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玫瑰 作者:三里河

    第5节

    作者有话要说:  早啊~新年快乐~

    希望大家春节红包多多~我已经到了发红包的年纪了,残念中……

    哈哈,臣下告退

    绿色建筑的专题报道顺利完满地完成了。报道不仅在当天报社评报会上受到表扬,同样得到各路房地产行业新闻网站的转载。

    郑源抖抖手里的报纸。刚在房地产行业出道就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给林宝存发信息表示了感谢,郑源心里却没有想象的轻松。

    这次顺利完成任务,都要归功于欧阳帮他联系到了林宝存的采访。

    在往常,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给他发信息得瑟一下,顺便表示感谢。可自从周二在棋牌室见面后,他无论如何也不想主动跟欧阳联系。

    就是因为他周二时的态度,让郑源觉得莫名憋屈。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现在和欧阳的关系就像是以物易物。他本不想按照欧阳提供的电话和林宝存联系,但一想到这是帮欧阳打听出凶宅的报酬,就坦然了。

    可是眼看报道见报,他却怎么也坦然不起来。

    不愿想太多,周五下午临近饭点儿,郑源从报社屁颠屁颠的跑到母上家。一为探看,二为蹭饭。

    谁知道刚进院门,就看见大舅妈正拉着团团的小手,绕着正屋走廊前的柿子树转圈。团团跑的小脸通红,满脸开心。大舅妈也满脸通红,却是气喘吁吁。

    “舅妈你来啦。”郑源朝舅妈打着招呼,一边蹲下来冲团团挥挥手,“团团,来跟叔叔玩儿,让奶奶歇会儿。”

    团团看见郑源,颠儿着小碎步一路奔过来。郑源赶忙扶住她的小胳膊,大夏天的额头、胳膊上都是汗。团团两只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散发着奶香和汗臭。小孩子真好,什么都不用想,郑源抱起团团在空中转悠,不禁在心里感叹。

    “团团,快下来吧,叔叔上一天班了,也让他歇歇。”大舅妈在一旁看的开心,却也扯着大嗓门招呼团团。

    团团假装没听见,别了别脸。郑源连忙说:“您歇会儿吧,我没事儿。”

    说着他朝厨房瞄了一眼:“我妈呢?怎么不见人了,把您一个人撂在这儿。”

    大舅妈在走廊的凳子上坐下,擦擦额头:“说是胃药吃完忘了买,去旁边卫生站拿药去了,让我帮忙看下门,估摸着很快就回来了。”

    “团团,咱们也来凉快会儿吧。”转悠累了,郑源把团团抱在怀里,也在走廊的藤椅上坐下。团团乖乖坐在郑源腿上,呼呼喘气,小手不安分的搓来搓去。

    “怎么啦?”

    “困。”这孩子学说话晚,说话更是惜字如金。

    “睡吧。”郑源伸出胳膊搂住团团,让她的小脑袋靠在他胸前,轻拍她的背。

    大舅妈凑过去用手绢擦擦她头上的汗,问道:“抱着热吧?”

    郑源摇摇头。

    “郑源我可真佩服你,咱们这家子人,团团就见到你的时候老实点儿。”大舅妈从走廊的桌子上取过团扇,缓缓给团团扇着风。

    哈哈,郑源笑道:“小孩子嘛,就是喜欢逗乐。”

    大舅妈点点头:“也是,我们是不凶着点儿不行。”

    团团在郑源怀里扭了扭,他腾出一只手整理下她的小辫子。大姨妈在一旁看着,继续不咸不淡的说:“郑源啊,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郑源一愣,看大舅妈这样,估计是来给他介绍女朋友的。

    “早着呢。我家现在这样子、我这收入,哪家姑娘能愿意。就是姑娘愿意,人家父母也不肯。”

    “你这么爱小孩儿,肯定有好姑娘愿意的。”

    “嗯……。”

    “团团他妈有个同事,跟你同年,说是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你要是不忙,抽个时间见个面。成了最好,不成就当交个朋友。”

    “再说吧。”

    “别再说啊。你别看你妈现在不催着你,其实心里哪能不急?”

    郑源轻拍着团团的背,正想找个话题岔开,就看见他妈手里提着卫生站的塑料袋走进院来。

    “妈,你可回来了。”郑源看见她妈,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郑家老太太跟郑源的大舅妈寒暄几句,把药拿回屋里,走出来拍拍郑源肩膀:“郑源你来给我帮忙做饭。嫂子你先歇会儿,晚上就在这儿吃吧。”

    大舅妈从郑源怀里接过熟睡的团团,冲郑家老太太点点头:“别忙活我的了,今天他们小两口不回来吃,一会儿我和团团随便对付两口就行。”

    “那哪成啊,你坐着,我去给咱做饭。”

    大舅妈不再推辞,抱着团团在凳子上坐下。

    郑源跟着他妈进到厨房。他妈叮叮咣咣的淘米煮粥,叮嘱郑源把油麦菜、土豆、西红柿、西兰花一堆蔬菜洗干净。

    母子两准备着晚餐,没二话。没多久,饭菜就上桌了。

    大舅妈一边给团团吹凉米粥,一边跟郑家老太太说:“刚还跟郑源说,团团妈有个同事条件不错,说要介绍给他。”

    郑家老太太从厨房端来一碟自制咸菜,瞥了郑源一眼:“给他介绍好几个了,都没成。”

    郑源在一旁讪讪的吃着西红柿炒土豆片。

    “那是那些姑娘没眼光,郑源长得多精神。可得抓紧点儿。”大舅妈跟郑家老太太说这话,给团团喂一口小米粥。

    “谁知道他,大学的女朋友谈得好好的就黄了。我现在都不想管他的了。”

    郑源一听,乐了。这不就是帮自己推辞吗,亲妈就是亲妈。

    “你可别这么想,说不定这次的就合适了呢。再说也就是见个面。成不成是另一回事儿。”大舅妈不接这茬,夹了筷子清炒油麦菜喂给团团。

    郑家老太太看她坚持不懈的推荐,毕竟不好驳亲嫂子的面子:“郑源你星期天找个时间和人家见见面,你看你舅妈都帮你着急了。

    郑源的外公外婆走得早,他妈可以说是被大哥带大的,所以平时大舅妈有什么事儿,郑源他妈是不会不应承下来的。

    郑源没说话,从西兰花里扒拉出个虾仁,伸手喂给团团。

    “好吃吗?”郑源捏捏团团的小脸蛋儿。

    团团点点头:“还要吃。”

    好好,郑源再从盘里夹出个虾仁,喂到团团嘴里。

    “郑源你也快吃。”大舅妈给团团擦擦嘴,劝郑源,“你看郑源对小孩儿这么有耐心,将来肯定能当个好爸。”

    郑家老太太喝了口粥,冷笑一声。郑源虽然不爱学习,但在父亲的威严下,高三那年头悬梁锥刺股,总算是考上了市里一所211高校。只不过在填报志愿时,他偷偷背着父母将第一志愿的会计专业改成了新闻学。郑源的父亲气得半死,但他妈却开始明白,这个儿子,生来就有反骨。这些年管着他、束着他,只会起到反效。不过老太太也是忍不住嘴碎,就说找对象的事情,念叨已经不知道几千遍,郑源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次给郑源介绍的姑娘人真不错,以前团团他妈没少受她照顾。”大舅妈继续游说。

    郑源黑了脸,正想直接拒绝,他妈在桌下一脚踢中他小腿骨。

    “行啊,那就麻烦嫂子你联系了。”郑家老太太答应着,捡了块儿最大的西兰花给郑源,想要堵住他的嘴。

    “说什么客气话呀。郑源也老大不小的了。你那个干闺女的儿子,是不是姓欧阳,不都要结婚了吗。他比郑源还小吧。”大舅妈游说成功,一脸心满意足。

    “我们家郑源哪比得上欧阳,那孩子多争气,学习好,工作也认真。你记不记得他小时候多可爱,来我们家玩儿还帮忙做饭。哪像郑源,天天就会疯跑。”

    “他也就小时候可爱点儿。”不提欧阳还好,一提欧阳,郑源就没好气。本来是来避难的,没想到欧阳的影子在这儿等着他。

    “怎么了,你两个闹别扭了?”郑家老太太听到郑源酸溜溜的语气,猜个八九不离十。

    “没有。”

    “就你脾气大,赶紧给欧阳认个错。”

    郑源胡乱从粥里捞出些米粒在嘴里,然后把筷子横在碗口上,拍拍团团小脑袋,跟母上报告:“我吃饱了,你们好好吃。我先回去了。”

    大舅妈有些惊讶,郑家老太太皱着眉头,冲她摇摇头。

    “我这个儿子还没过叛逆期,嫂子你别介意。相亲的事你联系吧,人家姑娘等着,他不会不去的。”郑源走出院子时,听见他妈这么说。不愧是亲娘,真的是抓住了他的弱点。

    溜达回家时,郑源拨通顾钧电话,想约他出来,结果被挂断了。

    现在是深度调查记者的顾钧不知道又跑到哪儿去“卧底“了。郑源想着正要把手机收回去,一条信息跳出来,吓了他一跳。

    “今天的报道真不错。”是欧阳发来的消息。

    自从在棋牌室见面后,他们就没再联系过。期间欧阳打来两个电话,他都没接。郑源没想到欧阳会主动发来信息。已经下午七点多。欧阳从不轻易在工作时间打私人电话、发信息,现在可能刚加班结束。

    “托您的福。”郑源这么回复。他用这句话的时候,往往总是反讽。刚被强制去相亲,还被母上训诫要跟欧阳道歉,他的怒气就无法平息。他真想当场就跟母上说,你认识的那个可爱的欧阳已经学会和我等价交换。而且还要跟另一个更会等价交换的女人结婚了!

    发完信息,郑源转念一想,意识到刚才母上说的或许有道理。平时他病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更不会思来想去。现在自己这幅小肚鸡肠的样子,连他自己都嫌弃起来。

    他想要删掉那句回复,已经来不及了。郑源简直不敢再看手机屏幕第二眼。没想到欧阳回复了一个笑脸,还有一句“工作加油,周末好好休息。”

    周末休息不了,既要去郊区暗访楼盘,可能还要去相亲。一想到这儿,郑源的心情再次暗淡起来。

    “嗯。”郑源想了想,继续在对话框里输入:“明天下午我要去相亲。”

    发送?不发送?拇指在发送键上绕了好几圈,最后他还是按了发送键。

    想象着欧阳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郑源却一直没有等到他的回复。

    一路上郑源反反复复检查了几遍手机,欧阳都没回复,他心里凉了凉,没心思去找熟人聚聚,直接回家睡了个早觉。

    睡的时间太长,他醒了好几次。直觉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不能和任何人说起。

    他单身的时间太长。长到遇到这种事,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左手。干媒体这一行,很多时候累到性无能。以往的工作圈子里,除了见过一次就再没机会再见的采访对象外,来来去去就是那些个同行。这些人里也不是没有人互相勾搭。但对于他来说,为了解决生理需求去招惹不合适的女生,太麻烦,不上算。

    郑源从床垫上爬起来去洗澡,顺便往客厅里扫一眼,门口鞋架旁放了双不是他的男鞋,客厅沙发旁立着个26寸黑色旅行箱。魏晨房门紧闭,悄无声息 。

    他叹口气,带着单身狗的怨气走进卫生间。

    郑源惟一的舅舅有个独生子沈赫,就是团团她爹。在他看来,郑源就是个不着调的神经病。

    他如此判断有三个原因:一、郑源这种半路来的假本地人,虽然脑子不笨,但是从小爱翘课、打架。要不是自己适时向老师、家长汇报,郑源早晚得走上邪路。

    二、郑源放着个富二代女朋友不要,玩儿完破乐队又休学,纯粹是浪费生命。

    三、郑源在自己父亲的葬礼上,当着众多亲戚的面,竟然没掉一滴眼泪。“这么多人看着,你好歹也做个哭的样子啊。”沈赫私下这么提醒郑源的时候,差点儿被他揍了。

    不过非让郑源说,他也很奇怪,沈赫这么正经八百,做足面子功夫的人,怎么就能娶到左秋月这样的好老婆。这老婆不仅家务一手包,事业也是蒸蒸日上。最主要的是,她没有把身边人的放进地位、财富这些圈圈里去测算价格。因此这些年,郑源跟她的关系一直不错。不过最近两年,左秋月也开始担心起郑源的终身大事,导致郑源开始有点儿怕见她了。

    得知郑源同意相亲,办事一向干脆利索的左秋月二话不说就给郑源发信息,告诉他相亲女生的电话,催着他赶紧联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歹去见一面,然后找个借口推掉就好了。抱着这样的想法,第二天下午2点钟,郑源来到事先约好的咖啡店。

    这家咖啡店位于市中心一家高档酒店的大堂,半开敞式的店面不大,整体比大堂地面高出两个台阶,外墙和大堂用一米多高的压花玻璃分隔开来,店里深棕色和冷米色搭配相得益彰。

    郑源在紧邻玻璃隔板的座位旁坐下,打量着大堂里进进出出的人。没多久,约定见面的女生便如约而至。

    长发飘飘,没烫没染,随性自然的披散在身后。妆容不浓不淡,光洁的脸颊像是7月初开的荷花瓣。女生在郑源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笑容中保持让人舒服的距离。

    “这姑娘真好。好到配我真是可惜了。”昨晚手机联系时郑源只看到她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小熊。见到真人,郑源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你好。郑柔佳。”女生坐定,冲郑源点点头。

    声音也很好听,像音色极佳的七弦琴。

    “你好。郑源。”面对美女,郑源正襟危坐,老老实实的打招呼。

    郑柔佳眉头微蹩一下,却又笑出声来:“昨天晚上我就想说了,咱两一个姓。”

    “对对,五百年前是一家。”郑源赶忙接住话头,却不知下句该说什么。

    服务员的饮品目录递上的正是时候,两人分别点了咖啡。郑源的脑子里飞快翻转,想要找些适合和女生聊得话题。可翻找后发现,满脑子都是买房、看房、采访、写稿。

    “这样坐着真傻,来聊聊工作吧。”倒是郑柔佳笑着率先打破沉默,“听说你是记者,每天工作肯定很辛苦。”

    还好还好。郑源打着哈哈。平媒记者这份工作的辛酸说起来一大把,他不愿多说。

    “采访肯定特别有意思吧?因为我是坐办公室的,特别羡慕能在外边跑来跑去的工作。”

    说到采访,郑源不由得想到采访林宝存的事情。

    “嗯。我现在转行做房地产记者,发现跟社会新闻比起来,采访也挺不容易的。尤其是要采访大牌专家。”

    郑柔佳用小勺搅拌着白摩卡上的奶油,饶有兴致的问:“那碰到专家不愿接受采访的情况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郑源至今为止只做过一次行业采访。

    “说实话,这周是我第一次接任务。对这个行业还有很多不了解的知识,就连采访都是朋友帮我联张罗的。”

    “刚入行有个朋友照顾真是好。我刚工作时要是有个朋友能帮忙指导下就好了,也不会碰那么多钉子。”郑柔佳一脸羡慕。

    “是啊。我要采访的那个专家很不好约,谁知道还真让我朋友给约到了。”郑源说着,想起他还不知道欧阳是怎么约到林宝存的?同行介绍?这个同行面子可真够大的。

    “你朋友真够意思,他也是做记者的吗?”

    “不是。他在建筑设计相关的研究院上班,也算是四分之一同行吧。他那性格不喜欢做记者这样的工作。不过……他很认死理,就这一点来说还挺适合的。而且还很有定力,不像我,采访回来坐下来写稿子就是个老大难。”说道欧阳,郑源滔滔不绝。

    郑柔佳抿了口咖啡,看起来还挺有兴致说道:“哈哈,你小时候肯定是孩子王吧?然后你朋友就是你的小跟班?”

    是吧,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郑源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两的关系。而且,和没有打算与之谈恋爱的女生聊童年,太危险。

    “还好,我们虽然从小认识,但是在一起玩儿的时间没多少。”郑源简单回答着,“你呢?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是做哪行的。”

    郑柔佳神秘的一笑:“我呀,也算你四分之一个同行。”

    郑源表示他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

    “真的。我是做市场数据研究的,房地产市场。”

    听到这么高深的职位,郑源犹豫着问:“你不是和团团妈同事吗?保险公司市场部?”

    “我们是前同事。我年初跳槽到现在这家咨询公司的。”郑柔佳手捧着咖啡杯,摇摇头。

    之后,郑柔佳开始讲起她的工作。原来市场研究里有很多郑源不了解的门道,郑柔佳讲解的方式也是娓娓道来。郑源正听得入神,他的手机却在桌面上不识趣的嗡嗡响起。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林宝存。

    冲郑柔佳晃晃手机表示抱歉,郑源起身到吧台旁的等候区接电话。

    “小郑啊,今天才闲下来看到你的报道,做的很不错。”林老头的声音像嘎嘣豆一样干脆的传来。

    “谢谢你夸奖,还得感谢您接受我的采访。”

    “别谢我,要谢你还得谢欧阳文思。要不是他连着两天跑来找我,我还真是没时间接你这个采访。”

    郑源一愣。果然欧阳不是通过同行联系林宝存。连着两天?他不用上班了吗?

    “欧阳前两年想跨专业考我名下的研究生,都谈定了后来却说有事没来报到。他对住宅设计还是很有天赋的,不继续读下去挺可惜。你是他好朋友吧,要是他还有走住宅设计的打算,你也劝劝他。”林宝存打来电话,难道是为了欧阳?郑源听着,只能应声答是。

    林老头念叨完便挂了电话。郑源的耳边突然清静下来,心里却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工作尽职尽责的欧阳会为了自己暂时放下工作,更不知道欧阳曾经打算攻读硕士,却又放弃了。

    欧阳毕业那年,郑源正在做社会记者。每天四处奔波,能见到欧阳的时间有限。而见了面,他好像从来也没有认真听欧阳说起自己的事情。当时的他,满脑子都是爆炸、跳楼、上访、拐卖……还有截稿时间、截稿时间、截稿时间!

    而他们两个的时间,都被这些别人的喜怒哀乐碾碎,变得没滋没味,以至于荡然无存。

    郑源没心没思的回到座位上,郑柔佳正摆弄这桌子上放置的粗陶小花瓶。

    “有急事吗?”见郑源回来,她问道。

    “没有。”

    “要是有事的话咱们改天再聊也可以。”郑柔佳看郑源一脸心事重重,建议道。

    “没什么事儿……就是刚才知道我朋友帮我约采访费了挺大力气,我都不知道。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他。”郑源端起桌子上的小杯美式咖啡。中药一样的深棕色液体,他喝了一口,比中药还苦。

    郑柔佳没说话,继续端详着那个粗陶花瓶,许久之后突然开口:“我问个问题你不要觉得尴尬。你说的那个朋友,莫非是你前女友?”

    ☆、十四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

    今天大年初一,新年新气象哦~

    默默退下~

    被相亲对象问到欧阳是不是他前女友,郑源差点儿没把一口咖啡喷出来。

    郑柔佳看到郑源的反应,赶忙说:“我也就问问,你别当真。”

    郑源吞下口中的苦水,拿起桌上的纸巾擦擦嘴,又酸又苦的说了句:“只是普通朋友。而且……”

    想说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圈,想要吞回肚子,但最终还是没憋住:“而且他都快结婚了。”

    郑柔佳若有所思的放下手中的小花瓶,用小碟子上的勺子缓缓搅拌起杯中的咖啡。

    “你肯定觉得我挺傻的吧。明明是来相亲的,结果说起朋友来没个完。”郑源怕郑柔佳误会,抱歉着解释。

    郑柔佳喝一口咖啡,越过郑源盯着酒店的大堂,出神的说:“你听没听过一种说法,分手后发现自己更爱对方,那八成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确实。眼看着欧阳就要结婚,不甘心这种对于郑源很陌生的感情,却在悄无声息的在他心里攀爬。直到现在,才被郑柔佳一语点醒,郑源无言以对。

    “我不是在针对你,说实话,我前男友结婚的时候,我也在怀疑自己到底是真的还喜欢他,或者只是不甘心。”说着,她抱歉一笑,像风雨欲来前在风中摇曳的荷花,柔韧却也脆弱,“抱歉,明明没心情,还要耽误你的时间来相亲。”

    郑源正想说两句安慰郑柔佳的话,她却自我开解般摇摇头,笑说:“知道你要安慰我,哈哈。不过今天我要先走了。”

    郑柔佳一面收起桌子上的手机,一面招呼服务生结账。

    “今天算我请你。”她起身整理下头发。”你可别误会了,这不是下次再约的暗示。团团妈那边我负责去解释。”

    “嗯。我也不是多想的人。”郑源拦住服务生,不过还是被郑柔佳抢先付了钱。

    “今天多谢你。看看你的样子我算是明白了,如果现在想要见谁、想要和谁说话,还是要抓住机会。要不然谁后悔谁知道,对吧?”郑柔佳冲他轻轻摆摆手,转身离开咖啡厅。

    第一次,郑源在相亲中途被相亲对象撂在现场。也是第一次被请客。

    “这姑娘配我绝对是浪费。”郑源再次在心里感叹。她临走时说的那句话,郑源明白那也是说给他听的。

    现在想见谁,想跟谁说话。

    郑源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是一想到现实的种种,再想到这些年自己的种种荒唐,却又无论如何无法迈出半步。

    在座位上呆坐片刻,郑源起身走出咖啡厅。周末,迎面而来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开心。

    同时也都那么面目可憎。

    走出酒店时,他差点儿和迎面而来提推着行李车的服务生撞个满怀。

    “真是见了鬼了!”帮着稳住推车上的行李箱,郑源在心里暗骂。慌乱中,他又差点儿把走进旋转门的一个女生认作蒋小凡。

    郑源的心乱跳一阵儿。回神想想刚那个女生的背影,她穿着件柠檬黄和白色搭配的连衣小短裙,怎么可能是蒋小凡。

    只能说是自己心里有鬼罢了。

    周六一大早,欧阳文思起床、煮粥、跑步、喂蜥蜴、浇花、吃饭、做图、吃午饭……一切都按部就班,标准的周末活动日程。

    但是这个周末,总觉得和其他周末有些许不同。

    起床……心神难安……在床上呆坐了20分钟。

    煮粥……心神难安……淘米时顺手打了一个碗。

    跑步……心神难安……扭了两次脚。

    喂蜥蜴……心神难安—投了三遍饲料。

    浇花……心神难安……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吃饭……心神难安……胃里像塞了团棉花。

    作图……心神难安……做完没保存,返工。

    吃午饭……心神难安……

    欧阳怀疑自己是不是中暑了。摸摸额头,好像没有问题。为了转换心情,他开始整理放在写字台一角的三层书架,先将底层的书放到桌子上,将原本放在二层的书摆到底层,再将顶层的书换到二层。再看看底层的书,都是常看的,放在顶层不方便,便又将刚摆好的书物归原位。

    欣赏“整理“过的书架,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从抽屉里翻出郑源画的那张“灾难图“,在书架上方的墙壁上比划比划,果然还是挂幅画比较好。

    如此想着,欧阳潦草卷起那张画,丢进储物柜最下层的角落里。

    午休时间,他给蒋小凡发信息,没有收到回信。等了半个小时,却看见她在朋友圈发了条状态,感叹工作繁忙。

    欧阳心里说不出来是失落还是愤怒。最近因为买房子引发的种种,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但同时也感觉到蒋小凡对他态度的转变。他知道问题不是出在房子,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偏偏这时候,郑源的事情在他的心里变成了一颗□□。

    他不理解为什么郑源要放弃投入了精力和心血的工作,更不理解他为什么决定的这样草率。以至于当他看到郑源抛开尚未完成的任务跑去搓麻的时候,一根愤怒的火苗顺着这些不理解的线索一路燃烧。

    但是他没有立场质问什么,只能依旧维持表面的和平。及至郑源在信息里告诉他相亲的事情时,欧阳终于觉得心好累。面对乱成一团的工作,他暂时抛开这些烦心事,一头扎进工作里。

    可当空闲下来时,郑源的事情再次开始在他心里倒计时。以往,从郑家老太太的口中,他也得知郑源曾经相过几次亲,全都没成。这次,是郑源第一次亲口告诉他相亲的事情。好像,郑源现在真的下定决心,找个女朋友,然后结婚了。

    欧阳不相信郑源对待感情的态度会这么快转变。他的告知似乎是想宣告什么。可这其中意味,欧阳一时不敢猜透。

    正想着,郑家老太太的电话打过来,召唤欧阳去家里吃晚饭。

    “晚上郑源也在,你可一定要来。”郑家老太太在电话那头这么说着,欧阳赶紧乖乖的答应下来。简单的整理了房间,他便匆匆出门赶往郑家老太太家。

    在温度低的像冷库的地铁里,从早晨开始便让欧阳心神难安的感觉再次像只多脚虫,在他的心里爬来爬去。他本想给郑源发条信息告诉他晚上一起吃饭,结果打开微信对话窗口瞟一眼昨天郑源发过来的信息,发现郑源把头像由周星驰版的唐伯虎换成了暴力熊,便没有给郑源发送信息。

    欧阳来到郑家老太太家,和她打过招呼,唠唠家常。看看表,已经将近5点,依旧不见郑源的身影。

    “郑源这小子真少见,难道这次见的姑娘正合适?”郑家老太太在一旁打趣,欧阳也陪着干笑了两声,帮着郑家老太太在正屋走廊下择菜。

    正说着,就看见郑源骑着他那辆二手自行车直愣愣闯进院子来。

    “妈,晚上吃什么?下午喝的咖啡,胃疼……“他边往正屋廊下走,边大声嚷嚷着。抬头看见欧阳,立刻噤了声。

    “回来啦。”欧阳冲郑源笑笑,却见他眼里竟满是猜疑、戒备和一丝隐藏的忧伤。

    但那眼神瞬间便被他平日惯见的明亮眼神取代。郑源依旧像平时那样跟他打招呼。欧阳只能像平时那样回应他。不能问他,今天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

    吃饭时,郑源向母上报告:相亲的事儿不成,不合适。

    “人家姑娘又配不上你?”郑家老太太听了,气鼓鼓地敲敲他的碗沿儿。

    “不是,是人家姑娘太好了,我配不上。”当着欧阳的面,郑源也是实话实说。

    “真少见,你竟然夸人好。”郑家老太太酸溜溜地打趣。

    “就是挺好,长得也好、性格也好。就算我喜欢人家,人家也看不上我。”前半句郑源低着头念叨,说到后半句,却看向欧阳。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郑家老太太眨眨眼,不愿多说。欧阳被他这么一看,却慌了神。想起郑源方才的眼神,他心里那只心神难安的多足虫越发爬的欢了。

    欧阳还在思索,郑源放下饭碗,朝西边的杂物间望了一眼,跟他妈说:“妈,你这儿今天晚上有地方住吗?”

    听到他这句话,郑家老太太和欧阳顿时齐刷刷看向他。

    “怎么了?”郑源被看的莫名其妙,用下巴努努丢在长廊下的背包,“我同屋的男朋友来住几天,我在那儿呆着不合适……我换洗衣服都带来了。”

    “你多少年没住家里了,现在回家睡,哪有地方?那杂物间你别打主意了,你原来那张床上东西堆的老高。你要真想住,就睡正屋沙发吧。”

    郑源想到正屋那张沙发,连腿都伸不开。他妈又舍不得开空调,睡在那儿晚上只有受罪。

    “要不,你来我家将就两天?就是床小点儿,不过可以打地铺。”正当郑源犯愁时,欧阳开口提议。

    郑源犹豫片刻。欧阳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飞快转了个圈,之后就跑到房檐上的某个地方去了。

    “好啊。”郑源应承的语气,怎么听都带着自暴自弃的意味。

    郑源在欧阳宿舍的卫生间里冲凉。洗完澡,他把洗发水、沐浴液、香皂之类的零碎在收纳架上胡乱堆作一团。收纳架最上层的边缘,躺着一只小小的蓝色发卡。郑源拿起来在脑袋上比划比划,顺手就想扔进垃圾桶。可又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

    站在镜子前看看镜子里那张脸,一脸苦大仇深。

    郑源郑源,你这是怎么了?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何必在这儿伤春?

    他抬手拍拍脸颊,从镜子后的储物柜里取出欧阳的剃须刀和剃须膏,本想刮个胡子。但是剃须膏的软瓶拎在手里,却完全没有心情。他索性把剃须膏挤在镜子上,灰白色的膏体粘成一坨,直到镜子中看不到自己的脸为止。捏捏软瓶,里边的剃须膏所剩无几,他心里好像爽快多了。

    “哇,小舅,这一坨是什么?牙膏?”趁郑源洗完澡瘫在床上,欧阳本想去收拾卫生间,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

    听到小舅两个字,郑源没吱声。

    “郑源!“

    “放那儿吧,晚些我收拾。”郑源懒洋洋的放大声音应付了一句。玻璃箱里的蜥蜴转了个身,冲他鼓鼓腮帮子。

    那边欧阳没再多说。郑源现在就像小时候欧阳家养过的那只小白狗,心情不好时,就会四处在人裤腿上撒尿,以此报复社会。这时候千万不能给它捧场,否则它就越得意忘形。

    欧阳重新收拾好卫生间,洗澡,然后再收拾一遍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郑源两条腿耷拉在床沿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走过去看看,郑源闭着眼睛,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正拱在枕头上,像是睡着了。

    欧阳从柜子里取出一条吸水毛巾,坐到床边,一只手垫在郑源的脑后,微微捧起他的脑袋,然后顺着空出来的间隙把毛巾铺在他脑袋底下,轻柔地擦拭湿头发。

    短发上的水都被毛巾吸干,郑源还是没睁眼,就连眼睫毛都没抖一下。

    究竟有多大仇。欧阳摇摇头,起身去卫生间清理毛巾、擦干地砖。

    一切收拾停当,他哐啷一声拉过正对着床的电脑桌前的椅子,打开电脑。等待开机时,回头瞄一眼,郑源抖了下脚,却依旧四仰八叉的装睡。

    “在看什么?”电影的进度条走到一半,郑源才从床上坐起来,揉着头发直戳戳的问。

    欧阳拔掉耳机,抖抖鼠标,电脑屏幕上方弹出横条:迷魂记,希区柯克。

    郑源似懂非懂的盯着屏幕,油画般浓重明丽的色调里,一个外国大叔正开着车跟踪一个金发美女。

    “好看吗?”

    “还成。没事儿瞎看。”

    郑源讨厌看电影,说是看见演员拿腔作势就起鸡皮疙瘩。不过上大学时,他倒是陪欧阳看过几部恐怖片。他看《午夜凶铃3》里贞子被打断手脚的剧情看的湿了眼眶。看到《咒怨》里的俊雄,又直说可爱。以前他们大学公共澡堂楼下的美发室门上贴着一张小男孩的照片。自打认识俊雄后,每次经过,他都会指给欧阳看。

    “希区柯克不是拍惊悚片的吗?这片子……看着不像。”郑源坐在床沿定睛看着屏幕上缓慢律动的画面。他的眼睛里,暗暗藏着小孩子眼中才有那么一团光亮。

    外国大叔继续跟踪金发美女,不过场景切换到花店。大叔躲在花店后门外,偷窥金发美女挑选鲜花。红的黄的的花丛里,金发美女闪烁着女主角的光环。

    “前半部分是铺垫。”欧阳后头打量郑源一眼,转过头盯着屏幕继续解释,“这个男的是个侦探,但有恐高症。这个女的是富豪的太太,他先生怀疑她精神不正常,有自杀倾向,所以雇佣侦探跟踪她。”

    “停停停,让我猜猜……”郑源伸手打断欧阳的话,兴趣盎然的说道,“难道后来侦探喜欢上女主?”

    欧阳似是而非的点点头,继续说道:“也不算是……是了,他爱上了女主。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女主在他跟踪的过程中,从高塔上跳下自杀了。”

    “啊!”郑源瞪大眼睛,“然后他就开始调查女主是怎么死的?”

    “并没有。”欧阳摇摇头,“警察判定女主是自杀,因为侦探当时也在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郑源听后一脸迷惑:“那……这电影后半部分在演什么?”

    欧阳的背影顿了顿,转过身来认真的注视着郑源的眼睛,几秒种后,他笑道:“神奇的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侦探在一家餐厅里遇见一个女服务生,竟然和女主长得一样,但气质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难道女主没死?”郑源被欧阳看得心里发毛,赶忙问道。

    欧阳没有理会他的提问,径自往下讲述:“侦探心怀内疚。正是因为他恐高,才没能力阻拦女主自杀。所以在见到女服务生后,他一心想将女服务生改造成他喜欢的那个富家太太的模样。”

    “改造?”

    “对,衣服也好,发型也好,妆容也好,行动举止也好。”

    “这也太自私了!这不就是把别人当替身吗?”

    欧阳若有所思的笑笑,说道:“但是奇怪的是,那个女服务生竟然心甘情愿的配合他。”

    郑源无语了,低下头思考片刻,问道:“结果呢?”

    “结果?结果就是,那个死去的女主是女服务生假扮的。富豪为了取得女主的全部财产,雇佣了和女主长相极为相似的女服务生,装扮成有自杀倾向的女主,被侦探跟踪。当她从房檐上跳下去的时候,其实是顺着房檐躲开,再将提前准备好的富豪太太的尸体扔下高塔。侦探因为恐高症没赶上前阻拦,就以为她真的跳下去摔死了,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富豪太太自杀的目击者。富豪理所当然的继承遗产,而不会被警察怀疑是杀妻凶手。”欧阳慢里斯条的讲述着电影后半段的剧情。

    “所以,自始至终,侦探面对的都是女服务生?只是打扮不一样?”

    欧阳点点头,问道:“所以你觉得,侦探究竟喜欢的谁呢?是富家太太,还是女服务生?虽然自始至终他见到的其实是一个人。”

    “……很难说……”郑源用右手掌揉搓着脖颈后的发茬,皱着眉毛歪头思考片刻后,重新躺倒回床上,沉默半晌。

    突然,他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抱不平的说道:“别把侦探说的那么可怜。这事儿一开始就是骗局,他喜欢上服务生假扮的富家太太,那是他自作多情。可是后半段女服务生百般配合他,除了出于愧疚,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他?否则,完全可以一走了事。反正侦探也没她和土豪串通杀人的证据。”

    欧阳正转过身挎坐在椅子上,他似乎没想到郑源会这么解读,脸上僵了下,一面将胳膊交叠在椅背上,一面将下巴懒懒的抵在胳膊上,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别笑。你想想,服务生真的很可怜。明明一开始侦探喜欢的就是她。可是因为身份、装扮变了,侦探就不喜欢她了。”郑源被欧阳那双笑眼看定,心却越发定不住了,一路解释下来。

    他说着说着,看着欧阳笑的的别有深意,好像明白了什么,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说了一句:“不

    过,这也是对她的惩罚。”

    欧阳听了这话,缓缓收敛笑容,说道:“是,不过也算是对侦探的惩罚。”

    这句话,郑源却参不透了。他无法理解地抬起双手搓搓脸颊,突然想起了正事,压低声音说道:“那个,我今天才知道你为了找林宝存费了老劲,多谢啦。”

    “你不是说不会感谢我的吗?”欧阳想起昨天郑源给他的信息,故意调侃他。

    “昨天不算数,你记住今天的就行。”

    “我可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欧阳扭身暂停播放,双击屏幕退出全屏,伸长胳膊从桌子另一边取过烟盒,“来一根?”

    郑源坐起身来接过烟,定睛一看,又是根520。

    “你那天是见到我打麻将才不高兴?”郑源伸长脖子借了火,抽一口,微皱眉头吧咂吧咂嘴,“还是因为我耍小聪明不告诉你房子的事儿?”

    欧阳斟酌一下,摇摇头说:“都不是。”

    “嗯,那肯定是因为看到我没好好工作。”郑源两指夹着烟,重新躺倒。

    “我在想,咱们的工作顺顺利利、稳稳当当,姥姥也能安心。”

    是是是,郑源晃着脑袋,试着朝空中吐着烟圈,没有一次成功。他明白了,欧阳是因为他换工作太草率。可他这是为了谁?郑源无法向欧阳解释。

    同时他也好奇,欧阳总是考虑这个、考虑那个,不知道他有没有考虑过自己怎么样才能过得安心?

    “我还听林宝存说,你以前想读研?”盯着过滤嘴上的心型图案,郑源转移话题。

    欧阳一愣。没想到郑源还打听来这个信息。

    “我后来想想,还是工作好。”

    “你是担心学费吗?实在不行,我还赚钱呢。”

    “真不是。”他没敢告诉郑源,那是因为在读研之前,郑源去外地采访,结果乘坐的面包车出了车祸。虽然那次没人受重伤,但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工作。

    “今天相亲的女生要是真的不错,你也考虑考虑?”像被郑源传染了一样,欧阳慌忙想转移话题,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嗯。不明白欧阳是迟钝,还是迟钝。这种问题,郑源不想回答,只是鼻子里哼出一个音。也或许只要开口,说出的就绝对是自己控制不住的话语。

    “真的不错?”得到如此冷淡的回答,欧阳忍不住想继续问下去。

    嗯。

    “真的考虑?”

    屁。

    这个答案,就连欧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不知道为什么,眼下,他有种在顺畅的道路上被不明物羁绊住的感觉。这些年,中间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可他从来没见过郑源像最近一样心不在焉、六神无主。曾经,郑源是肆意的、无所顾忌的活着。可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或许人总是要长大。或许,郑源被他们之间的关系困住,无法前行的?

    不管怎样,欧阳不想看到郑源这样。可他不知道怎么向郑源表达,好让他振作起来,重新开始。

    “你那个天花板的角上,怎么有一滩水印。”欧阳思量着,两人默默吞云吐雾,郑源突然开口。

    “这楼老了,楼上水管经常渗水。”

    “嗯。把我上次画的画贴在那儿,避水。”郑源盯着那滩水印,奋力抽着520。这烟的味道太糟糕。可他却决定一定要抽到底。

    眼看着手里这根烟就剩下个烟屁股,郑源从床上蹦起来,在床前的空地上巡视场地。

    “就这点儿空地,你看我这伟岸的身姿,让我跟这儿打地铺?”他用烟屁股在欧阳面前比划着,欧阳夺过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示意郑源睡床上,他睡地上。

    “你别把地板硌坏了。”郑源笑着捏捏他的肩膀,“嘿,长肉啦。”

    其实,因为坚持跑步,欧阳属于精瘦型,郑源却总把他看作小时候那个瘦弱的小孩,逗他。

    欧阳没接他的话茬,起身去衣柜底层翻找被褥。脑袋埋在衣柜里,他瓮声瓮气得命令道:“你去床上呆着,别占地方。”

    郑源哈哈乐了,甩掉拖鞋滚到床上,拍拍一旁的空位:“别忙了,一张双人床还睡不下咱爷俩。爱妃,快来安寝吧。”

    欧阳转身看见郑源的猥琐样,也跟着乐了。这一乐,他更确信郑源心里藏着一个无法对他言说的烦恼,所以才会用这样的玩笑话掩饰。

    “放心吧,我现在睡觉特老实。不踢人、也不瞎滚。绝对是中国好床伴儿。”见欧阳没回答,郑源继续给自己打广告。

    郑源不想说的话,严刑逼供他也不会说。最近难得看见郑源像现在这么开心,他的信誓旦旦,欧阳权且信了。

    备用的被褥上周才特意拿到屋顶晾晒,他也不想用来打地铺,便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夏凉被,抻开来抖两抖之后铺在床上。之后他走到床边,把郑源甩在地上的拖鞋摆齐整,便也贴着床沿儿躺下来。

    “你这样半夜会被我踹下去的。。

    欧阳听了,往里挪了两厘米。

    看看床头的闹钟,已经晚上11点。正是他睡觉的常规时间。他摘下眼镜放在床头,正要阖眼,朦胧中只见郑源的胳膊从他的脑袋上越过,抓起床头柜上的闹钟,哔哔哔的一阵瞎按。

    “怎么了?”

    “定个闹钟。明早六点起床。”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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