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成精没有户口指标怎么办 作者:茶深

    第4节

    祁江不太理解,“为什么呢?有人喜欢自己的妹妹,应该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吧,为什么晋流芳会不高兴呢?”

    白淼淼弯下腰,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以后会懂的……”他数了一下手指,“也十几年了吧,谁知道李漓为什么这么喜欢沉香。”

    祁江心想,他也就才活了十几年,李漓喜欢沉香就喜欢了十几年了。李漓一定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欢那朵叫做沉香的花儿。哪怕它只是一朵不说话的花儿。晋流芳一定也……

    “哦。”祁江说,他也许什么也不懂,可是他在此刻,忽然明白了那朵花对于他为数不多认识的一些人来说,是何等珍贵的事物。

    “晋流芳手上的那个户口,是为沉香准备的……”祁江喃喃道。

    “什么?”白淼淼没听清。

    祁江摇摇头,“没什么。”

    白淼淼回头看他一眼,说:“你不是要去蹭课吗?你得赶紧了,我听到预备铃响了。”

    祁江心里暗道不妙,抓了书包就赶紧跑。

    祁江从后门偷偷溜进去,上面讲评的老师若无其事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表示,继续讲题。

    祁江摊开自己的试卷,对着黑板上选择题正确答案一道一道地勾了起来。

    “这道题我们上周的时候讲过,谁再做错自己去抄错题集十遍。”

    祁江羞愧,公式又记错了。他翻出错题集,在那个公式下面用红笔狠狠地画了两道杠。

    他正为着错题焦头烂额,那边凤凛大清早打了个电话给实验室里连夜蹲数据的小徐。

    “凤老师,您是来查岗的吗?我在实验室呢,真的在,学弟也在,不信我叫他听电话……”小徐挠着鸟窝一样的头发,把一边坐在墙角打盹的学弟推醒。

    “不是,我是想让你明天跑一趟基地。路费继续报销。”

    小徐满头问号,“跑行政处吗?”

    “不用——你还记得祁江吧?”

    小徐回答:“嗯,那个灵力异常的桉树精。”

    “……我低估了这次会议的用时,可能还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回去……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祁江的人形维持快到极限了,你去看看他,如果有什么异常,马上把他带出基地。”

    第 18 章

    18

    这个班的学生基本都知道有个小学弟经常过来蹭课的事情,不知道是谁从杂物仓库新搬了一套半新不旧除了桌腿摇摇欲坠其他都很完美无缺的桌椅放在最后一排。反正这个班是个中级考试班,考合格的学生就会升入高级班学习,不合格的就继续考,班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少。毕竟初级班考入中级班的难度和中级班考入高级班的难度不是同日而语的,所谓哭着进去,笑着出来。

    老师讲评完试卷坐在讲台上宣布自习,几个学生拿着试卷上去问问题。祁江借了前排学长的笔记抄,抄到放学还没抄完。

    “学长,能不能借我……”

    “没事没事,你慢慢抄吧,我不急着用。”学长爽快地答道,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下课了,他站起来招呼几个同学一起去吃午饭了。

    祁江抄啊抄啊,好不容易抄了密密麻麻一整面,视线越写越模糊,不知不觉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这个班只补上午的课,祁江一觉睡到夕阳晒屁股。学生们见还有人在都刷拉拉跑了,竟然也没人把门锁了。

    祁江在梦里还在稀里糊涂背公式,梦见自己在考场上写卷子,明明还有十五分钟就收卷了,考试题目却一个也看不清。这时他听见叩叩地啄木鸟啄木的声音,他回头一看,一只毛色艳丽的啄木鸟正扒在一棵大树上,明黄色的鸟喙在大树上哒哒哒地叩着。

    叩叩叩,叩叩叩。

    祁江咚地猛地一抬头,没有什么啄木鸟,只有坐在对面对他横眉倒竖的晋流芳。

    “你搞什么鬼?”

    祁江捂着磕红的额头,迷茫四顾,天色已经晚了,他能闻到余晖特有的清凉的气息。“啊,你怎么在这里?”

    “我路过发现又一间教室没锁门——话说你真的在哪儿都能睡啊?”他揉了一把祁江的头发。

    祁江看了看表,坏了,他还没抄完笔记,学长已经走了,他不好把人的笔记私自带回去,万一别人明天要用,找不到该多着急啊。

    “还愣着干什么,快写啊,写完了快走,教学楼大门九点锁门。”

    “哦哦……”祁江忙不迭地抓起笔,他写了几个字,又抬头望晋流芳,“你不走吗?”

    晋流芳挑挑眉,说:“你管我。”

    “哦……”祁江乖乖低头抄笔记。

    晋流芳抱着胳膊看他抄笔记,“学到哪儿了?”

    “语文学到古诗了……”祁江羞愧地说。

    晋流芳想了想,古诗,那应该也就是初级刚开始的程度,他问:“春眠不觉晓?”

    祁江眼睛一亮,点头,“嗯!”

    晋流芳漫不经心翻着他摆在桌面上其他的习题集,上面密密麻麻用红笔写着改错,“数学呢?”

    “三角函数吧?”祁江头也不抬地说。

    晋流芳:“……”

    祁江写了几个字,突然默默地说:“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晋流芳问,他以为自己没听清。

    “我也是这样,灵力值很低,凤叔叔说我这样的,以后化不化得成人形都很难说……但是你看,我这样的都能化形了,沉香也……”祁江讷讷道。

    “沉香和你不一样!”晋流芳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哦。”祁江说。

    晋流芳噎住了一下,才磕磕巴巴,气势全无地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祁江低头继续奋笔疾书,说:“本来就不一样啊。”

    晋流芳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才好,左顾右盼望了一下四周。祁江一心一意抄笔记,水性笔在笔记本上刷刷刷地移动着,密密麻麻。

    晋流芳看他的手。祁江化形本来就小,就像个普通人类中的十六七岁,树木类化形大多容貌只能算清秀,和娇美,华丽都沾不上边,除了他们的眼睛真的非常非常黑。他的一双手也像是小孩子一样白白嫩嫩的,只是握笔的指节都积了厚厚的茧。晋流芳记得第一次看他握笔,还嫌弃他的握笔姿势的时候,那些茧都还是没有的。

    他不知不觉说出了声:“有必要吗?”

    “什么?”祁江抬头看他。

    晋流芳看到他的神情如常,知道他刚才没有介意,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语气又轻浮了许多,“我是说——你才预备班,有必要这么拼么?学那么多有什么用?你想当秦沐云第二?”

    祁江停下笔,抬头看他的眼神极尖锐,余晖给他的眼神镀了一道仿佛古兵刃的湛然刀光。晋流芳不觉悚然一惊。

    “我当然和你们不一样。”祁江平平淡淡地说,他的眼神却透着压不住的火光。晋流芳觉得他要哭,又觉得他在生气,“我没有别的路走了。”

    晋流芳感觉他似乎被这句话钉在原地,震慑得说不出任何词语。

    “祁江!”小徐风风火火推门进来。

    晋流芳如梦初醒,回头看这个贸然闯进教室的陌生人。

    “凤老师让我来找你,走走走,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小徐一上来就拉着祁江要带他走。

    “小徐姐?”祁江一脸茫然。

    “赶紧收拾东西……啧,你这道大题怎么这么粗心,x的范围你怎么会忘了算?”

    祁江说:“对不起……”

    晋流芳站起来,“你是谁?”

    小徐似乎现在才发现教室里不止她和祁江两个人,“诶,这位同学……”她转向祁江,“你同学?”

    祁江说:“呃……唔。”

    小徐换了张笑脸,说:“你好你好,我是凤老师手下的学生,凤老师来找我接祁江出去有点事儿。”

    晋流芳皱眉打量她,“我校是封闭式教学,不管是谁,没有班主任批条都出不……”

    小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在他鼻尖前晃悠,“这是凤老师亲笔签名的请假条。”

    晋流芳常年在办公室帮老师的忙,自然知道这种假条的存在。通常是老师忙或者不在学校,就会提前给假条签好字交给信任的学生,到时候再往上填写请假日期就好。可是他也不能反驳这种请假条无效。

    “收拾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祁江手忙脚乱背起书包,就被小徐抓着手腕拖出教室。

    “喂……”晋流芳想要伸手阻止,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基于什么理由,甚至到底是基于怎样的心情,才去拦住祁江。

    祁江跟着小徐一路小跑走了出去,听到他的声音回头,匆匆忙忙跟他说:“再见。”

    晋流芳呆愣在原地,只能回应道:“再见。”

    第 19 章

    19

    祁江第二次体检和第一次体检有一点微妙地不同。第一次的时候给他体检的那个小姑娘还像是躲炸弹一样躲得远远的,而小徐就大大咧咧站在他身边读数。

    “我们实验室是专业实验室,你是不知道这台机子,这可是装载日晷系统10的,你知道日晷不?”小徐拍着检测装置的外壳,向祁江吹嘘道。

    祁江被一根小管子夹着手指,茫然地摇摇头。

    “那可是我国自主研发的第一代高度精确灵力探测装置,那结果精确度,可不是一般的灵力探测器能比的,想来凤老师也是大手笔,听说经费申请都申请了几年才批下来的这台,你可有福了!”

    小徐一腔自豪之情一江春水付之东流,祁江不解风情呆头鹅似的点头,“哦,哦。”他着实不懂怎么就有福了,什么检测不都一样吗?

    “滴——”一声,灵力检测装置跳出了一行数字。

    祁江歪着头跟着凑过去读数,“017543……”

    他激动地跳起来,“小徐姐,小徐姐,是不是我的灵力增长了000043?”

    小徐默默地摇摇头,抱着胳膊说:“不,只是因为我们的这台机子比医院的精确多两位数。”

    祁江瞬间枯萎了。

    小徐出去给凤凛打电话汇报结果请示下一步,凤凛那边沉吟了一阵,说:“他这样的例子我们确实是没见过,我不在当地,灵力无法顾及到,你让他先别回学校,等我回去再看具体情况。实验室器材和安保设施至少比基地完备,如果出现什么问题,你先带他去隔离——”他停了下欲言又止。

    “凤老师?”小徐是他多年的学生,听出他话里多少有未尽之意。

    “——他的事情你先别和任何人说,包括你师弟。”

    小徐和她师弟们正在做一个项目,等同于住在实验室了,祁江被赶到边边有人给他清理了一张不锈钢的实验桌,小徐和她师弟在那边做实验,祁江在这边坐着小板凳写作业。

    “小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课呀?”祁江摇着笔杆子问。

    小徐头也不抬盯着试验装置的显示器:“啊?回去上课?这我可不清楚,得等凤老师回来再说。”

    祁江也知道一定是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从凤凛当初的语气他就已经感觉到,这件事不能大张旗鼓,至少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他咬咬唇,说:“那凤叔叔什么时候会回来?”

    小徐抽空望着天花板想了下,“大概十三十四号的飞机吧——我也不太清楚,他们那种会议难缠得很。”

    祁江心里一滞,十五号就是他的升级考试了。他的数学还好,自己带的卷子还没写完,而且小徐出的题目比考试大纲可难多了。可是语文……

    一屋子全是理科生,虽然祁江那种水平的语文题目还是不在话下的,可是会和教就是两码事了,一水儿白大褂在那儿抓耳挠腮硬是表达不清,祁江听着他们连比带划言不达意也一头雾水。

    祁江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的这个升级考试一年才有一次,他如果这时候连课都不能正常上,更不要说考前准备和复习了,难道还要继续听一年的墙角,继续只能在后门蹭别人的课?

    况且,他来这里的最终目的是户口。户口啊户口,那个可不是近水楼台唾手可及的东西,他连初级班的门都踏不进,还谈什么留校,那可是要打败全校所有的学生才能竞争到的名额。而现在,他可能连升级考试都要再荒废一年。

    祁江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他打心底里,真的真的不想给凤凛再添麻烦了。

    小徐看着他坐立不安,当机立断,给祁江马上在网上下单买了一套青少年必读书目,还带着注音的那种。

    这是祁江第一次拥有自己的书。虽然他周末没有课的时候也会去图书馆,可是那是图书馆的书,他不敢弄脏,更不敢在上面做笔记,而且不能多借,借久了还得马上还。祁江简直如饥似渴地想要属于自己的书,不是教材也不是字典,而是书。不管是怎样的书,他都愿意。

    于是暂时祁江也不问什么时候回去了,天天窝在角落捧着书爱不释手地读。饭也顾不上吃了,水也顾不上喝了,更顾不上凤凛了。

    小徐担心他近视,隔两个小时就要赶他出去外边放放风做眼保健操。祁江在门口磨磨蹭蹭一会儿,又溜了回来。

    小徐买的这套书她还特地选了一套都是针对学龄儿童的小薄本的,唐诗宋词精选,四大名著精选,还有点什么一千零一夜,安徒生童话,删减版的,带着大幅插图和汉语拼音。不过祁江暂时还分别不出什么好坏,这是他的书,他怎么看怎么喜欢。

    书很快被祁江啃完了,还翻来覆去啃了几遍,小徐看这样不行,又把他领到了他们大学的图书馆,那可比基地的图书馆气派多了,祁江如同老鼠掉进粮仓,一头扎进去,把图书馆待成了托儿所——小徐早上送他进去,晚上送他出来。

    小徐内心祷告,凤老师,凤院长,凤大仙,您快回来吧,您再不回来,我拿这个小祖宗真的没辙了。

    祁江从十号开始就睡不好,一躺下去就想七想八,翻来覆去,他看着床头明亮的月光照进来,内心惴惴,想着,如果凤凛回不来,他还参不参加考试?

    学校里的白淼淼此刻却清闲得多,他已无级可升,就等着什么时候基地开放选拔招聘了。他倚在门框咬着苹果,“哟,李漓走了你倒来了,你们约好了?”

    晋流芳趴在栏杆上,一副老子很不爽的脸,幸好白淼淼这宿舍楼层高,不然下面的人看到晋流芳这个样子,估计多少怀春少女心都要碎成玻璃山。“你说那到底是什么人?”

    白淼淼拍拍手把果核一扔,“你不是说她是凤老师的学生?”

    他走过去戳了戳晋流芳气鼓鼓的脸,“诶,你说你俩都是凤老师的学生,论起来也没谁比谁差,怎么就让祁江跟她走了呢?”

    “我怎么知道!”晋流芳怒气冲冲。

    第 20 章

    20

    谢天谢地凤凛按时回来了,小徐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他们相遇。凤凛刚下飞机就给小徐打电话,说自己直接动身去基地,让她把祁江也送回去。有凤凛在,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祁江在实验室都快憋坏了,习题集能做的都做了,书也看完了,拼音也熟练了然而没什么人能让他在面前施展一番。考试近在眼前,他把廖老师给的真题卷子做了一遍又一遍,擦得试卷上全是黑乎乎的印子。

    祁江没有户口,办手机卡麻烦许多,况且基地是全封闭的,也没空出门。不管是他父母还是凤凛,都没想到要领他去办张卡。祁江惦记着,他爸妈会不会给寝室打电话,如果打了,白淼淼会怎么说?会不会露馅?想着又要让远在家乡的父母跟着着急上火,祁江更着急上火了。

    小徐这两天盯着一个至关重要的数据抽不开身,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徐拍拍学弟的肩,让学弟去送祁江。

    祁江临走前,小徐把他叫住了,神秘兮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香包,香包上绣着闪亮亮的花草,用一根红线串着,祁江眨巴眨巴眼,“这是什么东西啊,好香!”

    “嗯哼,这是你小徐姐的朋友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叫御守。”小徐鼻子哼气。

    祁江闪亮亮的眼睛看着她,“御守是什么?”

    “呃……这个嘛……”小徐思考了一下,简单粗暴地解释道:“就是平安符!保佑你考试顺利的!”她大力拍着祁江的背。

    小徐虽然平日看上去粗枝大叶不修边幅,然而作为凤凛的第一得力弟子,那科研水平和学术水平还是甩普通人类几条街的,人家好歹也是学霸,她说能保佑考试顺利,那当然是一定能保佑考试顺利咯。

    祁江继续闪亮亮地望着她:“小徐姐你也有吗?是不是很灵验?”

    小徐嗤笑:“拜托,我可是科学工作者,怎么会相信这种迷信的玩意儿呢?”

    祁江:“……”

    小徐自觉失言,干笑了一声,说:“诶呀,现在科学研究有证明,人的心理暗示会对其行为造成很大的影响的,你就当一个心理暗示吧——对吧!多科学!好了好了车来了快走吧!”

    祁江走的时候书包还是半满,回来的时候书包鼓鼓囊囊像是背着一块造型奇异的石头,怀里还抱着一沓。

    学弟把祁江送到大门口,门口站着的不是红脸的关公,而是黑脸的晋流芳。

    “你还知道回来?”晋流芳说。

    祁江抱着书,涨红了脸,摇摇晃晃走到他面前,习惯性低头道歉:“对不起……”

    学弟在旁一看,被气势汹汹的晋流芳一阵猛盯,“你是谁?”

    学弟心想小徐师姐你可害苦我了,我走的时候你咋不跟我说这边还有个活阎王呢?学弟磕磕巴巴:“我,我是凤老师的学生。”

    晋流芳心想,好啊,又一个凤凛的学生。他心想着,凤凛看上去就是不爱管闲事的人,怎么学生一个比一个事儿。——他在此刻俨然把自己划出了凤凛学生的范畴。

    学弟暗觉不妙,找个借口溜之大吉继续回去从事光荣而高尚的科研工作。

    晋流芳抱着胳膊,“说,你错在哪儿了?”

    祁江憋了老半天,在脑内把当时的状况再回顾了一遍,实在不知道自己哪儿又惹到晋流芳这位祖宗了,“不,不知道。”祁江哭丧着脸。

    晋流芳一口气上不来,刚想叉着腰训人,突然转念一想,祁江到底又哪儿做错了?他上不着天下不挨地地左右一计算,突然尴尬地发现自己这顿无名火发得很没道德制高点,属于无名之师,瞬间他蓄势待发的训祁江的气焰矮了一头。况且,论起得罪,临走前他自己说话也不是很好听啊想起来,还好祁江天生一根筋,恐怕也想不起他说什么了。

    他干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大人有大量地说:“哼,算了。”

    祁江默默松了一口气。

    晋流芳说:“拿来。”

    祁江一头雾水,颤颤巍巍地问:“什么?”

    “书。”晋流芳恶狠狠地说,“你拿这么老大堆还看得见路吗?”

    祁江心里想着看得见啊,可是又不敢反驳晋流芳生怕再激怒一次太上皇,连忙把书递过去。

    晋流芳刚一把接过,沉得身子一矮,还没等他站直,晋流芳突然皱皱眉,说:“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啊?”祁江说,“桉,桉树的味道啊。”

    “不是。是薰衣草。”晋流芳一脸嫌弃,“哼,廉价香精。你不会买了路边摊的香包吧?”

    “呃……”

    还没等祁江说话,晋流芳眼一尖,从他脖子上挑出一根红线,红线缀着那个香包摇摇晃晃,他挑眉看他,“这是什么?”

    “是,是御守!”祁江结结巴巴地说,从他手里抢过香包,塞回自己的领子里,“别看了!”

    晋流芳原本只打算嫌弃他一番,看他这样慌慌张张地藏,反而起了疑心。他仔仔细细把祁江从头扫到尾,发现对方耳朵根都红了,而且还根本不敢和自己对视!

    “谁送你的?”晋流芳问。

    “没,没谁。”祁江躲闪道。

    “把你带走的那个?——还是送你来的这个?”晋流芳拦住他,沉着声音问。

    祁江不知道晋流芳为什么突然又开始生气了,更不敢把小徐的名字告诉他,晋流芳一开始就对她态度不是很好的样子,难道他们之间有过什么龃龉?

    “好了你别问了!我自己买的行了吧!”祁江也顾不上还有半副身家在晋流芳怀里,一溜烟跑了。

    晋流芳:“……”他看着祁江慌忙逃窜的背影百感交集。好啊,长出息了啊,这小子,出去一趟回来都会瞒人了。他不知为何内心无限凄楚又愤懑起来。

    祁江气喘吁吁跑到寝室门口,白淼淼正拿着本子准备出去,看到他一合掌,说:“可巧,有李漓没晋流芳,有晋流芳没你,有你,晋流芳倒不来了。”

    祁江听不懂他什么意思,只是见他提起晋流芳,一身白毛汗都要起来了。“晋流芳怎么了?”

    “没什么。”白淼淼笑嘻嘻地出门了。

    第 21 章

    21

    升级考试应该是祁江有生以来(虽然他也没有生多少年)参加的最漫长的考试,不是心理上的漫长,而是客观上的漫长。

    祁江大清早起床检查有没有漏带考试用品,准备先去操场最后一遍巩固一下考试内容,那边厢白淼淼床上铃声大作。

    祁江吓了一跳,白淼淼是从不肯设闹钟一定要睡到自然醒的。

    白淼淼破天荒地爬起来迷迷瞪瞪看着他,支吾了半天,说:“哦,你考试加油。”

    祁江说:“谢谢。”

    白淼淼头一倒,继续睡得昏天黑地。

    祁江:“……”

    他轻轻把门带上,领口里还挂着小徐送的那个考试御守,被自己的体温捂得温热,他暗自按了按那个香包,给自己打了打气,去背书了。

    升级考试上午一科下午两科,中间休息一个半小时给学生吃午饭。

    祁江提前熟悉考场,学校的灵力屏蔽装置已经开起来了,听说这种装置开启还需要预热,所以学校在考试之前就会让机器开始运作,以防到了考试时间灵力还没屏蔽干净。

    祁江伸手张合了一下手指,脑子里嗡地一声,那种熟悉的在粘稠的雾气中活动的感觉又来了。可能对于人类来说,灵力才是多余的东西,然而对于他们妖精来说,没有灵力的空气才是多余的。

    第一科是祁江最头疼的语文,他基础知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恶补,已经好很多了,就是最后的看图作文,祁江嘴笨,老是摸不着答题思路,也没其他人专门指导过。只好硬着头皮期望其他的题目能拉高一点分。

    临近中午,陆陆续续有学生交卷出去了。祁江想起自己第一次考试似乎也是这样,别人都做完交卷纷纷走了,他坐在那里瞪着眼睛茫然得想哭。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时至今日依旧深深缠绕着他。

    然而不同的是,他已经不再无能为力了。他不再感到陌生,也不感到惶恐,他认识试卷上的每一个字,每道题目都似曾相识,他对它们亲切如老友,他终于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不是靠张红湘和刘潇,也不是靠凤凛,不靠世界上任何人,只靠自己和自己的脑子。

    这种感觉让祁江莫名地兴奋和跃跃欲试。

    他写下了最后一个句号,也交了卷。

    因为中午时间间隔比较短,基本没人选择留到考试结束,大家都想早点交卷去吃午饭没准还能有时间睡个午觉。

    祁江常识课没听过多少节,不敢怠慢,索性中午不会去,就在考场的空教室里复习下午的数学和常识,至于午饭,他早就带了面包和白开水,一边看书一边垫巴垫巴,眼巴巴等着下午的考试。

    他复习了一遍考点,渐渐有早到的学生打着哈欠也进考场温书,大家都抱怨着这次时间太短了都没睡够,太影响考试发挥了。

    祁江心想幸好我没睡,他一睡起来估计又得到大傍晚了……

    做起数学来祁江那可谓是得心应手了,毕竟他好歹也算是凤凛手下青年才俊学霸小徐的得意门生(小徐就这么一个门生),刚才的常识他感觉做得不是很好,所以更是下定决心数学一定要答好,把分数拉回来。

    他哗啦一声翻到了第二面,手上紧锣密鼓在草稿纸上算不停。后面几道答题他都有做过,更难的小徐都有给他出过,他刷拉刷拉写着公式和计算结果,突然呼吸一顿。

    像是被人在太阳穴打了一拳,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直接倒在课桌上。他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骨骼都在噼里啪啦火花乱窜,似乎下一刻就要挣脱身体的束缚喷涌而出。

    头好疼,好想吐……

    祁江抖着手几乎拿不住笔,额头上冷汗直冒。

    监考老师也发现了他的异常,走到他的桌子边,“同学,你没事吧?”

    祁江摇摇头,气若游丝地说:“没事……”

    他不想现在就出考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为此付出了那么多,焚膏继晷夜以继日,他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希望近在咫尺又在他唾手可得之际就此熄灭。

    监考老师向自己的同事使了个眼色,对方默默点了点头出去了。

    祁江的笔都在试卷上用力得戳出了一个小洞。他的眼前一片血红,几乎看不清题目,可是他还是用力睁大着眼睛想看清楚。

    最后宛如一根线终于在脑海中崩断,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

    不能睡,祁江咬着牙,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都要鼓起来了,绝对不能睡过去……

    他的意识如风中之烛摇曳不定的最后的最后,他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拢住了自己的手。

    凤叔叔,救救我……

    他眼角泛泪,一头栽了下去。

    祁江猛地坐起来,他的腰上盖着一个白色的薄被,头疼欲裂。

    “你醒了?”凤凛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把拿着的报告书放在手边。

    “凤叔叔……”祁江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很疼——不对,他四肢百骸全都很疼,好像是种下了千千万万的小刺,稍微动弹一下就一扎一扎的。

    祁江捂着喉咙,垂下眼睛对着膝盖上白色的棉被发呆,他不敢抬头看墙上的钟,也不敢问凤凛时间,他沉默了一阵,才出声:“……考试呢?”

    凤凛说:“结束了。”

    祁江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可是还是控制不住鼻子一酸,可是他不想在凤凛面前哭,只好低着头不去看他,“我是不是,给您添了麻烦。”

    凤凛摇摇头,“没有。”

    “对不起……”祁江小声地说。

    “我是说,你真的没有给我添麻烦——我去的时候,你还是人形。”凤凛说。

    祁江红着眼眶抬头,“我没有变回去?”

    凤凛摇摇头,纤长的手指覆盖住他的手,“你能感受到吧?你现在的身体里有的是灵力……”

    祁江心想,他到底还是给凤凛添麻烦了,还要凤凛输送灵力给他。说到底,他们家已经欠了太多凤凛的人情,凤凛身居高位,事务繁忙,却还要为着他的事情东奔西跑。

    还有考试的事情……

    祁江问:“我爸妈知道吗?”

    凤凛摸摸他的头,说:“你想让他们知道吗?”

    祁江默默摇摇头。

    “那他们就不知道。”凤凛平淡地说。他拿出一个小管子,这个东西祁江不是第一次见了,他乖乖伸出手指,嘀了一声,上面浮现一行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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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凛皱皱眉,说:“流芳真是胡闹。”

    第 22 章

    22

    祁江瞪大了眼睛,“晋流芳?”

    凤凛说:“我那时候在第三实验楼,晋流芳说监考老师让他通知我,等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抱你下楼了。”

    两个监考老师都是新老师,又是人类,吓得魂飞魄散的,又不敢离开考场怕失职。还好晋流芳在楼下刘老师办公室做事路过,被招来让他跑腿找凤凛。

    凤凛说:“你的灵力的问题,晋流芳原本就是知道的,为了稳住你的人形硬灌了灵力进去,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祁江一听掀了被子光着脚就要跑出去,他想,三百多,怎么会有三百多,他记得晋流芳统共就有三百多,都给了自己,他怎么办?

    祁江知道那个滋味,灵力在身体里流失的感觉,很疼很疼,就像是四肢百骸被一只沾满沙子的手不停地揉搓。那可是晋流芳啊,特别漂亮,时时刻刻都体体面面的晋流芳啊,他怎么能没有灵力呢?

    “晋流芳!”宿舍楼静悄悄的,天色晚了,湿气落下来,踩着地板觉得凉飕飕的。祁江砸门,“晋流芳!”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为什么不开门呢?他会去哪儿了呢?为什么他醒来的时候他不在呢?

    祁江咣咣地砸门,整个走廊像是死了一样地寂静。

    像是一阵风吹,紧闭的大门轻轻地敞开了。

    一朵花无言地沐浴在夕阳的暖光中,正对着他,花盘垂垂欲坠,像是在等他。

    祁江呼吸一滞,他觉得腿脚发软,那汹涌拍打于自己躯体内的灵力此刻宛如惊涛骇浪,重重地喷薄而出,和那朵花遥相呼应。

    好像是见惯的场景,晋流芳的房间有一朵花,可是又好像有什么不同,这里并没有晋流芳。祁江清晰地知道那不是沉香,沉香早已经不在这里了。

    祁江跌跌撞撞走到那朵花的面前,和它相顾无言。

    “对不起……”祁江喃喃道,他脑子里回旋着无数的话,无数的话想说,他想说给你添麻烦了,又觉得太轻,想说何以至此,似乎又过重。

    那个可是晋流芳,对于祁江而言,像是梦一样的晋流芳。他似乎拥有祁江没有的一切,光鲜美丽,俊逸洒脱,自由自在的晋流芳,无所不能的晋流芳。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存在在那里,就能让祁江感到希冀。

    更重要的是,更重要的是——那时候他向他伸出了手。

    祁江一瞬间感受到了天寒地冻大雪茫茫,他浑身发抖。

    早知道这样,早知道这样的话,当初就不该惹他生那么多的气,多顺着一点他就好了,他那么好看,谁都会心想骄纵他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你干嘛抱着我妹妹哭?”背后传来开锁的声音。

    祁江一回头,晋流芳热气腾腾披着浴巾面无表情地看他。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既没有缺胳膊少腿,也还是人类的样子。

    祁江红着眼睛,眼泪刷拉一声下来了,他当场嚎啕大哭,踉踉跄跄去扑晋流芳,左脚踩右脚差点跌倒,晋流芳上前一步接住了他。

    祁江哇哇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清楚。考试的事情,身体的事情,他憋得很辛苦很辛苦,才没有在凤凛面前哭。晋流芳就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怎么了,这又是怎么了?”晋流芳拍着他的背,扯着抽纸胡乱给他擦眼泪,他刚刚洗完澡,身上传来好闻的花香和暖烘烘的蒸汽,祁江哭得直打嗝。

    晋流芳一头雾水,他想了想,软着声音说:“小可怜,好了好了,不哭不哭,考试一定会过的……”他把祁江放到沙发上,蹲下来继续给他擦眼泪,“你想想,你不就是少答了半个小时吗?最后一道大题考场上就算再给他们三个小时也不一定有人做得出来,你一定会过线的!”晋流芳以为祁江因为考砸了,才伤心哭的。

    “你……你不会变成花吧?”祁江抽抽噎噎。

    晋流芳戳了一记他的额头,“你以为我是谁啊。”他故作轻松。

    他那时是真的急坏了,看见祁江心跳都快没有了,脑子一懵就交了几乎全部身家,还是硬灌进去的,按理说,祁江和他不同属,灵力流通不会像同族那样自然而然。可是当时他也没想那么多,硬是活生生给他灌了进去,灌得他一身冷汗。

    他想了想,问:“凤老师说你好像受不了那么大的灵力,”他摸摸他的额头,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祁江哽咽道:“脚疼。”

    晋流芳低头一看,祁江光着脚来的,虽然学校里算是相当干净的了,可花草树木载得太多,还是一脚的沙土。晋流芳皱皱眉,给他找擦脚布。“你鞋呢?还这么乱跑,踩到碎玻璃有你好看的。”

    祁江揉着眼睛继续抽噎,“胳膊也疼,肚子也疼,哪哪都疼。”

    晋流芳翻了一个白眼,却也没牙尖嘴利地堵他回去,默默找了毛巾给他擦脚。

    “没受伤吧?”

    祁江摇摇头。

    晋流芳任劳任怨蹲在地上给他把脚弄干净,祁江眼泪总算止住了,脸上一道道哭红的印子,别提多凄惨了。他前段时间还每天加班加点复习,脸色都不是很好,眼底一片青黑。

    晋流芳当机立断,“睡着就不疼了。”

    祁江红着眼睛看他,“真的?”

    晋流芳坚定地一点头,“嗯!”

    祁江讷讷地起身,说:“那,那我先回去了……那个,能不能借我双鞋?”

    晋流芳一把把他摁住,说:“你在这儿睡就好了。”

    晋流芳舍友就是沉香(鉴于没有化形所以性别栏填的是无),他就这样光明正大一个人独享一套寝室。

    “这样,这样不好吧。”祁江局促道。

    “我会通知白淼淼的,你先睡吧。”

    祁江脑子还是一团浆糊,被迷迷糊糊领进卧室门,高床软枕这么一躺,轻飘飘的羽绒被这么一盖,整个房间都充盈着淡淡的好闻的花香,瞬间忘乎所以,睡得不省人事。

    李漓看见望远镜中的晋流芳突然转身对着自己比了一个中指。然后指了指自己身后,再指了指他的身后。

    作为晋流芳多年发小的李漓迅速接受到了脑电波,他一身冷汗,狗腿子似的忙不迭转身跟屋里的白淼淼说:“淼淼啊,晋流芳说今晚祁江在他那儿睡,不回来了。”

    白淼淼摘了耳机,说:“哦。”

    第 23 章

    23

    晋流芳走回去拉上窗帘给祁江掖了掖被角,祁江这一天没休息好,还高度用脑,最后还一波三折遇到了这么多的事,一躺下瞬间就睡沉了。

    晋流芳把他不知道是泪湿还是汗湿的贴着脸颊的发丝捋开,祁江侧身蜷缩成一团睡着,迷迷糊糊把他的手指抓在手心里,睡着的身体体温偏高,暖烘烘的。

    晋流芳有点想笑,本来想把手指抽开,祁江突然小声地在梦里喃喃道:“妈妈……我好疼啊……”

    晋流芳愣了愣,不动了。他默默坐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

    祁江先是做了许多记不清的梦,迷迷糊糊梦到自己还是一棵树的时候,梦到刘潇和张红湘,还有来这里之后遇到的很多人,他像是走在一个遍布雾气的小路上,露水凉丝丝地贴着他的手臂,他走了一段距离,终于一个人也遇不到了。

    这时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唤他:“桉树。”

    那声音朦朦胧胧在他脑子里回响着,甚至听不清是男是女。

    祁江在乳白色的梦里茫然四顾,“你是谁?”

    空白中那声音停顿了下,突然变成一个确切的女生的声音,那声音说不清是年轻还是年长,像是有万千的人的声线重叠在一起,“我们才刚见过吗,不记得了?”

    祁江心中似有灵犀一点,“你,你是沉香?!”

    对方似乎轻笑了一声,说:“沉香是什么?”

    祁江茫然道:“沉香,沉香就是晋流芳的妹妹,你是晋流芳的妹妹吗?”

    对方咯咯咯笑起来,不知道是奚落他还是单纯觉得好笑,“晋流芳算是什么?也敢自称我的哥哥?”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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