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旧梦如画 作者:陌碎

    第4节

    又过了许久,百里屠苏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师兄,我给你备了热水,还有……还有伤药……”

    伤药用在哪里,陵越自然不会不知道,想来他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也不愿继续矫情下去,只得点点头。

    “你出去吧,这个时辰你应该去练剑才是。”陵越坐在床上淡淡的说道。

    “可是……”屠苏还想说什么,但是对上陵越不容置喙的目光也只好妥协。但是陵越的身体有多糟糕,他还是能想象得到的,所以他出了门也没有走远只是在门前静静的站着。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然后屠苏听到几声沉重的脚步声。

    突然房间里传来一阵声响,像是桌椅被推倒的声音,一直站在门前很是担心的屠苏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推门而入。

    ☆、第19章 鸳鸳共浴

    推门进去就看见陵越穿着中衣神色痛苦的撑在地上,旁边的椅子被推翻在地。百里屠苏急急忙忙的把陵越扶起来坐在床边,“师兄……”

    陵越抬眸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问了他一句怎么还在这里。房间有百里屠苏放好的浴桶和热水,他自然是想尽快洗净身上的污秽之物,只是没想到只是稍微下床走了一步路就扯动了身下那撕裂的伤口。一股刺痛从身下蔓延到脑海的意识,疼得陵越脑袋都发昏。

    “师兄,让我帮你好不好?”百里屠苏看着陵越那张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脸很是担心。他开始有些后悔为何一开始那么冲动,当时的一瞬间明明已经清醒过来了,只要克制一点……克制一点……

    但是百里屠苏也不确信当时的自己能不能停下来,毕竟那时候躺在自己身下的人是师兄,一直都不敢有所绮念的师兄。

    陵越低着头,尔后轻声叹气,算是默认。

    百里屠苏欣喜的揽住他的腰,扶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浴桶前,里面的热水用咒术加持过,会一直保持舒适的温度。

    “出去。”双手在浴桶前,陵越淡淡的说道。他本就不习惯沐浴时有旁人在,更何况这个人是百里屠苏。

    但是屠苏却固执的摇了摇头,然后低低的说道,“师兄,此事因我而起,师兄只当屠苏是在弥补过错。若是之后,师兄不愿再见到屠苏,屠苏自当遂了师兄的愿,不再出现。”

    “你——!”陵越气结,他本是无意继续纠缠此事,毕竟他与百里屠苏既是同门又同是男子,实在不必这般矫情。但此时他是极其不愿在百里屠苏面前露出自己弱势的一面,而他的好师弟竟然还敢说出日后不再出现这种浑话,当真是想把他活活气死么!

    趁着陵越分神之际,百里屠苏把自己身上的外袍都褪去然后没等陵越反应过来就一把抱起陵越走进浴桶里。浴桶不小,但是容纳两个男子还是稍显拥挤,陵越几乎整个人都窝在屠苏怀里,满满的温水沿着浴桶的边沿溢了出来。

    陵越恼怒的看了一眼身后面无表情的百里屠苏,最后只能泄气的闭上眼不愿再看此时两人暧昧的姿势。这是他一手宠出来的好师弟,现在都敢违逆他的意思了。

    看着陵越的动作百里屠苏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自己和师兄身上湿透了的里衣褪去,搭在旁边架子上。然后拿起旁边的毛巾,沾了温水轻轻在陵越白皙的皮肤上擦拭着。

    陵越此时的身体实在是惨不忍睹,从锁骨到小腹布满了清晰可见的淤痕。擦拭身体的时候,屠苏看到陵越的肩上有一道淡淡的伤痕,伤痕已经结痂多时,粉色的新肉衬着白皙皮肤十分显眼。

    百里屠苏自然记得这是当初两人失去神智之时,他错手所伤。这道伤痕明明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却还没有完全消失,也许消失了他就可以多少释怀一点……

    突然想到某个部位似乎也需要清理,于是他换了换姿势让师兄坐在自己的腿上,而自己的手则是从水中沿着光滑的背脊伸入他的亵裤……

    陵越身体一僵,瞬间睁开一双满是疑惑和忿恨的眸子直直的盯着百里屠苏。不知是热气的氤氲还是这羞愧的动作,陵越那原本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绯红。

    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陵越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他声音略微沙哑的在自己耳边说道,“别紧张,只是稍微清理一下。”

    然后还没等陵越反应过来,异物侵入的感觉让他瞬间不自觉绷紧了身体。闷哼了一声,陵越铁青着脸一字一顿的说着,“出去!”

    但屠苏恍若未闻,手指伸入那紧得让人窒息的甬道缓缓的开拓着,丝丝温水随着指间的渗入到那个受伤之处。屠苏小心翼翼的把里面的东西清理了出来,绷着脸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只是清理,把心头所有的悸动硬生生都压了下去。

    陵越这边也不好受,虽然还有些撕裂感的地方随着水流的温润,倒是缓和了许多。但是正在做这些事情的是自己的师弟,而且两人都处于清醒状态,这让他日后该如何自处。

    被热气氤氲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绯红,陵越浑身酸软只能无力的靠在屠苏身上。百里屠苏的肩膀很宽,陵越抿着唇把头埋在屠苏的肩上。如果忽略身后的不适感的话,其实此时此刻大概是陵越最放松的时候了,现在的感觉大约是自己的师弟一夜之间成长了,虽然摆出一副听话的样子,但是真正强势起来他完全拿他没办法。

    这漫长的沐浴时间便是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情况下结束的,把袍子披在陵越身上后,百里屠苏掐起了火暖魄的咒诀,把两人身上的衣服烘干。然把陵越塞回床上,盖好被子,百里屠苏一脸踌躇的把一个瓷瓶递给陵越。

    陵越认出这是方才师弟拿给他的帝女玄霜,想到这珍贵的药竟然还有这般用途,陵越忍不住低着头扶额。接过屠苏手里的帝女玄霜,陵越低声说道,“这个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但是百里屠苏不放心,一想到师兄有可能因为羞耻而不愿用药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刚刚已经忤逆师兄很多次了,也不介意再多一次。

    陵越从他那认真的神情上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摇摇头,“你到底是从哪里得知这些奇怪的东西……”师弟平时不能下山,教习的长老自然不可能会说这些,难道又是陵邱那本乱七八糟的书?

    果然,只听百里屠苏说道,“陵邱师弟那本之怪之书稍稍有提……”

    “……”陵越决定身体好了之后要好好的纠正天墉城里的不良之风。

    把话题扯开之后,两人之前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

    后来,百里屠苏离开了陵越的房间,至于那瓶帝女玄霜有没有派上用场就不得而知了。躺在床上的陵越没等多久就闭上眼睛,沉沉的睡着了,向来浅眠的他少有睡得那么沉。这一觉一起来已然是黄昏落日之时,身体也无甚大碍,去吃了晚饭,但是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最后陵越还是认命往百里屠苏的院子走去,他的师弟在空闲的时候永远都在练剑。不厌其烦的练习着同样的一个动作,那专注认真的神情让陵越一下子挪不开眼。

    还记得第一次见百里屠苏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孩子消瘦的不像样。如今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个当初一直没他高的孩子现在已经比自己要高甚至比自己更强……

    当真是时光荏苒,岁月蹉跎。

    看到陵越出现,百里屠苏显然是惊讶的。他一度以为师兄不会愿意再见到他,毕竟他做了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

    看着百里屠苏错愕的神情,陵越就觉得很是无奈,自家师弟明显低估了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他都不曾责怪他,这次的事情也并非他故意为之。叹了叹气,说到底他终究是不舍得。对于这个师弟他除了一次又一次的放纵还能怎么样呢……?

    百里屠苏放下手中的剑迎了上去,就像往常一般问候。陵越也问了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而屠苏也面无表情的照实回答。所有对话都十分乏味可陈,但百里屠苏却安心了不少,至少师兄还愿意跟他说话。

    寒暄了几句,陵越这才说起了正事,“过几日我要下山去处理一些事情,山下的弟子传信回来,说是不小心触动了某处山上的封印。掌门接到信件后,命我带几名师弟明日便出发前去处理,此次出行少则半个月多则三四十天不等。”

    百里屠苏低着头,神情似乎有些低落,“明日……”

    怎么会那么急,会不会是师兄不想见到他所以才急急忙忙的下山?

    不过这倒真的是冤枉了陵越,这件事情他也是刚刚才得知,而且事态严重不可再延误时机。否则恶鬼自封印而出,那便是方圆十里的灾难。

    陵越也不知道自家师弟在想什么,只当他还在介意白天的事情,也就没有多注意他的异样,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下山之后,陵端难免还会来找你麻烦。屠苏,你答应师兄,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许和陵端还有别的师弟发生冲突,一切只等师兄回来,再作处理。”

    当年百里屠苏私自下山时也是十七,现在的他也已经十七,陵越怕只怕这段时间他不在,会发生什么岔子。

    陵越的心里,一股隐隐的不安蔓延在心头。他几乎想要向掌门推脱这件事,让别的师弟去处理。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他即便是百里屠苏的师兄,也是所有弟子的大师兄,他不能这般自私任性。

    虽然不知道师兄为什么要这般郑重其事的叮嘱这些事,但是屠苏不愿违逆师兄,也就默默的点头答应。

    也许现在的百里屠苏不知道,就在未来的一个月,自己的命运会发生天翻地覆般的变化,而这一次大概会是他最后一次在天墉城见到师兄。

    ☆、第20章 魔族闻烈

    第二天一大早,陵越就带着两个师弟下山。下山的时候,百里屠苏正上着早课,陵越远远的看着某个方向,心情极其复杂。

    陵云喊了他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与众人下山。此去前去是去某个较为遥远偏僻的荒山加固封印,即便是陵越这般修仙之人赶过去也已然五日之后。天墉城向来以封印术以及解封术闻名天下,却没想到在山下游历的弟子竟然会犯下入门弟子都不会犯的错,因而触动了封印。

    根据游历弟子的描述,他与另一位自称修道的道士误入荒山,甚至不慎触动了山上的机关,边退边躲的过程中破坏了封印,霎时荒山鬼气四起。游历弟子与那道士勉强也只能封住山上鬼气不再外泄,想要重新加固封印却是无能为力,只得修书一封请求掌门的协助。

    兹事重大,掌门当即指派陵越前往处理。根据陵越所知,那座荒山地势偏僻,鲜少人烟,山上的封印亦是三十年前一个师叔亲自设下的。门中弟子皆知晓此事,既然如此那名游历的弟子又为何明知故犯去触动封印?

    直至到达荒山之后,陵越才知道这件事远远要比信中所述要严重得多。封印位于荒山的山顶,封印出现破裂之后,鬼气开始四处蔓延,从山顶一路蔓延直到半山腰。那名游历的弟子——陵沐一看到陵越就整个人眼泪汪汪的扑到他身上,几乎手脚并用的趴在陵越身上不肯下来。

    陵越头疼的扶额,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陵沐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但是陵沐还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千万别不相信,眼前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人比陵越还打上几岁,按照之前的辈分来说,他自然还是陵越的师弟,但是对于百里屠苏和芙蕖而言确实是师兄。

    别说是百里屠苏,就连芙蕖都不知还有这么一个师兄。

    当年陵沐独自上山寻仙问道,只是上山待了几个月,期间陵沐和照看他的陵越最为熟稔。只是陵沐还没正式拜入师门就被一个自称是陵沐哥哥的人把他接了下山,后来听说他一直在山下修行,几年才会回一次天墉城,距今也有好些年的时光了。

    当年的事情知情的人并不多,但是知道的人都知晓当年的事情实在是闹得鸡飞狗跳,啼笑皆非。陵沐本是仰慕紫胤真人的大名才背着家人偷偷上山,没想到才逃家几个月就被自己的哥哥亲自上门带了回去。

    他那个衣冠禽兽的哥哥一边拎着他的衣领,一边扯着虚伪的笑容和掌门道歉,还说什么家教不严,日后必当严加管教。被自家哥哥押回家的时候,还很没有形象的吼着‘不想回去学经商’云云……

    下山之前,掌门觉得和这孩子有缘,虽然只是在天墉城做一个挂名的弟子,但也还是将一本记载了天墉城剑术的书卷赠与他,也算是聊表心意。

    上一次陵沐回天墉城,陵越才知道陵沐在家里作了长期抗争才逼得他哥哥同意他在家里修习剑术,而且还好不容易被允许出门历练,只是没想到刚出来就闯了祸,不得不找陵越来收拾烂摊子。

    跟着陵越而来的弟子入门得早,多多少少有听说过陵沐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传闻剑术天赋极高当年差点要入执剑长老门下的师兄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孩子气的人……总觉得应该更有侠士的气势才对……

    陵沐一边事情叙述一次,一边说还一边央求陵越别把这件事告诉自家哥哥,就怕他哥哥知道之后就要把他禁足不给出门了。

    陵越听着,目光却越过他看向不远处一直靠在树边沉默不语却十分有震慑力度男子。光是随意而立便隐隐透出迫人的气势,陵沐这家伙好像惹来了什么不该惹的人物。男子着一身黑袍裹身,抱着臂一脸阴沉看着山顶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那你到底为何来此,又为何会触动封印?”陵越很直接的问道。

    陵沐一脸心虚的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道,“是闻烈说要来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所以……对了!师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夏闻烈,也是除妖的道士。”

    除妖的道士……?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除妖之人,不过人不可貌相。陵越向前走了一步拱手道,“在下凌越,昆仑山天墉城门下。不知夏兄师承何处?”

    夏闻烈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低沉的完全不带情绪,“不过是闲人罢了。”

    “恕在下多事,不知夏兄此行的目的是……?”

    沉默了一下,夏闻烈似乎在斟酌,想了许久他才缓缓的开口,“此处被封印的是我弟弟流云的魂魄。”

    陵越心下一凛,这里被封印的是三十年前变成厉鬼的一缕幽魂,又怎么会是他弟弟?

    似是看出了陵越的疑惑,夏闻烈也很是干脆的挑明了身份,“吾并非人类,乃是魔族。年幼时遭同族追杀,失去力量之后只能维持婴孩之态流落人间。是娘亲把我带了回去,流云是娘亲的儿子……”

    夏闻烈语气幽幽的说道,“是我害了他……而我此行亦是为了了结此事……”

    看陵沐一点都不吃惊的样子便知道他早已知晓他的身份,而两个随行的弟子却是大吃一惊。魔族生性高傲,与人类以及妖类都不甚来往,关于魔族的记载也只能从一些书籍中找到只言片语。

    就算是陵越,活了那么久也只是第一次遇到魔族。虽然说并不奉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说,但是毕竟对方是魔族,警惕一些也是必要的。

    提起弟弟的事情,夏闻烈的神情似乎柔和了些许,但是逐渐目光变得悠长似乎在回忆,最后所有的柔和都变成狠戾。

    “流云本来是个很善良的人,即便后来知道我不过是路边捡回来的野孩子也从未对我恶言相向。那时候我失去所有的力量,到了五岁的年纪仍旧不能说话,村子里的孩子都会用石头扔我,只有流云会牵着我的手躲开所有人。只是没想到,最后竟是落到这样的下场……”

    陵沐歪着头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听他提起关于弟弟的事情。也许是有求于人,态度也较之前几天的冷淡而言,现在算是柔和了的。他很想知道,流云后来怎么了,为什么最后会变成厉鬼,还被封印在这座荒凉的山林之中。

    这么想着,陵沐也真的这么问了。

    夏闻烈一瞬间愣了,却是沉默了没有说话。

    这气氛瞬间便尴尬了起来,陵沐自觉说错话,于是就灰溜溜的蹭到陵越身旁,扯着陵越的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师兄,闻烈想把流云的魂魄带出来,让他去轮回。但是我学术不精,所以……”陵沐挠着头很是心虚,他本来就只是在剑术上颇有小成,至于封印之术……那真的是只学到鸡毛蒜皮……

    陵越沉吟着,此行的目的本就是加固封印,若是能和平解决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想要你弟弟的魂魄能得以轮回,除了让他自己解开心结,恐怕也没有别的办法。但是要找到他的魂魄,就必须进到这座山的深处……”陵越停下来,想了想然后对随着自己而来的两个师弟说道,“你们两个和陵沐留在山下,我和夏兄入山即可。”

    “欸……?不行!”陵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显然很不同意陵越的安排,“为什么要把我留在外面!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无奈的摇摇头,这山中布满了鬼邪之气,陵越自然是不愿这个半吊子的陵沐进去冒险。最后只得找了个理由把他留在山下,“这山中鬼气在逐渐蔓延,你和两个师弟留在山下加固外围结界。这个很重要,稍有闪失会导致这方寸之地生灵涂炭。”

    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陵越一脸严肃的神情又不敢反驳,只好小小声的答应。然后边说着小心边目送两人的身影进入荒山之中。

    直到走到了森林深处,夏闻烈才低低的说了句,“多谢。”他没想到陵越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他,毕竟他并非人类,就算他不相信他也能理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也并非毫无根据。

    “并非完全是为了帮你,封印被破坏,为了不殃及附近的无辜之人,自然是需要加固封印。若这幽魂厉鬼能得以点化,自然也是这方圆之地的福音。”

    低低笑了一声,夏闻烈说道,“真不愧是修仙之人,如此侠义心肠,只怕日后会遭人利用。”

    夏闻烈这话说的别有深意,陵越只是摇头淡淡的说道,“若是害怕遭人利用便对他人弃之不顾实在不是在下的作法,亦有违师门的训导。一生修道只为维护心中的‘道’,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在下自当竭尽全力相助。”

    “呵——”虽然陵越的话在他听来确实挺好笑,但也相当佩服,有勇气承担一切的人是值得尊重的,不管对方是否那蜉蝣般渺小的人类。

    魔的本性是自私的,为了不伤害自己的利益会扼杀掉所有有可能背叛的因素。如此倒显得他自私狭窄,而这个人类的胸襟倒很是开阔。

    ☆、第21章 荒山幽魂

    两人越往山上走,便越觉得阴冷渗人。荒山的半山腰以上已经被一片淡紫的雾气所笼罩,越接近山顶的封印紫雾便越是浓重。

    这座山原本有个很美好的名字,山上有个猎户村落。村落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但是民风淳朴,一直都相安无事。只是三十年前,其中一户人家的孩子突然死在了山下的城镇。后来那孩子成为了厉鬼,血洗了这个曾经美好的村落。

    也湮没了这个曾经美好的地方,这个美好的名字也随着这桩惨案逐渐湮灭在人们的记忆里。没有人愿意提起这座山上发生的一切,当年若非一个与山上猎户素有来往的商人疑惑为何山上迟迟没有猎户下山而派人去察看。这桩惨案才大白于天下,后来上山的人也迷失在了山上的重重鬼气之中,这才有了陵越的师叔上山驱邪封印厉鬼之事。

    这些事天墉城的宗卷里记载的事情,下山之前陵越还特地把宗卷找出来查阅了一番。按照夏闻烈的说法,他弟弟流云本来是个善良的人,但最后为何会成为厉鬼又为何要血洗这个村子……不过陵越知道,贸然去问这种事情似乎不太好……

    也许是上山的路有些遥远,也有些枯燥,一直沉默着的夏闻烈忽然幽幽的开口,“他对我好,所以我尽我所能去给他我能给的。因为他是我弟弟,所以不管有多任性我都会选择包容,但是不曾想最后竟也是我把他送上了这条绝路……”

    夏闻烈开始悠悠的回忆起了几十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还是魔族里游手好闲的少主,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还会继续执掌这魔族千百年的时光。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曾想过,一旦魔族易主该会掀起何等风波。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自己的父亲与夜叉族的王一战之后,双方两败俱伤。自己的父亲最终还是死在了战场,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直到父亲的心腹把魔族的信物送到他手里他才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但他一直都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就算手中拿着信物也无法让人信服。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自己的母亲竟然联合了自己的哥哥算计了自己,信物到了哥哥手里竟然还想赶尽杀绝。幸好当时他逃到了人界才勉强逃过一劫,但是当时受的伤太重,只能维持婴孩的形态。

    后来,一个善良的猎人看到他被抛弃在山下便好心把他捡回去,也当做是亲生儿子一般对待。后来有了流云,年幼的流云并不知道他的身世,只是把他当做亲哥哥一般对待。年岁渐长,直到五岁夏闻烈都没法开口说话,小小的村子里便出现了揣测和留言,以至于最后整个村子都知道他是个野孩子,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可是流云的态度并没有改变,年仅四岁的他会牵着自己的手躲开所有怀揣恶意的目光,两个人自得其乐的一起玩耍。夏闻烈一直觉得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流云似乎哪里变了。

    一开始夏闻烈也说不上是哪里变了,只是觉得流云看着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连带着对自己的爹娘的态度也开始变味,流云不再是小时候那般粘着爹娘粘着哥哥,而是变得有些冷冰冰的。但是夏闻烈坚信他还是小时候那个善良的流云,只是长大了,成熟了难免会别扭些。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流云把一直病几乎奄奄一息的小猫扔进河里,做着这件事的流云眼里只有冰冷和厌恶。夏闻烈皱了皱眉,几乎想都没想就冲上去质问,他并非可怜那只猫儿,而是把眼前这个冷漠的流云和印象中善良的流云重叠在一起。

    在人界生活的二十多年大概是他活得最自在的时光,无关阴谋的淳朴生活几乎让他忘记自己还是魔族。所以他无法相信他的弟弟明明是那么善良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被夏闻烈看到这件事,流云神色未变,只是唇角扯了个淡薄的笑容说道,“既然你看到了,那我也没必要一直伪装下去了。”

    夏闻烈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话竟然是由流云的口里说出来的,“流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弟弟是善良的!是无暇的!几乎走火入魔一般的执念占据了夏闻烈的全部理智,他不能接受他的弟弟做出这般冷漠的事情。就像是……就像是自己的哥哥曾经把自己扔进鹞狼窟一样……同样冷漠的眼神……同样无情的举动……

    夏流云轻笑,声音柔和的仿佛还是他那从未变过的弟弟,“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呢?它那么弱小,还病的无药可救,我只是帮他早些结束痛苦罢了,有什么不对么?”

    歪着头,仿佛天真无邪,却说着冷漠至极的话。

    看着仍然一脸不可置信的夏闻烈,夏流云就像一个纯真的孩子一般轻笑着说道,“我想,是哥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说完还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了他一眼,随后没再开口便踏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夏闻烈站在原地,一股阴冷冰凉的感觉笼上心头,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熟悉……熟悉得让他不敢抬起头去看夏流云此时的神情……为什么会这样……

    回忆只到了这里,后面的记忆也许是太过痛苦,陵越看着夏闻烈一直毫无表情的脸出现痛苦难堪的神情,而眉头也紧蹙着。

    人心变化向来是难以揣度,这个红尘世俗就是一个大染缸,曾经的如何淳朴无暇也会变得难以捉摸。只是心性变化如此之大,倒是有些蹊跷,端看夏闻烈的神情,恐怕事情并非人心变化这般简单。

    陵越又想起百里屠苏,虽然他的成长已经逐渐脱离陵越的估计。但是所幸自家师弟的心性并没有因为这一切的事情所击溃,反而是练就更加坚韧、隐忍的性情。

    各怀心事的一人一魔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浓雾深处,忽然四周的景色如同扭曲了一般变化莫测。陵越下意识看向旁边夏闻烈,却发现他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浓雾遮住了眼前的视线,根本就看不清前面的路。陵越不敢大意,心下提高警惕往前走去,只是走了几步陵越就发现了不妥之处。脚下这个木桩他刚刚似乎路过时见到过,现下走了一圈居然又看见这个木桩。莫非,他一直在绕着原地绕圈?

    这座荒山封印的除了当年的始作俑者——夏流云之外,还有猎户村落里被无辜牵连而死的几十口人。恐怕他被困于此也有可能是那些无辜而死的冤魂作祟,不甘心所以无法进入轮回。

    突然,一抹灰色的影从眼前掠过。陵越警惕的站定,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他并不擅于收服厉鬼之道,也并没有把握能制服。

    正想着,那抹灰影又在他眼前掠去,但是似乎没有别的动作。还没等陵越反应过来,那抹灰影突然在陵越跟前放大,那是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以及一双疑惑不解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

    饶是陵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惊的稍稍向后退了一步,他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微微蹙眉。只见眼前是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年把手拢在袖子里眉眼弯弯的飘在半空中。

    眨了眨眼,少年围着陵越转了两圈,似乎很是惊奇,“欸……为什么你没被吓到?不是应该尖叫一声然后落荒而逃么?”

    似是想到了什么,少年‘咯咯’的笑了起来,“那些人逃跑的样子真好笑……”笑着笑着,少年的神情忽然变得落寞起来,“可是那些人后来都被哥哥带走了,然后就再没有人陪安庆玩捉迷藏了……”

    一下子就抓到少年话里的重点,陵越微微蹙眉,“你是说那些上山的人都被你‘哥哥’带走了?”

    少年撅着嘴,“是啊,哥哥有重要的事情拜托那些人,不过后来安庆就没见过那些人了……大哥哥,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像是撒娇一般的语气,陵越想要套出他口中那个‘哥哥’的事情,也只好点头。

    安庆一看他点头便很是欣喜,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也似乎洋溢着愉悦的笑意,“大哥哥是从哪里来的呀?为什么不怕我呢?不知道为什么,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很怕我,其实安庆很想跟他们做朋友的……但是哥哥说那些人很可恶,他们会把杀死安庆,所以让安庆每次看到人就带到他那里去。但是安庆觉得大哥哥不是坏人啊,大哥哥不会杀死安庆的对么?”安庆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陵越的神色柔和了些许,点点头。

    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安庆又念念叨叨的说了下去,“那大哥哥,山下是不是很好看?能告诉我山下都有些什么东西么?这个地方总是湿湿冷冷的,以前还能看见漂亮的花……那是多久之前呢?”安庆支起腮帮子努力的回想着,想了许久都没想到,只好撇撇嘴继续说下去,“如果可以,安庆好想下山看一看,可是哥哥说我不能离开这里……大哥哥你知道我怎样才能离开么?”

    陵越沉默的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象,长期困在封印里自然是连阳光都看不见,而如今整座山都笼罩在淡紫的雾色里。如此阴森的鬼气,这些大树亦早已被侵染了不再生长,更别说那些娇弱的花朵根本无法在此地生存。

    但是他口中的‘哥哥’说的话也没错,他的确无法离开此地,一旦离开便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第22章 似是故人

    安庆似乎很开心有人能和说那么久的话,飘在空中的身影在陵越身边晃来晃去,“哥哥快跟我说说山下的事情吧,安庆想听……”

    陵越沉吟着,还是决定先问问夏闻烈的下落,“安庆知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么……”话没说完安庆就急急忙忙扯着他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别说话。

    陵越疑惑的看着安庆把自己扯到一棵大树后面,然后探出一颗脑袋望来望去。看到周围没什么情况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一般小小声的说道,“别提那个人,刚刚我看到哥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跟你一起的那个人可能不小心惹了哥哥生气……我不想你被哥哥带走,所以你也不要提起啦好不好?”

    心下一凛,那夏闻烈便是被安庆口中的‘哥哥’带走了?若他的估计没错,安庆口中的哥哥应该就是被封印在此的厉鬼,亦是夏闻烈的弟弟——夏流云。

    “安庆,可以带我去你哥哥那里么?”

    听到陵越的话,安庆显得一脸惊惶,“大哥哥你找哥哥做什么?哥哥最讨厌的就是闯进这里的人,你要是去了也会没命的!不行!安庆不能带你去!”

    安庆固执的像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肯告诉陵越。事实上,安庆也确实是个孩子,他死的时候只有十一二岁,从小在这个山村长大的朴素孩子甚至还没有见过外面的天地就被永远扼杀在这个黑暗之中。

    安庆这种情况,只要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就能入轮回。但是陵越觉得让这么一个仿若天真的少年去回想这么一段血腥的往事,确实是太残酷了。

    突然安庆飘到了陵越一脸警惕看着某个方向,陵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出现在林子深处,只是等那人拨开浓雾走到面前的时候着实让陵越吃了一惊。

    依旧是儒雅的杏色长衫,眉间温和的气息一如当年所见。欧阳少恭看到他的时候眼里明显出现了一丝惊讶,只是惊讶过后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上次匆匆一别,在下都没来得及介绍。在下欧阳少恭,乃七十二福地之青玉坛门下弟子,不知道长如何称呼?”欧阳少恭拱着手说道。

    “先生不必客气,在下陵越,昆仑山天墉城执剑长老座下的弟子。”

    看着他们熟稔的打着招呼,安庆也从陵越身后伸出小半张脸打量着眼前这个温和的男子。看了好一会,安庆又把脑袋缩了回去,闷闷的说道,“我不喜欢他。”

    欧阳少恭失笑,他倒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了这小小幽魂的不高兴。想当然尔,欧阳少恭也不会和一缕幽魂计较什么,比起这幽魂,陵越的事情远远要重要得多。

    没想到在这荒山之中还能遇到一个让他感兴趣的人,也不枉费他跑一趟这荒无人烟之地。

    “陵越道长来此不知是所为何事?”

    陵越谦虚的摇摇头,“先生比我年长,称我为陵越便好。我来此地是为了修复山顶的一个封印,半路和同行之人失散,后又遇到了他。”陵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仍然缩在身后安庆,顿了顿,“不知先生又是为了何事来此?”

    “原来如此,”欧阳少恭沉吟了一下,半晌才开口说道,“在下是听说此处山顶出现了本门的门派宝物的碎片,所以才不远千里前来此处。”

    听完之后陵越点点头,也没有多问,“既然如此,此地凶险,先生便和在下同行如何?”

    欧阳少恭听了之后,眸子里的笑意更加浓厚,“两次相遇都愿协助在下,倒是可见陵越的侠义心肠,如此便有劳了。”

    这对陵越而言也只是举手之劳,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安庆不肯把他哥哥的事情告知。既然他不肯,陵越也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于是便打算和欧阳少恭自行寻路。

    安庆在陵越身后,皱着那小小的眉头,举起的手踌躇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没办法触碰生人的气息,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很想上前扯住他的袖子让他别去找哥哥。

    “大哥哥!”安庆跟在他身后急急忙忙的说着,“哥哥脾气不好!你要是去了一定会被他杀掉的!安庆好不容易遇到大哥哥,安庆不想你被哥哥杀死!”

    陵越无奈的摇摇头,转过身弯下腰看着安庆温声的问道,“为什么我一定会被你哥哥杀死呢?”

    安庆一下子就愣了,支吾着说不出话来。陵越这一反问确实是把问懵了,从他有记忆以来……哥哥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只要误闯这山林的人最后都会被哥哥带走,虽然哥哥没说什么,但是安庆隐隐知道被哥哥带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有记忆以来……?安庆忽然就疑惑了,记忆中这个地方还有漂亮小花的时候,哥哥在哪呢?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脑海,意识深处的记忆也变得混乱了起来。

    他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我想不起来……大哥哥,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一张满是沮丧的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陵越。

    陵越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沉默的蹲在他对面。看着安庆就像看着自家师弟一样,不过百里屠苏背负的远远要比眼前这个天真的幽魂要多得多。百里屠苏是因为残缺了记忆,所以在追寻真相,而安庆却是因为记忆残缺而心安理得的四处游荡。

    倒是站在他身后的欧阳少恭对‘大哥哥’这个称呼有所感觉,似是想起了什么,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扯了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习惯性的想要揉一揉这小孩的发顶,伸出手之后却被安庆瑟缩着躲开了。陵越有点失望,然后悻悻的收回手。

    安庆一看,收起了脸上的沮丧急急的解释道,“大哥哥不是这样的,我不能碰你的,碰到我衣服会烧起来的!黑色的火焰很可怕的!”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我不想伤了大哥哥,所以……”

    陵越怔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安庆,我不会死在你哥哥手里的……”因为他还要留着性命去帮自家师弟摆脱那无尽的厄运,所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死在这里。

    安庆抬起头看着他,一张小脸写满了疑惑。陵越脸柔和的神情好恍惚,感觉不像是在跟自己说话,而且总觉得他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开心。但是安庆还小,看不出陵越脸上的失落也看不出温柔背后隐藏的疲惫。

    看着安庆,陵越想,要是自家师弟也能这么坦率就好了。起码安庆还会坦率的表达自己的疑惑,但是自家那个面瘫的师弟——

    他总是猜不透屠苏到底在想什么。

    ☆、第23章 三口之家——番外

    安庆是个孤儿,一出生就被人抛弃在福利院门口。后来,福利院的奶奶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安庆,意思就是希望他未来的日子平安欢庆。福利院里有很多跟安庆一样的孩子,没有父母,只有福利院的奶奶。

    其实安庆一直觉得自己和别人没什么不同,直到有一次看到一对父母带着自己女儿来福利院看望他们。那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粉色的公主裙,脸上洋溢欢快幸福的笑容。

    那是六岁的安庆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笑容也能这么的刺眼,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他意识到了其实他和外面的孩子不一样,他没有父母,没有家……

    所以在福利院的日子,安庆过的并不算开心。负责照顾他的奶奶要照顾十多个和他一样的孩子,其中还有几个身体有缺陷,必须多下心思。所以受到的关心也并不是平等的,而安庆的性格也变得越发安静。

    直到有一天,他趁着奶奶午睡的时候偷偷从福利院的后门溜了出去。照顾他的奶奶年纪也大了,居然在清点人数的时候算漏了躲在厕所里的安庆,才让安庆有了溜出去的机会。

    秋天的气温并不算太冷,走在人并不多的街道上便觉得浑身充满了凉意。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年轻的情侣,带着孩子的父母,年迈的老夫妻……为什么只有他是一个人?

    安庆一头热的在街上跑了起来,也不看自己跑到了哪里,只是一味的向前跑。直到一时没注意前面的路,安庆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在才清醒了过来。

    向后踉跄了两步,安庆摸了摸自己撞疼的鼻子。然后鼻子一酸,眼眶就氤氲着豆大的泪珠,再然后委屈的直接坐到了地上就大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安庆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按着自己的脑袋,然后安庆哭得越发厉害。好不容易,安庆才怯生生的抬起一张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脸,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青年蹲在自己身前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

    “对不起、我、我不是……不是……嗝……不是故意的……”安庆知道自己闯祸了,奶奶说闯祸了要说对不起,不然会被人讨厌的。所以安庆哽咽着和对面的人道歉,眼眶里却还是不住的泛着委屈的泪水……

    陵越揉了揉那孩子的发顶,却没想到那孩子哭的更凶了。难怪自家弟弟不肯给自己揉发顶,小孩子都不喜欢这个动作么?陵越觉得自己很无奈。

    那孩子抬起脸的时候,整张小脸的布满了眼泪鼻涕,可没想到这孩子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道歉。这让陵越有些意外,这么瘦小的身板看起来也不过四五岁,却意外的有教养。

    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一边给他擦脸,一边温声问道,“你是不是迷路了?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安庆只是沉默着,他一点都不想回福利院,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陵越见他不说话,也就把他当成和父母置气然后离家出走的小孩了。见他终于不哭了,陵越想着反正今天被他的好师弟放了鸽子,不如就帮这孩子找父母吧……那么小的孩子在外面乱逛,家长也不知道得有多着急。

    “小弟弟,你不回家,家里人一定很着急的。告诉哥哥你住在哪,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哄小孩的经验,陵越并不少,家里那个面瘫小孩都能哄了,更何况眼前这个一脸单纯的孩子。

    低着头,安庆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小手揪着衣服的下摆,不知所措。纠结了好半天,安庆才磕磕巴巴的开口,“我、我没有爸妈……不会有人、关心我……也不会、不会有人喜欢我……就连福利院的奶奶……也不喜欢我……”

    陵越怔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孩子是从福利院里跑出来的,他稍微措了措辞说道,“怎么会呢,你那么乖巧听话,奶奶怎么会不喜欢你?哥哥就很喜欢你啊,很有礼貌也乖巧的孩子。”

    安庆顿时抬起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真、真的吗?”随即又黯然了下来,“可、可是,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可是我……我没有……”

    习惯性的揉了揉他的发顶,陵越的神情很柔和,“哥哥也没有爸爸妈妈,但是哥哥现在也很开心。”

    “哥哥的爸爸妈妈呢?”安庆的年纪还小,并不懂得有时候有些问题不能直接的问出口。因为有时候单纯的一句话,可能会掀起一些人痛苦不堪的回忆。

    陵越轻轻摇头,“哥哥的爸爸妈妈在哥哥小的时候出车祸死了。”

    当时的陵越和他一样大,出车祸时是爸妈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着他,他才能在这场车祸中幸存下来。当时的场景几乎吓坏了他,直到现在只要稍稍回想,心就不可抑制的发疼。

    可能是陵越霎时苍白的脸色吓坏了安庆,安庆一头扎进了陵越的怀里,然后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嘴里呢喃着,“哥哥不疼……痛痛飞飞……”

    被这稚气的话给逗笑了,陵越就着这个姿势一把抱起了安庆,“哥哥以后会经常去看你,因为哥哥很喜欢你。但是你现在偷偷跑出来,福利院的奶奶会担心的知道么?”

    搂着陵越的脖子,安庆闷闷的说道,“可是安庆自己偷偷跑出来了,奶奶以后一定会不喜欢我的。”

    “我相信只要安庆回去以后和奶奶好好说清楚原因,奶奶一定会知道安庆不是一个坏孩子。”

    最后陵越还是把安庆送回了福利院,跟照看他的老奶奶也解释清楚了原委。老奶奶并非心恶之人,只是上了年纪总会有些力不从心。从前是觉得这孩子太安静以为他喜欢这样,只是终究是进了福利院的孩子,总是需要多多关心。

    陵越哥哥说了会每个月来看他,然后安庆就眼巴巴的趴在窗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刚出福利院大门,陵越就看到百里屠苏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就出门,陵越忍不住皱了皱眉,然后走上去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你怎么在这?”今天是百里屠苏的生日,陵越本想在家里给他过一个温馨的生日,这是这么多年来的习惯。只是没想到今天一早,屠苏就跟他说晚上要在同学家留宿,同学给他办了个生日晚会。

    那些个同学陵越认识,也放心得过,只是忍不住在心里失落。他和百里屠苏都是那个人收养的孩子,而且百里屠苏成为孤儿的原因竟是家族争夺遗产造成,以至于这孩子从小就比别人孤僻得多。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但是从前好歹也是个会跟在他身后用着软糯的声音喊着他哥哥的小孩,还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

    “去同学家,路过。”百里屠苏低着头,眼神却不自觉瞟向不远处的福利院。他看到了那个小孩搂着陵越的脖子,也看到他眼里对陵越的不舍。

    皱了皱眉,百里屠苏突然就拉住陵越的手向前走,他不想待在这里,也不想陵越继续待在这里。

    陵越一阵莫名其妙就被百里屠苏拉了回家。一回到家,百里屠苏就板着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跟陵越说话。

    还没反应过来的陵越站在门口头疼的看着沙发上似乎在生闷气的百里屠苏,他走过去揽着他的肩,“不是说要在同学家庆生么?”

    “不去了。”百里屠苏闷闷的说道。

    陵越愕然,他这个弟弟的小脑袋瓜子还真是难以猜透。但是多年的相处经验就是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百里屠苏做事向来有分寸,他也不操心。

    陵越不否认听到他说不去的时候心里闪过的一丝窃喜,于是乎心情好了一些的陵越就进了厨房准备晚上的晚餐。

    养父是个很忙碌的人,因为工作的关系在世界各地到处跑。鲜少有时间陪他们,不过陵越知道养父是个很温柔的人,何况他和百里屠苏两人相依为命也没什么不好。

    其实百里屠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但是看着陵越对那个孩子那么温柔他就不高兴了。连带着本来约好了一干同学庆生,也被他轻飘飘的一句“不想去”放了鸽子。

    这个生日依旧过的简单,陵越亲自下厨做的几个小菜。吃完饭以后两兄弟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陵越拿出了一个大盒子。就连百里屠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忍不住写满了期待,陵越微笑着示意他打开来看看。

    盒子里面放着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看得百里屠苏眼睛直发直。家里不是没有电脑,唯一一部电脑放在了陵越的房间里,而且考虑到屠苏还小,也不给他用。

    直到屠苏上了初二,陵越才想着给屠苏也买一部笔记本电脑,放在房间里也挺好。不过这钱一部分是他攒下来的一部分则是养父的资助,陵越也照实和屠苏说了。

    拆完礼物之后,两兄弟又照旧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百里屠苏这个面瘫小孩思来想去终于还是闷闷的开口了,“哥,下午那个小孩子是怎么回事?”

    “从福利院里偷偷跑出来的,刚好被我遇到,就送回去了。”

    百里屠苏继续沉默着。

    日子依旧这般平淡无味的过着,百里屠苏依旧是一个面瘫,只不过是从小面瘫变成了大面瘫而已。而陵越除了努力准备高考之外,也会定是去看望安庆。屠苏也知道这件事,心里除了暗暗的感觉不舒服也没说什么。

    再后来,陵越做的另外一件事终于触及了百里屠苏的底线。陵越大学毕业那年,百里屠苏恰好高三,正是填志愿的时候,陵越作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决定——

    他领养了安庆。

    这件事是陵越经过深思熟虑才作出的决定,那年安庆十一岁。陵越听说安庆不愿意被领养,想一直留在福利院,陵越问他原因,他说他可以照顾好自己也可以顺便在福利院帮忙照顾别的孩子。其实陵越是知道安庆的想法的,所以那天问他愿不愿意成为真正的兄弟时,安庆眼里流露出的是渴望和期待。

    这件事事先和养父商量过了,陵越还没毕业就已经分配了公司,还不错的待遇。外加养父也有给家里寄钱,要养活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只是这件事却唯独没有和百里屠苏商量,等百里屠苏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陵越已经办好了领养手续和入户手续。

    百里屠苏冷着一张脸看着餐桌上出现的第三个人,吃了一碗饭之后就重重的把碗砸到桌上也不顾陵越皱着眉头微微愠怒就上了楼。

    陵越没想到百里屠苏的反应会这么大,他也知道屠苏可能会不喜欢可没料到会排斥至此。安抚了一下安庆的情绪,陵越只能苦笑着继续吃饭。

    吃完晚饭之后,安庆主动说收拾碗筷。已经心力交瘁的陵越也就随他去了,上楼敲了敲门屠苏的房门,但是不管怎么敲,里面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就这样,两人陷入了这辈子的第一次冷战。陵越最近也忙工作的事情,他把安庆带回去也是希望能在自己忙于工作的时候有人陪着屠苏罢了。

    只是好心反而做了坏事,陵越也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后来也因为工作辗转的关系没时间去开导屠苏,直到屠苏的班主任给他打了电话他才知道屠苏竟然讨厌他到这种程度。

    百里屠苏的班主任问他最近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原本屠苏的志愿在本市的大学,离家很近。可今天他突然要改志愿,还改到了外省,而且老师也觉得屠苏最近的状态很不好,所以才给他打了电话。

    陵越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跟上司请了个假就匆忙赶了回去。今天是周末,按照屠苏那闷骚的性子应该是宅在家里。

    回到家,安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看到他回来也有些吃惊,“陵越哥哥,你不是今天有事么?”

    温和的笑着,陵越揉了揉他的发顶,“没什么,你屠苏哥哥在家吧?”

    安庆乖巧的点点头,“在楼上,除了午饭都没下来过。”

    陵越点点就上楼去,敲了敲屠苏的房门,“屠苏,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任性也要有个度,别让我生气。”

    没过一会,百里屠苏终于磨磨蹭蹭的开了门,陵越板着脸走了进去然后顺手关了门。

    “你改了志愿为什么不跟我说?”

    百里屠苏依旧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然后淡淡的说了句,“为什么要跟你说?”

    陵越气急,百里屠苏这是想造反,“我是你哥哥!改志愿这种事情你竟然都没跟我说一声?”

    “你领养他的时候也没跟我说。”屠苏的语气依旧平淡。

    陵越却只能无力的扶额,说到底还是这件事。但是人已经带回来了,无论百里屠苏怎么任性他也断不可能把安庆送回福利院,于是也只能低头,温声问道,“这件事是我的疏忽,告诉哥哥,你要怎样才原谅哥哥?”

    百里屠苏抬起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什么都可以?”

    被他那认真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庆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书,眼神还是时不时的喵去楼上。陵越已经在百里屠苏的房间待了一个下午,没点动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直到傍晚的时候,百里屠苏下楼了,看起来心情不错。因为安庆惊悚的发现一只板着脸,没有表情的屠苏哥哥竟然笑着跟他打招呼了。

    百里屠苏说陵越身体不舒服,就不下来煮饭了,直接叫外卖就好。

    安庆虽然不能理解中午还好好的陵越怎么到了晚上就身体不舒服了,但是他不敢问,很明显百里屠苏也不会让他问。

    安庆上高一的时候,是以入学第一名的成绩进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开学典礼那天他要代表新生作演讲。他想让陵越去参加他的入学典礼,但是又怕陵越工作太忙。

    出乎意料的是,陵越承诺了会去,破天荒的百里屠苏也说会去。

    入学当天,安庆先出门去学校准备。

    家门口的玄关。

    陵越看着一身西装笔挺的百里屠苏,心里不禁感叹他一直宠着的小孩也长大了。看着百里屠苏那歪歪扭扭的领带,陵越就忍不住皱眉,然后伸手帮他把领带系好,“系领带这事你学了多久,到现在还是这样。”

    百里屠苏低着头,看着认真给他系领带的陵越,忍不住勾唇,伸手揽住他的腰压在墙边,然后吻了上去。

    不管这种事情做了多少次,陵越还是会脸红。唇舌交缠间,陵越仿佛又看到当年百里屠苏跟他说过的话——

    “我一点都没把你当做哥哥,我一直想把你据为己有,不让你出现在任何人的眼里。但是你却把他带回家,你会温柔的揉着他的发顶,会温柔的做饭给他吃,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嫉妒的发狂。我一直压抑着自己,因为我怕你会说我变态,会赶我出家门!我不让你揉我的头,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一直都只是个孩子,但是我却害怕看到你对安庆好……那种感觉太过让人惶恐不安……”

    陵越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但是他没有排斥,而是顺着屠苏的想法做下去,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对不对。

    但是,就目前而言,他们都很幸福。

    陵越懊恼的推开百里屠苏,“要迟到了……”

    在陵越的唇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百里屠苏微笑着拉过陵越的手,把他的手紧紧攥在手心。在一个春和日丽的早上,踏上一条名为幸福的道路。

    ☆、第24章 封印聚头

    商榷的最后结论还是安庆带着陵越和欧阳少恭去找他所谓哥哥,安庆虽然是百般不愿,但是实在撼动不了陵越的决定叶志红妥协了。

    在蒙着浓浓雾气的荒山野林里行走,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每一分每一秒都警惕起来。安庆走在前面,大概在生闷气,只顾低头走不说话。而陵越和欧阳少恭并排走在后面,两人走得近,却很有默契的维持着沉默却也不尴尬的气氛。

    欧阳少恭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很不错,一双高深莫测的眸子里满是浓重的笑意。

    上山的路已经长满了杂草和树木,但是安庆却能毫不迟疑的在山林里穿梭。走了几乎半个时辰,安庆带着两人在一个形状怪异的树桩前停了下来。

    只见他在树桩的正上方比划了几个动作之后,眼前的浓雾忽然就散了开来。一条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山道在眼前出现,而山道的尽头似乎就是封印所在之地。

    安庆瑟缩着垂着头,看起来这个地方确实给他留下了不少深刻痛苦的回忆。

    刚踏上一步阶梯,弥漫在山道上的浓雾也逐渐消散。山道两旁的树林依旧弥漫在淡紫的浓雾之中,唯独这条山道的视野清晰可见,当真是诡异至极。

    走到一半,山路两旁的浓雾却似乎有了灵性一半排山倒海的弥漫过来。不小心被这浓雾呛到的欧阳少恭神色痛苦的弓着身子猛地咳嗽,这浓雾弥漫过来的时候也带来了一阵刺鼻的气味,与其说是雾气,不如说是瘴气来得合适。

    陵越走到欧阳少恭身边,单手掐了个清心诀替他驱散身上的不适感。然后唤出佩剑霄河,在剑上附上一个清风咒之后挥着雪白的剑身在空中挥了个简单朴素的招式。只见一道伴随着树叶气息的剑气直直的把山路上的雾气劈开了一条不算宽阔的路,陵越看着欧阳少恭低声询问道,“先生可还好?清风咒能持续的时间不长,若无大碍,还是即刻动身吧?”

    还没等欧阳少恭回答,一把空澈幽远的声音从山道上幽幽传来。听起来还是少年般略带稚气的嗓音,只是有些许低沉和幽怨——

    “安庆,你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呢!敢瞒着我带人上山?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把上山的人都带到山洞里,现在还敢带着人走山道……”

    听到夏流云的声音,安庆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然后一脸惊恐的飘到陵越身后躲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听到他颤着声说道,“哥哥……哥哥他知道了……大哥哥你别上去了好不好你快点走吧!哥哥生气的时候真的很可怕的!”

    陵越没说话,而是静静的观察着山上的动静。倒是一旁的欧阳少恭忍着身上的不适感微笑着安抚他,“安庆莫怕,以陵越道长的修为这山上的厉鬼也难以撼动他分毫。”

    安庆拼命的摇头,在他先入为主的观念里恐怕没人能敌得过他那哥哥。

    只听夏流云又说道,“也好,我这日子刚好闲得慌,就当是陪你们解闷就是了,我就在这山上等着你们……”

    欧阳少恭看着自己并不太好的状况,歉意的笑了笑,“在下这般倒是拖累了道长。”

    陵越摇摇头,淡淡的说道,“何来拖累之说,相互照应本是应当。”说完便转过头温和看着安庆,“别怕,事情未必没有转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灰心。”

    安庆怯生生的抬起脸,艰难的点点头。

    “刚刚在下便有一事很好奇,看陵越道长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是对小孩子却意外有耐心呢。”说的时候还看似毫不在意的看了安庆一眼。

    愣了一下,陵越低着头似乎又想起自家那个还在昆仑山待着的面瘫小师弟,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悄悄蔓延在唇角。

    欧阳少恭看着他的神情,眼里的笑意不自觉收敛了点。就算不说,他也知道陵越此时定是想起了他的师弟——百里屠苏。百里屠苏是他要找的人,他自然是上心许多,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一一作了调查。

    百里屠苏的运气当真很好,他的师傅紫胤真人是当世剑术名师。他的师兄,也不是好应付的人,当年给他下了蛊让他们师兄弟自相残杀,最后竟然还能息事宁人……

    越是这样欧阳少恭便越是期待看到百里屠苏众叛亲离的样子,还有眼前这个一直护着他长大的师兄……

    欧阳少恭轻笑着,陵越现在所做的事情就好像在告诉他他有多伪善一般。欧阳少恭觉得如果自己没有保留渡魂的记忆他也一定会是个好哥哥,可惜世事总是没有如果,上天待他的不公,他定然要一一讨回,那些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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