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 作者:剩余石

    第17节

    陈欢接过来,刚要落笔,又对许莫生道:“不许看。”

    许莫生笑道:“好好,我去收拾餐桌。”

    略一沉吟,手中的笔落在素白的画纸上,记忆中的模样无需构思,飞扬的双眉,高挺的鼻子,傲慢的嘴角,特别是那双犀利的眼睛,偶尔温柔起来好像东湖雨后天空中那抹迷幻的虹……

    一声轻扬的口哨,不知何时许莫生已经站在了陈欢身后,望着画板上的头像,目光闪动。

    陈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在许莫生面前,自己无疑是班门弄斧:“怎么?很差劲对不对?”

    陈欢的笔工虽然有些生疏,但显然多年的基础没白打,许莫生目不转睛地盯着线条勾勒出的顾颜,眉眼生动,颇具神采。

    “挺好……挺好……他是谁?”

    陈欢一笑:“就是老欺负我的那位呗。”

    许莫生恍然:“哦,你男朋友?”稍顿,又赞叹着:“很帅嘛。”

    “是吧,很帅。”对这样的赞叹是意料之中的,可仍然忍不住心头的一丝甜蜜,陈欢含笑看着纸上的顾颜,又在未尽之处补画着。

    目光在陈欢和画板间游移着,许莫生轻声问:“他叫什么?”

    “顾颜。”

    “顾颜……”

    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陈欢,许莫生不为人知地一僵,少顷,视线又迅速拉回画板上的顾颜,思忖着,渐渐地眯起眼:“我听说……国内有个很有名的建筑大师叫顾,顾什么来着?”

    “顾思明。”想起这个名字就一丝不爽,陈欢扭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许莫生,为何看着顾颜的画像居然会这样无独有偶的提到了顾思明?

    “你见过顾思明?”

    许莫生一笑:“很多年前我们美院邀请过顾老讲课,不过那会我还是个学生,人家在台上,我在台下。”

    陈欢一指画板:“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许莫生转着手中的酒瓶,似笑非笑地:“难道是他儿子?”

    有点难以置信,陈欢端详着头像:“像他爸?不会吧?我没觉得他们父子有那么像。”

    许莫生也很惊讶地:“啊?真是?我说呢,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顾老的儿子。”

    “你这眼力太邪了,难怪一幅画那么贵……”陈欢由衷地服了。

    “是你画得太像了。”许莫生微微一笑,接过陈欢手里的画笔,在顾颜的眼睛里轻轻蹭了几笔,一双眼更添几分冷峭。

    陈欢张着嘴,看着许莫生,近乎膜拜了:“别说,你这几笔,更像他了。”

    “嗯……”陈欢有些不安地看向许莫生。

    许莫生似乎察觉了什么:“怎么?”

    陈欢很认真地:“答应我一件事,他是我男朋友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不想别人干涉我们的生活。”

    许莫生挑了下眉毛,了然一切,点了点头:“放心,我懂。”

    目光流转,许莫生思忖着:“你现在做的景观设计,应该和他也有点关系吧?”

    “嗯,我在他公司做事,他是我老板。”

    “哦……难怪了……”许莫生恍然大悟的样子:“什么公司?”

    陈欢不禁问:“明华设计……怎么了?”

    许莫生点点头,看着陈欢,忽然就笑了。这笑叫陈欢心里多少有些不悦:“我们不是在公司认识的,我们开始就认识,是朋友,后来才……”陈欢觉得许莫生是误会自己了,一个勾搭自己老板成功上位的小屌丝,现在吃的穿的玩的,都是靠肉皮挣来的。

    陈欢很少和别人谈起自己的家庭,很多时候,这几乎是出于一种自保的本能,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这点家世有多么的光彩,但也不能让许莫生这么看自己,于是道:“我可从来没花过他一分钱,我虽然赚得不太多,但父母那边会帮一些……”

    陈欢说得并不是很理直气壮,靠父母难道就有面子了?陈欢的脸在许莫生的注视下,又热了热,头一次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

    许莫生很聪敏,马上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父母有成绩,又不妨碍自己努力,干的比他们更好就是了,每个人起点不一样,像你这样,如果真自己干点什么,一定会比别人更接近成功的。”

    这些话,没人跟陈欢说过,因为所有人看到他的时候都是一副你家里有钱你怕什么的德性,就算自己再努力,也没人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失败,也没人会真的在乎。哪怕是老陈和杜丽娘,永远都是你爱干啥就干啥,钱随便你花的放纵。

    看着许莫生,陈欢心里莫名的有些发热,这个已经相当成功的大画家,每一步走来,不知付出了多少的艰辛和代价,当顾思明站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坐在台下聆听教诲的小透明。

    望着不语的陈欢,许莫生似乎了解得比陈欢自己还要多:“陈欢,你很有天分的,虽然没看过你的设计作品,但直觉告诉我,你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

    “我拿过建筑设计大赛的奖,要是有时间的话,你可以看看我的案例,网上有,关于故宫乾坤五所的景观设计。”陈欢有点想验证许莫生所说的话,自己并不都是一无是处。

    许莫生的眼里流露出令人有点小飘的欣赏,点了点头,举起酒杯:“这只是个开始……祝你将来大展宏图,顾思明算什么?或许有一天你也可以站在高处对着他的徒子徒孙传道授业,这是一个充满传奇的时代。”

    陈欢一笑,回碰了一下许莫生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只有已经站在巅峰的人,才能有资格跟他说这种话。

    许莫生望着杯中残留的红色液体,像是对陈欢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只有自己成功了,才更有话语权,再也不用去臣服谁、取悦谁。”

    细细琢磨这话里的滋味,陈欢心中莫名地泛起一丝异样。

    许莫生的语气含了几分嘲弄:“当你爱上一个人,最害怕的是什么?是失去,越害怕失去越不由自主地想取悦他,在不断地取悦中,渐渐被一种你根本看不见的力量辖制了,你已经不再是你自己,只是那个人的臣仆,习惯了讨好,习惯了忍耐,习惯了妥协,从身体到灵魂,任人摆布,就连在床上,恐怕也要看对方的脸色。”

    陈欢的脸色微微一变,许莫生的话就像烧红了的烙铁,猛地按在了心头,发出刺啦一声响,弥漫出一股焦糊味。

    “失去自己又意味着什么?”许莫生的定定地看向陈欢,陈欢攥着那个早已空了的酒杯,也呆呆地望着许莫生。

    许莫生缓缓道:“失去自己,就意味着失去了一切,也包括你想取悦的那个人。只有让自己变得比他更强大,先让他臣服你,才不会失去你想要的一切。”

    陈欢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涩:“这就是你定义的爱情?”

    许莫生大笑,拍了拍陈欢的头,有点无可奈何:“这是生存法则,当然,如果你非要狭隘的理解成所谓的爱情,也未尝不可。”

    陈欢抬起眼眸:“你压根就不相信爱情对不对?”

    许莫生眼内一派空荡,嘴角旋起一抹讥讽:“我?没什么信不信的,对于男人来说,事业上的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那些情情爱爱的玩意,都是你们这些孩子的快乐药,而且,药还不能停。”眨眨眼,许莫生又恢复了一贯的轻松、调侃。

    “你被臣服过吗?”陈欢真的好奇了。

    “你说呢?”许莫生笑着,似乎觉得陈欢问这个问题本身就很可笑。

    “一定有不少人被你臣服过?”陈欢也调侃着。

    许莫生耸耸肩:“那是他们的选择,他们喜欢我的钱,努力取悦我,甘心臣服于我。”

    陈欢相信,即便现在年过百半,以许莫生的魅力依然可以做到这样的游刃有余。

    许莫生微笑着,脸上闪过一丝回味,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也黯淡了不少:“真正的臣服,不是肉体上的,是对方的心。”

    陈欢扯了扯嘴角,许莫生此时眼里闪动着的光芒,有点灼人。

    “哎呀”忽然意识到什么,陈欢看了眼表:“我得走了。”

    许莫生也看了眼表,还不到十点,拦住匆匆背上书包的陈欢:“你刚喝了酒,不能动车。”

    陈欢有些为难,许莫生很大方地:“我送你吧。”

    “可你也喝了酒。”

    “只是几口,不碍事的,你看你,脸都红了。”

    上了车,许莫生问:“去哪儿?”

    陈欢将顾颜发给他的地址输入导航系统,那片公寓区他还算熟悉,可许莫生对帝都的路况不熟,已经很晚了,只怕顾颜等得不耐烦了。

    许莫生笑了笑:“怎么?去找他?”

    “嗯。”

    “你们在同居?”

    “哦,不,别误会,今天不是周末嘛。”

    “放心,我车技很好,绝对把你安全送到男朋友身边。”

    陈欢微讪,许莫生也不再打趣他,奥迪小跑一路驶出了798。

    许莫生车技的确很好,只是路况不怎么好,夏天的夜晚又是周末,哪儿都堵,陈欢恨不得奥迪长出翅膀来腾空飞过去才好。

    显然看出陈欢隐隐的挂虑,许莫生漫不经心道:“那天你没事吧?几点走的?”

    “什么?”陈欢有些心不在焉。

    “在江城,夜总会,你喝的太多了。”

    “哦,没事,后来他们有人打架,我先撤了。”

    “打架?跟你有什么关系?”

    “隔壁有人抢我们这边的小姐。”

    “呃——“许莫生惊讶道:“原来,你跟那帮黑社会的在一个房?”

    陈欢也挺意外的:“你怎么知道?噢,不,他们人不错的,不是黑社会。”陈欢不自觉地否认着松哥的背景。

    “请我喝酒的客人,差点被那帮人打了,你怎么会和他们混在一起?黑社会也改做景观设计了?”

    “啊?原来,你跟那个抢女人的在一起?”这次轮到陈欢无比的惊讶了。

    俩人各自惊讶之余,再也忍不住地哈哈笑起来,说起那天的事,的确是乌龙,尤其是许莫生模仿那个高官被怡姐一甩屁股撂冷板凳之后的表情,陈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给我尴尬的,还得跑过去拉架,真怕有人认出我来。诶?那我怎么没看见你啊?”

    陈欢笑得咳嗽了几声方道:“我还在洗手间呢,刚一出来就听见有人打起来了,还没看清怎么回事,硬被顾颜拉走了。”

    许莫生的笑容陡然凝在嘴角,若有所思地:“哦,原来那天他也在……”

    “场面太混乱,灯光又暗,一时看不清也是有的,我俩撤的早,估计早看见你,也不会打起来了。”陈欢自顾分析着,又看了眼表,已经十点了,还好,拐过这个路口就到了。

    到了地,许莫生要打车回去,陈欢坚持叫他把车开走,回头自己找个时间过去取。眼见着陈欢归心似箭,许莫生只好答应了。

    男孩的身影飞速地消失在一片朦胧夜色中,许莫生抬眼望着这片公寓区仅有的几栋高耸直立的美厦,注视了许久,直到眼睛都有些发酸了,这才调转车头,悄然离去。

    一户一梯,很好的隔绝了所有,连个邻居都见不到,有点忐忑地按了门铃,不一会门开了,一身家居服的顾颜站在那里,过于平静的面容,并不意味着一切都平静。可陈欢还是有种想扑上去的冲动,顾颜穿着睡衣,两手插兜的样子,别有一番“风情”。

    第58章

    “你还喝酒了?”顾颜微微蹙了下眉头。

    陈欢一边按着主人的指示换好拖鞋,一边道:“噢,赶上他们有人过生日,应个景喝了一口。”

    “开车回来的?”

    “没,打车过来的。”

    顾颜没再说什么,转身向屋里走去,陈欢紧随其后。

    以一名专业设计师的眼光来看,顾颜的这套公寓布置得着实不错啊。整体基调是一种少见的深灰色系,那是陈欢一直喜欢的颜色,搭配休闲的美式家具,沉稳大气,装饰的点缀用色大胆,细节精致,整栋公寓低调奢华,于优雅中又不失一丝硬朗,跟顾颜这个人倒真是相得益彰。

    顾颜拿出几个橙子,一下一下切着,旁边放着一台榨汁机,看了眼四处溜达的陈欢,一个星期没见,小屁孩又换了个新发型。

    榨汁机嗡嗡一响,陈欢暂时放弃了参观,走到吧台前,将屁股放到高脚凳上,望着叼着烟卷,微眯着眼睛正在专心榨汁的顾老板,陈欢骨碌着一个橙子,漫不经心地问道:“就你自己住这?”

    虽然薛恒曾经提过顾颜要照顾那个弟弟,可现在来看,以顾颜的忙碌和性格来说,那个苏苏和他住在一起的可能性不大。可不住在一起,又怎么谈得上照顾呢?

    榨汁机太响,顾颜没听清陈欢说什么,询问的看向陈欢,陈欢摇了摇头,苏苏有些日子没再给顾颜打过电话了,至少和顾颜在一起的时候,没再有过那种稀奇古怪的电话。似乎,苏苏仿佛从顾颜的世界里消失了。

    顾颜将第一杯榨好的橙汁递过来,不冲不淡地说:“以后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橙汁酸酸凉凉,恰好滋润酒后的口干舌燥,咕咚咕咚,陈欢一口气都喝了,舔了舔嘴唇,望着对面顾颜那双静如深海的眼睛,陈欢踩着高脚凳探起身,将带着橙汁余味的唇瓣凑了上去,顾颜不动声色,任凭陈欢柔软的双唇在自己的唇上蹭来蹭去。

    调皮的舌尖舔了舔情人微闭的嘴唇,试图吻得再深入一些,可惜顾颜并不怎么迎合,陈欢的舌尖被挡在了外边,一转身,顾颜似笑非笑地走开了。

    陈欢的动作停了空中,这就是所谓的取悦不成反被臣服?不满地拉着长腔:“喂——”

    顾颜一边清洗着榨汁机上的残渣,一边说:“都是酒味,去洗洗。”

    公寓很大,最里边的是主卧,除书房外,还有几间不知做什么的,都关着门。毕竟第一次来,陈欢也不好意思真的打开参观,按顾颜所说的,直接进了主卧,一套浅色睡衣叠放在偌大的床上,望着这床,陈欢浑身一热。

    身后响起顾颜的声音:“洗漱用具在卫生间,都是新给你买的。”

    “哦。”原本因着喝酒就有点脸红的陈欢,此时在卧室幽暗的角灯里看上去愈加的妃色朦胧,若隐若现的锁骨随着陈欢扭身看向浴室时,反射出一抹细腻的光芒。顾颜收回目光,推开了浴室的玻璃门。

    “你家浴室真漂亮,也是你设计的?”陈欢啧啧赞着,隐隐约约的觉得顾颜因着自己回来晚还喝了酒有点不怎么高兴。

    偏偏顾颜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就出去了。

    舒舒服服地洗完了热水澡,换上顾颜买的睡衣,尺寸刚好,带着一身水汽的陈欢走了出来,深吸一口气,浴液的香气有着熟悉的顾颜的味道。

    顾颜已经在床上了,靠着床头正在看书,看了眼站在浴室门口的陈欢,淡淡地说:“上来吧。”

    不声不响地爬上了床,将顾颜早已预备好的薄被搭在身上,余光瞟向还在看书的顾颜,陈欢小声问:“在看什么?”

    顾颜将书页合拢,封面上写着一串英文,还没等陈欢看清,又打开书继续看着。

    微微调整了下身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陈欢的心跳动的越来越快,可顾颜还在一本正经地看书!

    屋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太特么安静了。陈欢从里到外都有股火在噼里啪啦地烧着。以往顾颜住自己家的时候,虽然谈不上多么地迫不及待,可基本上也算是天雷勾地火,一点就着。顾颜在那方面很强,却不贪,节制的很好,而且一开始多半还有些矜持,温柔体贴,善于技巧,陈欢每每把持不住的时候,顾颜才渐入佳境,方如洪水猛兽,停都停不下来,叫人又爱又恨,欲罢不能。

    可今天,顾颜矜持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他们已经有些日子没那个了……这么一想,陈欢心里那把火又添了几根柴,火苗一下从小腹直接烧向了脑门。

    咳咳……陈欢清了清嗓子,顾颜终于转过头来,好像才想起什么似的,找了一下,摸出一个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又将遥控器丢给陈欢:“看会电视吧。”说罢,也不管陈欢脸上啥表情,继续看书。

    看就看,陈欢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听上去平缓,电视里一堆明星装疯卖傻、挤眉弄眼,不过,这屋里总算有了点动静……这节目都啥水平啊,敢不敢拍得再烂点?一个一个转换着频道……顾颜身上的味道,翻书的手指,专注的眼神,微翘的双唇,睡衣下那片光洁的肌理……陈欢的呼吸还是不受控地渐渐急促起来。

    顾颜忽然开口了:“你快要把我家电视播傻了。”

    “没啥可看的。”

    “那就睡吧。”

    “嗯,你不睡吗?”

    “不困,再看会,你先睡吧。”

    关上电视,屋里再度恢复了异样的安静,妈的,这公寓隔音效果也太好了点吧。

    躺了一会,噗嗤,陈欢笑了,忽然想起许莫生晚上刚讲的一个的段子来。笑声再度成功地转移了顾颜的注意力。

    “笑什么呢?”

    “想起朋友讲的一个段子,挺逗的。”

    “讲的什么?”

    顾颜的反应令陈欢精神一振,复又坐起身,进入开心一刻。

    “我一哥们前不久隔壁新搬来一个老外,一天晚上老外敲门求助,说:“我的电视坏了,不能换台,帮我修修吧?你猜我这哥们说啥?”陈欢期待地望着顾颜。

    顾颜没吱声,淡漠地看着自得其乐的陈欢。

    “我哥们儿低头看了眼表,很镇定的说:过了七点半就好了。”

    笑话讲完了,陈欢含笑地看着顾颜。

    可惜,顾颜没笑,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陈欢两颗晶莹透亮的眼珠提溜转着,反问顾颜:“怎么,没听懂?”

    顾颜波澜不惊地:“听懂了,新闻联播。”

    陈欢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倒在了床上:“你这人,可真是……”无聊两个字被生生咽了回去。

    “无聊。”顾颜抢先使用了这一伟大的名词。

    陈欢翻了个眼白,把自己拍在枕头上,睡觉!

    说真的,陈欢没想这么比,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想,相比较许莫生那法式的浪漫风趣,顾颜英式的做派多少显得有些古板,也许受那些年在英国生活的影响,总爱端着一些架子,优雅地鄙视着一切,高贵着,也傲慢着,乐不乐意全看他高不高兴。

    陈欢睡不着,哪儿哪儿都醒着、兴奋着,某个地方过于强硬地坚持自己的意愿,硬的有点疼……

    一只脚毫不客气地搭在了顾颜的腿上,顾颜看了眼趴在床上呈大字状的陈欢,闭着眼睛,“睡”得真香。顾颜保持了原封未动的姿势,继续看书。

    受不了,这家伙就是故意折磨人呢,管他呢,就这么着吧……一掀顾颜身上的薄被,陈欢嗖地就钻了进去,直奔主题……呃,黑暗中陈欢还是楞了001秒,顾颜的那里早就……陈欢忽然有种上一当的感觉,这叫一个又爱又恨啊,想都不想一口就含住了……

    顾颜没拦住,压根也不想拦,望着一上一下的被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原本看着陈欢不顾周末之约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是有点不太痛快,打算小惩一下,没想今晚怎么着,只是逗了陈欢这大半天,自己的火也逗出来了,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忙里偷闲,陈欢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双子座,死变态,玩我?”

    啪,手上一软,书掉地上了,嘶,倒吸一口凉气,掀开薄被,望着报复心理极强的陈欢,顾颜哭笑不得,漂亮的眉宇蹙成了疙瘩:“轻点轻点,要出来了,轻点陈欢,擦,我错了还不成吗?”

    睡得死沉死沉的陈欢是被顾颜吵醒的,吭哧吭哧的呜咽之声回响在耳边,黑漆漆的夜里听着有几分慎人,陈欢猛然醒了,摸着黑打开了台灯,定睛一看,不禁骇然,灯光下顾颜那张俊朗的脸毫无血色,嘴唇都泛了白,拧着眉头,咬着牙,浑身抖着,似乎与谁做着殊死搏斗。

    “顾颜,醒醒,顾颜!”连推带搡,顾颜终于一个震动,睁开了眼,额上全是汗,微微喘着,忽然觉察身旁有人,猛地向后退去:“别碰我,别碰我……”

    陈欢张着嘴,吃惊地看着似醒非醒的顾颜犹如受了惊的小孩子躲闪着自己,躲闪着一切。

    “顾颜,你醒醒,是我,陈欢。”

    “别碰我,滚开,别碰我……”顾颜力气出奇的大,一把掀翻了陈欢,自己的头为了躲闪重重地磕在了翘起的床头上,咚的一声令人心颤。

    陈欢爬起来一咬牙,一个巴掌呼了过去,也没敢太使劲,即便这样顾颜英俊的脸上登时起了一片红。

    顾颜躺在那里像条蹦上岸边的鱼,终于没了力气,不再动了,微睁的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这次似乎是真的醒了。

    陈欢慢慢地挪到了顾颜身边,还好,顾颜还算平静。

    陈欢过来抱住了顾颜,一抱不要紧,这才发觉顾颜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漉漉的都是汗。

    梦见什么了?陈欢想问却没敢张口,以前问过几次,顾颜都很不耐烦,也不多说一个字,有的人是这样的,不愿重复梦中的情境,那滋味并不好受,陈欢再也不问了。

    不记得这是顾颜第几次做噩梦了,原本住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顾颜不主动提同居的事,陈欢也不会提,虽然这件事令人并不十分的愉悦。以前住自己家的时候,也发生过一两次,但顾颜很快就醒过来,并没有像今天这样的骇人,上次在飞机上就不太好,这次尤为严重,最近顾颜的噩梦似乎也太频繁了些。

    顾颜任凭陈欢抱着自己,他不动,陈欢也不动,直直地靠在床头,不知坐了多久,怀里的顾颜呼吸平缓、均匀,微睁的双眼终于闭上了,身上变得潮乎乎的,空调的威力还是很大的,陈欢轻轻拽过薄被盖在了顾颜的身上,仍旧靠着床头,折腾了大半天,困意再次渐渐袭来,陈欢也熬不住地闭上了双眼。

    陈欢是被饿醒的,屋里拉着窗帘太昏暗,至少能看清周边的事物了,偌大的床空荡荡的,顾颜不见了。

    打开卧室的房门,隐约听见隔壁书房有人说话,虽然关着门,可架不住屋里过于的安静,陈欢还是听到顾颜一连串的英文。

    陈欢英语一般,但基本日常还是能听得懂的,顾颜似乎在嘱咐什么人注意安全,还问了一些日常琐碎的话,然后……还有个并不陌生的名字:苏苏。

    电话要挂了,陈欢踮起脚尖飞快地跑回卧室,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躺在床上喘着气,须臾,卧室的房门一响,顾颜进来了。

    第59章

    欢佯装刚刚醒来,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嘟囔着:“几点了?”

    “十一点了。”顾颜的声音听上去亦如往常那般淡然低沉,身上换了件干爽的运动衫,整个人也清清爽爽的的,半点不见昨夜癔症的痕迹,陈欢疑似自己才是真的做个了怪梦。

    张了张嘴,陈欢还是把类似于“你好些了吗”的话咽了下去,明摆着,顾颜至少看上去挺好。

    倚在床上,顾颜打开了电视,一个农户养猪致富的奋斗史,顾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头猪,然后问陈欢:“饿不饿?想吃什么?”

    陈欢呆了几秒,看看电视,看看顾颜,又看看公寓里四处紧闭的房门,然后道:“咱们出去吃吧,逛逛街怎么样?”

    “好,你想去哪儿?”

    没想到顾颜居然答应的挺痛快,陈欢望了望天,其实压根自己也没想好去哪儿。

    “你提一个呗。”

    “是你说要出去的,还是你提吧。”

    “那,看电影?”

    “大周末的,电影院那么多人,太闹,想看片子,我这里有的是。”

    “去三里屯酒吧街转转?”陈欢喜欢那里的氛围,帅哥美女如云的地方,通常也是时尚达人互换潮流信息的地方。

    “没听说那前两天那有个神经病乱砍人?太乱,不去。”

    “要不咱俩去朝阳公园看音乐表演去吧?”

    “那儿一到周末全都是小孩儿,太吵,什么表演都看不下去了。”

    ……

    一连提了七八个在陈欢看来已经很努力追求高大上的提议了,却都被顾某人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否决了。

    陈欢气闷地看着顾颜,顾颜还在看电视上那几头拱来拱去的猪。

    “算了,还是在家当猪吧。”陈欢放弃了。

    顾颜充耳未闻:“你不是想出去吗?赶紧提一个啊。”

    陈欢有种想掐死谁的冲动:“哪都不去了,在家啪啪啪好不好?”

    顾颜慢慢地转过头来,望着陈欢,面无表情地说:“好。”

    陈欢再次华丽丽地倒在了顾颜的床上,气若游丝:“双子座,还ab型血,太特么变态了。”

    到底也没啪啪成,不知是不是昨晚上有些过于的疯狂再加上顾颜因为噩梦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今天的顾颜有些不在状态,弄了一会还是半软不软的,正在这个时候,陈欢的电话就响了,顾颜放开了手,倒在床上,声音听起来不胜烦恼:“你以后电话要再不静音,我特么就砸了它。”

    喘息不定地望着黑着脸的顾颜,陈欢什么话都没敢说,这种事被打断了,搁谁都会生气的。暗暗吐了口气,抓起电话,宋晓的声音传了过来。说是捡到一只流浪猫,可怜见的舍不得撵它走,可自己马上就要生了,实在没法再照顾它,希望陈欢帮忙先把猫带走,或是找个好人家或是代养一些日子,积个德行个善呗?

    那必须的啊!

    陈欢起身洗澡,准备出门拿猫。

    湿漉漉的陈欢吹着头发,顾颜一声不响地站在身后看着,不冷不热地说:“你想好怎么处理那猫了吗?”

    陈欢的确没想好:“先拿回来再说。”

    顾颜眯了眯眼睛:“你怎么总是先行动后想办法?冯宇的事还不长点记性?”

    陈欢笑着辩驳:“这只是一只猫而已,怎么能和冯宇相提并论呢?”

    懒得再掰扯,顾颜有一搭无一搭地:“前几天薛恒还说一个人在家冷清,想养个小猫小狗的……”话音未落,陈欢急忙道:“好啊,快给他打电话问问?”

    顾颜白了陈欢一眼:“你着什么急,先叫你朋友发个照片看看,薛恒那人外貌协会的,人畜都一样,长得不好一概不要。”

    “哦,也对,万一他不要,都白高兴了。”

    陈欢说干就干,赶紧联系宋晓,宋晓一听说这么快就有主了,马上发了好几张猫咪的图过来,别说,人有美丑,小猫也一样,不是所有猫脸最后都很卡哇伊,宋晓捡的这只居然还是美国折耳,黑白灰的虎斑纹,一颗大脑袋,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吐着粉舌头,很有镜头感。

    “好萌啊……”陈欢看着有些心动。

    一旁的顾颜看着也点了点头:“嗯,给薛恒发过去吧。”

    陈欢瞥了眼顾颜,忽然讨好地一笑:“要不,咱俩养吧?”

    看了看两眼冒光的陈欢,顾颜淡淡地:“别逗了。”

    是啊,怎么养呢?俩个人又不住在一起,除非……同居!算了,陈欢抿了抿唇,看着心情明显不佳的顾颜进了浴室,蒸腾的水汽瞬间模糊了一切。

    自己家的钥匙早就给顾颜,其实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顾颜搬过来和自己住,但是顾颜好像压根没同居的想法,和自己那套小公寓比起来,顾颜这里简直像个宫殿……

    猫的照片发过去没一会,薛恒的电话就打来了,叽叽咕咕地问了一大堆,年龄、公母、如何被弃,如何被捡,有无跳蚤虱子,有无其他传染病?宋晓又是哪一位?年龄、男女,什么关系?哦,原来圣诞树下那位红颜啊,对对对,有印象,挺漂亮的……

    为了猫,陈欢难得对薛恒有了点耐心,只是关于猫的具体情况,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一旁擦着头发的顾颜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抓过电话,冷冷道:“你到底要不要?不要就挂了,后边一堆人排队等信呢,竟跟我这耽误功夫。”

    “嗯?顾颜?!诶?不对啊,这是陈欢的电话,你们俩怎么……?!”

    “你到底要不要?给句痛快话。”

    薛恒的声音隔着八丈远都能听得见:“要,要,等着,马上去找你们。”

    挂上电话,顾颜将手机丢给陈欢,陈欢看看电话,又看看顾颜,真是五味杂陈啊。薛恒这啰里吧嗦的毛病怕是改不了,可顾颜这抢电话的毛病……不改也挺好,看,这么快又解决掉一个难缠的。

    瞧这挺拔的背影,瞧这两条修长的腿,瞧这点烟眯眼的动作,瞧刚才骂薛恒的架势……陈欢一个箭步蹿上了顾颜的后背,顾颜猝不及防,急忙托住了沉甸甸的陈欢,嘴里还叼着烟,含混不清地责道:“多大了?还这么闹,快下来。”

    吧唧一口,顾颜的脸颊上被重重地盖了个口水印,耳边的陈欢嗤嗤地笑着:“诶,顾总,我特么的真喜欢你!”

    “小贱人,下来。”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还是背着陈欢到处走,顾颜终于露出了点笑模样,虽然笑得既无奈却也很纵容。

    四个很有爱心的善良人类终于在宋晓家友好地会晤了。

    挺着大肚子的宋晓很是惊讶地看着陈欢带来的两个男人,这不是圣诞节顾思明生日派对上的两只吗?其中那个又帅又斯文的,手里还拎着一些水果。

    三个男人见了猫,各自不同的反应着实叫宋晓暗自凌乱了一把。

    薛恒笑眯眯地张开双臂,试图抓捕有些惊慌失措的美国短耳,声音又酥又麻:“咪咪,咪咪,咪……到爸爸这来。”

    美国短耳炸了毛,冲着自称爹地的薛恒呲牙咧嘴威胁着,大有玉石俱焚的架势。

    陈欢蹲下身,稳准狠,一把揪住猫后脖子上的死肉,晃荡着告诫薛恒:“得这么抓知道吗?它既不会伤到你,你也不会伤到它。”

    一直冷眼旁观的顾颜,凑到陈欢身边,看了看小猫的隐私,面无表情地说:“哦,还真是公的。”

    “那个……你们先坐,我去洗水果。”宋晓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从厨房一出来,宋晓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大眼男人正抱着胳膊津津有味地浏览着照片墙,那都是自己这些年旅行过的地方,还有交往过的男孩子……

    陈欢则抱着猫,正对着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帅气男人洒下最令人心动的阳光笑,那个男人一只手抚摸着美国短耳,眼睛却脉脉回望着陈欢,一切都在阳光里显得那么暖融融的……宋晓揉了揉眼睛,忽然有种想哭又想笑的奇怪冲动。

    薛恒指着一张西藏雪域的照片,两个脸蛋晒成了红苹果的宋晓,问:“是你吗?”

    宋晓点点头,将一个洗好的苹果递给了薛恒,薛恒说了声谢谢,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然后道:“这张最漂亮。”

    宋晓有些不解,这张从颜值上来看,怎么都是最丑的,就像秋菊打官司里的巩大美人,几乎看不出原本清新秀丽的模样了。

    望着宋晓,薛恒笑道:“因为这张眼睛里的东西最干净。”

    宋晓笑了笑,这大眼男看上去十八不靠谱,说起话来倒挺有趣。

    把小猫放进宋晓事先备好的猫笼里,猫粮、食盆、便盆等一应俱全,薛恒一个劲地说谢谢,宋晓又嘱咐了许多话,颇是有些不放心,这个大眼男明显的热情有余经验不足。

    薛恒笑吟吟地望着宋晓挺着个肚子,交代这个交代那个,忽然道:“你怎么对待自己的孩子,我就怎么对待它……对了,它叫什么名字?”

    宋晓一笑:“还没起呢。”

    四个人相互望着,顾颜和陈欢均表示由小猫的两位主人说了算。

    “还是你起吧,毕竟你才是未来的爸爸。”宋晓大大方方地说。

    陈欢噗嗤一声笑了,宋晓楞了楞,忽然红了脸,狠狠地白了陈欢一眼,其他两人也回过点味来,此情此景,倒真有点像给新生的婴儿取名字。

    薛恒也不再推辞,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宋晓,宋晓看看沙发上的两个人,薛恒也转过头看着,然后道:“嗯,欢颜,就叫欢颜好不好?”

    “好,这个名字起得好,”宋晓微笑着:“若没有他们俩,小猫也不会有新家,就叫欢颜好了。”

    顾颜和陈欢都皱起了眉头,可是也晚了,刚才已经表示不参与了,只好听着宋晓、薛恒很带劲地叫着“欢颜,欢颜,叫爸爸,欢颜,叫妈妈……”

    顾颜终于忍不住了:“你们换个名字吧,人家小猫小狗都叫豆豆、皮皮什么的,你们这个也太……”

    薛恒很坚持:“我们就叫欢颜,又不是你养。”

    “可名字是我们的版权。”陈欢也捍卫着人权。

    宋晓却道:“你们俩个各取一字,不算侵权。”

    薛恒拎起猫笼子:“欢颜,走,跟爸爸回家了。”

    因着欢颜的缘故,陈欢有幸参观了一下薛恒的私宅,想不到薛恒住的离顾颜家那么近,开车几分钟就到了。顾颜说一起出去吃个饭,薛恒不放心欢颜,初来乍到的看上去好惊恐,一放出笼子就直奔薛恒的矮柜,上面摆的都是薛恒平时积攒的一些小玩意,忙不迭地将怕摔的东西都收起来,好悬啊。

    顾颜无奈:“不管你了,我们自己吃去。”

    薛恒连忙拦着了顾颜:“亲爱的,好久没见识你高超的厨艺了,做几个拿手菜,对你来说,soeasy!”

    看着薛恒死皮赖脸的样子,顾颜和陈欢只好答应留了下来。

    顾颜哼了一声:“不是说嫌家里冷清吗?这不就有东西绊住你了吗?”

    薛恒乐开了花,嘴就不闲着:“你现在倒是没绊住的人了,终于自由了。”

    屋里顿时安静了几秒,正在逗着欢颜的陈欢向这边望来,恰好看见薛恒在顾颜一个警告的眼色下,干干地一笑,然后立马张罗着冰箱里有上好的牛肉,一定要顾颜做个最拿手的西红柿炖牛腩。

    陈欢又低下头去,继续抚摸着刚刚有了新的归宿又害怕又新鲜的欢颜。

    吃过晚饭,从薛恒家出来,陈欢以为还回顾颜家,没想到顾颜却道:“去你那儿吧?”

    陈欢没异议,哪睡都一样,不同居亦同眠。

    可是有人偏要不好好睡觉,陈欢也有点暗自惊讶,顾颜虽然常年健身身体的确挺好的,但毕竟也三十好几的人了,连着两天都那个啥,而且下午明显状态不好,晚上还来?顾颜今晚的意图很明显,之所以来自己家,怕也是换个地方换个心情吧?

    只是……陈欢不免有点担心了,很想劝劝顾颜,这种事大家都明白,越是着急越容易出状况,顾颜那里好像不怎么体会主人的心情,懒懒的耷拉着头。

    “算了顾颜,都挺累的了,我也不太想。”陈欢捧起那张有点冰冷的脸,柔声劝说着额头上已见涔涔汗水的顾颜。

    可事实证明,陈欢那里的情况实在太好了,安慰啥的更叫人有些难堪,这种事对于男人来说挺重要的,尤其像顾颜这么个男人,越是不行越较劲,顾颜的脸色由红转白。

    一个人不行,另一个人自然也难受,当陈欢松开了早已酸痛的嘴巴,顾颜终于放弃了,颓然地倒在了陈欢身上。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了云里,忘记拉上窗帘的卧室陡然一暗,屋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细微的呼吸声,陈欢以为顾颜睡着了,正待合上眼,身边一个轻微的颤动,顾颜起身下床走出了卧室,客厅里咔哒一声火机响,须臾,屋里飘来淡淡的烟草味……

    第七卷 昨夜星辰昨夜风

    第60章

    露台上,相对而坐的母子俩都莫名地有点紧张。即便周边的风景秀丽宜人,山里的风也凉意森森,但是大梁玉蝶的手心里还是出了汗。对面的儿子还是挂着一副惯有的冷冰冰的神情,可是,儿子终于肯安安静静地坐在了自己的家中,喝着她亲自煮的咖啡,偶尔还飞快的瞟她一眼,又飞快的闪开了,这一切,恍如在梦中。

    陈欢也尽量藏好那点慌,也许相处的机会太少,连她的长相都看着有点陌生,五官精致,风韵娇媚,却在眼角眉梢处透出少许的精明,台上的杜丽娘扮相永远都那么俏丽多姿,台下的她,已是一朝春尽红颜老。

    说实话,不得不承认,这副面孔看久了就多了份奇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在照镜子时忽然间出现了错觉,他的身上有着她的烙印,永远无法摆脱的影子。已经习惯了厌弃、对抗、打击、逃避这张面孔,此时此刻,倒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才好了。

    杯子空了,大梁玉蝶抓起咖啡壶给陈欢倒满,陈欢拦了下:“不喝了。”

    手指相碰的一瞬间,儿子迅速避开了,母亲微微一顿,一丝尴尬,陈欢缓了缓,道:“不喝了,太热。”

    虽然屋里开着空调,可露台上的暑气还是叫一个男孩子微微发热,大梁玉蝶只觉得自己愚不可及,忙不迭喊着小阿姨:“小雪,快去拿点冰镇的酸梅汤来。”

    陈欢没吱声,静静地看着杜丽娘有些忙乱地张罗着,小阿姨一阵风似的将酸梅汤送到了露台。

    待一切又平静下来,空白继续蔓延,面对儿子刚才提出的要求,大梁玉蝶一时间有些凌乱。

    以后不许她再汇钱了?自己养活自己?

    望着儿子日渐成熟的脸庞,大梁玉蝶的心情复杂难描,如果连钱都不要的话,她和他之间唯一的一点联系,就彻底的断了。

    “你在顾颜那上班,每个月多少薪水?”大梁玉蝶不紧不慢地问着。

    陈欢喝了一大口酸梅汤,凉透心窝:“够花的。”

    “呵呵,我还打算明年给你换部车,这奥迪也开了挺长时间的了吧?”

    男孩子哪有不喜欢车的?尤其是好车、新车,大梁玉蝶向儿子望去。

    陈欢淡淡道:“不用,我喜欢现在这车,就算想换,我自己赚钱也能换,迟早的事。”想起顾颜,哪样不是自己赚来的?他只不过比自己多吃了几年干饭而已。

    大梁玉蝶柔声道:“你爸爸知道吗?”

    “他的钱我也不要了,我跟他谈过了,他已经答应了。”

    大梁玉蝶举起的咖啡停在了嘴边:“什么?都不要了?那怎么成?”

    陈欢轻轻蹙眉:“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能养活我自己,又不缺钱花。”

    “欢欢,你是过惯了花钱的日子,听话,别这么执拗,你爸爸的钱我不管,可妈妈不能看着你连件名牌的衣服都买不起,这不是我儿子应该过的日子。”

    陈欢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语气也硬起来:“你知道别人管我叫什么吗?”

    大梁玉蝶一挑柳叶眉:“叫什么?”

    陈欢冷笑:“都管我叫二世祖、啃老族,即便能力再强,谁也不会真的瞧得起我。”

    大梁玉蝶刚要说什么,看儿子满脸的不悦,急忙刹住了,再这样谈下去,今天还算完美的开局就全白费了,不能硬碰硬。

    “别太介意别人的看法,不过,既然你这么坚持,妈妈也不勉强你,尊重你的意愿,以后不再汇就是了。”

    陈欢没想到杜丽娘居然同意了自己的请求,心里轻松起来。

    大梁玉蝶浅然一笑,意大利的咖啡果然更醇正许多,赚钱养活自己固然是好事,但真到了儿子用钱的地步,再雪中送炭帮儿子一把,也是一样的。

    傍晚的风微微袭来,大梁玉蝶拢了拢披肩,无论一年四季她都习惯性地披着披肩,这是生下陈欢后还没出满月就急于登台演出后落下的病根,肩膀总是莫名的酸痛,耐不住一点凉。

    陈欢抿了抿唇:“冷了?那就把空调关上吧,我不热。”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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