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起床都看到模范夫夫在闹分手 作者:mijia

    第33节

    原本虚弱的身体迅速痊愈,变得比以前更为健壮、强大,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内丹迅速旋转,越来越凝实、耀眼;澎湃的妖力自内丹散发至四肢百骸,舒畅得让陆天羽几乎忍耐不住呻吟出声。

    睁开眼睛,原本纯净的金色似乎都带上了几分红光,明明仍旧是同一个人,陆天羽周身的气息却截然不同,甚至让萧铭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摄于对方的威势,不敢再如往常那般亲密。

    “他还太过年幼,又刚刚炼化出妖体,有些脆弱,无法完全承受精血中过于庞大的妖力。”道衍走到萧铭身侧,“不想让你的小徒弟因妖力暴涨而死,就快点让他寻一处安全的地方闭关修炼吧,外面的那些道修们也快攻进来了,万一看到你变了个样子的小徒弟,说不定又是一场风波。”

    萧铭点了点头,望着陆天羽声音和缓:“天羽,记住你师祖的话,快去吧。我们师徒……有缘再见。”

    陆天羽抿了抿嘴唇,金色的眼眸中隐隐带着水光,最终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然后结结实实地朝萧铭磕了三个响头。

    目送陆天羽飞遁而去,萧铭轻轻呼了口气,微微合眼整理了一下心绪,便彻底将离别的愁绪抛开——现在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机,接下来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他来处理呢。

    原本屋内帮助赤王围攻萧铭的妖修们早已在道衍一掌打飞赤王的时候便死得死、逃得逃,萧铭挥袖将屋内的药缸暂时收入凌霄宫、毁尸灭迹,随后将目光投向道衍,询问他接下来作何打算。

    “我毕竟是已经飞升的人了,不好出现在太多人面前,暂时先回凌霄宫,如果你有事情再来找我。”道衍将赤翼鸟塞进萧铭手中,蠢蠢欲动了片刻,终究还是忍耐不住,抬手在萧铭的脑袋上摸了摸,“你是个好师父,为师甚是欣慰。”

    说罢,道衍便抓着器灵凌儿,没入萧铭腰间的玉佩,徒留萧铭一个人站在原地,嘴角微抽着抓了抓头顶。

    ——突然多出一个喜欢动手动脚的长辈,感觉真是相当不习惯。

    虽然没有了最为珍贵的精血,但是千年赤翼鸟本身也是相当珍贵的。无论是羽毛、骨骼、血液、内丹、鸟喙、鸟爪都是炼丹炼器的好材料,有价无市,只可惜萧铭对这些只是粗通皮毛,难免暴殄天物。更何况,这只赤翼鸟还是玄钺的杀师仇人,在整个洛水宗挂了号的通缉犯,用来送人情更为妥当。

    萧铭提着赤翼鸟,推门走出房间,直到离开了赤王居住的院落,这才看到几名身着洛水宗服饰的修者飞速略来——当先的那人,正是萧铭心心念念的玄钺。

    萧铭从未见过玄钺如此失态的模样,哪怕是曾经他背叛对方、与对方刀剑相向的时候,玄钺也依然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如今,那双黑色瞳眸中的恐惧、悔恨、痛惜简直要将萧铭溺毙,他丝毫不怀疑,万一自己没有活生生出现在对方面前,玄钺会不会就这么瞬间垮掉。

    没有说一句话,玄钺手中的本命剑“哐当”一声坠落在地,而他的双手则已然将萧铭紧紧抱住,似乎生怕稍稍放松,怀中的人就会化成一团幻影,消失不见。

    一向被主人爱惜到极点的本命剑何曾被如此对待过,只可惜尽管它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了不少尘土,委屈地“嗡嗡”呼唤,却依然换不回主人一个回眸,最终只得自力更生,化成华光遁入玄钺体内。而玄钺却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自己的本命剑回归那般,身体紧绷而颤抖,死死将萧铭锁在怀中。

    玄钺这一阵子过得显然不怎么好,明明是身体淬炼到极致、千年容颜不改的化神修者,短短十余日却明显憔悴了很多。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眼底是淡淡的青黛,甚至连鬓角都添上了几缕银丝;宽大的白色袍服上晕满了斑斑血痕,也不知是玄钺的,还是妖修们的——这样的玄钺,让萧铭心中酸涩不已。

    明明被抓来妖族的人是他,但玄钺看上去却比萧铭还要糟糕,当萧铭被妖族好吃好喝供着的时候,玄钺大概寝食难安,连一刻都未曾休息过。

    尽管对方来得迟了,连“英雄救美”的机会都被人抢了个彻底,但萧铭却仍旧无法压抑自己看到玄钺这一刻的喜悦、怀恋和释然。

    “你的力道太大了,小心我没有被妖族杀掉,却被你给勒死——”萧铭扬起嘴角,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却被玄钺厉声打断:“不许你说这些!”

    萧铭一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看着玄钺小心翼翼地放开自己,忐忑不安地上下打量,萧铭怜惜地抬手拂过玄钺的鬓角:“这一阵子,你到底是怎样折腾自己的?一点都不英俊潇洒了。”

    玄钺深深地看着萧铭,轻声答道:“皮相虚妄,我并不在意。”

    “但我在乎。”萧铭侧了侧头,眉眼弯弯,“若非你长得那么好看,我当初岂能一眼就看中了你呢?”

    玄钺愕然,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但白玉般的耳廓却瞬时间嫣红一片,一直晕染到了面颊。

    ——虽然在此之前,萧铭三番四次为了玄钺的直白面红心跳,但若要比起挑逗人、说情话的水准,玄钺却是拍马也及不上终于冲破心中桎梏,直面自己感情的萧铭的。

    欣赏着玄钺终于带上血色——或者说是带上羞色的面容,萧铭欣慰他眸中惶恐不安尽褪,逐渐染上赧然和深情,也同样收敛了自己过于刻意的笑容,柔和了面孔:“在妖族这段时日,我想了许多,关于你和我的。”

    玄钺眼睫轻眨,黑亮的眼瞳中全然是期待与忐忑。

    萧铭缓缓开口:“我想,我的确——”

    “萧铭,你手中的,莫非是妖族赤王?!”

    一声满是仇恨的质问全然打破了两人间一诉衷情的氛围,萧铭玄钺双双沉默一瞬,随后同时扭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周围洛水宗众人一脸惋惜怨念,而被所有人紧盯着的玄钶却半点都没有察觉,一双似乎燃着火焰的眼眸直直盯着萧铭手中……被掐着脖子,半个身子拖在地上的红色巨鸟:“是他——绝对是他!化成灰我都能将他认出来!”

    玄钺:“………………………………”

    萧铭:“………………………………”

    ——虽然能玄钶理解这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情,但是不知为何,还是很想揍他一顿呢……

    第七十三章

    /script>抬手接住扑过来的器灵,来人顺了顺凌儿脑袋后面的双马尾,笑容中添上了几分故友重逢的愉快:“许久不见,你都已经化形了啊?这一阵子过得怎么样?”

    “很好!”凌儿搂着对方的肩膀,依恋地蹭了蹭,“主人……”顿了顿,它扭头看了一眼萧铭,迟疑一瞬后又添上一个字,“新主人待凌儿极好。”

    “这样我就放心了。”来人点了点头,矜持地垂头看向终于反应过来,正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的萧铭,“你可以唤我道衍仙君。”

    “晚辈多谢仙君援手之恩。”萧铭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纵使心中有千般疑惑万般忌惮,也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不过,就算他不说,凭空出现的道衍仙君也了若指掌。

    “你现在一定在猜测我到底是谁,跟你又是什么关系吧?”道衍微微一笑,也不卖关子,在萧铭谨慎的目光中开门见山,“因为我夺舍了前世的你,所以欠了你一笔大因果。”

    萧铭愣了一瞬。他自然了解道衍的来历,知晓他是来自异世的一抹神魂,夺舍了此世的一位净灵体少年后存活下来的、步步登仙,却万万没有猜到,那名被夺舍的少年竟然是自己的前世——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能解释对方为何与自己面容相仿了。

    虽然真相出乎意料,但在萧铭的心中却并未掀起多大波澜。前世离他太过遥远,根本不值得让萧铭耗费心神,他所在乎的,只是今生。

    “所以,前辈此番前来,是为了……偿还因果?”萧铭沉吟着,思考如何才能让这份债务发挥最大的利益。

    对方修为极高,若萧铭没有料错,道衍仙君应当已然是飞升上界的大能者了,所以无论他如何垂涎道衍身上的价值,也不能表现出来,定然要结一份善果才好。

    “不错。”道衍点了点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与自己完全相仿的人,不得不承认气质的重要性。

    明明是同一张脸,在他身上是恣意风流,而换到萧铭身上却是内敛温和,说起来,如此翩翩君子如玉的类型倒是也颇为戳他的萌点,只可惜对方是债主,不是他能够轻易下手的目标。

    萧铭全然不知自己敬重的对象心里打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主意,垂首推却道:“前辈已然给予晚辈不少提携,无论是功法传承还是至宝凌霄宫,都是晚辈得自前辈,前世因果应当早已还清了。”

    “因果可不是这样算的。”道衍失笑,懒洋洋得摆了摆手,“功法法宝是我留给后人的,有缘者得之,却不是专门给予你的。大约是天道觉得我欠你太多,这才一股脑地都送到了你手里,而我真正应当补偿你的,却还尚未兑现。”

    萧铭迟疑片刻,目光越过道衍,扫了一眼仍旧萎顿在地,似乎被什么束缚住、正在努力积蓄实力的赤王:“今日前辈亦救了晚辈一条性命。”

    “我欠你的,仅仅是一次救命之恩,仍旧不够。”道衍摇了摇头——他夺了萧铭前世的身体,修为境界越高,借由身体得到的东西越多,便意味着欠萧铭的越多,除非与今世的萧铭因果相连,否则等闲是还不清的,而一旦还不清因果,便相当于抱着一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炸他一个灰头土脸。

    道衍愁得很。

    该谦让的基本上都谦让了,萧铭也大略试探出了道衍对自己的态度和底线,当下也不再推辞:“那前辈的意思是……?”

    “我掐指一算,发现你今世有恩爱的道侣、恭顺的徒弟、和睦的师门,却还差一名尽心尽力、传道受业的师父,嗯,欠你因果的那种。”道衍痞痞地挑起眉梢,嘴角勾起,笑意盈盈,“如何,你可愿拜我为师?”

    修真界的师徒绝非仅仅关系名分,而是牵涉因果的,所以无论是收徒还是拜师都格外慎重,有了师徒之名后,师父也自然会对弟子格外疼惜看重——这就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缘由所在。

    萧铭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能够被飞升上界的大能者看上眼的,而能够遇到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能是因为前世夺舍的缘由。以夺舍的因果换取今生的师徒因果,倒是也颇为合情合理,萧铭仅仅迟疑片刻,便完全无法抗拒面前伸过来的金大腿,当即一撩衣摆,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徒儿拜见师父。”

    “不错,不错!”道衍大喜,终于为顺利了解了这笔因果而松了口气,对待新出炉的徒弟自然和颜悦色,“为师本体还在上界,轻易下不来,如今只是一抹神识,也没什么见面礼给你。”沉吟片刻,道衍一个抬手,便将妖族赤王吸了过来,扼住对方的咽喉,“这只赤翼鸟身上的宝贝还挺多,不如就地取材,送给你如何?”

    萧铭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下意识扫了一眼整张脸都涨得通红、额角青筋直冒,却偏偏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的赤王,随后毫无诚意地为对方点了根蜡。

    ——让你先前那么嚣张,让你将我绑来妖族威胁天羽,让你方才差点送我去见阎王,如今风水轮流转,当真大快人心!

    抱准了金大腿的萧铭心情激荡,却没有被完全冲昏头脑。如今他有了一名好师父,也需要为自己的徒儿多多着想。

    如此想着,萧铭看向药缸中的陆天羽,正好与他早已睁开的金色眼眸相对。

    陆天羽的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就连赤王出手想要击杀萧铭也看在眼中。只是当时他的萃体正处于最紧要的关头,容不得半点分心,否则便会功亏一篑,不然陆天羽当真想要从药缸里滚出来,挡在自己师父面前。

    陆天羽知道情况紧急,更知道以自己当时的状况,就算从药缸里出来也派不上丝毫用场,说不定会越发激怒赤王,而唯一能救下师父的方式,便是真正蜕变成一只血统纯粹的赤翼鸟。

    只有成为真正的赤翼鸟,赤王才会碍于他的血脉,有几率放过萧铭,所以无论如何恐惧慌乱,陆天羽也仍旧隐忍了下来——甚至连剔除血脉的疼痛也算不得什么了,因为那完全比不上对师父的担忧挂念。

    如今,他真正成为了一名妖修,一只纯粹的赤翼鸟,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陆天羽安安静静地旁观道衍横空出世,目睹自己突然多了个师祖,直到师父走到药缸边,关切地询问他身体如何后,这才呐呐地点了点头。

    “成功了,我现在……是妖修了。”陆天羽的表情有些彷徨,虚软无力地抬手撑住药缸边缘,试图站起来。

    成为了妖修,便意味着自己只能留在妖界,再也无法呆在师父身边……仿佛心中的主心骨突然坍塌,陆天羽完全不知自己接下来将何去何从。并非没有离开过师父,但是离开师父外出历练,和从今以后与师父人妖两隔,再也无法相见是完全不同的。

    陆天羽这一生中只在乎两个人,只让两个人真正走进了自己心里,一个是对他有生恩的母亲,一个则是对他有养恩的师父。母亲已然故去,如今连师父也要离开,陆天羽只觉得心慌意乱,脑子里乱作一团。

    见自家小徒弟用着惶惑不安的目光看着自己,萧铭心里也有些酸涩,只是他对于陆天羽的用心却远远比不上陆天羽对他,所以虽然有些离别的伤感,却并不足以动摇他的心神。

    伸出手,帮助虚弱的小徒弟从药缸里出来,萧铭目前所思所想的不是与徒弟的分别,而是该如何让徒弟独自一人却也能在妖界活得顺风顺水:“天羽,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心里当那妖族赤王是父亲吗?”

    陆天羽茫然地抬头看着师父,下意识摇头:“不,当然不。”

    “若我要杀他,你会怨我吗?”萧铭抬手,掐了个法决,将陆天羽粘着药液的衣服和皮肤处理干净。

    “绝对不会!”陆天羽的头脑稍稍清醒,回答却无丝毫动摇,“我的亲人只有母亲和师父,至于什么赤王,别说是父亲,在我眼中他只是个仇人!因为他,我的母亲惨死,而我年幼失恃,活得比牲畜还不如!后来见面,他不顾我意愿,只为了满足自己对后代的需求,便强迫我进行如此危险的实验——在他眼里,我也根本不是什么儿子,只是延续血脉的道具罢了!”

    陆天羽的声音斩钉截铁,被道衍掐住喉咙的赤王恨意滔天,即使已然喘不过起来,也断断续续地憋出了几个字:“孽——孽子!”

    “哼。”陆天羽冷哼一声,冷漠地看向赤王,见他如此狼狈,眼中隐隐带出了几分快意。

    萧铭摸了摸陆天羽艳红的长发,缓缓露出了一抹得偿所愿的笑容,柔声说道:“若你不当他是父亲,那我便请师父逼出他体内的所有精血,让你服用可好?”

    陆天羽讶然,扭头望向萧铭。

    “精血蕴含了赤王修炼的大部分修为,你们血脉相同,并不会产生排斥的反应,只要你将其消化,实力必然提升一大截……”顿了顿,萧铭轻叹一声,“今后你在妖界,我无法再护你,只有你拥有保全自身的实力,我才能真正安心。”

    陆天羽动容,嘴唇颤动,明明素来伶牙俐齿,如今千言万语却半点都说不出口,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能吐出一个字:“……好。”

    得到陆天羽的回答,萧铭不再迟疑,举步走到道衍面前,而道衍也相当配合,不需萧铭多言,便将另一只手按在了赤王的心口处。

    “竖子尔敢!!”赤王目眦欲裂,千不甘万不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精血一滴又一滴地被从心口处吸出,感受自己的修为境界随之一跌再跌。

    呼风唤雨千余年,赤王何曾如此狼狈,如此绝望?就算当年被困于洛水宗,他也未曾产生半分胆怯慌乱,因为他自信自己能逃出生天——而他也的确成功了,并引以为傲近百年。

    赤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跌在此处,只是他的想法,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会在意。

    萧铭看着赤王的精血在道衍的手心处越积越多,最终化成一个弹珠大小的圆球,而此时的赤王也再无法维持人类的外表,显露出了赤翼鸟真实的形态。

    道衍掐着半死不活的红色大鸟的脖颈,将精血送到萧铭面前,萧铭捧着血球,仅仅稍加感应,便被其中蕴含的强大的力量所摄。

    只要陆天羽将赤王的精血炼化,他必然能够成为不逊于赤王的存在,那么萧铭这个做师父的,也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可以功成身退了——这就是萧铭在看到道衍出现的第一时间,所想到的最好的保全陆天羽的方法。

    当然,如果陆天羽碍于血缘关系,不忍心让赤王落得如此下场,那么提出让陆天羽炼化赤王精血的萧铭也能借此让赤王欠下陆天羽一份恩情,寄希望于赤王能够念在陆天羽为他说情、保住他一条性命的份上,继续给予陆天羽庇护——不过,这样的庇护并不保险,要看赤王到底心性如何,完全不如让陆天羽取而代之来得妥善。

    陆天羽没有感情泛滥地为赤王求情,反而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这让萧铭非常满意。

    当赤王的精血被陆天羽接到手中的时候,已然身为妖修的他受到的诱惑要比人修萧铭来得更为难以抗拒。陆天羽咽了咽口水,勉强克制着立刻将其吞入腹中的,抬眼看向萧铭,在得到自家师父的首肯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将精血纳入口中。

    体内的金丹早已在人族血脉剔除后便碎裂,转化为了妖族的内丹。陆天羽并不了解妖族的修炼方式乃至于等级界限,却深深体会到了精血入口、汇入内丹后所带来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虚弱的身体迅速痊愈,变得比以前更为健壮、强大,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内丹迅速旋转,越来越凝实、耀眼;澎湃的妖力自内丹散发至四肢百骸,舒畅得让陆天羽几乎忍耐不住呻吟出声。

    睁开眼睛,原本纯净的金色似乎都带上了几分红光,明明仍旧是同一个人,陆天羽周身的气息却截然不同,甚至让萧铭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摄于对方的威势,不敢再如往常那般亲密。

    “他还太过年幼,又刚刚炼化出妖体,有些脆弱,无法完全承受精血中过于庞大的妖力。”道衍走到萧铭身侧,“不想让你的小徒弟因妖力暴涨而死,就快点让他寻一处安全的地方闭关修炼吧,外面的那些道修们也快攻进来了,万一看到你变了个样子的小徒弟,说不定又是一场风波。”

    萧铭点了点头,望着陆天羽声音和缓:“天羽,记住你师祖的话,快去吧。我们师徒……有缘再见。”

    陆天羽抿了抿嘴唇,金色的眼眸中隐隐带着水光,最终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然后结结实实地朝萧铭磕了三个响头。

    目送陆天羽飞遁而去,萧铭轻轻呼了口气,微微合眼整理了一下心绪,便彻底将离别的愁绪抛开——现在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机,接下来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他来处理呢。

    原本屋内帮助赤王围攻萧铭的妖修们早已在道衍一掌打飞赤王的时候便死得死、逃得逃,萧铭挥袖将屋内的药缸暂时收入凌霄宫、毁尸灭迹,随后将目光投向道衍,询问他接下来作何打算。

    “我毕竟是已经飞升的人了,不好出现在太多人面前,暂时先回凌霄宫,如果你有事情再来找我。”道衍将赤翼鸟塞进萧铭手中,蠢蠢欲动了片刻,终究还是忍耐不住,抬手在萧铭的脑袋上摸了摸,“你是个好师父,为师甚是欣慰。”

    说罢,道衍便抓着器灵凌儿,没入萧铭腰间的玉佩,徒留萧铭一个人站在原地,嘴角微抽着抓了抓头顶。

    ——突然多出一个喜欢动手动脚的长辈,感觉真是相当不习惯。

    虽然没有了最为珍贵的精血,但是千年赤翼鸟本身也是相当珍贵的。无论是羽毛、骨骼、血液、内丹、鸟喙、鸟爪都是炼丹炼器的好材料,有价无市,只可惜萧铭对这些只是粗通皮毛,难免暴殄天物。更何况,这只赤翼鸟还是玄钺的杀师仇人,在整个洛水宗挂了号的通缉犯,用来送人情更为妥当。

    萧铭提着赤翼鸟,推门走出房间,直到离开了赤王居住的院落,这才看到几名身着洛水宗服饰的修者飞速略来——当先的那人,正是萧铭心心念念的玄钺。

    萧铭从未见过玄钺如此失态的模样,哪怕是曾经他背叛对方、与对方刀剑相向的时候,玄钺也依然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如今,那双黑色瞳眸中的恐惧、悔恨、痛惜简直要将萧铭溺毙,他丝毫不怀疑,万一自己没有活生生出现在对方面前,玄钺会不会就这么瞬间垮掉。

    没有说一句话,玄钺手中的本命剑“哐当”一声坠落在地,而他的双手则已然将萧铭紧紧抱住,似乎生怕稍稍放松,怀中的人就会化成一团幻影,消失不见。

    一向被主人爱惜到极点的本命剑何曾被如此对待过,只可惜尽管它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了不少尘土,委屈地“嗡嗡”呼唤,却依然换不回主人一个回眸,最终只得自力更生,化成华光遁入玄钺体内。而玄钺却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自己的本命剑回归那般,身体紧绷而颤抖,死死将萧铭锁在怀中。

    玄钺这一阵子过得显然不怎么好,明明是身体淬炼到极致、千年容颜不改的化神修者,短短十余日却明显憔悴了很多。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眼底是淡淡的青黛,甚至连鬓角都添上了几缕银丝;宽大的白色袍服上晕满了斑斑血痕,也不知是玄钺的,还是妖修们的——这样的玄钺,让萧铭心中酸涩不已。

    明明被抓来妖族的人是他,但玄钺看上去却比萧铭还要糟糕,当萧铭被妖族好吃好喝供着的时候,玄钺大概寝食难安,连一刻都未曾休息过。

    尽管对方来得迟了,连“英雄救美”的机会都被人抢了个彻底,但萧铭却仍旧无法压抑自己看到玄钺这一刻的喜悦、怀恋和释然。

    “你的力道太大了,小心我没有被妖族杀掉,却被你给勒死——”萧铭扬起嘴角,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却被玄钺厉声打断:“不许你说这些!”

    萧铭一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看着玄钺小心翼翼地放开自己,忐忑不安地上下打量,萧铭怜惜地抬手拂过玄钺的鬓角:“这一阵子,你到底是怎样折腾自己的?一点都不英俊潇洒了。”

    玄钺深深地看着萧铭,轻声答道:“皮相虚妄,我并不在意。”

    “但我在乎。”萧铭侧了侧头,眉眼弯弯,“若非你长得那么好看,我当初岂能一眼就看中了你呢?”

    玄钺愕然,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但白玉般的耳廓却瞬时间嫣红一片,一直晕染到了面颊。

    ——虽然在此之前,萧铭三番四次为了玄钺的直白面红心跳,但若要比起挑逗人、说情话的水准,玄钺却是拍马也及不上终于冲破心中桎梏,直面自己感情的萧铭的。

    欣赏着玄钺终于带上血色——或者说是带上羞色的面容,萧铭欣慰他眸中惶恐不安尽褪,逐渐染上赧然和深情,也同样收敛了自己过于刻意的笑容,柔和了面孔:“在妖族这段时日,我想了许多,关于你和我的。”

    玄钺眼睫轻眨,黑亮的眼瞳中全然是期待与忐忑。

    萧铭缓缓开口:“我想,我的确——”

    “萧铭,你手中的,莫非是妖族赤王?!”

    一声满是仇恨的质问全然打破了两人间一诉衷情的氛围,萧铭玄钺双双沉默一瞬,随后同时扭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周围洛水宗众人一脸惋惜怨念,而被所有人紧盯着的玄钶却半点都没有察觉,一双似乎燃着火焰的眼眸直直盯着萧铭手中……被掐着脖子,半个身子拖在地上的红色巨鸟:“是他——绝对是他!化成灰我都能将他认出来!”

    玄钺:“………………………………”

    萧铭:“………………………………”

    ——虽然能玄钶理解这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情,但是不知为何,还是很想揍他一顿呢……

    第七十四章

    既然被破坏了气氛,萧铭也不好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吐露心意,他相当狠心地忽略了玄钺略带不满的视线,朝着玄钶行了一礼:“正是妖族赤王。”

    玄钶被自家师弟犹如实质性的目光瞪得莫名其妙,不过此时他却没有精力深思,双目仍旧盯在红色大鸟身上。

    红色大鸟先是被打伤,随后被提炼出全部精血,此时只能无力地扇动一下翅膀,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毫无修为的他非但不能化为人形、也无法口吐人言了——但那双金色的鸟瞳却仍旧显得那么高傲、冷漠。

    玄钶看着赤翼鸟,表情有些恍惚。在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比如当年与赤王在关押他的禁地把酒言欢,比如他下决心放走赤王时的不安与忐忑,比如赤王食言而肥、将师父打成重伤时的自责与悔恨——玄钶曾经幻想过千千万万种手刃赤王的场面,他以为自己永远也没有这样的机会,甚至会为此而付出生命,却不曾想过,赤王有一天竟然会以这样虚弱无力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良久后,玄钶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萧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赤王是如何落得如此下场的?”

    “此事说来话长,还是待到面见掌门后再逐一叙述吧。”萧铭微微摇头——他可不想将同一个谎言重复两遍,因为这会大大增加被拆穿的几率。

    玄钶也并未执着,沉默着点了点头。

    洛水宗掌门来得极快,在看到“毫发无损”的萧铭后终于缓和了紧绷多日面容,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脏。

    ——所幸萧铭无事,不然玄钺怕是也要跟着毁了。洛水宗掌门对这两个后辈又是欣慰又是不满,能有一个心心相映、祸福与共的道侣固然值得庆幸,但万一其中一人遭遇不测,那绝对是要连累另一个的节奏。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被抓来妖族?你的徒弟呢?赤王……又为何落得这样的下场?”洛水宗掌门按耐住将这两个小辈训斥一番的冲动,率先开始处理正事。

    听到掌门的询问,萧铭微微有些讶异,他看了玄钺一眼,迟疑道:“掌门……并不知晓我和天羽与妖族之间的关系?”

    “当然不知!”洛水宗掌门瞪了瞪眼,朝玄钺冷哼一声,“玄钺只说你们十有八九是被妖族抓走的,却死活不愿吐露缘由,简直气死人了!”

    对于掌门的指责,玄钺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认真地看着萧铭:“我向你承诺过,绝不让第三个人知晓。”

    萧铭心中一软,轻轻捏了捏玄钺的指尖——他知道玄钺重诺,却不曾想到在这样的时候,他仍旧会坚持自己的诺言,不由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看着两人之间黏黏糊糊的作态,洛水宗掌门越发不满,却不料不待他继续质问,便见到萧铭一撩衣摆,干脆利落地双膝跪地。

    洛水宗掌门被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晚辈做了错事,自然要请罪。”萧铭微微垂头,当下便将自己的徒弟有妖族血脉的事情和盘托出——当然,他隐瞒了自己在收徒时就知晓陆天羽是半妖的事实,反正陆家早已被杀人灭口,反而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陆天羽幼年时如何被族人欺压折磨。他与陆天羽偶然相识,对这个孩子格外怜惜,后来发现此子天赋绝伦,便动了收其为徒的念头。待到知晓对方半妖身份,推断对方生父为赤王后,他也不忍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被驱逐、伤害,故而帮其隐瞒了下来,一直到陆天羽被生父发现,连带他一起被抓来妖族。

    总而言之,萧铭在这一过程中就是一朵白莲花,先是因为善心而被蒙蔽,再是因为对弟子的疼爱而包庇,他所做的,是纯善而心软之人都会做出的选择——然后将一切罪责都承担在自己肩上。

    “这一切都是由于晚辈私心所致,晚辈深感愧疚,愿意领罚。”萧铭俯首,声音平静,却带着细微的颤抖。

    玄钺在一边看着格外心疼,更是选择性忘记了自己曾经知晓的一部分“真相”,妇唱夫随(?)的与萧铭并肩跪下:“弟子知情不报,理应同罪。”

    洛水宗掌门抚着胡须,轻声叹息。他虽然责怪萧铭隐瞒了这么一件大事,差点铸成大难,却也能感同身受。做师父的,对于自己心爱的弟子总是下不了手,总是希望对方顺顺利利的,但凡是能抹平的差错,就会想着伸手帮忙抹平——比如陆天羽之于萧铭,比如玄钺之于他。

    这些晚辈,一个个都是讨债鬼,却让人不得不心甘情愿地庇护着。

    “行了,都跪着做什么!站起来!请罪的事情以后再说呢,先说说正事!”洛水宗掌门哼了哼,拐弯抹角地将“请罪”从“正事”中抹去,果断延续了护短的传统。

    萧铭与玄钺低声应是,随后双双起身,玄钺继续沉默,而萧铭则开始描述自己与陆天羽被妖族抓走、关押的经过。

    只要揭过了陆天羽半妖血脉的过错,接下来就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了,萧铭抹去了自己在其中做的小动作,将抓半妖做实验的责任推到赤王身上,然后将最后陆天羽的下落更改了一下:“那赤王听到有人攻过来,便令妖修将天羽与药缸一同搬走,自己则出去查看情况……”顿了顿,萧铭希冀地看向洛水宗掌门,“天羽的下落,可曾有人寻到?”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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