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总在崩坏 作者:木子墨白
第11节
看着小东西眼底的青色，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冲着刘芸儿礼貌地道别之后，便一弯腰抱小孩儿似的将人抱起，施展身法会客栈去了。
刘芸儿痴痴地望着叶九离消失的方向，漂亮的脸蛋儿上闪过了一丝倔强，不，应该说是偏执。
“他长得真好。”她轻轻低喃着，声音隽永，语调温柔，那里面的柔情蜜意，却不让人觉得舒心，反而只有寒毛倒竖的感觉。
“小，小姐，可算是找到你了！夫人找不到你，都快吓疯了！”一个一身绿衣的小姑娘匆匆跑到了刘芸儿的身边，眼见她不理会自己，只呆呆地看着外面的街道，不禁好奇地问道：“小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刘芸儿脸上所有的偏执瞬间消散，只剩下了一片温柔典雅：“爹爹呢？他不是说要去墨山剑宗与苏宗主商量联合的事情么？我刚刚看到了苏宗主，他并不在墨山剑宗，就在这里。”就在那人暂住的客栈里。
刘芸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角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甜腻的笑容。
小姑娘被她的神色弄得后脊发凉，却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因此只乖乖地回道：“夫人找不到小姐，就跟老爷哭诉小姐丢了，如今老爷好像出城找小姐去了。”
“母亲还是这般胆小。”刘芸儿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温声道：“我们回去吧，你派人去找父亲，就说我回来了，哦，对了，还有，我觉得与墨山剑宗联姻挺好的。”
“啊，小，小姐你竟然同意了？！”小姑娘惊呼一声，眼底喜色连连。
她开心地点了点头，果然就扔下自家小姐去找老爷去了。
她不过一丁点儿的年纪，但是那身法却快的惊人，只是一个闪身的功夫，人就已经出现在街角的位置了。
刘芸儿又朝着叶九离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掩嘴轻笑：“这样也好，无论是你还是苏宗主，若是你们亲自拒绝了爹爹的提议，他便知道这次不是我的错了。就算爹爹还不放弃，到时候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对象是你的话，我便不亏了。”
她温柔一笑，漫不经心地走在街道上，只是几步的功夫，人竟已经消失了踪迹。
而叶九离抱着苏墨回了客栈，刚刚推开了门，伸手拍着苏墨的屁股让他别乱动的时候，就和自家师尊微妙地对上了眼。
空间似乎有片刻的凝滞，叶九离感觉到，自家师尊的目光，似不经意地落在了自己的手上，那目光冰冷至极，却让他怪异地觉得手背灼烫了起来。
“师尊。”叶九离微笑着放下了按在苏小墨屁股上的手，面色温润，神态从容。
“小墨的手似乎伤到了筋骨，您看看吧。”他说着，将伸手抱着他脖子的苏小墨放了下来，大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顶。
他抱苏墨回来，除了苏墨手上的伤，更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苏墨似乎不太舒服，身子有些发抖，而且体温凉得吓人。
苏墨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一直故意露在外面的手，将自己两只白嫩嫩的爪子笼在了袖袍之中，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防备。
“没关系，不疼。”苏墨摇了摇头，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苏擎的眉头微微一挑，一双清冷的眸子看了过去，两个人沉默中竟像是对峙起来了一样。
“你自己过来，还是我抓你过来。”苏擎缓缓地说道。
苏墨眸色一沉，抿了抿唇，脸颊微微鼓起。
“看来你想我当着玉儿的面儿，问你刚刚吃了什么东西。”苏擎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平和，但是话语里的意思，却让苏墨瞬间一僵，也让叶九离明白，苏小墨在瞒着自己什么。
叶九离忽然想到今日看到墨玉和苏墨对峙时候的样子，以及他一直在人群中搜寻什么的样子，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墨玉的脑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墨色。
苏墨攥着叶九离衣角的手忍不住一紧，板着的娃娃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他凶厉地看了苏擎一眼之后，紧张地看歪头看向了叶九离。
“阿九……”苏墨小声叫了一句。
“小墨要和师尊单独说话吗？”叶九离温声问道。
苏墨犹豫了一下，相较于苏爹，他更想跟阿九说，然而事实上，他自己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许多事情一知半解，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更惶恐自己会将阿九连累。
所以迟疑了半晌之后，他走到了苏擎的身边，低着头，任由苏擎抓住了他的手腕。
叶九离的目光一直落在苏墨的身上，看到他走到苏擎的身边，被苏擎抓住了手诊脉，逃避似地不愿意看着自己，便轻轻地笑了笑。
他静静地看了苏墨的后脑勺片刻，便垂下了眼，拱手，轻声道：“师尊，弟子告退了。”
苏擎眉宇间凝结着几分凝重，没有抬头，只淡淡地恩了一声：“去吧。”
叶九离垂目退到了门口，关上了门，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苏墨猛然站了起来，却被苏擎淡淡地一句“坐下”给扯住，不仅如此，一道看不见的灵力缠绕住了他，瞬间就将他捆得老老实实，别说是出去追人了，便是坐姿都由不得他了！
“放开！”
苏墨脸上涌上凶狠之色，他浑身一震，巨大的力气竟差点儿将那道灵力给挣散了。
苏擎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眼帘，但是指尖轻轻一点，苏墨身上的那道灵力顿时浓厚了起来，而苏墨这一次别说是动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
苏墨憋红了脸，一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狠辣和森冷之色，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脱离了人的范畴的蛮荒猛兽。
他拼命挣扎，额头上青筋暴起，眼底的墨色变成了充满戾气的血红色……
苏擎绑缚他的灵力，其实并不会带来疼痛，只要他乖乖不动，他甚至都不会有被绑缚的感觉，但是他从始至终都在奋力挣脱，以至于片刻功夫身上就带了伤。
“别动！”苏擎冷喝一声，抬手，一股清凉的灵力点在了苏墨的眉心。
苏墨的神色微微一清，眼中的暴戾之色稍减，然而面上的惊慌之色却再也压抑不住。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阿九！我要去找他！”
苏墨嘶哑着声音，神色悲惶。
他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一件蠢事，蠢得他整个人都惶恐不已。
他悄悄打听了很多事，全部都是关于阿九的。
他知道阿九从小就在魔域长大，他知道魔域是一个连三岁小孩儿都会骗人杀人的所在，他知道阿九唯一信任的亲人曾经背叛了他，他知道……
他知道好多，他也记得好多，被阿九养着的那一年，他不止一次地了解到这个人对身边人的态度——若信他，忠于他，他就护那个人到底，若不信他，远离他，他就冷眼看着那个人走远，绝不阻拦分毫。
当他听人说灵秋是怎么背叛阿九，怎么欺骗阿九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绝对不做任何让阿九伤心的事情。
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展开给阿九看，无论是黑的还是白的，然而刚刚，他怯懦地把阿九推向门外了！
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觉得自己并不是真心地信任他？会不会觉得，苏小墨其实跟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你放开！”苏墨猛然抬起了眸子，眼底再一次一片血红。
如果换做是自己，如果是阿九将自己排斥于阿九和另外一个人之外，他一定会失望透顶，然后意识到自己对阿九来说只是个外人！
阿九怎么会是外人？！
苏墨想着，拳头上的青筋暴起。
苏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抽打了一下似的，被这小东西这么看着，他既生气得要死，又心疼得要命。
“人又跑不了，你慌什么？！”
苏擎的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见地颤抖，他看似随意的姿态下，实则浑身的肌肉都是僵硬的。
“你现在找他要做什么？坦白一切？让他知道你自己乖乖吞了别人给你的？”
他故作冷漠地刺激着苏墨，轻轻地一句话，就让苏墨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也让苏墨忽然间意识到——在解决掉身体里的毒素之前，他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情况，否则，触动了那个人下在自己身体里的阵法，第一个粉骨碎身的人，就是他自己，而第二个要死的人，一定是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人！
他不怕死，但是他怕看不到阿九……
第四十一章 不见他我会疯
“告诉我他们怎么威胁你的，我就放了你，否则，你回去闭关，而小九，去秘境修行！”
苏擎说出这番威胁的话的时候，每一字里都带着隐忍和试探。
他看起来轻松自在，像是知道了一切，将什么都掌握在手中的样子，实际上，他远没有看起来那样有自信。
他很早就看出来了儿子的不对劲，但是却因为投鼠忌器不敢擅动。
他能够感觉得到，有人用不知名的手段掌控了儿子，威逼着他做一些不会让人怀疑，却又在特定时候会产生重要影响的事情。
这就是他为何明明察觉了南宫家的异动，却仍旧忍而不发的原因，这也是他这些年一直用手段巧妙地寻找着平衡的原因。
他需要让儿子成为那些人眼中还有利用价值的人，同时，他还要让那些人明白，他苏擎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所以，苏墨可以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让墨山剑宗损耗一部分无伤大雅的损失，却绝对不能被当做弃子来用，否则，下一刻迎接他们的就是他苏擎顺藤摸瓜的迅猛追查。
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可以为儿子做的所有事情了，他一直在等一个转机，等苏墨与他坦白。
终于，十年后的今天，他找到了这个转机——冥玉！他的大弟子！
苏墨太重视冥玉了，重视到可以抛却一切顾虑的地步，他虽然不知道这几个月中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清楚地认识到，他的徒弟冥玉，给了儿子反击的勇气！
可是他仍旧不敢擅动，甚至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人逼着吃了奇怪的药都不能阻拦，一切关乎儿子的性命，他承担不起任何失误！
“告诉我怎么回事！”苏擎低声说道，强大的神识将整个房间与外界隔离，不需要担心任何偷听：“没有人会知道你今天跟我说了什么。”
然而，苏墨的反应却让他眼中所有的希望沉寂了下来——小儿子的心不过动摇了片刻就恢复如初，那道心门甚至比原来更加固执，非但没有与自己说的意思，连与徒弟说出真相的那股子冲动都被强行压了下去。
回答他的，仍旧是苏墨冰冷执拗的声音：“放开我，我要去找阿九。”
“苏！墨！”苏擎猛然抬手抓住了苏墨的双肩，眼眸里的痛色再也遮掩不住地流露了出来：“你告诉我！告诉我这十年，他们把你弄到哪儿了？！苏墨，苏小四！我是你爹，是你亲老子！你告诉我，无论那个人是谁，哪怕超越天阶，我也护着你！你听到了没有？！”
苏墨浑身一僵，猛然攥紧了拳头，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苏擎，半晌之后才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原来你知道。”
“……”苏擎一瞬间几乎停滞了呼吸，他看着苏墨墨色的眼瞳，喉咙干涩，好半晌才缓缓地开了口：“我察觉到他和你不一样，你们……”
“没什么不一样的，”苏墨歪头看着苏擎，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情绪：“我是苏墨，从始至终都是。”
苏擎心中猛然一惊，他看着沉默着抿紧了嘴的苏墨，心中猛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作为墨山剑宗的宗主，他看过无数的典籍，有古本记载，上古时代，九洲大陆阵法昌荣，各类阵法效果缭乱，其中有一种阵法叫做噬心。
此阵法，是阵法师将阵法用宿主心血刻画在傀儡心脏处，再以傀儡心血温养蛊虫，一旦傀儡说出事关机密的东西，就会牵动蛊虫，而宿主阵就能够通过蛊虫操纵傀儡探查四周，甚至决定傀儡生死！
难道……
苏擎心中沉痛，神色间不禁带上了一分冷厉——他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孩子，竟被他们弄来当做傀儡似的玩弄！
小时候最是乖巧可人的孩子，现在眼底却只剩下了戾气和血腥气，却让苏擎心惊，心疼，继而心悸。
怎么样的十年，可以让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变成如今这样的沉默，执拗，晦暗……仿若……偏执狂一般的存在？
苏擎冷着脸，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掐进了掌心，对那些人，恨进了骨子里。
一老一少就这样对峙着，最终还是苏擎缓缓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原本所有的打算，在面对这样的苏墨的时候，全部都烟消云散。
苏墨垂下了眼，缓缓地道：“我的世界里只有阿九一个人，我搏命的唯一凭借，只有阿九给我的功法……所以，放开我，让我先去找阿九，好吗？如果他疏远我，不喜欢我，我一定……”
他抬起了头，毫不掩饰自己眼底黑洞一般、快要吞噬一切的执拗情绪：“会疯的。”
苏擎紧紧地皱着眉头，他的目光凝沉而心痛地看着这个本该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孩子，最终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绑缚着他的灵力。
苏墨得了自由，顿时站起来就往外冲去，却被苏擎叫住了。
“你不能说，好，我不问，但是你身体里的毒，不可以不解。”苏擎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腕上，意思很明显，他已经妥协了一部分，剩下了，该你妥协了。
然而苏墨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轻轻地摇了摇头，看到苏擎瞬间冷沉的神色，他才道：“我会去学丹药和阵法。”
苏擎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在苏墨转身出了屋子的瞬间便想通了他的心思——他不信任何人，又不能求助任何人，所以，他能依靠的就只有他自己。
“好。”
即便苏墨已经走了，苏擎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想到徒弟还在时，自己摸到儿子的手腕，却被他用古怪的力量将灵力隔绝在外的现象，眼中有疑惑之色一闪而逝。
不过，现在他该想的不是这些。
想要最终揪出那个幕后黑手，最好还是冲着南宫家下手。
“墨一，让他们去抓人，越多越好。”
苏擎轻声说道，仿若无意间的一声低语，然而周围的空气中却分明传来了一阵可怕的嗜血煞气。
“是。”
似真似假的声音消散之后，屋子里仍旧只剩下了苏擎一个，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径直上床合衣睡了。
至于占了徒弟屋子这件事，小九知道该怎么做的。
与此同时，苏墨脚步匆匆地冲了出去，却哪儿哪儿都没有找到叶九离的影子，他顿时心焦至极，第一次开始开始痛恨自己废了的经脉，以至于他只能依靠本能感知危险，却根本无法修出强大的神识，除了一间间挨着找，竟一点儿别的办法也没有。
他一层层地找，将整个一楼和二楼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人，等他将第三层找了一半儿，仍旧没有找到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开始慌张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看到刘芸儿脚步匆匆地从三楼拐角上的房间里出来，竟是直接从三楼翻身飞了下去。
苏墨心中的念头猛然一动，不知怎么的，就跟着追了出去。
刘芸儿显然是冲着客栈后面的竹林里去的，穿过几条巷子之后，苏墨即便是远远跟着，也能够听到飒飒的竹叶相互触碰的声响。
他皱了皱眉，边小心地追踪，边想刘芸儿当时的情态和动作，只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在她房间中看到了这片竹林里发生了什么，所以才这么匆匆赶来，却又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踪迹了。
苏墨心中琢磨着，远远地看着刘芸儿身形一闪，已经躲进了石林旁边的一处假山后面，他的脚步微微一顿之后，却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快步朝着远处传来打斗声的地方飞奔而去。
血液间的共鸣让他红了瞳孔，空气中飘散着一缕熟悉的血腥味儿，旁人或许不能够分辨出什么，修炼了血炼术，又得了叶九离七成精血的他，却认出了那血液的主人——是阿九！
他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果然看到阿九正与几个人战在一起，他抿紧了唇，立刻加入了战团。
而被围拢在正中央的叶九离，此刻俊脸微白的皱着眉头，这几个人虽然厉害，却因为顾忌着不远处的客栈而不敢放大招，只不断地逼迫着他攻击，不像是想要杀人，倒更像是在试探他的身手。
他并没受伤，只不过早间腰腹上受的那一剑伤裂开了。
这让他的心情有些不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一次被鲜血染红了的衣衫，他厌弃地皱起了眉头——刚换的一身干净衣裳，竟这么快又脏了！
这些人，当真是惹人腻烦！
他眼中一厉，原本就阴郁的心情顿时更加沉郁了几分，却不想正要下死手，苏墨却冲进了战圈。
小东西动作凶狠凌厉，每一次动手的时机，退走的时机，都恰到好处，瞬间让这些人乱了阵脚。
而造就不耐至极的叶九离，终于在对面那人当头一剑朝着苏墨后脑勺上去了之后，所有耐心告罄，垂着眼，一剑就剁掉了那人的一只手。
“啊！”
就在那人惨叫的瞬间，领头的蒙面人忽然一挥手，所有蒙面人顿时停止了动作。
“九少爷莫动手，自己人。”
那人说着，伸手便要去拽自己的蒙面巾，听声音，竟是个熟人。
第四十二章 论到底有多大脸
那领头的蒙面人说这话，就伸手去拽自己的蒙面巾，他说话的声音很耳熟，叶九离虽然只与他说过一次话，却牢牢记住了这个人。
因为就是与这个人的一次谈话，才让他知晓了冥家的自得，以及，多大脸。
这人，就是当日去牵线围剿青云峰的那个冥方。
叶九离被引出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的身形有些熟悉，突击听了声音，算是彻底想起来了。
看着冥方伸手拽面巾，一副不想再打的样子，他冷笑一声，欺身而上，抬剑，当当当三下，悉数劈向了冥方的头顶。
冥方哪想到叶九离竟然在他透露了身份之后还要动手，匆忙去挡，待他挡了三下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整条胳膊都已经麻痹了，而自己的剑身上，竟是被劈出来了三道口子！
随着他将自己的配剑放下来的那一瞬间，他手中的剑顿时碎成了四截，切口齐整，断口干净利落。
冥方的脑门上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片冷汗，他怎么也没想到，月前遇到冥玉的时候，他还重伤未愈刚刚进阶，此刻，却竟然已经能够和他相提并论，不，是压了他一筹！
他很清楚，要是刚刚冥玉那三剑之后还有后招，现在掉在地上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这个人的进步，竟然真的这样快！
冥方心中惊疑不定，越发不敢乱来，脸上的神色也比月前见面呢的时候要恭敬了好几分。
他飞快地扯下了脸上的蒙面巾，再不敢装逼了，微微弯腰，恭声道：“九少爷，冒犯了。”
“你冒犯的，何止是我呢。”叶九离淡淡地看了他半晌，俊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只是眼底的神色却不怎么温和了：“你们动我小师弟的时候，知不知道我师尊就在前面的客栈里休息？”
他的话一说，冥方等人的脸色顿时僵硬了。
尤其是那个断了手的，他刚才只想着要给冥玉教训，根本没看清冲进来的人到底是谁，而且，苏墨不是个废物吗？就他刚刚动手的样子，废物？笑话！
“不可能！他们明明说苏墨跟苏擎待在一起，就你被赶出来了！”断手的那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怒吼道：“不然你怎么可能受了伤还不呆在自己房中休息，跑去厨房弄吃的？！”
说的好像他很丧家之犬一样！
叶九离的心情顿时更加不美妙了，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地表情，嘴角上扬，目光却森冷一片：“我饿了，你有意见吗？”
站在叶九离身边的苏墨睫毛微微一颤，冰冷的娃娃脸呆了呆，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有些傻的笑容。
阿九辟谷之后从来不喜欢吃东西的，而且阿九特别喜欢干净，唯有的几次去厨房，也是因为苏小墨饿了。
几乎是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顺毛撸了的猛兽，浑身舒坦得不行，仓皇已久的心脏也终于找到了着落，噗噗通通地给揣着一只小兔子一样，飞快而欢愉地跳动着。
阿九没有生他的气，甚至还记得他早先说饿了——这天下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他开心的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用的是冥家的剑法吗？！”断手之人怒吼道，伸手要去捡地上的手掌，却被叶九离淡笑着抬剑，一招碎成了肉渣。
“抱歉，没有。”叶九离道。
“你……你是故意的！”
那断手之人浑身一颤，不知为何只觉得眼前的叶九离招人厌烦至极，那双眼睛就像是盛满了冰冷的嘲讽一样，随意地扫过了他的断腕的时候，更是讥讽至极。
这人想到叶九离不过是一个家族庶子，就算是再厉害也越不过嫡少爷了去，心中顿时生出几分狠辣来。
“冥玉！你分明就是看出来了我们的来历，这次故意下狠手的吧？你竟敢这般残杀家族中的人！我要替家主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这人冷面怒吼一声，劈身往叶九离这边冲来，夹杂了灵力的剑锋凌厉而凶狠，竟是直接下了杀手了。
叶九离神色不动，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到这个人跟其他人不同。
其他人对自己动手时大部分是冲着试探来的，而这个人却更加倾向于让自己受伤，苏墨来了之后，这人对苏墨下了死手，其实更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想通过攻击苏墨来攻击自己。
不过冥方当机立断地解下了蒙面巾，他不好再动手，所以才这般利用控魂术和言语挑动这人跟自己动手。
这人心中对自己怀有恶意，又对自己仇恨轻视，果然中招。
这人至极凑上来，他怎么可能让他好得了？
“九少爷不可！”
在冥方的一声惊呼中，叶九离仿若直直撞向了那人的长剑，却在身体被刺穿的一刻侧身避开，而他自己的长剑，却在一瞬间切开了那人的喉管！
冥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当他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捂住了脖子，颓然地倒在了地上，眼中的恶意甚至都还没有彻底消散。
“九少爷！”
冥方大步走到了那人的面前，伸手就想救人，却震惊地发现，就是剑刃接触到这人脖子的那么短短一瞬间，叶九离竟然已经用灵力将这个人的脖颈悉数炸开了。
这样，还怎么救？！
这是死局！
“九少爷明知道这不过是家族的试探，何必下这样的狠手？他不过是多说了两句，九少爷便这样容忍不得吗？如此这般，九少爷对家族的衷心在哪里？连这样正常的试探都受不了，还怎么承担家族的责任，承担冥家的荣耀？！”
冥方愤怒至极，眼看这其他几个人面带怒色，唯恐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得不先将众人都压制了下来，这才看向了叶九离。
只是这一看，却是将他气到了——这人竟然毫无悔色！
“你们杀了客栈中厨房里的大厨，抢了我调味用的灵丹，又将我逼到了这里，围攻我许久……如今你告诉我，这是家族对我的试探？”
叶九离微微侧头，看着冥方义正言辞的脸，静静地盯了他半晌，忽然轻笑出声。
“呵呵，冥方管事果然是好大的脸。怎么，死的这个人是我父亲的第几个私生子不成？他想杀我，我竟乖乖站着不动让他杀了，才算得上是对家族衷心？还是冥管事是个瞎的，看不到他对我的杀意？”
主子的情绪，是最容易影响手下人的，若是冥家高层对冥玉看重，真的将冥玉当做冥家的公子来对待，这些人绝对不敢将自己当做小猫小狗儿似的随意拿捏。
刚刚那个人敢说出替冥家教训自己的话，不过是因为他的主子，往常里对自己这个冥家九少爷的态度，跟对一般的奴仆都差不多罢了。
一边把他当狗一样养着，一边还想他将冥家当爹一样供着，冥家人的脸果然大破天际。
冥方的脸抽了抽，眼底浮上不满之色，显然，他也知道刚刚那个动手的人的确是对冥玉并不恭敬，在几个人围攻冥玉之前，他一定会好好地教育冥玉一番，然而这番试探之后，他却是不敢了，至少，表面上不敢了。
月前青云峰倒塌，冥玉在青云峰顶一个人力战三个地阶高手的事情已经传回了冥家，家主亲自下的命令，让他们找机会试探出冥玉的真正实力，若是当真有潜力，便按照家族真正少爷来教养。
原本这试探应该更早一些的，却不想竟然有人先动手了，他们的人看到了冥玉对南宫豪动手的场景，如今这般试探之后，更是确定，冥玉的潜力，已经让他日后的地位，更加尊贵了。
冥家对有能力的人，从来都不吝于给予。
“家主的意思是，九少爷日后在冥家的地位将无异于前面几位少爷，家族每年给的各种丹药，都追加一颗，九少爷今年回家，便可以去丹堂领取了。”冥方带着几分高傲地说道，说完之后，施舍一般地道：“九少爷的母亲，也勉强可以在冥家奴仆的墓葬园里，占个边边角角的位置了。”
他说完，微微一笑，冲着叶九离拱了拱手，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略带真心的笑意：“属下在这里恭喜九少爷了，日后，九少爷也是可以进入冥家内围居住的人了，哦，对了，夫人让我给九少爷带话，日后，九少爷也可以称呼夫人为母亲，见面也不必再跪，只行子侄礼就可以了。”
“哦，对了，”冥方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开了口，走到了叶九离的身边，微笑道：“这一次宋家的事情，我已经如实禀告给了夫人，虽然宋飞宇是夫人极为喜欢的孩子，但是夫人大度，已经饶恕了九少爷的罪责。不过宋家那边的脸面还是要给的，半年后的世家大比，公子对上宋家人的时候，输了即可。”
“呵！”
叶九离不说话，他就静静地看着冥方一本正经的傻逼，他想，若不是他的涵养好，此刻，他一定会踩着这个人的脑袋，将他带着自傲的脸，狠狠地菜进一团狗屎里，让黄金色的狗屎，塞满他巨大的牙缝！
冥家这是精分了么？
宋家敢和南宫家联手算计他，没有这位夫人的同意，他们敢？
一年多一颗的丹药，迁进奴仆的墓葬园，跪下叫母亲……殚精竭虑地来算计他，没算计死就觉得他有潜力，所以决定重用他，冥家是觉得自己不知道这份算计来自哪里，还是觉得单单“冥家”这两个字，就足以让他抛弃一切廉耻，做冥家的一条忠犬？
还是那句老话，冥家，多大脸？
第四十三章 乖，别咬
“我母亲是平民，没有什么身份背景，冥家的墓葬园高高在上，她睡不安稳。”
冥玉亲手将人埋葬在山清水秀的清灵之地，是他和他母亲心中的净土，冥家的地，便是躺尸他们都不会觉得干净！
“夫人身份高贵，又是天阶的地阶巅峰的高手，冥家的当家主母，这一声母亲，冥玉不敢。”
心狠手辣，又天天颇廉耻度的毒妇，别说子侄，便是与她有半分关系，都让他觉得恶心了，更何况，叫了母亲，日后杀人岂不是变成了弑母，多不好。
“半年后的世家大比，我会代表宗门参加，届时遇到宋家人，只要他们不过分，我自会手下留情，还宋家的这份大度。”
宋家算计他在先，冥家却反过来说宋家不会怪罪他叶九离，既然宋冥两家关系如此之好，他定会让他们患难见真情的。
……
叶九离声音温和，神色温文尔雅，每一个字里都透着对家族的喜欢，若是换任何一家人来听这些话，大概都会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这些话可以当做脑残粉，也可以当做高级黑，然而，冥方等人却不会这么觉得。
他们只会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
在冥方等人的心中，冥家这两个字，就是所有人都该仰视的存在了，因为冥家是九洲大陆发源最早的家族，也是当年封印魔神贡献最大的家族，而且这些年来也一直都是清楚魔神残余势力最厉害的家族。
在他们的心中，冥家就是九洲大陆的救命恩人一般的存在，他们的家族成员应该将“冥家”这两个字当做终身荣耀，也应该为了成为冥家的精英分子，付出自己的一切，这样，才有资格参加灭魔行动，才有资格为整个九洲大陆做贡献，才有资格，成为冥家亮眼的存在。
在冥方看来，冥家给了冥玉踏进这个救世行动的资格，冥玉就该热忱地献上自己的一切。
所以，他只当刚刚的那些话，全部都是真的，他并不知道叶九离已经看透了这一次算计事件的本质，不过他就算是知道，也觉得叶九离应该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也应该为此而感到骄傲和自豪，而不是产生仇恨。
冥家的下属们对冥家，就是这样热诚而高傲。
“阿九，不要生气。”
苏墨轻轻拽了拽叶九离的袖摆，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带着关心。
然而他嘴上劝着叶九离，自己眼睛里的火苗却快要变成了火焰山了。
冥家对叶九离的态度，让他觉得叶九离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玩具，随手可扔，要求严苛，把人玩生玩死，还要求人家忠心耿耿。
他们，自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其他人，不过是他们眼中的玩物。
多么熟悉的态度，多么熟悉的手法，那些人看着叶九离的眼神，让他几乎看到了曾经被这样对待的自己，让他愤怒到了极致——没有人可以这样对待他的阿九！没有！
叶九离摸了摸苏墨的头顶，轻轻笑了笑：“没有什么可生气的。”
他语气温柔，说话的节奏永远都是那样不紧不慢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带着对小动物顺毛撸的耐心，让苏墨不由自主地就收起了伸出来的利爪和尖牙。
苏墨蹭了蹭叶九离的掌心，默默地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伤药和绷带，小心翼翼地伸手撕开了伸手拉开了叶九离的衣衫，动作进行了一半儿又顿住，转了个身将叶九离彻底遮挡住，这才又快又轻柔地将他腰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
他小心地扶住叶九离的腰，抬头看了看叶九离带着笑容的脸，忽然有些着急——如果他再长高点就好了，就像是现在阿九比他高一个头一样，他也比阿九高一个头的距离，这样，就能一下子把人抱在怀里，而且还不会搁到阿九。
他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不知道为什么，耳尖子忽然就红了起来，不过他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露出来，只是伸手将叶九离的衣衫整理好，最后伸长了胳膊将叶九离的领子拢了拢，尽可能将那漂亮的脖颈遮到了最多的地方，这才反手抓住了叶九离的手。
“阿九，我们回去吧。”
叶九离似笑非笑地看了苏墨一眼，目光从苏墨的头顶看过去，在不远处的那片假山上一扫而过，之后便点了点头。
自然是要回去的，衣服，又脏了啊。
“阿九，我没有给爹爹给诊脉。”
“阿九，我答应过你不给任何人看我的经脉。”
“阿九，我以后都不犯蠢了，你永远不要厌弃我，好不好？”
回去的路上，苏墨握紧了叶九离的手指，微微侧头看着他，下巴扬起，长长的睫毛不断地颤动着，脸色也有些发白。
他就像是不经主人同意，就扔开了萝卜去抢啃了主人最喜欢的肉肉的小兔子，后知后觉又忐忑不已，因为在这只兔子的心里，无论是肉还是萝卜，显然都没有主人的一根头发来的更重要一些。
叶九离的步子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他看着苏墨带着几分雾蒙蒙的眸子，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之后，只剩下自己身影的眼瞳，抬起了手，苏墨立刻乖乖地歪了歪头，露出自己的脆弱的后颈，让他更加方面地捏了上去。
人是最会骗人的生物，也是最热忱，愿意为某个目标付出一切的生物。
叶九离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也不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多疑的人，但是当他决定交付自己信任的时候，也是一个疯狂的赌徒。
至少他相信，今时今日，将自己最脆弱的后颈露出来给他捏的苏小墨，是值得信任的，至于这份信任能够持续多久，经不经得起时光荏苒，并不重要，人不能因为曾经的黑暗而放弃未来的光明。
就算被背叛，也不过是一无所有罢了。
就像是曾经他救下灵秋，对她好，将她当做唯一的亲人，那个小女孩儿也对他好，将他当做唯一的依靠和寄托。
她也曾经救过他，为了他甚至愿意舍弃生命过，当时的话不是假的，亲情也不是假的，只不过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以后会有一日，她会背叛他，背叛自己当初的信仰罢了。
“苏小墨，你在担心什么？怕有朝一日，你会背叛我吗？”叶九离笑了起来，眉角上扬，肆意极了。
“我不会背叛阿九！”苏墨下意识地接道，怔怔地看着叶九离，胸口又涨又涩，心脏噗噗通通得跳得极响，像是胸口里的小兔子发了疯似的，让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阿九也能够听得到。
“那你怕什么，”叶九离挑唇一笑，弯腰靠近了他，两个人的鼻尖似乎下一刻就能挨到一起：“那你怕什么呢？苏小墨。”
苏墨呆呆地看着叶九离，脑袋里嗡嗡嗡地响着，半晌之后忽然啊地叫了一声，一伸手圈住了叶九离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我不怕！我不怕了！阿九我不怕了！”
他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清亮的少年声音里，每一字都沾染上了浓浓的笑意，嘴角的小酒窝那样深，像是真的能够盛上一杯甜丝丝的酒。
他拿自己的脸颊蹭着叶九离的，听着就在耳畔的低沉笑声，整个人都像是被暖洋洋的柔光包裹起来了一样，暖洋洋，红彤彤的。
他忍不住把自己的脸颊放在了叶九离的颈窝里，闻着叶九离身上浅浅的冷香，觉得又幸福又满足，晕陶陶的不行。
以至于当他感觉到唇舌上软甜软甜的肌肤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上了嘴，啃了阿九的脖子。
苏墨呆住了，叼着嘴里的肌肤，整个人都僵住了。
叶九离的眉头挑了挑，经常被毛团子们糊一脸，啃几口的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伸手拍了拍苏墨的屁股，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还想吃了我不成？松口，牙尖子磨得我不舒服。”
苏墨瞬间回魂，一张冰山脸此刻涨得通红，小心翼翼地松开了嘴，忍不住又舔了舔，低头看着那漂亮的锁骨，虽然很想一点点舔上去，咬上去，却终究没敢。
叶九离只当他是小动物讨好的习惯，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又拍了拍他的屁股。
“下来吧，衣服该染上血了。”
苏墨这才想起来叶九离小腹上的伤口，急忙从他身上下来，弯着腰供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确定伤口并没有崩开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忍不住看了看叶九离的脖子，只见一个粉色的痕迹印在那里，浅浅的，看起来特别好看。
他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就呆住了。
叶九离见他两只爪子搭在自己的腰上，只管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且看着看着就漾出一个傻乎乎的酒窝出来，眼睛里不禁露出笑意，修长的手指伸过去，习惯性的戳了戳。
苏墨一动不动地仰着脸给他戳，直到叶九离捏着他的脸让他走，他才快步追上了叶九离，握住他好看的手指，又板起了那张娃娃脸来。
走着走着，他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刚刚阿九拍了他两次的地方……顿时只觉得走路的时候，牵动着某处的肌肉，有些僵硬，还有些灼烫……
第四十四章 熟悉的味道
叶九离没有问苏墨今日苏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苏墨也没有说，然而两人之间因为今日这突如其来的片刻生疏，反而变得更加亲密了起来。
叶九离知道了苏墨不愿意隐瞒自己任何事情的心，而苏墨，得到了叶九离永远不会厌弃自己的承诺。
因为两人当时定的是一间房间，苏擎占了房间之后，便只能再找一间新房间。
苏墨跟在叶九离身边，看着他推开三楼某个房间的门，抿了抿唇，墨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暗沉沉的光芒。
“不喜欢这里？”叶九离侧身问他。
“那个女人追过来了，就住在隔壁。”苏墨说道，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刘芸儿的身影，她正从楼梯上上来，袅袅婷婷的，温柔至极的样子。
苏墨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露出来的温柔笑容，以及看到叶九离身影之后的高兴之色。
苏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伸手，轻轻推在叶九离的腰身上，径直将人推进了屋子，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刘芸儿皱了皱眉，缓缓地退后，远离了差点儿撞到自己鼻尖儿上的门板。
忽然，紧闭的门猛然打开，刘芸儿吓了一跳，一张温柔的脸都带上了几分扭曲的色彩。
叶九离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口的刘芸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问之色：“姑娘有事？”
一个人，再怎么擅长变脸伪装，在顷刻间就要把脸上的狠辣变成温柔，都得产生几分扭曲的，即便刘芸儿是个美女，也不能例外。
开门的那一刻，她那张扭曲的脸出现在门缝里的时候，实在是精彩极了。
刘芸儿啊了一声捂住了丰满的胸口，小声惊呼道：“吓，吓我一跳。”她很快就整理好了面上的神色，脸上露出恰到好处之色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眼见叶九离并没有让开让她进去的意思，这才堪堪停住脚步，但是两个人却站得极近。
她白皙的脸蛋儿上顿时浮上了两抹红晕，轻声道：“我刚刚看到有人为难你，所以就想追过去看看，后来看到你们……就没有出来，我见你似乎受了伤，所以想来问问你现在如何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叶九离的窄腰上，素手一抬，竟是想要探过来。
叶九离的眉头微微一皱，虽然没有动作，但是周遭的气氛却忽然变得浓稠了起来。
“姑娘，过界了。”
刘芸儿的手顿时僵住，她抬头看了看叶九离的脸色，脸上红红白白，最终变顶个在一片苍白上。
“对，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我看到你，总是会想起来他，我总是忍不住会想，他受伤的时候，是不是就跟你一样，是不是也很痛，很难受……”
晶莹的水珠出现在刘芸儿长长的睫毛上，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叶九离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他目光温和疏远地看着她，声音淡淡的：“人总是会死的，早死晚死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不是那个人，也没兴趣听那个魔头的故事，姑娘若是想说，只管找个想听的人去吧。”
“对不起！我才知道南宫豪是要害你，不然，我一定不会在那个时候说出那些话的！对不起，我跟他们真的不是一伙的！我就是太想报恩了，你不知道，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过我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将我的性命看在眼中的人！所以，我才，才忍不住想要见他……”
刘芸儿脸上露出慌乱之色，她一伸手拽住了叶九离的衣袖，急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这很冒犯你，但是请你答应我好不好？你们长得很像，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听说他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连对待那个背叛了他的孤女都很好。
如果他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亲人，一定会很开心的。可是他已经死了，我没有办法报恩，就让我把恩情报在你这里好不好？我是刘家的嫡女，我父亲是刘家的家主，刘家虽然比不上冥家和南宫家，但是也是隐世家中的一个，我一定可以帮你的！”
如果是一个真正温柔的人，面对这样的善意，大概是不会拒绝的。
叶九离温和地看着她，就在刘芸儿以为他会答应自己的时候，却听见他淡淡地道：“谢谢，我不需要。”
叶九离的确不需要，他甚至不需要听她继续说什么，礼貌而疏离地点了点头，然后后退，不轻不重地关上了门。
刘芸儿愣在了门前，这一次，她缓缓地冷下了脸来，神情有些阴沉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目光阴翳。
她没有说谎，叶九离的确是她这辈子唯一对过她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将她的性命看在眼中的人，所以，当叶九离消失，她需要另一个与叶九离相似的人来当做自己的精神寄托。
叶九离曾经看着那些小灵兽的温柔表情，她希望有朝一日也会落在自己的身上，如果那个叶九离不行，那么，与叶九离长得极为相似的冥玉，也是可以的！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听到他拒绝自己，哪怕她知道这个人早就与自己的小师弟有了首尾，也不行！
“小姐，你不要乱跑了，老爷找不到你，又该生气了，要不是我问了人，都不知道你自己搬出来住到这里了。”
拐角处，小丫鬟的声音传来，甜美的少女嗓音里带着几分娇嗔，亲昵至极的样子。
刘芸儿转头看向了她，下巴微扬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已经悉数变成了修养极好的温柔典雅。
“母亲没有告诉爹爹，我来的这座客栈，正是苏宗主大弟子和小儿子住的那座吗？苏宗主很可能也在这里呢。”
“啊，我不知道呢，老爷只是叫我来找小姐，我也不知道夫人与老爷说了什么，只是看到老爷从夫人的房间里出来之后，脸色不是很好，之后老爷就让我来找小姐了……小姐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第11节
恋耽美
第11节
看着小东西眼底的青色，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冲着刘芸儿礼貌地道别之后，便一弯腰抱小孩儿似的将人抱起，施展身法会客栈去了。
刘芸儿痴痴地望着叶九离消失的方向，漂亮的脸蛋儿上闪过了一丝倔强，不，应该说是偏执。
“他长得真好。”她轻轻低喃着，声音隽永，语调温柔，那里面的柔情蜜意，却不让人觉得舒心，反而只有寒毛倒竖的感觉。
“小，小姐，可算是找到你了！夫人找不到你，都快吓疯了！”一个一身绿衣的小姑娘匆匆跑到了刘芸儿的身边，眼见她不理会自己，只呆呆地看着外面的街道，不禁好奇地问道：“小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刘芸儿脸上所有的偏执瞬间消散，只剩下了一片温柔典雅：“爹爹呢？他不是说要去墨山剑宗与苏宗主商量联合的事情么？我刚刚看到了苏宗主，他并不在墨山剑宗，就在这里。”就在那人暂住的客栈里。
刘芸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角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甜腻的笑容。
小姑娘被她的神色弄得后脊发凉，却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因此只乖乖地回道：“夫人找不到小姐，就跟老爷哭诉小姐丢了，如今老爷好像出城找小姐去了。”
“母亲还是这般胆小。”刘芸儿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温声道：“我们回去吧，你派人去找父亲，就说我回来了，哦，对了，还有，我觉得与墨山剑宗联姻挺好的。”
“啊，小，小姐你竟然同意了？！”小姑娘惊呼一声，眼底喜色连连。
她开心地点了点头，果然就扔下自家小姐去找老爷去了。
她不过一丁点儿的年纪，但是那身法却快的惊人，只是一个闪身的功夫，人就已经出现在街角的位置了。
刘芸儿又朝着叶九离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掩嘴轻笑：“这样也好，无论是你还是苏宗主，若是你们亲自拒绝了爹爹的提议，他便知道这次不是我的错了。就算爹爹还不放弃，到时候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对象是你的话，我便不亏了。”
她温柔一笑，漫不经心地走在街道上，只是几步的功夫，人竟已经消失了踪迹。
而叶九离抱着苏墨回了客栈，刚刚推开了门，伸手拍着苏墨的屁股让他别乱动的时候，就和自家师尊微妙地对上了眼。
空间似乎有片刻的凝滞，叶九离感觉到，自家师尊的目光，似不经意地落在了自己的手上，那目光冰冷至极，却让他怪异地觉得手背灼烫了起来。
“师尊。”叶九离微笑着放下了按在苏小墨屁股上的手，面色温润，神态从容。
“小墨的手似乎伤到了筋骨，您看看吧。”他说着，将伸手抱着他脖子的苏小墨放了下来，大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顶。
他抱苏墨回来，除了苏墨手上的伤，更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苏墨似乎不太舒服，身子有些发抖，而且体温凉得吓人。
苏墨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一直故意露在外面的手，将自己两只白嫩嫩的爪子笼在了袖袍之中，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防备。
“没关系，不疼。”苏墨摇了摇头，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苏擎的眉头微微一挑，一双清冷的眸子看了过去，两个人沉默中竟像是对峙起来了一样。
“你自己过来，还是我抓你过来。”苏擎缓缓地说道。
苏墨眸色一沉，抿了抿唇，脸颊微微鼓起。
“看来你想我当着玉儿的面儿，问你刚刚吃了什么东西。”苏擎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平和，但是话语里的意思，却让苏墨瞬间一僵，也让叶九离明白，苏小墨在瞒着自己什么。
叶九离忽然想到今日看到墨玉和苏墨对峙时候的样子，以及他一直在人群中搜寻什么的样子，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墨玉的脑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墨色。
苏墨攥着叶九离衣角的手忍不住一紧，板着的娃娃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他凶厉地看了苏擎一眼之后，紧张地看歪头看向了叶九离。
“阿九……”苏墨小声叫了一句。
“小墨要和师尊单独说话吗？”叶九离温声问道。
苏墨犹豫了一下，相较于苏爹，他更想跟阿九说，然而事实上，他自己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许多事情一知半解，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更惶恐自己会将阿九连累。
所以迟疑了半晌之后，他走到了苏擎的身边，低着头，任由苏擎抓住了他的手腕。
叶九离的目光一直落在苏墨的身上，看到他走到苏擎的身边，被苏擎抓住了手诊脉，逃避似地不愿意看着自己，便轻轻地笑了笑。
他静静地看了苏墨的后脑勺片刻，便垂下了眼，拱手，轻声道：“师尊，弟子告退了。”
苏擎眉宇间凝结着几分凝重，没有抬头，只淡淡地恩了一声：“去吧。”
叶九离垂目退到了门口，关上了门，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苏墨猛然站了起来，却被苏擎淡淡地一句“坐下”给扯住，不仅如此，一道看不见的灵力缠绕住了他，瞬间就将他捆得老老实实，别说是出去追人了，便是坐姿都由不得他了！
“放开！”
苏墨脸上涌上凶狠之色，他浑身一震，巨大的力气竟差点儿将那道灵力给挣散了。
苏擎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眼帘，但是指尖轻轻一点，苏墨身上的那道灵力顿时浓厚了起来，而苏墨这一次别说是动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
苏墨憋红了脸，一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狠辣和森冷之色，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脱离了人的范畴的蛮荒猛兽。
他拼命挣扎，额头上青筋暴起，眼底的墨色变成了充满戾气的血红色……
苏擎绑缚他的灵力，其实并不会带来疼痛，只要他乖乖不动，他甚至都不会有被绑缚的感觉，但是他从始至终都在奋力挣脱，以至于片刻功夫身上就带了伤。
“别动！”苏擎冷喝一声，抬手，一股清凉的灵力点在了苏墨的眉心。
苏墨的神色微微一清，眼中的暴戾之色稍减，然而面上的惊慌之色却再也压抑不住。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阿九！我要去找他！”
苏墨嘶哑着声音，神色悲惶。
他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一件蠢事，蠢得他整个人都惶恐不已。
他悄悄打听了很多事，全部都是关于阿九的。
他知道阿九从小就在魔域长大，他知道魔域是一个连三岁小孩儿都会骗人杀人的所在，他知道阿九唯一信任的亲人曾经背叛了他，他知道……
他知道好多，他也记得好多，被阿九养着的那一年，他不止一次地了解到这个人对身边人的态度——若信他，忠于他，他就护那个人到底，若不信他，远离他，他就冷眼看着那个人走远，绝不阻拦分毫。
当他听人说灵秋是怎么背叛阿九，怎么欺骗阿九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绝对不做任何让阿九伤心的事情。
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展开给阿九看，无论是黑的还是白的，然而刚刚，他怯懦地把阿九推向门外了！
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觉得自己并不是真心地信任他？会不会觉得，苏小墨其实跟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你放开！”苏墨猛然抬起了眸子，眼底再一次一片血红。
如果换做是自己，如果是阿九将自己排斥于阿九和另外一个人之外，他一定会失望透顶，然后意识到自己对阿九来说只是个外人！
阿九怎么会是外人？！
苏墨想着，拳头上的青筋暴起。
苏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抽打了一下似的，被这小东西这么看着，他既生气得要死，又心疼得要命。
“人又跑不了，你慌什么？！”
苏擎的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见地颤抖，他看似随意的姿态下，实则浑身的肌肉都是僵硬的。
“你现在找他要做什么？坦白一切？让他知道你自己乖乖吞了别人给你的？”
他故作冷漠地刺激着苏墨，轻轻地一句话，就让苏墨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也让苏墨忽然间意识到——在解决掉身体里的毒素之前，他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情况，否则，触动了那个人下在自己身体里的阵法，第一个粉骨碎身的人，就是他自己，而第二个要死的人，一定是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人！
他不怕死，但是他怕看不到阿九……
第四十一章 不见他我会疯
“告诉我他们怎么威胁你的，我就放了你，否则，你回去闭关，而小九，去秘境修行！”
苏擎说出这番威胁的话的时候，每一字里都带着隐忍和试探。
他看起来轻松自在，像是知道了一切，将什么都掌握在手中的样子，实际上，他远没有看起来那样有自信。
他很早就看出来了儿子的不对劲，但是却因为投鼠忌器不敢擅动。
他能够感觉得到，有人用不知名的手段掌控了儿子，威逼着他做一些不会让人怀疑，却又在特定时候会产生重要影响的事情。
这就是他为何明明察觉了南宫家的异动，却仍旧忍而不发的原因，这也是他这些年一直用手段巧妙地寻找着平衡的原因。
他需要让儿子成为那些人眼中还有利用价值的人，同时，他还要让那些人明白，他苏擎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所以，苏墨可以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让墨山剑宗损耗一部分无伤大雅的损失，却绝对不能被当做弃子来用，否则，下一刻迎接他们的就是他苏擎顺藤摸瓜的迅猛追查。
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可以为儿子做的所有事情了，他一直在等一个转机，等苏墨与他坦白。
终于，十年后的今天，他找到了这个转机——冥玉！他的大弟子！
苏墨太重视冥玉了，重视到可以抛却一切顾虑的地步，他虽然不知道这几个月中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清楚地认识到，他的徒弟冥玉，给了儿子反击的勇气！
可是他仍旧不敢擅动，甚至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人逼着吃了奇怪的药都不能阻拦，一切关乎儿子的性命，他承担不起任何失误！
“告诉我怎么回事！”苏擎低声说道，强大的神识将整个房间与外界隔离，不需要担心任何偷听：“没有人会知道你今天跟我说了什么。”
然而，苏墨的反应却让他眼中所有的希望沉寂了下来——小儿子的心不过动摇了片刻就恢复如初，那道心门甚至比原来更加固执，非但没有与自己说的意思，连与徒弟说出真相的那股子冲动都被强行压了下去。
回答他的，仍旧是苏墨冰冷执拗的声音：“放开我，我要去找阿九。”
“苏！墨！”苏擎猛然抬手抓住了苏墨的双肩，眼眸里的痛色再也遮掩不住地流露了出来：“你告诉我！告诉我这十年，他们把你弄到哪儿了？！苏墨，苏小四！我是你爹，是你亲老子！你告诉我，无论那个人是谁，哪怕超越天阶，我也护着你！你听到了没有？！”
苏墨浑身一僵，猛然攥紧了拳头，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苏擎，半晌之后才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原来你知道。”
“……”苏擎一瞬间几乎停滞了呼吸，他看着苏墨墨色的眼瞳，喉咙干涩，好半晌才缓缓地开了口：“我察觉到他和你不一样，你们……”
“没什么不一样的，”苏墨歪头看着苏擎，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情绪：“我是苏墨，从始至终都是。”
苏擎心中猛然一惊，他看着沉默着抿紧了嘴的苏墨，心中猛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作为墨山剑宗的宗主，他看过无数的典籍，有古本记载，上古时代，九洲大陆阵法昌荣，各类阵法效果缭乱，其中有一种阵法叫做噬心。
此阵法，是阵法师将阵法用宿主心血刻画在傀儡心脏处，再以傀儡心血温养蛊虫，一旦傀儡说出事关机密的东西，就会牵动蛊虫，而宿主阵就能够通过蛊虫操纵傀儡探查四周，甚至决定傀儡生死！
难道……
苏擎心中沉痛，神色间不禁带上了一分冷厉——他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孩子，竟被他们弄来当做傀儡似的玩弄！
小时候最是乖巧可人的孩子，现在眼底却只剩下了戾气和血腥气，却让苏擎心惊，心疼，继而心悸。
怎么样的十年，可以让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变成如今这样的沉默，执拗，晦暗……仿若……偏执狂一般的存在？
苏擎冷着脸，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掐进了掌心，对那些人，恨进了骨子里。
一老一少就这样对峙着，最终还是苏擎缓缓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原本所有的打算，在面对这样的苏墨的时候，全部都烟消云散。
苏墨垂下了眼，缓缓地道：“我的世界里只有阿九一个人，我搏命的唯一凭借，只有阿九给我的功法……所以，放开我，让我先去找阿九，好吗？如果他疏远我，不喜欢我，我一定……”
他抬起了头，毫不掩饰自己眼底黑洞一般、快要吞噬一切的执拗情绪：“会疯的。”
苏擎紧紧地皱着眉头，他的目光凝沉而心痛地看着这个本该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孩子，最终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绑缚着他的灵力。
苏墨得了自由，顿时站起来就往外冲去，却被苏擎叫住了。
“你不能说，好，我不问，但是你身体里的毒，不可以不解。”苏擎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腕上，意思很明显，他已经妥协了一部分，剩下了，该你妥协了。
然而苏墨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轻轻地摇了摇头，看到苏擎瞬间冷沉的神色，他才道：“我会去学丹药和阵法。”
苏擎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在苏墨转身出了屋子的瞬间便想通了他的心思——他不信任何人，又不能求助任何人，所以，他能依靠的就只有他自己。
“好。”
即便苏墨已经走了，苏擎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想到徒弟还在时，自己摸到儿子的手腕，却被他用古怪的力量将灵力隔绝在外的现象，眼中有疑惑之色一闪而逝。
不过，现在他该想的不是这些。
想要最终揪出那个幕后黑手，最好还是冲着南宫家下手。
“墨一，让他们去抓人，越多越好。”
苏擎轻声说道，仿若无意间的一声低语，然而周围的空气中却分明传来了一阵可怕的嗜血煞气。
“是。”
似真似假的声音消散之后，屋子里仍旧只剩下了苏擎一个，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径直上床合衣睡了。
至于占了徒弟屋子这件事，小九知道该怎么做的。
与此同时，苏墨脚步匆匆地冲了出去，却哪儿哪儿都没有找到叶九离的影子，他顿时心焦至极，第一次开始开始痛恨自己废了的经脉，以至于他只能依靠本能感知危险，却根本无法修出强大的神识，除了一间间挨着找，竟一点儿别的办法也没有。
他一层层地找，将整个一楼和二楼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人，等他将第三层找了一半儿，仍旧没有找到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开始慌张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看到刘芸儿脚步匆匆地从三楼拐角上的房间里出来，竟是直接从三楼翻身飞了下去。
苏墨心中的念头猛然一动，不知怎么的，就跟着追了出去。
刘芸儿显然是冲着客栈后面的竹林里去的，穿过几条巷子之后，苏墨即便是远远跟着，也能够听到飒飒的竹叶相互触碰的声响。
他皱了皱眉，边小心地追踪，边想刘芸儿当时的情态和动作，只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在她房间中看到了这片竹林里发生了什么，所以才这么匆匆赶来，却又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踪迹了。
苏墨心中琢磨着，远远地看着刘芸儿身形一闪，已经躲进了石林旁边的一处假山后面，他的脚步微微一顿之后，却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快步朝着远处传来打斗声的地方飞奔而去。
血液间的共鸣让他红了瞳孔，空气中飘散着一缕熟悉的血腥味儿，旁人或许不能够分辨出什么，修炼了血炼术，又得了叶九离七成精血的他，却认出了那血液的主人——是阿九！
他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果然看到阿九正与几个人战在一起，他抿紧了唇，立刻加入了战团。
而被围拢在正中央的叶九离，此刻俊脸微白的皱着眉头，这几个人虽然厉害，却因为顾忌着不远处的客栈而不敢放大招，只不断地逼迫着他攻击，不像是想要杀人，倒更像是在试探他的身手。
他并没受伤，只不过早间腰腹上受的那一剑伤裂开了。
这让他的心情有些不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一次被鲜血染红了的衣衫，他厌弃地皱起了眉头——刚换的一身干净衣裳，竟这么快又脏了！
这些人，当真是惹人腻烦！
他眼中一厉，原本就阴郁的心情顿时更加沉郁了几分，却不想正要下死手，苏墨却冲进了战圈。
小东西动作凶狠凌厉，每一次动手的时机，退走的时机，都恰到好处，瞬间让这些人乱了阵脚。
而造就不耐至极的叶九离，终于在对面那人当头一剑朝着苏墨后脑勺上去了之后，所有耐心告罄，垂着眼，一剑就剁掉了那人的一只手。
“啊！”
就在那人惨叫的瞬间，领头的蒙面人忽然一挥手，所有蒙面人顿时停止了动作。
“九少爷莫动手，自己人。”
那人说着，伸手便要去拽自己的蒙面巾，听声音，竟是个熟人。
第四十二章 论到底有多大脸
那领头的蒙面人说这话，就伸手去拽自己的蒙面巾，他说话的声音很耳熟，叶九离虽然只与他说过一次话，却牢牢记住了这个人。
因为就是与这个人的一次谈话，才让他知晓了冥家的自得，以及，多大脸。
这人，就是当日去牵线围剿青云峰的那个冥方。
叶九离被引出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的身形有些熟悉，突击听了声音，算是彻底想起来了。
看着冥方伸手拽面巾，一副不想再打的样子，他冷笑一声，欺身而上，抬剑，当当当三下，悉数劈向了冥方的头顶。
冥方哪想到叶九离竟然在他透露了身份之后还要动手，匆忙去挡，待他挡了三下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整条胳膊都已经麻痹了，而自己的剑身上，竟是被劈出来了三道口子！
随着他将自己的配剑放下来的那一瞬间，他手中的剑顿时碎成了四截，切口齐整，断口干净利落。
冥方的脑门上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片冷汗，他怎么也没想到，月前遇到冥玉的时候，他还重伤未愈刚刚进阶，此刻，却竟然已经能够和他相提并论，不，是压了他一筹！
他很清楚，要是刚刚冥玉那三剑之后还有后招，现在掉在地上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这个人的进步，竟然真的这样快！
冥方心中惊疑不定，越发不敢乱来，脸上的神色也比月前见面呢的时候要恭敬了好几分。
他飞快地扯下了脸上的蒙面巾，再不敢装逼了，微微弯腰，恭声道：“九少爷，冒犯了。”
“你冒犯的，何止是我呢。”叶九离淡淡地看了他半晌，俊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只是眼底的神色却不怎么温和了：“你们动我小师弟的时候，知不知道我师尊就在前面的客栈里休息？”
他的话一说，冥方等人的脸色顿时僵硬了。
尤其是那个断了手的，他刚才只想着要给冥玉教训，根本没看清冲进来的人到底是谁，而且，苏墨不是个废物吗？就他刚刚动手的样子，废物？笑话！
“不可能！他们明明说苏墨跟苏擎待在一起，就你被赶出来了！”断手的那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怒吼道：“不然你怎么可能受了伤还不呆在自己房中休息，跑去厨房弄吃的？！”
说的好像他很丧家之犬一样！
叶九离的心情顿时更加不美妙了，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地表情，嘴角上扬，目光却森冷一片：“我饿了，你有意见吗？”
站在叶九离身边的苏墨睫毛微微一颤，冰冷的娃娃脸呆了呆，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有些傻的笑容。
阿九辟谷之后从来不喜欢吃东西的，而且阿九特别喜欢干净，唯有的几次去厨房，也是因为苏小墨饿了。
几乎是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顺毛撸了的猛兽，浑身舒坦得不行，仓皇已久的心脏也终于找到了着落，噗噗通通地给揣着一只小兔子一样，飞快而欢愉地跳动着。
阿九没有生他的气，甚至还记得他早先说饿了——这天下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他开心的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用的是冥家的剑法吗？！”断手之人怒吼道，伸手要去捡地上的手掌，却被叶九离淡笑着抬剑，一招碎成了肉渣。
“抱歉，没有。”叶九离道。
“你……你是故意的！”
那断手之人浑身一颤，不知为何只觉得眼前的叶九离招人厌烦至极，那双眼睛就像是盛满了冰冷的嘲讽一样，随意地扫过了他的断腕的时候，更是讥讽至极。
这人想到叶九离不过是一个家族庶子，就算是再厉害也越不过嫡少爷了去，心中顿时生出几分狠辣来。
“冥玉！你分明就是看出来了我们的来历，这次故意下狠手的吧？你竟敢这般残杀家族中的人！我要替家主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这人冷面怒吼一声，劈身往叶九离这边冲来，夹杂了灵力的剑锋凌厉而凶狠，竟是直接下了杀手了。
叶九离神色不动，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到这个人跟其他人不同。
其他人对自己动手时大部分是冲着试探来的，而这个人却更加倾向于让自己受伤，苏墨来了之后，这人对苏墨下了死手，其实更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想通过攻击苏墨来攻击自己。
不过冥方当机立断地解下了蒙面巾，他不好再动手，所以才这般利用控魂术和言语挑动这人跟自己动手。
这人心中对自己怀有恶意，又对自己仇恨轻视，果然中招。
这人至极凑上来，他怎么可能让他好得了？
“九少爷不可！”
在冥方的一声惊呼中，叶九离仿若直直撞向了那人的长剑，却在身体被刺穿的一刻侧身避开，而他自己的长剑，却在一瞬间切开了那人的喉管！
冥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当他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捂住了脖子，颓然地倒在了地上，眼中的恶意甚至都还没有彻底消散。
“九少爷！”
冥方大步走到了那人的面前，伸手就想救人，却震惊地发现，就是剑刃接触到这人脖子的那么短短一瞬间，叶九离竟然已经用灵力将这个人的脖颈悉数炸开了。
这样，还怎么救？！
这是死局！
“九少爷明知道这不过是家族的试探，何必下这样的狠手？他不过是多说了两句，九少爷便这样容忍不得吗？如此这般，九少爷对家族的衷心在哪里？连这样正常的试探都受不了，还怎么承担家族的责任，承担冥家的荣耀？！”
冥方愤怒至极，眼看这其他几个人面带怒色，唯恐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得不先将众人都压制了下来，这才看向了叶九离。
只是这一看，却是将他气到了——这人竟然毫无悔色！
“你们杀了客栈中厨房里的大厨，抢了我调味用的灵丹，又将我逼到了这里，围攻我许久……如今你告诉我，这是家族对我的试探？”
叶九离微微侧头，看着冥方义正言辞的脸，静静地盯了他半晌，忽然轻笑出声。
“呵呵，冥方管事果然是好大的脸。怎么，死的这个人是我父亲的第几个私生子不成？他想杀我，我竟乖乖站着不动让他杀了，才算得上是对家族衷心？还是冥管事是个瞎的，看不到他对我的杀意？”
主子的情绪，是最容易影响手下人的，若是冥家高层对冥玉看重，真的将冥玉当做冥家的公子来对待，这些人绝对不敢将自己当做小猫小狗儿似的随意拿捏。
刚刚那个人敢说出替冥家教训自己的话，不过是因为他的主子，往常里对自己这个冥家九少爷的态度，跟对一般的奴仆都差不多罢了。
一边把他当狗一样养着，一边还想他将冥家当爹一样供着，冥家人的脸果然大破天际。
冥方的脸抽了抽，眼底浮上不满之色，显然，他也知道刚刚那个动手的人的确是对冥玉并不恭敬，在几个人围攻冥玉之前，他一定会好好地教育冥玉一番，然而这番试探之后，他却是不敢了，至少，表面上不敢了。
月前青云峰倒塌，冥玉在青云峰顶一个人力战三个地阶高手的事情已经传回了冥家，家主亲自下的命令，让他们找机会试探出冥玉的真正实力，若是当真有潜力，便按照家族真正少爷来教养。
原本这试探应该更早一些的，却不想竟然有人先动手了，他们的人看到了冥玉对南宫豪动手的场景，如今这般试探之后，更是确定，冥玉的潜力，已经让他日后的地位，更加尊贵了。
冥家对有能力的人，从来都不吝于给予。
“家主的意思是，九少爷日后在冥家的地位将无异于前面几位少爷，家族每年给的各种丹药，都追加一颗，九少爷今年回家，便可以去丹堂领取了。”冥方带着几分高傲地说道，说完之后，施舍一般地道：“九少爷的母亲，也勉强可以在冥家奴仆的墓葬园里，占个边边角角的位置了。”
他说完，微微一笑，冲着叶九离拱了拱手，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略带真心的笑意：“属下在这里恭喜九少爷了，日后，九少爷也是可以进入冥家内围居住的人了，哦，对了，夫人让我给九少爷带话，日后，九少爷也可以称呼夫人为母亲，见面也不必再跪，只行子侄礼就可以了。”
“哦，对了，”冥方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开了口，走到了叶九离的身边，微笑道：“这一次宋家的事情，我已经如实禀告给了夫人，虽然宋飞宇是夫人极为喜欢的孩子，但是夫人大度，已经饶恕了九少爷的罪责。不过宋家那边的脸面还是要给的，半年后的世家大比，公子对上宋家人的时候，输了即可。”
“呵！”
叶九离不说话，他就静静地看着冥方一本正经的傻逼，他想，若不是他的涵养好，此刻，他一定会踩着这个人的脑袋，将他带着自傲的脸，狠狠地菜进一团狗屎里，让黄金色的狗屎，塞满他巨大的牙缝！
冥家这是精分了么？
宋家敢和南宫家联手算计他，没有这位夫人的同意，他们敢？
一年多一颗的丹药，迁进奴仆的墓葬园，跪下叫母亲……殚精竭虑地来算计他，没算计死就觉得他有潜力，所以决定重用他，冥家是觉得自己不知道这份算计来自哪里，还是觉得单单“冥家”这两个字，就足以让他抛弃一切廉耻，做冥家的一条忠犬？
还是那句老话，冥家，多大脸？
第四十三章 乖，别咬
“我母亲是平民，没有什么身份背景，冥家的墓葬园高高在上，她睡不安稳。”
冥玉亲手将人埋葬在山清水秀的清灵之地，是他和他母亲心中的净土，冥家的地，便是躺尸他们都不会觉得干净！
“夫人身份高贵，又是天阶的地阶巅峰的高手，冥家的当家主母，这一声母亲，冥玉不敢。”
心狠手辣，又天天颇廉耻度的毒妇，别说子侄，便是与她有半分关系，都让他觉得恶心了，更何况，叫了母亲，日后杀人岂不是变成了弑母，多不好。
“半年后的世家大比，我会代表宗门参加，届时遇到宋家人，只要他们不过分，我自会手下留情，还宋家的这份大度。”
宋家算计他在先，冥家却反过来说宋家不会怪罪他叶九离，既然宋冥两家关系如此之好，他定会让他们患难见真情的。
……
叶九离声音温和，神色温文尔雅，每一个字里都透着对家族的喜欢，若是换任何一家人来听这些话，大概都会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这些话可以当做脑残粉，也可以当做高级黑，然而，冥方等人却不会这么觉得。
他们只会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
在冥方等人的心中，冥家这两个字，就是所有人都该仰视的存在了，因为冥家是九洲大陆发源最早的家族，也是当年封印魔神贡献最大的家族，而且这些年来也一直都是清楚魔神残余势力最厉害的家族。
在他们的心中，冥家就是九洲大陆的救命恩人一般的存在，他们的家族成员应该将“冥家”这两个字当做终身荣耀，也应该为了成为冥家的精英分子，付出自己的一切，这样，才有资格参加灭魔行动，才有资格为整个九洲大陆做贡献，才有资格，成为冥家亮眼的存在。
在冥方看来，冥家给了冥玉踏进这个救世行动的资格，冥玉就该热忱地献上自己的一切。
所以，他只当刚刚的那些话，全部都是真的，他并不知道叶九离已经看透了这一次算计事件的本质，不过他就算是知道，也觉得叶九离应该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也应该为此而感到骄傲和自豪，而不是产生仇恨。
冥家的下属们对冥家，就是这样热诚而高傲。
“阿九，不要生气。”
苏墨轻轻拽了拽叶九离的袖摆，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带着关心。
然而他嘴上劝着叶九离，自己眼睛里的火苗却快要变成了火焰山了。
冥家对叶九离的态度，让他觉得叶九离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玩具，随手可扔，要求严苛，把人玩生玩死，还要求人家忠心耿耿。
他们，自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其他人，不过是他们眼中的玩物。
多么熟悉的态度，多么熟悉的手法，那些人看着叶九离的眼神，让他几乎看到了曾经被这样对待的自己，让他愤怒到了极致——没有人可以这样对待他的阿九！没有！
叶九离摸了摸苏墨的头顶，轻轻笑了笑：“没有什么可生气的。”
他语气温柔，说话的节奏永远都是那样不紧不慢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带着对小动物顺毛撸的耐心，让苏墨不由自主地就收起了伸出来的利爪和尖牙。
苏墨蹭了蹭叶九离的掌心，默默地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伤药和绷带，小心翼翼地伸手撕开了伸手拉开了叶九离的衣衫，动作进行了一半儿又顿住，转了个身将叶九离彻底遮挡住，这才又快又轻柔地将他腰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
他小心地扶住叶九离的腰，抬头看了看叶九离带着笑容的脸，忽然有些着急——如果他再长高点就好了，就像是现在阿九比他高一个头一样，他也比阿九高一个头的距离，这样，就能一下子把人抱在怀里，而且还不会搁到阿九。
他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不知道为什么，耳尖子忽然就红了起来，不过他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露出来，只是伸手将叶九离的衣衫整理好，最后伸长了胳膊将叶九离的领子拢了拢，尽可能将那漂亮的脖颈遮到了最多的地方，这才反手抓住了叶九离的手。
“阿九，我们回去吧。”
叶九离似笑非笑地看了苏墨一眼，目光从苏墨的头顶看过去，在不远处的那片假山上一扫而过，之后便点了点头。
自然是要回去的，衣服，又脏了啊。
“阿九，我没有给爹爹给诊脉。”
“阿九，我答应过你不给任何人看我的经脉。”
“阿九，我以后都不犯蠢了，你永远不要厌弃我，好不好？”
回去的路上，苏墨握紧了叶九离的手指，微微侧头看着他，下巴扬起，长长的睫毛不断地颤动着，脸色也有些发白。
他就像是不经主人同意，就扔开了萝卜去抢啃了主人最喜欢的肉肉的小兔子，后知后觉又忐忑不已，因为在这只兔子的心里，无论是肉还是萝卜，显然都没有主人的一根头发来的更重要一些。
叶九离的步子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他看着苏墨带着几分雾蒙蒙的眸子，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之后，只剩下自己身影的眼瞳，抬起了手，苏墨立刻乖乖地歪了歪头，露出自己的脆弱的后颈，让他更加方面地捏了上去。
人是最会骗人的生物，也是最热忱，愿意为某个目标付出一切的生物。
叶九离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也不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多疑的人，但是当他决定交付自己信任的时候，也是一个疯狂的赌徒。
至少他相信，今时今日，将自己最脆弱的后颈露出来给他捏的苏小墨，是值得信任的，至于这份信任能够持续多久，经不经得起时光荏苒，并不重要，人不能因为曾经的黑暗而放弃未来的光明。
就算被背叛，也不过是一无所有罢了。
就像是曾经他救下灵秋，对她好，将她当做唯一的亲人，那个小女孩儿也对他好，将他当做唯一的依靠和寄托。
她也曾经救过他，为了他甚至愿意舍弃生命过，当时的话不是假的，亲情也不是假的，只不过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以后会有一日，她会背叛他，背叛自己当初的信仰罢了。
“苏小墨，你在担心什么？怕有朝一日，你会背叛我吗？”叶九离笑了起来，眉角上扬，肆意极了。
“我不会背叛阿九！”苏墨下意识地接道，怔怔地看着叶九离，胸口又涨又涩，心脏噗噗通通得跳得极响，像是胸口里的小兔子发了疯似的，让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阿九也能够听得到。
“那你怕什么，”叶九离挑唇一笑，弯腰靠近了他，两个人的鼻尖似乎下一刻就能挨到一起：“那你怕什么呢？苏小墨。”
苏墨呆呆地看着叶九离，脑袋里嗡嗡嗡地响着，半晌之后忽然啊地叫了一声，一伸手圈住了叶九离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我不怕！我不怕了！阿九我不怕了！”
他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清亮的少年声音里，每一字都沾染上了浓浓的笑意，嘴角的小酒窝那样深，像是真的能够盛上一杯甜丝丝的酒。
他拿自己的脸颊蹭着叶九离的，听着就在耳畔的低沉笑声，整个人都像是被暖洋洋的柔光包裹起来了一样，暖洋洋，红彤彤的。
他忍不住把自己的脸颊放在了叶九离的颈窝里，闻着叶九离身上浅浅的冷香，觉得又幸福又满足，晕陶陶的不行。
以至于当他感觉到唇舌上软甜软甜的肌肤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上了嘴，啃了阿九的脖子。
苏墨呆住了，叼着嘴里的肌肤，整个人都僵住了。
叶九离的眉头挑了挑，经常被毛团子们糊一脸，啃几口的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伸手拍了拍苏墨的屁股，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还想吃了我不成？松口，牙尖子磨得我不舒服。”
苏墨瞬间回魂，一张冰山脸此刻涨得通红，小心翼翼地松开了嘴，忍不住又舔了舔，低头看着那漂亮的锁骨，虽然很想一点点舔上去，咬上去，却终究没敢。
叶九离只当他是小动物讨好的习惯，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又拍了拍他的屁股。
“下来吧，衣服该染上血了。”
苏墨这才想起来叶九离小腹上的伤口，急忙从他身上下来，弯着腰供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确定伤口并没有崩开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忍不住看了看叶九离的脖子，只见一个粉色的痕迹印在那里，浅浅的，看起来特别好看。
他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就呆住了。
叶九离见他两只爪子搭在自己的腰上，只管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且看着看着就漾出一个傻乎乎的酒窝出来，眼睛里不禁露出笑意，修长的手指伸过去，习惯性的戳了戳。
苏墨一动不动地仰着脸给他戳，直到叶九离捏着他的脸让他走，他才快步追上了叶九离，握住他好看的手指，又板起了那张娃娃脸来。
走着走着，他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刚刚阿九拍了他两次的地方……顿时只觉得走路的时候，牵动着某处的肌肉，有些僵硬，还有些灼烫……
第四十四章 熟悉的味道
叶九离没有问苏墨今日苏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苏墨也没有说，然而两人之间因为今日这突如其来的片刻生疏，反而变得更加亲密了起来。
叶九离知道了苏墨不愿意隐瞒自己任何事情的心，而苏墨，得到了叶九离永远不会厌弃自己的承诺。
因为两人当时定的是一间房间，苏擎占了房间之后，便只能再找一间新房间。
苏墨跟在叶九离身边，看着他推开三楼某个房间的门，抿了抿唇，墨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暗沉沉的光芒。
“不喜欢这里？”叶九离侧身问他。
“那个女人追过来了，就住在隔壁。”苏墨说道，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刘芸儿的身影，她正从楼梯上上来，袅袅婷婷的，温柔至极的样子。
苏墨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露出来的温柔笑容，以及看到叶九离身影之后的高兴之色。
苏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伸手，轻轻推在叶九离的腰身上，径直将人推进了屋子，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刘芸儿皱了皱眉，缓缓地退后，远离了差点儿撞到自己鼻尖儿上的门板。
忽然，紧闭的门猛然打开，刘芸儿吓了一跳，一张温柔的脸都带上了几分扭曲的色彩。
叶九离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口的刘芸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问之色：“姑娘有事？”
一个人，再怎么擅长变脸伪装，在顷刻间就要把脸上的狠辣变成温柔，都得产生几分扭曲的，即便刘芸儿是个美女，也不能例外。
开门的那一刻，她那张扭曲的脸出现在门缝里的时候，实在是精彩极了。
刘芸儿啊了一声捂住了丰满的胸口，小声惊呼道：“吓，吓我一跳。”她很快就整理好了面上的神色，脸上露出恰到好处之色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眼见叶九离并没有让开让她进去的意思，这才堪堪停住脚步，但是两个人却站得极近。
她白皙的脸蛋儿上顿时浮上了两抹红晕，轻声道：“我刚刚看到有人为难你，所以就想追过去看看，后来看到你们……就没有出来，我见你似乎受了伤，所以想来问问你现在如何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叶九离的窄腰上，素手一抬，竟是想要探过来。
叶九离的眉头微微一皱，虽然没有动作，但是周遭的气氛却忽然变得浓稠了起来。
“姑娘，过界了。”
刘芸儿的手顿时僵住，她抬头看了看叶九离的脸色，脸上红红白白，最终变顶个在一片苍白上。
“对，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我看到你，总是会想起来他，我总是忍不住会想，他受伤的时候，是不是就跟你一样，是不是也很痛，很难受……”
晶莹的水珠出现在刘芸儿长长的睫毛上，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叶九离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他目光温和疏远地看着她，声音淡淡的：“人总是会死的，早死晚死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不是那个人，也没兴趣听那个魔头的故事，姑娘若是想说，只管找个想听的人去吧。”
“对不起！我才知道南宫豪是要害你，不然，我一定不会在那个时候说出那些话的！对不起，我跟他们真的不是一伙的！我就是太想报恩了，你不知道，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过我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将我的性命看在眼中的人！所以，我才，才忍不住想要见他……”
刘芸儿脸上露出慌乱之色，她一伸手拽住了叶九离的衣袖，急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这很冒犯你，但是请你答应我好不好？你们长得很像，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听说他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连对待那个背叛了他的孤女都很好。
如果他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亲人，一定会很开心的。可是他已经死了，我没有办法报恩，就让我把恩情报在你这里好不好？我是刘家的嫡女，我父亲是刘家的家主，刘家虽然比不上冥家和南宫家，但是也是隐世家中的一个，我一定可以帮你的！”
如果是一个真正温柔的人，面对这样的善意，大概是不会拒绝的。
叶九离温和地看着她，就在刘芸儿以为他会答应自己的时候，却听见他淡淡地道：“谢谢，我不需要。”
叶九离的确不需要，他甚至不需要听她继续说什么，礼貌而疏离地点了点头，然后后退，不轻不重地关上了门。
刘芸儿愣在了门前，这一次，她缓缓地冷下了脸来，神情有些阴沉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目光阴翳。
她没有说谎，叶九离的确是她这辈子唯一对过她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将她的性命看在眼中的人，所以，当叶九离消失，她需要另一个与叶九离相似的人来当做自己的精神寄托。
叶九离曾经看着那些小灵兽的温柔表情，她希望有朝一日也会落在自己的身上，如果那个叶九离不行，那么，与叶九离长得极为相似的冥玉，也是可以的！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听到他拒绝自己，哪怕她知道这个人早就与自己的小师弟有了首尾，也不行！
“小姐，你不要乱跑了，老爷找不到你，又该生气了，要不是我问了人，都不知道你自己搬出来住到这里了。”
拐角处，小丫鬟的声音传来，甜美的少女嗓音里带着几分娇嗔，亲昵至极的样子。
刘芸儿转头看向了她，下巴微扬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已经悉数变成了修养极好的温柔典雅。
“母亲没有告诉爹爹，我来的这座客栈，正是苏宗主大弟子和小儿子住的那座吗？苏宗主很可能也在这里呢。”
“啊，我不知道呢，老爷只是叫我来找小姐，我也不知道夫人与老爷说了什么，只是看到老爷从夫人的房间里出来之后，脸色不是很好，之后老爷就让我来找小姐了……小姐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第11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