了烧了,这段时间就在家呆着,不要出门了!”内向害羞的秦小大夫真是罕见地挺起了男子汉的气概。

    萧御笑了笑,拉着秦小大夫的手朝里走去。秦小大夫一怔,看着手臂上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刚才的气势瞬间就像破了口的气球,咻地一下消失无踪了,一张清秀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上。

    第45章 治疗霍乱

    萧御随秦小大夫一起走进他和秦老大夫用来看诊的草棚里,秦老大夫一看到他,面上露出一丝愧疚。

    “凤大姑娘,是老夫思虑不周,老夫不该让李知府强行将你请来的。”秦老大夫慌忙走了过来,“这里有我和秦竟就够了,凤大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家中长辈担忧。”

    他单想着凤大姑娘医术与寻常大夫不同,也许可以有更好的法子对抗疫情,却忽略了她本是千金小姐,并非真正的大夫,这样的疫区也不是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该来的地方。

    却听凤大姑娘道:“李知府没有请我,是我自己来的。”

    见秦老大夫面露惊讶,还想要劝,萧御道:“其他的先不说了,我们先看一看患者吧。患者有什么样的反应?”

    秦老大夫叹道:“患病之人轻者吐泻清稀,胃胀胸闷,四肢发冷,舌苔白腻,脉相濡弱。重者吐泻不止,米泔水样粪便,眼眶凹陷,筋脉挛急,脉相沉细。依老夫看,八成是霍乱。”

    萧御沉吟片刻。眼眶凹陷,已经是脱水症状,肌肉痉挛,是电解质丢失、缺钾缺钠所所致,这已经是重症之人,再不及时医治,便回天无力了。

    “不知秦老大夫准备如何治疗霍乱?”萧御问道。

    秦老大夫抚了抚胡须道:“轻者用藿香正气散,如寒伤中阳,四肢发冷,可用理中汤。重者应温补脾肾,回阳固脱,可用人参四逆汤。这些都是古法记载,只是……”秦老大夫重重一叹,“效果并不明显。给患者用了之后,能否痊愈只能全凭天命,况且每天还有新的患者染疫,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

    秦小大夫也有些灰心丧气。

    他们保和堂的医术已经算是好的了,却仍旧拿这样烈性的瘟疫没有办法。病人拉着他的手问他能不能治好,他都不敢看着病人的眼睛说一声,他可以。

    一切都要听天由命,令人无从着力,束手无策。

    秦老大夫看向萧御:“不知凤大姑娘可有良法?”

    萧御道:“只要应对得法,我觉得疫病可以治好。”

    两个秦大夫眼睛一亮,一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凤大姑娘说可以治好,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总是有一些令人匪疑所思却又行之手效的手段。秦老大夫第一时间想着将他找来,也是出于这种盲目的信任。

    萧御道:“只是,霍乱发展迅速,只有我们三个是不够的。我们需要大量的人手,还要准备好多东西。正好李知府和许多大夫都在大门外等着,必须将他们都组织起来。”

    “李知府和其他大夫?”秦老大夫有些疑惑。瘟疫爆发之后原本在安置所里为流民看诊派药的大夫全都逃回了城里,如何会在这个时候聚在大门外面?

    萧御点头道:“我先出去召集人手,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必须立刻着手治疫,早一分钟就可以极大地阻止瘟疫蔓延。”

    “还可以阻止疫病蔓延?”秦老大夫精神一振,“凤大姑娘可有万全之法?”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防护,可是霍乱却总能突破他们的防护,让更多的人染病身亡。

    “的确有。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情,我们需要大量的人手,甚至整个淮迁城和周边村镇都要行动起来。”萧御道。

    霍乱是由霍乱弧菌引起的烈性肠道传染病,发病急,传播快,被霍乱弧菌污染过的水、食物、物品都有可能传播霍乱。流民安置所离淮迁城并不远,附近还有好几个村镇,很有可能在别的地方也爆发了疫病,只是安置所里一直有大夫看诊,所以发现得比较及时。现在不但是要治好疫病,还要防止疫病蔓延,淮迁城里和周边的村子都必须考虑在内。

    “我去外面找李知府汇报一下情况,有好些东西需要借助官府的力量去准备。”

    萧御说完便暂时告辞出去,朝着安置所的大门走去。

    李方明已经在外面安营扎寨,做好了长期驻扎的准备。

    每一次的疫病都堪比天灾,若是爆发开去,伏尸千里都是有可能的。那样的结果是他屈屈一任知府承担不起的,即便他是李家人恐也无法保得自身周全。

    这疫病必须得治好。

    李方明心里想到凤大姑娘那从容不迫的神情,浮躁不安的心似乎便能得到慰藉似的。多么可笑,他居然毫无理由地相信着那个孩子可以对付得了这样可怕的疫情。

    说曹操曹操就到,李方明刚自嘲地摇了摇头,便见那抹身影又从安置所大门内的黑暗中渐渐走了出来。

    萧御朝大门外一站,面前围着的人群瞬间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似乎在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人群后面的程大夫眉头深深皱起。虽然他也害怕疫病,他也不想走进那里,可是这不妨碍他觉得这些人很过分,他此刻羞与他们为伍。这些平日里嗓门比谁都大,名声喊得比谁都响的所谓大夫,不但胆小如鼠,还要用他们的懦弱去伤害敢于走进疫区的那个少女。

    程大夫热血一动,连对疫病的恐惧也被热血淹没了似的,他排众而出走向萧御。

    他以为凤大姑娘会觉得难堪。一个妙龄女子被人避如蛇蝎,少女的心思总是要比别人细腻的,像他自己的女儿稍稍一句语气微重的话都能让她气得直哭,何况遭到这种待遇的凤大姑娘?

    没想到凤大姑娘仍旧神情坦然,她甚至还在微笑着点头,好像对他们的做法很满意似的。

    萧御道:“对疫病的恐惧也算是防止疫病传播的第一道屏障。”恐惧是人类最好的防护,可以让人类免于许多伤害,疫病也是同理。

    “但是要知道正确的防护方法才能完全保证自己的安全,也可以免除许多不必要的恐惧。”萧御让百灵从医箱里取出那套白袍子和遮面巾,打开来向众人展示。

    他现在需要很多人手,最好人人都能穿戴上防护的袍子和面巾再去护理病人,必须首先保证医护人员的自身安全。可惜他手上的袍子不多,要大量生产准备出来,就需要李方明去安排。

    他站在大门边,没再朝恐惧的人群走近一步,遥遥向李方明道:“李大人,秦老大夫已经查明疫情,乃是急性暴发的霍乱。”

    “霍乱?!”

    “麻脚瘟?!”

    数十名大夫中间顿时爆发出一阵喧闹的嘈杂声。这个名称他们并不陌生,霍乱每一次爆发都要死许多人,大夫们手头上所掌握的方剂汤药能够救下来的人却只是少数。

    如同飓风一样的飞速传播,如同幽灵一般的无孔不入,根本令人防不胜防。

    “不行,不行,不能再在这里呆着了!”立刻有大夫振臂高呼道,“这里也不安全!我们必须赶紧回城!李大人,您千金贵体,万万不该涉此险境啊!”

    “赵大夫说得对!李大人,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赶紧回城,将城门紧闭禁止任何人进入或者外出!绝对不能让人将霍乱带到城里去,否则便是一场大灾难!只要我们熬到安置所里的霍乱过去了,大家便可以安然无恙了!”

    众大夫纷纷应和,连声向李方明恳求。

    萧御眉头微皱,扬声道:“恕我直言,你们便是躲回城里,也极有可能躲不过霍乱的传播。”

    “你什么意思?!你敢诅咒我们?!”

    那赵大夫怒红了脸道:“这丫头分明是在妖言惑众,危言耸听!她刚才进了安置所,她是绝对不准进城的!她一定是怕了,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要么将大家都留下来陪她一道面对危险,要么她就是想混回城去。李大人,您千万明察啊!”

    李方明犹豫起来。霍乱他也是知道的,的确如同赵大夫所说,若是蔓延开来,那将是一场谁也阻止不了的灾难。如今疫病只局限在安置所里,只要谁也不进安置所,就不会将疫病带出来。

    “霍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萧御朗声道,“李大人,我现在担心的是不只安置所里有疫病,只怕淮迁城里和周边的村镇也已经出现疫情了。”

    安置所的附近有一条河流环绕着淮迁城和附近的村镇,是共同使用的水源。安置所里臭气熏天,因为呕吐物和排泄物都没有经过适当的处置,若是污染了饮水,后果不堪设想。

    “一派胡言!”赵大夫气得跳脚,“分明是你刚才惩英雄进了安置所,现在胡编乱造不过是想要回到城里去。你若是回去才是一切的祸根子!既然凤大姑娘喜欢出风头逞英雄,何不就英勇到底,就留在城外与这些流民同生共死,岂不更是凤大姑娘的大功德?!”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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