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鸣 作者:风吃风

    第5节

    看着唐佑鸣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蔺维言苦笑摇头:“我并无不臣之心。”

    离开曾经的驻地,还与驻地联系紧密,甚至还能随意调兵……这说出去跟谋反没什么区别。

    “我早就想与江强断联系。”蔺维言解释道,“可是他总念着我的救命之恩,这次事急从权才走了他的方便。”

    江强就是现任幽州州牧,是个死脑筋的粗人,蔺维言救过他一次,他就认定了蔺维言。若不是蔺维言还有理智,掩盖了二人的来往,这俩人早就被拖出去问斩不知道多少次了。

    唐佑鸣没说信不信,只叹:“良将,虎将,可惜了。”

    蔺维言有些无奈:“你还有心替别人感叹,监军大人,您就不担心自己吗?”

    唐佑鸣摆出特别特别乖的表情:“不是还有你呢嘛,你不会让我出事的。”

    保护监军的确是他该做的,可这话从唐佑鸣嘴里说出来就怪怪的……蔺维言也没细想哪里奇怪,只好苦口婆心地说:“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刀枪无眼,万一……”

    唐佑鸣摊手:“你都说是万一了,我现在担心有什么用?”

    蔺维言拿他没办法,换了个话题:“那么监军大人这几日打算做些什么呢?”

    监军大人想了想:“监军。”

    “好,我立刻安排阅兵。”蔺维言说着就要交李庆。

    唐佑鸣哈哈笑了起来:“饶我了吧。直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蔺维言也收了笑闹之色:“青梓对鞑靼有什么了解?”

    唐佑鸣随口说了几句:“部族林立,冲突不断,正统的可汗血脉到处都是。可惜最后一点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正统的可汗血脉可以扶植成新的可汗,可这种事不是他们可以谋划的。

    蔺维言没想到唐佑鸣一句话就扯到那个方向去了,有些头疼。敬王比他想的还狂放不羁,这个人的脑子里似乎没有规矩、忌讳这两个词存在。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做个声明:“敬王殿下,我绝对没有不臣之心。”

    唐佑鸣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我也没有啊。”

    蔺维言点点头:“很好,我们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没等蔺维言继续说,唐佑鸣笑嘻嘻地插了一句:“为了这个共识,我们应该庆祝一场!”

    蔺维言淡淡地看着装疯卖傻的唐佑鸣:“所以这种话,王爷少说为妙。”

    唐佑鸣无所谓地耸肩:“这不是什么大事吧。”

    看到蔺维言坚持的眼神,唐佑鸣笑了笑,妥协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情报吗?”蔺维言问。

    唐佑鸣若有兴致地看向他:“朝廷拿到鞑靼的情报尚且千难万难,你怎么会认为我有这种东西呢?是你说的,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少说为妙。”

    被唐佑鸣用自己的话搪塞回来,蔺维言反倒笑了起来:“早就听说王爷的商队遍布天下,只有想不到,没有王爷的商队买不到。难道王爷的商队对鞑靼毫无涉猎?

    用上敬称,这意味着他们在很严肃地交易。

    唐佑鸣不为所动:“若不是大人问,我会将我有与鞑靼通商的商队的事情瞒得严严实实,这次就给大人个面子。大人天资聪颖,想必明白我做监军的原因。全身而退已经是奢望,我又何必做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鞑靼人多疑,我那几支商队不知道是在多少人的尸体上建起来的,不可能用在这种小战役上。”

    “小战役?”蔺维言抓住了一个词,“对王爷来说,什么才算大战役?”

    唐佑鸣微微笑了起来:“你不用套我话。第一,我没那么大公无私,将我私人的力量牺牲在这样一场闹剧中;第二,这边就是一场小战役,信不信由你 。”

    蔺维言讶然地看着唐佑鸣。

    他知道这是一场小战役,全凭借蔺老和傅善志的消息,唐佑鸣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再小的雪球也能滚大。”唐佑鸣声音毫无起伏地说,“大人不要掉以轻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进行抑郁和焦虑方面的治疗,我吃的药真的不是安眠药吗…………真的太困了,最近一段时间我就尽量吧,我现在连自己打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咸丰城(一)

    有幽州做后盾,蔺维言训练士兵的行动还算顺利,虽然在唐佑鸣和蔺维言眼中,这些士兵依旧不堪大用,不过不至于拖后腿。

    林翰茂那支部队不用担心,虎父无犬子,镇国大将军一生征战,练兵很有一套,林家兵威名远扬,林翰茂深得其中真传。就算流民心眼多动作大,林翰茂应当也能找到合适的方法练兵,至少短时间内控制住他们不成问题。

    比较出人意料的是宋直那个死板的家伙,卢鸿达让征兵,他二话不说立刻照办,转过身就把招募来的士兵打包送给了卢鸿达。

    扬州军三万,林家君两万,宋直嫡系两万,彭笛作为陛下的心腹,跟主将卢鸿达一样,有四万人,这十五万人不说多精锐,至少是经过系统训练的。另外临时招募的十万新兵吗,蔺维言和宋直都不要,林翰茂三个人三三四分了。

    蔺维言打着借路幽州顺便练兵的主意,离雍州不远,接到命令后只需要两日就能赶到。因此蔺维言和唐佑鸣都不急,边练兵边等卢鸿达的调令。

    前线鞑靼还是没有什么举动,大平朝却有些乱了,大批的流民拖家带口离开可能发生战火的区域,治安前所未有的乱。朝廷不花心思安抚,反而趁机的招兵,病员一日比一日多,病死饿死在路边的老弱病残也一日比一日多了。

    “再这么下去,我们会被拖垮。”蔺维言捏着战报,微微皱眉,“鞑靼这一招很厉害。”

    “这种状况不可能持续太久。”唐佑鸣提笔勾描,“灾民是没有理智的。他们像狼群一样,闻到人群的香味就会留着诞水冲过来。”到时候鞑靼控制不住他们,除了开战别无他法。

    唐佑鸣给画中的美人勾上朱唇:“既然你已经提醒过卢将军做好防疫准备,那么我建议你顺便上书,征用大夫,越多越好。”

    蔺维言埋首于卷宗中:“是我的疏漏,我会写折子。不过监军大人也该准备一封折子了吧?”

    出征时一切从简,没有固定上折子的频率要求,可一般来说,将领们抽出空来,还是会写一些除了战报以外的折子问安的。唐佑鸣倒好,硬是在蔺维言的帅帐中加了一张桌子,每日写写画画。偶尔有进来禀报情况的将领运气好,就会有随机字画掉落。

    蔺维言对唐佑鸣占用他的地盘还如此嚣张的事情表现了极大的容忍,唐佑鸣大多时候不务正业,偶尔还是会认真一次,帮忙出谋划策的。

    “除了恭请圣安,我真的不知道该写什么。”唐佑鸣搁下笔,摸摸下巴,“听说彭将军每次折子足有五页纸,如果能让我看看他的折子,说不定能有一些灵感。”

    蔺维言摇头:“彭将军深得陛下喜爱,自然是有道理的。”

    唐佑鸣赞同道:“反正我志不在此,就将机会让与其他人吧。”

    正当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时,外面忽然传来声音:“尤文求见。”

    因为是出征,蔺维言也被封了一个左军将军,这个官职说来不大,却是常置四品将军之一,不出意外,这仗打完,这个军职还是蔺维言的。蔺维言手下的副官们也有了各种各样的军职,只有李庆还作为蔺维言的贴身护卫。

    “说曹操曹操到。”唐佑鸣笑道。

    “让他进来。”蔺维言也勾了下唇角。

    尤文手里拿着密信,早已习惯了各种不务正业的唐佑鸣,一个惊讶的眼神都没有,直接对蔺维言道:“大人,雍州方向的密信。”

    唐佑鸣把新的仕女图挂在昨天那副旁边,摸着下巴,自娱自乐地欣赏。

    蔺维言接过密信,一目十行,看完后想对唐佑鸣说什么,刚巧看到并排的两幅画:“你那么喜欢那个歌女?”

    唐佑鸣画了不少画,主角都是丹华楼买下的那个歌女,或坐或站,或掩嘴而笑,或轻轻蹙眉,风姿万千。

    唐佑鸣风流一笑,眼角眉梢都是风情,只是话里完全不是这种意味:“你怎么会这么想?只是最近见过的人里,只有她的脸还算顺眼,顺手用着玩罢了。”

    尤文眉头跳动,早听说大人与这位敬王殿下关系好,他本来还不相信,大人高风亮节,傲骨铮铮,怎么会跟敬王这等纨绔子弟交好,现在看来……

    蔺维言似乎终于意识到尤文还在了,有条不紊地吩咐:“全军出发,赶往雍州,暂时保持正常行军速度就行。”

    等尤文走了,唐佑鸣才问:“信里说什么了?”

    “说是鞑靼有异动。”蔺维言也不避讳他,“可能是要攻城了,要我们停止招兵,立即救援。青梓认为,鞑靼真的要打?”

    唐佑鸣似笑非笑地挑眉:“你还真把我当幕僚了?”话是这么说,对于蔺维言没有之前那么拘谨这件事他乐见其成,想了想才说,“没看到详细情况,不好说。其实你不用担心那么多,除了宋直,你的兵最少,怎么也轮不到你打头阵。”

    “我没有担心这个。”蔺维言迟疑半晌,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这仗会赢,毫无疑问,天时地利人和鞑靼一样都不占,怕就怕卢鸿达用新兵的命堆战果,大平朝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蔺维言虽然没有把话说出来,唐佑鸣却淡淡地接上了:“你的担心没错。卢鸿达手里八万大军,必须打头阵,可他又要保自己的嫡系,必然让新招募的、任何训练都没接受过的士兵上战场。饮鸩止渴。”

    接下去战事不会少,卢鸿达若是有大局观自然好,哪怕新兵老兵配合都是种不错的方法,怕就怕他目光短浅,只惦念着自己那点兵,把几万新兵送上绝路。西北边的鞑靼,东北边的鲜卑,西南边的羌族,大平朝的内乱……到时候连人都募不到就有乐子看了。

    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别说蔺维言,就是唐佑鸣也不好在这方面说什么。

    唐佑鸣的语气很冷淡,透着些失望:“不把人命当命看,一贯的作风。”也不知道是说谁。

    四位副将,一位监军两日内全部赶到了雍州。

    雍州咸丰城内气氛紧张,少有行人在路上行走,偶尔有两个商贾步履匆匆地经过,遇到士兵巡逻就小心再小心地让路。路面上还挂着酒家米铺的旗子,只是所有的地方都大门紧闭。

    这就是战场前最后一个补给点,也是他们必须守住的要塞。

    卢鸿达的士兵已经进入城墙,开始轮值戒备了,后来的几位将军可以在咸丰城内稍作休整,所有的民居都被征用了。

    林翰茂和宋直也到了,彭笛习惯钻营,带着自己的人跟卢鸿达一起守城墙去了。

    唐佑鸣与林翰茂和宋直见了一面。

    林翰茂整个人都非常锐利,似乎随时可能提枪上马,他看不喜唐佑鸣,看到唐佑鸣跟蔺维言一副关系不错的样子,连带着看蔺维言都有两分不顺眼了。

    宋直倒是真的老实,见面的时候一句废话不多说。不过能狠心把几万累赘的新兵推出去的人绝对不是简单角色。

    唐佑鸣无所谓别人怎么看自己,何况林翰茂这个人,太正直了,不可能因为个人好恶做什么影响大局的事情。他是监军,他的职位可轻可重,全看他怎么打算。

    因为副将到齐,卢鸿达和彭笛也从前方回了咸丰城。

    外面十几万鞑靼铁骑等着,他们心再大也不可能谈论酒水美女,桌面上摆着酒食,话题却很严肃。

    “这次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卢鸿达坐在主位上,其余的人按照手下士兵多少的顺序坐,唐佑鸣地位特殊,坐在他右边,只是椅子比卢鸿达还高出那么两分,“大家有什么看法,都说出来看看。”

    彭笛来得最早,早就与卢鸿达交流过了,自认自己代表陛下,卢鸿达又是主将,他们意见一致,别人自然不会反驳,直接就道:“鞑靼人看起来多,实际上他们粮草上的负担非常重,外加疫情威胁,看似威势甚大,实则不足为据。我们招募的新兵一人一口唾沫都是淹死他们,将军不用担心。”

    蔺维言眉心一紧,果然是要用新招募的士兵去堆。这件事坏就坏在担心以后无人可用的顾虑说不出来,那是陛下才能考虑的事情。他们做臣子的,只要知道陛下天威威慑天下,无人胆敢犯边就对了。何况这个理由未必能说服卢鸿达和彭笛,他们还得想点别的方法。

    可彭笛不是代表陛下吗,这种做法难道得了陛下应允?

    蔺维言还在考虑怎么反驳,林翰茂脾气直,听了这话冷哼一声就道:“你家新兵一口唾沫有桶那么多?十万新兵对十万鞑靼铁骑,这话你也能说出来。”

    ☆、咸丰城(二)

    林家世代忠勇,就算镇国老将军快不行了,林翰茂也不是彭笛一个宠臣可以比的,这话说出来,一点面子没给彭笛留,彭笛还不能翻脸。

    卢鸿达连忙出来搅混水:“话也不能这么说,咸丰城本来就有十万戍边将士。再加上十万新兵,怎么也够了。新人嘛,总得磨练磨练,打头阵也是应该的。”

    谁也没想到的是,宋直会比蔺维言先开口:“可是下官和左军将军麾下没有新兵,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唐佑鸣垂下视线掩盖笑意,这两个人,说话一个比一个堵人,有自觉的那个还好,没自觉的这个干脆就是在引战。

    事情到了这份上,蔺维言再不能置身事外了,举起酒杯道:“咸丰城内应有尽有,让新招募的士兵在这里先进行一些基础训练也好。”这话的意思是说,他也不希望让新兵白死。

    卢鸿达有些不悦。

    他不明白这几个人为什么要跟他打对台,这一次的确新招募了许多士兵,不过拦下鞑靼算事急从权,战后,这些士兵的去向还不一定呢。他们怎么就没办法理解自己的苦心呢,放着炮灰不用,非要让自己的嫡系冲上去送死是何居心?

    帅帐里隐隐分成两派,林翰茂宋直和蔺维言三个新锐抱成一团,彭笛和卢鸿达站在一边,悠然自得喝酒吃菜的唐佑鸣……没人注意他。

    唐佑鸣没想到这么顺利,宋直反对新兵上战场他早已猜到,这人非常注重麾下士兵的待遇,这种摆明了送命的事他不会同意。倒是林翰茂的态度如此坚决让他有些惊讶,估计是镇国大将军指点了?

    细说起来,林翰茂还是他的表弟,他的生母是唐佑鸣生母婉贵妃的亲妹妹。小时候一起玩得很好,后来林翰茂跟着镇国大将军南征北战,再回京城时,唐佑鸣已经长歪了。林翰茂对唐佑鸣的感想绝对复杂,恨其不争的心理占很大一部分,每次见唐佑鸣时都会用极复杂的眼神看他。

    二人的交往就此淡了,逢年过节派的走动只剩下长长的礼单子。

    两边谁也没说服谁,这是卢鸿达和彭笛没有预料到的。本以为敌人有了,自己的兵也有了,摆明车马干就是了,现在这情况该怎么解决?

    卢鸿达不打算让自己的嫡系犯险,坚持道:“新兵不上战场,永远也变不成老兵,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多顾虑?年轻人嘛,要放开手去做。”

    宋直连一点停顿没有,好像根本没听懂卢鸿达在用年龄压人,直接道:“接受过正常训练的才叫新兵,我们现在这个,叫暴民和农夫。”

    卢鸿达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彭笛想要出来做和事老,又被林翰茂截了去。

    林翰茂从小耳濡目染各种兵法,最看不起的就是卢鸿达这种将军,这类人最喜欢正面野战,双方兵力一目了然,主帅连脑子都不用动,谁人多谁就赢。要是都这样打仗,那还要主将做什么,一头猪都能知道自己的食物有没有别的猪的多。

    “宋将军此言有理。”林翰茂端起酒杯,讽刺地说,“卢将军执意用新兵打头阵,难道是想示敌以弱?”

    唐佑鸣实在忍不住笑出声:“如果卢将军真的是这么打算的话,那您不必担心,我们绝大多数士兵作头兵都能达到示敌以弱的效果,不如卢将军用您的嫡系试试?”

    这话就太毒了,跟明说卢鸿达的兵都是软脚虾没什么区别。

    卢鸿达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怒了:“那敬王爷的意思是?”

    唐佑鸣摆摆手,很和气地笑说:“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听林将军的话有感而发而已。你们继续商讨。”他这么说,卢鸿达反倒不好发脾气,红着眼睛瞪着唐佑鸣。林翰茂意味不明地看了唐佑鸣一眼。

    蔺维言不习惯在这种场合说什么,一味地吃东西。彭笛看了一圈,觉得今天谈不下去了,唐佑鸣的态度捉摸不定不说,另外几人除了蔺维言,都不是好相与的,再说下去就真的要谈崩了。今天不是正式的战术商讨,只是大家交流一下看法,没必要闹得太僵。因此他连忙打哈哈:“好了好了,今天先这样吧,大家也都是为了胜利,坏了和气就不好了。晚上回去大家都再考虑一下,我们明天再决定怎样进攻。”

    一顿饭不欢而散,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

    “主子,您的住处离蔺大人好远。”因为是行军打仗,唐佑鸣没有带活泼爱动的红枫,只让更稳重的绿乔一个人跟着来了,绿乔早早把房间打理得舒服干净,见唐佑鸣回来连忙过去帮他更衣。

    唐佑鸣笑了起来:“我有那么公私不分吗?”

    只有他和蔺维言时,他们的关系怎么好都行——虽然也没太好,不过在咸丰城里,他们就只能是监军与将军的关系,今天一整顿饭,他们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绿乔掩嘴一笑,又有些担忧地问:“这次将军们带了那么多士兵来,很快就能把鞑靼打败吧?”

    唐佑鸣坐在床上,放松身体道:“没那么容易,他们吵得我心烦。”

    绿乔有些吃惊:“吵?”

    “有人的脑子还不如猪狗,自然有些波折。”唐佑鸣见绿乔抿着嘴,还很担心的样子,笑着拍拍她的头,“不用担心,我肯定能带着你们安然无恙地回家。”

    绿乔摇头:“主子保护好自己,奴婢就安心了。”

    唐佑鸣盖上被子:“熄灯吧,明天还有一场口水仗要打呢。”

    第二日一早,所有校尉级别以上的军官全在帅帐集合。

    帅帐里悬挂着大幅地图,摆着几个矮榻,是给几位副将和监军的,其余的校尉都站着,关系亲近的在低声说话。

    卢鸿达和唐佑鸣几人进来时,整个帅帐立刻安静了。这一次,一直戍卫边疆的曹郜章将军也来了。

    大家各自落座,卢鸿达站在地图前面,直接道:“十五万鞑靼铁骑聚集在咸丰城下,大平朝的危亡系于在坐诸君,还望各位尽力而为。”

    “是。”

    卢鸿达点点头,继续说:“鞑靼人停留在咸丰城下已有半月余,一直没有进攻的举动,诸位认为他们此番有什么阴谋?”

    彭笛手下的一个军官大声说:“管他们有什么阴谋,他们不出击,我们就先下手为强!”

    林翰茂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卢鸿达却赞许地说:“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对方行动诡异,如果不能知道原因,极有可能落入对方陷阱。”

    曹郜章戍卫咸丰城,前后也有五年的时间,听了卢鸿达的话,他缓缓开口:“下官镇守咸丰城五年,从未遇见过鞑靼畏首畏尾。何况此次事态紧急,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停留于咸丰城下,他们可能在等什么东西。”

    宋直也道:“现在是夏季,虽然蚊灾瘟疫严重,可保证他们的军粮还是没问题的,那他们在等什么呢?”

    唐佑鸣脑中灵光一闪,抓住了什么,等,对方在等……他想到了!他知道鞑靼在等什么了!

    他想了想,抬头看向蔺维言。蔺维言正微微拧着眉,若有所思的样子,唐佑鸣满意地笑了一下,跟蔺维言对上视线,隐蔽地做了一个口型。

    蔺维言若无其事地偏过头,低头不语。

    唐佑鸣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暗中笑了一下,端起茶杯,默然不语。

    林翰茂神情复杂地看着唐佑鸣,良久,缓缓移开视线,继续听帅帐中的讨论。唐佑鸣的嘴型他没能读懂,蔺维言懂了吗?

    林翰茂觉得这件事有太多的不对劲了,唐佑鸣显然想到了什么,可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再说,不学无术的唐佑鸣居然能得出结论?最让他觉得不对劲的是,唐佑鸣想到了什么,为什么要对蔺维言做口型?

    唐佑鸣和蔺维言私交很好?

    林翰茂皱眉,心里不大踏实。

    将官们猜了很多,最后也没能得出什么结论,卢鸿达只好道:“既然没有结论……”

    “下官倒是有一点猜想。”蔺维言忽然开口,打断了卢鸿达的话,“不过只是一些粗浅猜测,不见得会是真的。”

    卢鸿达脸色有些不好看,之前讨论得热火朝天,蔺维言不出来说话,现在要讨论出兵之事,他又跳出来说猜到了对方的用意,实在让人觉得心情不畅。

    不管心中怎么想,他还是笑着问:“左军将军有什么看法,说出来听听。”

    蔺维言缓声道:“他们在等我们征集的大夫和药物运到咸丰城。”

    唐佑鸣甩开扇子挡住微笑的嘴唇,他就知道蔺维言也是这么想的。

    ☆、山匪(一)

    蔺维言的话音落下,帅帐里沉默起来,所有人都在思考他这句话。

    曹郜章仔细想了想,拍桌道:“蔺将军此言有理啊!我怎么早没想到?”

    曹郜章没读过多少书,据说在功成名就之前的名字是曹三郎,陛下看不过去,御赐了曹郜章这个名字。这也说明曹郜章很受陛下喜欢。唐佑鸣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这人脾气直爽,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又得帝心,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他来牵制彭笛和卢鸿达。

    卢鸿达的脸色不大好看,他是主将,开这个会的目的就是压制那几员小将,让他们乖乖听命,手里有兵权的副将和听主帅调遣的副将完全是两个概念。他本打算这次会议上一鼓作气敲定直接出击,拿个小胜振奋士气的,现在却被蔺维言抢了风头!

    卢鸿达自然不甘心,做出笑脸来:“我也认为这种可能性非常接近事实,正因如此,我们更该抢先攻击,总不能等他们来抢人抢药。”

    整个帅帐里的人都听出卢鸿达想进攻的意思,除了曹郜章。

    宋直脾气直人直,曹郜章连脑回路都是直的:“这不好,我们的大夫还没赶到,如果我们的士兵也染疫就不好了。”

    曹郜章有些纳闷,主帅脑子没毛病吧?要不是怕士兵也染疫,他们何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出击过一次?

    卢鸿达干咳一声:“话不能这么说,大夫一直不到我们就一直不进攻吗?”

    曹郜章更纳闷了:“怎么可能一直不到呢?圣旨说了,五日内必到。”

    卢鸿达说不下去了,彭笛赶忙接话:“以往鞑靼要么凭借地势优势,将我们的将士绕进陷阱;要么凭借骑兵对付我们。现在他们抱成一团,就在咸丰城下,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他们失去了地势和战马的优势,岂不是大好时机?”

    卢鸿达眼睛一亮,赞道:“彭将军此言有理!”

    林翰茂嗤了一声:“既然二位这么认为,那就进攻一次试试好了,不过我麾下的三万新兵还没训练完,不好上战场,宋将军和蔺将军的军队人又太少了。算来算去,只有二位已经训练好了的部下适合打这场头阵了。”

    卢鸿达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正要满口答应,曹郜章又说话了:“新兵?二位将军不是打算把刚刚募集的士兵也编入这次进攻中吧?若是这样,还不如让我的咸丰城守备军去呢。”

    见卢鸿达和彭笛愣了一下,曹郜章以为他们还不明白,苦口婆心地解释:“鞑靼的骑兵不好对付,对他们来说,没上过战场的士兵就是肉靶子,还不如石头靶子难射呢。”

    卢鸿达被曹郜章三番五次地堵回来,语气有些不好:“难道这些人就做一辈子新兵吗?!”

    曹郜章憨憨地笑了:“哪可能呢。我们咸丰城防卫鞑靼这么久,训练新兵还是有些方法的。让我们的老兵给新兵们讲讲该注意的地方,遇到什么意外情况该怎么做,然后再操练操练,时间不够,能做到什么样就什么样。”

    曹郜章的提议太质朴了,质朴得没人能反驳他。他完全没想到卢鸿达他们想让新兵上战场可能还有别的目的,他只是在单纯地考虑兵力,不管卢鸿达怎么明示暗示他都听不懂。

    都没用蔺维言几人出口说什么,先对新兵进行训练这件事被定下来了。

    林翰茂掩嘴笑了一下,蔺维言的目光扫过他,没做什么表情,余光瞄到唐佑鸣撑着头,手指在桌面上点着,好像根本没听他们这边说了什么。

    卢鸿达开这个会,就是为了让新兵立刻出击,被曹郜章苦口婆心地劝了回来,心气不顺地让大家散了。

    唐佑鸣枯坐一上午,听到解散,站起身就要走。谁被彭笛一句话给叫住了:“敬王殿下慢走。”

    唐佑鸣一顿,回身笑说:“散骑常侍大人还有事情吩咐?”

    这会儿人都散了,只有卢鸿达还气闷地坐在位置上,情绪没能转过来。

    彭笛有些看不起卢鸿达,自己嘴笨吃亏,跟敬王摆什么脸色,敬王爷能吃你那套?这位可是有名的软硬不吃。心里骂着,脸上还做出笑脸来:“敬王殿下是陛下钦点的监军,对这次战役可有什么看法?”

    唐佑鸣笑看卢鸿达:“本王非常赞同诸位将军的决定。”

    卢鸿达又噎了一口气,如果唐佑鸣也不站在他们这边,再加上曹郜章那蠢货立场诡异,这一次他就要被那几个小将压下去了!想到这里,他压下火气,走过来笑说:“王爷有什么看法直说便是,卑职一定照办。”

    照办……唐佑鸣的心思在这个词上绕了一圈,然后才笑:“二位将军也知道,行军打仗这事,本王是外行,只知道冲和撤这两个口令,其余的还不如新兵。二位将军还是不要难为我了。”

    听了唐佑鸣的实话,彭笛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让唐佑鸣随便说说,唐佑鸣敢说他还不敢听;让唐佑鸣滚回去——这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他还没那个本事,他总不能说陛下用人不清。

    卢鸿达搓搓手,知道这件事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是我们多言了,殿下请回吧。边关条件清苦,还请殿下多多包涵。”

    彭笛没想到卢鸿达还能说出点像样的话来,连忙接口道:“是啊,殿下回去休息吧。”

    “那本王先回了。”唐佑鸣满意点头,“二位将军也不要太过操劳。”

    这句话可算戳到卢鸿达心窝了,也不管对面是谁就开始倒苦水:“怎么能不操劳啊,十万鞑靼铁骑。另外几位将军又年纪尚轻,我和彭将军自然要多想多看。”

    唐佑鸣笑得特别真诚:“二位将军真是我等楷模。”

    蔺维言这边出了帅帐,蔺砚就小跑两步紧跟在他身后,极小声地说:“王爷被留下啦!”

    蔺维言有些好笑,回了自己的住处才问:“你跟我说这件事做什么?”

    蔺砚挠挠头,他不是觉得自家大人和敬王殿下关系好么,怎么自家主子一点都不关心敬王,到咸丰城两日了,他们还一句话没说过呐,明明来的路上还有说有笑……

    当然,蔺砚不是想背主,主要是扬州事过,蔺家的下人都对唐佑鸣有那么点好感,你看啊,不止在官场上能帮上大人,还能帮大人堵住他家难缠的亲戚!虽然爱睡懒觉了一点,排场铺张了一点,但敬王殿下人还是不错的!

    蔺维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比绿乔还关心他呢?”

    蔺砚一个激灵,连忙表忠心:“我这不是……”

    蔺维言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我跟敬王殿下在扬州有合作,现在合作结束了,自然各走各路,只是普通同僚关系罢了。”

    蔺砚龇牙,那你们还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不过他聪明地没有说明这个问题,转身给蔺维言备马去了。

    咸丰城没有多少居民,所有的设施都是为战争准备的,不止容纳了这些士兵,还能让他们操练开。

    陛下这次的命令有些奇怪,不止让他上战场,还让他带当地守军去。扬州兵不是蔺维言一手带出来的,虽然有幽州军做陪练,但效果怎么样还很难说,不亲自检查一下他不放心。

    等大夫来的这段时间,他还可以再磨一磨他们。

    按理说,出征的时候都会配备军医,一般的小伤士兵们自己处理一下,大伤就要军医照顾了。不过这次状况不太一样,军医能够熟练处理各种外伤,防疫可真没什么经验。这一次皇帝陛下也是大手笔,圣旨一发,广集天下名医,统统送到咸丰城去。这不是什么严密的消息,也不怪鞑靼盯着这批人。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群宝贝,半路上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等,这章一直没发出去吗………………在存稿箱里躺了n天……

    多谢大家关心,不会坑的,有点感动

    ☆、山匪(二)

    “被山匪劫了?”林翰茂不敢置信地问,“什么山匪这么大胆子?”

    卢鸿达着实焦头烂额,指着地上跪着的传令兵说:“那山匪什么来头我不知道,不过护送的士兵至少有五百人,没剩下多少。”

    曹郜章也急了,不过相比之下他倒是一语中的:“那些大夫呢,也出事了?”

    传令兵满脸血污,身上的盔甲早就没了,军服破破烂烂的,说话也不利索:“没,不是,不知道。他们被匪徒绑上山了,应该没事。”

    这话出来,大家反倒松了口气。

    大家都没想过这会是普通山匪,毕竟五百将士,站着不动让人砍也得砍一会儿。何况此次军士身负皇命,差事办不好要株连家人,必定奋力反抗。因此大家早就猜到这波人战斗力不俗,若真是山匪,那得是很大一个寨子。不过临近边关动乱之地,哪来的人家养着这么多山匪?

    既然不是山匪,那这波人的来头就很成问题了。无论如何,那群大夫还活着就是好事——除非截人的是鞑靼。

    边关雍州和凉州这么大一片地方,能调动那么多士兵的其实也就那么几家,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猜测。不过对方伪装成山匪劫走这么多大夫是为了什么?

    所有人都在想这件事,帅帐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低着头,生怕卢鸿达点到自己的名。

    没有这批大夫,己方的士兵的安全不能保证,对面鞑靼也不可能与他们这样僵持了,他们摆明了想抢大夫和药草,东西没了,自然会换个策略。

    卢鸿达烦躁地说:“派人查,哪个土匪寨。”

    传令兵领命而去,唐佑鸣低下头喝水掩盖自己眼中的冷意。

    曹郜章憋了半天,忽然道:“让属下带兵去查吧。”

    蔺维言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么个糙人也学会说话留一线了。

    带人去查能查出什么,不管对方是谁,抢走援军的医生,就是死罪。正如曹郜章说的,带着兵去,直接把人抢回来才是正理。迟则生变的道理谁都明白,对面鞑靼的十万铁骑又能爆发出什么样的能量,也谁都明白。

    卢鸿达派人去查,不过是忌惮对方的势力。可面对外敌还诸多顾虑,顾念着朝中的诸多官司,真的等着鞑靼打到京城城墙下才能警惕起来么?

    曹郜章正是这样想的,派人去查,一来一回要多久,彻底解决又要多久,他们根本没那么多时间。他是粗人,想不通卢鸿达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他只想守住咸丰城,别的与他无关。

    卢鸿达依旧在迟疑,万一对方来头特别大,他们无意中得罪了怎么办……

    “曹将军此言有理,本王与他一起去,看看到底谁那么大胆子。”唐佑鸣见卢鸿达依旧在犹豫,不耐烦地出声,“还请卢将军准了。”

    卢鸿达更愁了,敬王不止是敬王,他还是监军,他要做什么,自己还真没法管。要他说,就让那群新兵上最好,全死光了也没事,还省了战后分给其他人,自己吃不到的肉宁可坏了也不能给别人。

    “曹将军常年驻守边关,更了解鞑靼,离开不合适。”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正是林翰茂,这位满脑子家国的少爷冷冷地盯着卢鸿达,“还是末将与王爷同去吧。”

    蔺维言见身边的宋直也要说什么的样子,抢在前面说:“振武将军旗下士兵不少,又有不少新兵要练,还是末将去最合适。”

    彭笛低着头不吭声,傻子才抢着做这件事,没看卢鸿达自己不去不说,还不想让别人去么。这群年轻人,还是太嫩。

    卢鸿达拗不过这些人,有些恼恨,同意时的脸色有些阴沉。

    经过今天这件事,唐佑鸣甚至不屑多看卢鸿达一眼,哪管他的脸色什么样,临走前只对蔺维言说了一句:“蔺将军,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尽快出发吧。”

    蔺维言点头:“王爷给末将一点时间准备,一个时辰之后出发。”

    唐佑鸣点头,抓着那个传令兵出去了,期间一句话没跟卢鸿达说,摆明了不待见他。

    传令兵一路策马狂奔,到了地方就被提进帅帐,卢鸿达催得又紧,他只说了大概情况。趁着蔺维言点兵的时候,唐佑鸣问问详细情况。

    把他带到自己的住处,唐佑鸣给了他一杯水:“坐。”

    传令兵拘谨地坐下:“谢王爷。”

    唐佑鸣让绿乔给他拿了一套新的军服:“那五百人还剩多少?”

    传令兵捧着军服,紧张地说:“算上可以行动的,大概还有一百人。”

    唐佑鸣转着手指上玉戒指,又问:“对方多少人,你们一共打了多久?”

    传令兵喉结动了动:“大概是我们一倍,打了不到半个时辰。”

    唐佑鸣让他出去前嘱咐了一句:“如果你想起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随时来找本王。”

    传令兵犹豫了一下,站在门口说:“王爷,这个……我不太确定。”

    唐佑鸣摆手:“无妨,你随意说。”

    “这个,他们应该不是山匪。”传令兵小心翼翼地说,“他们偷袭我们期间,没一个人说话,行动都靠旗语指示,山匪应该没有这样的规矩。”

    唐佑鸣赞道:“做的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传令兵有些欣喜:“我叫戚年。”

    不知道唐佑鸣要出去几天,绿乔又在忙活了,戚年离开后,唐佑鸣终于注意到她,有些好笑:“别收拾了,这是行军打仗,你收拾了也带不上。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别跟我去了。”

    绿乔不同意:“那怎么行,主子的生活怎么能没人伺候呢?”

    “特殊时期,别给人把柄了。”唐佑鸣摇摇头,“实在不行,还有蔺砚呢。”

    绿乔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甘愿:“蔺砚都能跟着,奴婢也可以的。”

    唐佑鸣笑了起来:“你以为蔺砚就是个小厮?他身手好着呢,跟你可不一样,不然蔺大人怎么会带他来?”

    绿乔瞪大眼睛,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以防万一,蔺维言足足带了三千人上路,唐佑鸣骑在马上,回身看身后:“带这么多人?”

    蔺维言和唐佑鸣一起驻马于路边,沉着脸看着部队进发:“不确定对方是谁,多带些人保险。”

    唐佑鸣没再多问,勒紧缰绳,跟着队伍向前。

    这三千人从统帅到小兵都非常沉默,蔺维言是担忧局势,唐佑鸣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玩笑,士兵们则是初具精锐形象,若非必要不会开口。这样一支队伍,行进速度非常快,何况唐佑鸣和蔺维言都急着解决这件事,不停地催着加快速度。

    没多久,这三千人与护送大夫的一百残兵会和了。

    一百残兵连个领头的都没剩下,戚年去报信还是自告奋勇,剩下这帮人没了主意,想追回大夫,没那胆子;想往咸丰城会和,也担心卢鸿达降罪;呆在原地都怕来人责问他们不作为。畏畏缩缩再加上伤兵和死尸,这一百人的样子是形容不出来的惨。

    若不是他们还来回走动着收拾战场,唐佑鸣都能把他们跟地上的尸体弄混了。

    “戚年,你来说。”唐佑鸣懒得看这群人,对戚年摆摆手,“那群人往哪里撤了?”

    蔺维言也很在意地看过来:“他们从哪里冲出来,又怎么截了人,最后往哪里撤了,说仔细点。”

    这一片地方难得有树林,在雍州这种荒凉地方也算绿洲了,地形稍有些复杂。不过若不是地形复杂外加资源不错,也不会出这种事情了。

    戚年有点紧张,连比划带说:“忽然从两边的树丛里射出一大批□□,然后他们人冲了出来,直接朝大夫冲了过去。”

    蔺维言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这里刚巧是目之所及处最窄的路段,不用想都知道这群蠢货把那群大夫护在了正中央,从路边冲出来抢了人就能跑。

    可就是这样的战斗进行了半个时辰,看来对方也不是什么精锐。

    唐佑鸣跟在蔺维言身后,指使蔺砚指使的特别顺手:“蔺砚,你去捡一支□□给我看看。”

    蔺砚也没废话,跳下马挑了一支,擦干净递给唐佑鸣。

    唐佑鸣拿在手里翻看几下,而后对看着他的蔺维言嘲道:“欲盖弥彰。”

    蔺维言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殿下知道这股人的来路?”

    唐佑鸣睨他一眼,也不戳破他的谎话,悠悠道:“本王怎么会知道呢,还请左军将军多多费心,周围都是树林,应该不难侦破对方的撤退的路线。”

    蔺维言没说什么,指挥士兵去了,自己靠近唐佑鸣,低声说:“还请王爷担待。”

    唐佑鸣偏头,笑得温和至极:“好好的,左军将军又没什么错误,何出此言?”

    蔺维言笑了:“还是王爷善解人意。”

    唐佑鸣又看了他一眼,眼中笑意流转,而后骑马往前面去了,蔺维言随后骑马跟上。

    ☆、山匪(三)

    蔺维言和唐佑鸣都在心里觉得,整个雍州地界儿只有卢鸿达能比这群“土匪”更蠢了,别人实在难以望其项背。躲在树丛里埋伏就算了,走了还不知道隐蔽一下自己的行踪。看着那一片被人踩出来的小路,两个人骑在马上,沉默了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唐佑鸣先笑了一声,只是实在说不上愉悦:“这是笃定了没人敢查?”

    蔺维言顿了一下:“王爷高看他们了,毕竟他们都敢伪装成劫匪打劫官军……”

    后半句实在不好说,吞了回去,却被唐佑鸣不以为意地接上了:“也是,蠢到极致,只能自作聪明了。”

    出乎意料的顺利,那条小路直接给他们带到了对方的大本营。

    唐佑鸣看着大片庄园,用感慨的语气道:“比本王的王府还气派,真想一把火烧了。”

    蔺维言安抚道:“毕竟是丞相的封地别院,占地广一些可以理解。”

    唐佑鸣没搭理他,转头对蔺砚说:“去砸门。”

    蔺维言回身看看自己的三千人,默许了这句话。蔺砚见自家大人也没反对,特别老实地执行了唐佑鸣的命令,没去管镀金的兽头门环,咣咣地砸在大门正中,声音震天。

    “大白天怎么关着门。”唐佑鸣不甚真心地说,“难道遭了灾,里面的人都死光了?”

    蔺维言轻描淡写道:“大概做贼心虚。”

    蔺砚砸了半天,终于有了点动静,门闩的声音响了一声,蔺砚后撤一步,装正经:“我们怀疑有朝廷逃犯逃到这边,请打开大门配合我们搜查。”

    开门的不是仆人,而是两个举着□□的侍卫,其中一个不耐地道:“走开些,别捣乱,这里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朱红色的大门只被两人推开了一点,后面被影壁挡着,看不见里面的光景。那两个人被蔺砚挡得严实,也没看到外面排布整齐的士兵。两边僵持起来,蔺砚磨破了嘴皮子,两个侍卫依旧不允许他进,连门缝都没给推大一点,要不是蔺砚手劲够大,他们早就把大门关上了。

    “他们不给开门。”唐佑鸣指了指那二人,很真诚地征求蔺维言的意见,“怎么办?”

    蔺维言淡淡地说:“来人,给我把门撞开。”

    李庆一招手,几个士兵抬着粗壮的圆木冲上去,两下砸开了大门。两个侍卫倒在地上,影壁后面一阵金铁撞击声,一群人冲了出来,呈防御阵型堵在大门处。领头一人正要说话就看到了蔺维言身后的众多士兵,顿时哑然。

    蔺维言抬手一鞭子甩在这人脸上:“你要阻挡我们搜查吗?”

    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其余的侍卫都没见过这种架势,顿时畏缩了,向后躲了躲,唐佑鸣则对今天格外强硬的蔺维言侧目不已。那人叫了一会儿,终于来了一个看上去能做主的人,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中年人看到在地上痛苦叫着的人,瞳孔缩了一下,而后背负双手,撑出傲气说:“这里是季丞相封地别院,来者何人?报上名帖,我才好通报。”

    唐佑鸣见有人跟自己要名帖,简直要笑出来:“本王要进去搜查,你算什么个东西,也敢挡在本王前面。”

    中年人本以为最多来一个官职不大的武将,听到“本王”这种自称,吓了一跳,他还真拦不住敬王:“这……王爷来拜访当然不用请帖,可是其他人怎么能跟王爷相比呢?”

    蔺维言抬起马鞭:“你又是什么人?”

    中年人还以为他要抽自己,往后一躲,抬手挡了一下,发现蔺维言没动,讪讪站好,勉强抬起下巴骄傲地说:“小的是这座宅子的管家。”

    蔺维言点头,很平淡地说:“要么打开大门让我进去,要么我派人把你的大门踏平进去,你选。”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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