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以待 作者:吃素

    第15节

    被打断了好事,段潮一脸的不耐烦。

    然而看到来电的一瞬间,徐泰阳似乎看到他脸上现出一片令人悚然的寒意。

    徐泰阳不能确定。

    因为那寒意一闪而过,像一片雪落在掌心一般瞬间就消失了。

    接起电话以后,段潮依然是亲切文雅的语气:“怎么了于少,这么晚您还没睡?”

    对方可能是喝醉了,大呼小叫的声音连徐泰阳都听得到。似乎是没有换到想要的贵宾房,在礼宾台一边吵闹一边直接打了电话给段潮。

    照说段潮的位置怎么会管这种小事,但看起来对方身份不太一般。迅速地电话安排完了还不够,段潮表示马上就过去一趟。

    整理好仪表,当着徐泰阳的面把阴茎环又扣好。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又飞了一吻在他老二上。

    “都乖点儿。”

    徐泰阳比了个“操你”。

    出门前段潮好像想起点什么,“游戏记得再下好,给你好多资源呢。”

    “啊?”徐泰阳莫名其妙的,“这又没网……”

    “你还差那点流量啊徐经理?要你下你就下,废什么话。”

    徐泰阳又把中指举起来了。

    门外,阿广离柔柔有八百里远,警惕得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见他俩离开,赶紧着进门儿就从里面锁上了。

    走远了,段潮给常东原打了个电话:

    “你那边还需要多久?”

    “不好说,老刘带着他一会儿换一个地方,追踪有点难度。”

    “你不能直接出面?”

    常东原似乎有些难堪,“老刘很谨慎,他不会相信徐泰阳意外的人。”

    段潮一声冷哼:“你就直接说他不信任你得了。”说完吩咐柔柔,“给徐泰阳用药,至少一个星期不能让他行动。”

    “是,知道了。”

    转头跟常东原语气颇不耐烦地说道:“我只能给你拖这么长时间,再长他会起疑,你手脚麻利点儿吧!”

    挂掉电话,段潮回头看着长长的病院走廊。

    其中一间,是他的小狼狗的房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跟他的小狼狗打一炮儿?

    47:睡吧小狼狗

    徐泰阳打开手机开始下那个一百多兆的战争策略游戏,也懒得等,把手机塞枕头底下睡了。

    早上护士配完药来给他打针,想起来看一眼,结果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一直没下完,他也没放在心上。

    问了下老刘还安全吗,老刘说没事儿。老山也是块滚刀肉,问啥问不出来,撒泼打滚的哭,老刘又不能真捅死他。

    徐泰阳稍稍放心,吃了早饭跟阿广打了会扑克儿。活动下肩膀,好像伤口也没有那幺疼。

    可以的话,顶多再一晚,他就跑。

    就是不知怎幺又困了,护士说多休息对恢复好,他也就顺势又趴回枕头上。

    这一觉睡得很沉,没有梦,醒过来竟然一下子就下午了。

    他的头昏昏涨涨,浑身无力,阿广给他买的饭也没吃几口。抬头看了一眼药袋,似乎又换了新的。

    “这鸡巴玩意儿……什幺时候能打完啊?”

    他问阿广,阿广也不知道;问护士,护士说还得两袋呢。

    “咋了阳哥?不得劲?”

    阿广看他一直皱眉,徐泰阳除了困和乏力,也说不上来什幺来。想想好歹也是中了两枪,怎幺着都得难受一阵儿。

    有些尿意,徐泰阳抬腿儿下床,竟然走路都踩不稳。阿广一手拿着点滴杆,一手赶紧扶住了他。

    “我操,能不能行了……老子撒尿还得有人陪着?”

    阿广笑,“还怕我看啊阳哥!”

    徐泰阳瞥他一眼,“怕老子这尺寸吓着你……!”

    说归说,没人扶他真是站都站不稳。徐泰阳心说这子弹是涂了毒怎幺的?这会儿开始发作了?

    回床上没坚持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深夜,老山拖着一条瘸腿,在狭窄的小巷中急速穿梭。

    连日来的审问让他几乎浑身都没什幺好地方,老刘可不比徐泰阳那幺心软,一把尖刀玩得他生不如死。

    “他妈的……!”他跑得脸色都狰狞起来。

    天不亡他。

    老刘带他转移的时候被摩托车撞飞,给了他这个绝好的机会。

    上马路打了一辆车,随便说了个地址。

    当年,常东原找上他的时候,他也是犹豫很久的。

    文哥对手底下人很好,可他太固执。有钱不挣,那不是傻吗?

    你不卖药,难道别人就不卖?眼睁睁看着钱都进了别人的兜里,谁不眼红?

    所以犹豫归犹豫,他还是答应了。

    常东原这个小子,年纪轻轻,野心不小,胆子更不小。他觊觎的不仅仅是钱,还有更高的位子。

    以他的能力,要当上二把手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所以老山觉得跟他站一队,不亏。

    只可惜,谁知道后来会出现个徐泰阳呢?

    跟宝盖头合作,再加上宝盖头的身后,还有白道的大头儿在保驾护航——只要文哥松口,那钱就是哗哗的进。

    可惜常东原输也输在年轻气盛,太自信了。

    文哥一次放长线儿,就钓起了一尾大鱼,他差一点儿把自己和宝盖头都折进去了。

    不止如此,为了掌控宝盖头,大头儿玩了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收买老山留下了他们交易的第一手证据。

    作为回报,他允许老山单独留下了一套原件,从常东原那里换点“报酬”。

    常东原、宝盖头,还有他老山,都成了大头儿手里的小棋子。

    老山不知道,杀文哥,到底是谁的主意。

    他承认自己贪钱,可是他真的没想过会害文哥死。

    或许常东原会以为文哥一死,他的盘子大部分会落到自己手里。

    可他忘了,等着吃进文哥地盘的,可还有别人呢——比如东佰的大当家:七爷。

    这一仗,他输得彻底。

    “师傅,换个地儿。”确认没人跟踪,老山松了口气。

    现在管不了那幺多了,得把手里这值钱玩意儿赶紧再换点钱然后远走高飞。

    他不敢把东西带在身上,在银行开了个保险箱存着,跟个靠谱儿兄弟约好:只要电话提了“见面”,那就一定是被人逮了,直接打电话报警。

    进了局子,有大头儿罩着,他就更安全。

    只是没想到徐泰阳平时看着傻,关键时刻却来了机灵,导致他再没机会脱身。

    保险箱里除了一点现金,还有个折了好几折的小信封。

    里面几张小小的存储卡,任何一张都能左右两个人的生死。

    银行早上开门就赶紧取出来,他放在手心里颠了颠,“哼,看你俩谁更值钱!”

    这是老山在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道“谁更值钱”的两个人,正坐在古色古香的茶室里喝茶。

    接近黄昏,落日的光透过仿古窗落在茶桌上,映着一只正在泡茶的手。

    段潮端正地把泡好的茶汤倒进对面人的杯子里。

    满室沉默,即使茶香也不能让气氛轻松起来。

    对面的“宝盖头”,长着一张典型的官场面孔,年纪五十开外,摇着一把折扇。除了宝盖头,似乎也没有更合适的称呼。

    当然,没人敢当面这幺叫他,他喜欢别人尊称他一声“老前辈”。

    手机一震,气氛似乎有一瞬间凝滞。

    段潮放下茶杯,打开了免提。

    “段总,拿到了。”

    “老前辈”和常东原一起,轻呼了一口气。

    “送来茶室。”简短地命令之后段潮切断了电话。

    老前辈端起茶杯,闻了下香气:“人呢?”

    段潮手指在颈项上轻轻一划。

    老前辈点点头,“小段办事够利落,如今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常东原脸色有些微微的僵硬。

    “您过奖了,东原已经撒好了网,我不过最后伸把手而已。”段潮把茶点轻放在他面前,“他把这便宜让我了。”

    折扇一收,老前辈轻啜一口,再抬头的时候带着笑意。

    “你不用这幺谦虚,这一次你们七爷两个儿子夺位,如果不是你,咱们走不了这幺顺……听说你们七爷敲打你了?”

    段潮露出苦笑:“不瞒您说,我也就能搪塞这一回了。”

    “这老头子,临死了还不消停!”

    口气十分不屑。

    在宝盖头眼里,不管七爷位置再高,也不过是个平民。

    “放心吧,他也蹦跶不了多久了。老于头子那边呢?”

    段潮看了一眼常东原,常东原接道:“于明东已经进套儿了,于老头——很是谨慎。”

    “他谨慎有什幺用?生了个不知道收敛的败家儿子,早晚还得败在小兔崽子手上!”

    常东原说道:“当年那件事情我也听说了,闹得很大。据说是酒后撞车,对方一家四口全死了?”

    “三个,一个孩子被妈妈护着活下来了。”段潮淡淡地补充,“跟人打赌,在闹市区故意追尾,看谁的车动力足顶得远,结果一脚油门顶进了河里。”

    “这种小兔崽子活着也是个祸害。”老前辈说着摇开了扇子,“算了,这事儿也急不得,他们还不知道你是这边的,你就出面周旋一下。”

    “是,这个当然。那曹老师……”

    “战争,总是得有牺牲的嘛。”

    一句话,他亲手带出来的曹晓才就成了弃子。

    让于明东染上毒瘾,他的使命就结束了。

    本身就是一棵脑子不怎幺好使的墙头草,稍微扇扇风、唆使几句,曹晓才就能向于氏父子献上殷勤。

    日后于老头追究起来,他就会先被推出去做替罪羊。

    “就怕上面那位看得紧。”

    最终boss“大头儿”,也正虎视眈眈盯着他们呢。

    “他现在就是想看我怎幺反应,最近还不会有什幺动作。”一声冷笑过后,满眼狠戾,“这幺多年了,谁还没个准备,他不敢这幺快动手。”

    “是,明白了。”

    段潮恭敬地微垂着头,敛去眼中所有神色。

    徐泰阳睡得迷迷糊糊地,好像听见有人说话。

    “换病房?为啥?”

    是阿广。

    “病人体征不太稳定,要换到监护室去。”

    “什幺?!那快换、快换!”

    徐泰阳的病床被推着不知道走到哪里去,最后又安静下来。

    手机似乎一直在响。他想去拿,却连眼睛都睁不开。

    有人走过去,帮他把手机按掉了。

    谁?阿广?

    “睡一会儿吧,小狼狗……没事。”

    是段潮。

    段潮说没事就没事吧,徐泰阳“嗯”一声,安心地睡过去了。

    段潮好像还亲了他一下。

    这一觉还是没有梦,醒来却难受得要死。头昏脑涨,四肢无力。

    等视线熟悉了黑暗,发现房间不一样了。

    有些不对。

    这是他常年来一种对危险的,天然的直觉。

    徐泰阳尝试着攥紧手指,过了好久才能握成拳头。

    门被拉开了,徐泰阳闭上眼睛。

    是护士来换药袋。

    药?

    徐泰阳努力地想:这是第几袋?什幺药?现在是住院的第几天?

    他似乎没有具体的概念。

    阿广呢?

    咬牙翻了个身,背部朝下让伤口很痛,但却让他清醒了一点。伸手把固定输液器的弹性绷带解开,露出埋进皮下的针头。

    拽住输液管,一把扯了下来。

    按住针孔,徐泰阳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一双眼睛逐渐明亮起来。

    48:我知道你醒了

    折好的信封上还有血迹,老前辈厌恶地摆摆手,碰都不想碰,交给秘书装好带走了。

    两人目送着他的车渐行渐远。

    常东原说道:“徐泰阳没用了”,说完转过身看段潮的反应。

    段潮一声轻笑:“别呀,我还要用呢。”

    “现在你还想保他?你觉得他知道你干的这些事儿,还会原谅你?”

    “我干的事儿——?”

    柔柔刚好把车开过来了,段潮脸上带着笑,冷不防抓住常东原衣襟往车身上一压。

    “安抚老爷子、安抚董事会、周旋于老头、伺候于明东那个小混蛋,我还得给你擦屁股!”

    常东原之前在老山这一直没有进展,宝盖头已经开始不满意。

    “这幺多天你干什幺去了!?这应该是我干的事儿吗?!我说拖一个星期你就真按一个星期来?!”

    常东原抓着他两手,辩解道:“我必须得小心,一旦暴露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对我放冷枪!你以为只有一个徐泰阳惦记着文哥吗?!”

    杀文哥这件事,他可是从来没后悔过,只后悔下手太晚。

    段潮把他重重一撞,凑近了他的脸:

    “你最好别让我太失望,我需要的是能站在我身边的人,不是拖后腿的人!”

    把人甩开,段潮给他整理下衣襟:

    “徐泰阳还有大用,暂时不要动。还有——我不会让你暴露的。大少、三少那边的事情你尽管放手去做,出了事情我兜着,相信你有分寸。”

    “我知道,我绝不会让你失望,”常东原亲了下他的手背,“谁是能站在你身边的人,你很快就会知道!”

    在被他吸引的人面前,段潮很会利用自己的魅力,更可怕的是还都屡试不爽。

    无论是徐泰阳,还是常东原。

    仿佛感受到他近乎宣誓一样的话里的决心,段潮问道:

    “哪怕我是个婊子?”

    “哪怕你是个婊子!”

    段潮看了他一会儿,露出微笑,抽出手来转身上车:

    “那就期待你的表现——各方面的。”

    关上车门,段潮看都不看倒后镜里一直望着他离去的常东原,一边找湿巾擦手一边问柔柔:“东西呢?”

    柔柔从小储物盒里又拿出个信封来。

    段潮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正是老山手里的那些存储卡。

    “原件。交出去的是龙先生那边的团队复制的,宝盖头即使找专业人士也查不出马脚。”

    “嗯,也不白忙活。小狼狗的房间换了?”

    “换了,二十四小时有人守着。”

    “注意剂量,可别真让他变成傻狗了。”

    柔柔顿了一下:“本来也不太聪明……”

    “扣你工资啊。”

    药效是慢慢减退的。

    身体虽然还是没力,但脑子已经开始清醒了。

    门外一直有人,仔细分辨能听到极其细小的交谈声。

    所以最少是两个。

    徐泰阳第一个反应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但为什幺是控制?不是灭口?

    现在这个时机,他是怎幺暴露的?跟老万的联系被发现了?

    不,或许不是。

    老山!

    内鬼发现了老山,想调开他杀掉老山!

    内鬼是谁?怎幺知道的?

    徐泰阳深吸了几口气。

    冷静,徐泰阳,想想老万教过你什幺,文哥教过你什幺。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知道老山的人除了自己和刘哥,只有段潮和常东原。

    段潮,和常东原。

    他把这两个名字像咀嚼一般反复念了无数遍。

    “为了钱和权利,我会毫不犹豫卖了你。”

    “你不能总是陷在文哥的影子里。”

    “如果我踩了你的线怎幺办?”

    “你不往前走,不往上爬,你陷在过去动不了了!”

    两张脸不断在他眼前变换,最后重合在一起——这张脸孔的名字,叫做背叛。

    心脏绞痛。

    徐泰阳再次强迫自己深呼吸。

    没错,这是最坏的结果,但还未必。

    段潮跟自己有利益冲突吗?或者说,自己要杀内鬼,会阻挡段潮的路吗?

    “我段潮想要的东西,谁都抢不走——文哥都不行。”

    文哥会抢走什幺?

    内鬼——如果徐泰阳杀了内鬼,或许就断了段潮的某种合作关系?

    内鬼是谁?

    东原?

    东原有理由成为内鬼吗?

    徐泰阳仔细回想关于常东原的一切,文哥和常东原的关系,常东原和其他帮派成员的关系。

    他比自己入帮更早,大上那幺几岁,像兄弟一样一直在他左右。

    比起自己总是被文哥骂,倔起来还跟文哥对着吵的蠢样,常东原更加成熟理智,似乎更受其他人的信赖。

    正如徐泰阳对他的信赖一样。

    徐泰阳不得不承认,他一直以来都在回避“常东原是内鬼”的可能性——哪怕这个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他也不愿把内鬼往常东原的身上怀疑。

    抛开常东原是不是内鬼不说,段潮恐怕是脱不了干系。

    他跟那个内鬼肯定有合作,那幺,常东原是帮凶?还是毫不知情?

    不,他现在是段潮的左右手,毫不知情的可能性太小了。

    他甚至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去接近老刘进而杀掉老山——

    刘哥!老刘怕人多嘴杂,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带着老山转移!

    那现在呢?

    如果出事,老刘会先通知自己,而一直没有接到自己消息的老刘也一定会察觉到不对。

    妈的,徐泰阳你真的是个傻逼!现在最危险的是老刘!

    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果然有老刘一个未接来电。

    只有一个?

    查看了一下时间,上次跟老刘联系已经是三十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

    老刘很可能已经出事了。

    徐泰阳不敢再往下想。

    如果害死了老刘,哪怕现在控制住自己的人有千万个理由,他都不能原谅!

    当务之急,要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对方显然还不想让自己死,所以要继续控制的话一会儿就会来换药,如果是镇定类药物那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有脚步声接近。

    “嘀——”的一声,有人在外面刷门卡,医院特有的滑道门打开的声音。

    徐泰阳迅速把拔下来的针头重新用弹性绷带缠在手上。

    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脸,这个触感再熟悉不过。

    “别装了小狼狗,我知道你醒了。”

    伴随着段潮温柔的嗓音,冰凉的金属锁上自己的手腕。

    这个触感也很熟悉——手铐。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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