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传 作者:眉毛妖怪

    第27节

    一别二十年,平川坊市中也是大变,也不知是不是由于拍卖会之故,坊市中的修士不少,任仲目之所及,单是金丹期修士便有两个之多,那两人见任仲二人来,也是互相点了点头,权当是打了招呼。

    任仲对于拍卖会的兴趣不大,他身上灵石不少,可若是真买金丹期所用的好东西,怕是连一件也买不起,纯粹是浪费时间,故而还是已打探消息为主。

    买卖物品的店铺随处都是,买卖消息的怕是只有无极九霄阁一家,任仲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一趟随心居。

    随心居果然还在老地方,但其周围已无阵法相佐,随心二字大大咧咧地呈现于众人面前,再无之前的神秘难得。

    任仲定了定神,转身进了小巷,再出来时已然变作另外的模样,九儿乃是灵物,自然不能学习那妖族秘法,干脆大大方方的未做任何改变,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随心居。

    “两位前辈来此,真是有失远迎。”随心居如今的掌柜的已然成了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他正在噼里啪啦的算账,听见脚步之声,手中动作一停,便迎了出来。

    他也算是老油条了,见到任九的面貌只是微微气息一滞,却也被任仲与任九清晰的捕捉到了,任九眼中精光一闪,笑了笑,探道,“掌柜的,何故如此恐惧?”

    掌柜的假装擦了擦脸,“是晚辈认错了人,前辈莫怪。”

    “哦?”任九眉间轻挑,摆明了不信。

    “前辈有所不知,前辈的外貌,只是略有些像一人,此人对我们无极九霄阁极其重要,他……”掌柜的见任九如此表情,又见任仲一脸阴郁,不由得多解释了两句。

    “白缄!”只听楼上突然有人低喝了一声,掌柜的面上一僵,直接住口,不好意思的对任仲笑了笑。

    楼上之人接着道,“在随心居,打探消息是要付出代价的,无论是谁也不例外。”

    “可刚才之言我们已然听罢,不知店家想怎么追讨回代价?”任仲眯了眯眼,并未抬头,他与新任店主的神念之力接触了几次,便知其也有金丹期的修为。

    他原先便有疑惑,柳眸清只有练气期修为,为何可以独掌随心居,甚至可以令平川坊市中无极九霄阁的势力都听其调动,即便是他慧敏异常,又知晓甚多,没有足够的实力,怕是难以让众人信服。

    除非……柳眸清还有其他手段。

    “你俩可是来打探消息的?”那人哼了一声,也不回答任仲之言,自顾自的发问,口气毫不客气,仿佛高人一等,一看就是身居上位许久。

    “不错。”任仲伸手拦了意欲开口的任九,淡定答道,他自修真以来,便从未因旁人不敬轻易动怒生气,如今结成魔丹,自然也不会有所改变,只是右眼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那便上来罢。”说罢,店内的阵法裂开了一道缝隙,原先的楼梯早已不在,二楼入口悬在空中,角落里还放置了一把扶梯。

    任仲毫无惧色地迈入阵法,脚下仿若泥潭,却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只是跟在他身后的九儿轻哼一声,身子不可察觉的晃了晃。

    “怎么?”任仲伸手扣住九儿的肩膀,低声询问了一句。

    九儿摇了摇头,面上没有说话,只在神念海中说了一句,“爹爹,这阵法古怪……我的修为被压制了大半。”

    任仲并未感受到修为被压制,许是他并非灵修之故。他冷冷地看了浮动在空中的二楼入口,携着九儿足尖发力,一越而起,稳稳的登入,空气中只有鞋底与地面的接触之声响起。

    “啪啪……道友好手段,肉身倒是不凡。”随心居的新店主终于露出了真身,他果然有金丹初期的修为,却生的极其怪异,面似老翁,身材却如同七八岁的孩童,衣着华丽,后摆衣袖处却极不合身,看起来倒是愈发可笑了。

    “噗……”任九绷不住地笑了一声,他修为虽被压制,可知这阵法对任仲无用,倒也并不担心。

    “何事如此好笑?”店主不满地一挑眉头,面上的抬头纹更重了几分。

    “我只是笑这无极九霄阁竟选了个孬种坐阵平川,在坊市之中也要设下法阵压制客人修为!”任九咧了咧嘴,笑意更胜,面露鄙夷,直气的店主跺了跺脚。

    “这只是例行公事,若无足够实力,自然不用我来亲自接待……况且,那角落里不是备下了一把扶梯……”店主板着脸解释了一句,可任仲与任九修为均高于他,这解释倒是显得苍白无力了。

    任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任仲阻了,那店主面上隐隐松了口气,袖袍却几乎不可察觉的抖动了一下。

    “他在传递消息!”赫胥岚反应极其迅速,他本就是魂魄,对于灵力波动十分敏感,故而口气十分笃定。

    任仲挑了挑眉头表示知晓,而后微微扯了扯嘴角,往前走了几步,“小儿不懂事,道友莫要生气,我们既进了随心居,自然听道友安排。”

    “也罢,就不与你们计较,坐。”那店主一抖袖袍,右侧的阵法闪动了几下,显露出了其中的三把座椅,他一马当先,朝着主位爬上去坐好。

    “我们此次来,是为了打听一人的消息。”任仲也一并坐下,他知道店主在传递消息,但料想自己与九儿都是修为大增,又气息大变,无论如何都要先打探一下董湲的消息。

    “何人?”那店主眸中精光一闪,慢吞吞地问道。

    “不知店主可知董湲此人。”任仲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不过,若是在平川坊市之中动手,自己虽不惧任何人,但不免暴露功法。

    “董湲?”店主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思索了很久,才从袖口中拿出一块玉简,“世间董湲成千上万,不知道友还有别的线索没有。”

    任仲心中思量了一下,他答应过卓谦之不能将弄水灵诀透漏半分,“她数千年前乃是一宗的开山祖师,其余的我便不知了。”

    “如此,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片刻之后,店主得意一笑,放下玉简,“道友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来。”

    “道友且慢!”任仲手指轻点桌面,轻声问,“道友真知董湲此人?若是蒙骗……”

    此言一出,店主情绪激动地噌的一下站在了凳子上,发顶却比任仲坐着只高出一线,他尖声细气道,“胡说!我无极九霄阁从不坑骗旁人!我说知道,便是有她的消息!”

    “那便好。”任仲点了点头,轻笑了一声,手掌旋转朝向店主,“道友请看。”

    “什么?……”那店主只是一瞥,心道这人的掌面怎么漆黑一片,不由得又细看了一眼,然后便觉自己突然与世间隔离开来,空有一身法力却调动不出一丝灵气,登时便慌了神。

    他也是掉以轻心,原以为有阵法傍身,即便是以一敌二自己也并不会落于下风,况且对方有求于自己,又怎会轻易出手。

    “不用再浪费法力了,不知……道友袖中的传音之物可否给我一观?”任仲眯着眼笑了,面上妖异之色尽现,右眼一片漆黑,眼白瞳仁都消失不见,仿佛有世间万物纳于其中,乃是灵魔之眼运转的表现。这灵魔之眼果然不凡,三尺距离,足以压制金丹初期修士。

    第177章 董湲的消息

    那店主盯着任仲的右眼露出了恐惧之色,一抖袖袍便将手中的圆珠丢了出来,圆珠在桌面上轱辘辘滚了几下,才慢慢停了下来,幽蓝之色一闪而过,仿佛将任仲的面容印了进去。

    任仲神色一凝,手掌上黑气再次凝集,隔着魔气捏起了圆珠,心下只觉得这圆珠的炼制手法与柳眸清使用的极其相似。但任仲对于炼器之术只是略通一二,实在看不出其他,故而直接用魔气将圆珠包裹起来,一丝气息也未泄露出去。

    店主瞪着眼睛看着任仲,嘴唇微颤,却终是未说一字,像是在畏惧任仲,又并非仅仅是畏惧任仲。见他如此,任仲也失了耐心,转头轻声道,“九儿,你来。”

    “好。”任九站起身子,点了点头。他本懒懒散散地坐在一旁,却被任仲毫无征兆的出手惊到,心觉魔道功法果然霸道,在玄天大陆上也可一招制敌,丝毫不落下风。

    任九摸出一颗扁圆的暗色种子,随手丢在店主身上,那种子立刻拼命挣扎起来,仿佛想要躲避萦绕在店主身边的魔气,却根本无处可逃。

    任九的修为受到压制,几乎是榨尽了法力,才令那种子萌发出了七条极细的藤蔓,藤蔓缠绕在店主身上,缓慢地爬行,慢慢适应着任仲释放出的魔气,而后猛地拉长数倍,直入店主七窍,店主闷哼一声,片刻之后周身一松,仿佛遁入了梦境之中。

    任仲呼了口气,收了功法,右手轻轻压了压自己的额头,缓缓将快要溃的魔气收回体内,随后低声吩咐道,“看看能不能搜罗出董湲的消息,还有,他到底在跟谁传递消息。”

    “他脑内被下了禁制,若是强行搜魂定会使他灰飞烟灭,我只能慢慢在梦中引导他吐出些事来……等等!柳大哥!”任九刚开始面上还有些笑意,突然之间便变了脸色,随着时间推移,他面色越来越差,最终求救似的看着任仲,仿佛希望任仲给他一个解释。

    他昏迷之时记忆不算完整,还不知任仲与柳眸清决裂一事,随心居换了主人也是常事,加之任仲神色正常,他也倒是从未想到柳眸清在暗害自己与爹爹,“柳大哥他……哥哥他……他叫卓越?”

    任仲摇了摇头,干涩地开口,“我不知道……”他知道卓谦之瞒了自己很多事,或许卓谦之三个字也是也是随口编来的罢。

    任九察觉其情绪波动,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专心引导店主吐露出更多。

    原来这店主名叫张高,原也是无极九霄阁中的人物,却不知为何被派遣到柳眸清手下,他本嫌弃柳眸清修为低下,最后却被柳眸清收买,成了其极为亲近之人。

    梦境断断续续,任九恍惚看到张高对着柳眸清道,“事以办妥,以卓天门为首的南宗势力已然出动,想来不过数月便会到达此处了。”

    然后场景一变,仍是张高尖细地嗓音,“若是有行迹不明之人来此,我必定一早告知于您。”

    任九把牙咬的嘎嘣乱响,心知若是张高刚才便通知了柳眸清,给自己的时间便不多了。故而他眯了眯眼,喷出一口本命精气,精气顺着细藤没入张高七窍,汇成了柳眸清的样子,“我问你,董湲的资料在何处?”

    “密室暗阁壹零六八。”

    “现下便去取来!”

    “是。”张高突然打了个激灵,恍惚地站起身,慢悠悠地往密室里走。

    九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愣愣地抓住任仲的手掌,深受打击般地看着任仲,“柳大哥……不,柳眸清他设计出卖了哥哥,如今……他还要设计我们。他……”

    “你的意思是……他还没死?”任仲左手微动,面露惊讶,他早知柳眸清出卖自己,故而当日在君临城中,才痛下杀手。只是没想到,该死之人却未死,此事恐怕已然埋下了祸端。

    “他怎会死,怕是正带了人向此地赶来……”任九奇怪的看了任仲一眼,他已然镇定了下来。

    任仲沉默,并不打算将此事说给九儿知晓。

    就在此时,张高已然带着一枚玉简从密室走出,他习惯性地从怀里摸出一枚令牌,将玉简上的禁制抹去,才递给了任九。

    任仲将早已准备好了空白玉简递给任九,任九将其中内容完完整整复制了一遍,才吩咐张高将原本得玉简放回原位,张高半失神智,倒也不会反抗。

    “爹爹,此人留不得!”任九看了一眼张高的背影,面上凶杀之气尽显,任仲只觉右臂突然一热,仿佛与九儿的情绪呼应了起来。

    任仲的右臂对魔功并无排斥,却也无任何进益,如今时日一长也隐隐染上了少许魔气,任仲见其无用,也并未对它太过上心。

    “确实留不得……”任仲叹气,顺手祭出了吞天瓶,“赫胥,此事还得你来办。”

    “放心罢,你们先去坊市出口。”赫胥岚从吞天瓶中飘了出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他吸收了不少魔气,如今,也能长时间保持人形了。

    任仲点了点头,眼见着赫胥岚嗖的一声蹿入了张高体内,任九见此,一掐法诀,七条细藤全部化为灰烬,再无一丝痕迹。

    张高猛地抬起头,僵硬地动了动脖子,诡异一笑,将他腰间的储物袋直接递给任仲,朗声道,“道友慢走。”

    张高的储物袋中东西极多,光是法宝便有十数件之多,任仲却连眉头也未动,只拿走了一件飞行法宝,剩下的原封不动地别回张高腰间。

    “……”他看了眼玩得开心的赫胥,摇了摇头,递给任九一个眼神,两人便前后离开了随心居,直奔坊市出口而去。

    任仲走的极快,任九也是抿着嘴不说话,一到门口,任仲便在体内猛催吞天瓶,片刻之后,赫胥岚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吞天瓶内。

    他是器灵之身,自然不能离吞天瓶过远,来来回回倒也算是变相的瞬移,不仅方便行事,也很难被人察觉。他咂巴了下嘴,打了个饱嗝,评价道,“妥了,这人的神念并不怎么美味。”

    “没留下什么痕迹罢。”任仲皱起眉头,一把捏碎了那颗被魔气包裹住的圆珠,然后便快步往坊市外走,倒也没什么人敢拦他。

    “无论如何,他都会怀疑,善后不如不做,反倒是欲盖弥彰。”赫胥岚毫不负责的说道,任仲也觉有些道理,便不再多言,直接将从张高处得来的飞行法宝交于任九。

    “爹爹,这玩意长得还真是有些奇怪。”任九摆弄了一下手中的飞行法宝,将法力注入其中,飞行法宝颤悠悠地扩大了数倍,形态竟是一只黑色的三爪恶龙。

    “这是……”任仲拧起眉头,只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从脑内一闪而过。

    “磬螈。”赫胥岚轻声念了一句,也算是提醒任仲。

    磬螈本是魔界的一种妖兽,它繁殖能力极强,因具有风属性灵根又速度极快,极适合制作飞行法宝,在魔界算不上多么珍贵,但在灵界得见,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用磬螈的尸身为材料制作的飞行法器,速度自然不同反响。不过,也不知这张高是如何得来这磬螈尸骨的。”任仲一提气踏上飞行法宝,便对身后的九儿轻声道。

    “无极九霄阁,自然不是你想象那般简单,或许,掌握了联通魔界与灵界之间的通道也未可知。”赫胥岚轻哼了一声,口气倒是有些不满。

    “罢了,我们还得去寻董湲的后人。”任仲与任九交代了一下方向,才拿出玉简,贴于额上,专心看起董湲的资料。

    ――――――――――

    平川坊市内。

    “张高呢!”柳眸清从随心居的备用法阵中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

    “在楼上。”掌柜的讨好的笑着,匆匆忙忙的撂下笔,迎着他走去,接过了他退下的外袍。

    柳眸清阴沉着脸破开阵法,直奔二楼而去,手中捏着的正是一枚同样幽蓝色的圆珠,只是圆珠之上满满都是细密的裂痕。

    掌柜的见他神情有异,心下忐忑,也不敢贸然跟着他上楼,只得站在原地往上张望。

    柳眸清一上楼,便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张高,只是他双眼无神,灵压尽失,已然成了一具尸体。

    柳眸清恨恨地盯着他的尸体,伸手一探,却觉张高身上根本没有旁人气息,仿佛散魂而亡。柳眸清阴阴沉沉的看了他许久,突然一跺脚,拿出腰间的令牌便往密室而去。

    ――――――

    柳眸清拿着记载着董湲资料的玉简面色阴沉不定,突然勾起了一抹冷笑,对着面前的空气轻声问,“是你么?”

    他顿了顿,轻轻嗅了嗅玉简,突然绽开了笑容,“果真是你!我果真没有看错……”

    他心情极好的转身离开密室,又眯着眼看了看张高的尸身,一伸手,摸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盒,两根手指一点,张高的尸身便自发缩小,纳入了玉盒之中。

    柳眸清轻笑一声收起玉盒,赞道,“真是好手段。”

    随后他抽身下楼,收起了笑容,冷冷地对着等在楼下的白缄道,“管好你的嘴,我会让凌碧接管随心居。”

    如此一来,白缄也算明白发生了大事,他偷偷捏了一把冷汗,随即点头,“主子放心。”

    “恩……”柳眸清用目光扫过随心居大门,随后一摔衣袖,又从院内的传送阵匆匆离去。

    第178章 引路人

    玉简中寥寥不过百字,对于董湲此女的描述更是不多,只说她生于凡人家族,后被一不知名的散修收于门下,唤作湲儿。她确实天赋异秉,不到百岁便进阶金丹,后嫁与青海宗师的次子董启宁,随夫姓改名董湲。

    董启宁乃是天灵根修士,精通水属性功法,与董湲确实是门当户对,两人成婚后也是恩爱异常,育有两女,后又一同脱离青海宗自立门户,称为天绝宗。

    董启宁性子温和自持,只对修炼之事上心,董湲却是个心思活络的,她见董启宁不愿插手宗门之事,便一并揽下了琐事,她极具天赋,天绝宗在她的带领下,势力也是越来越大。

    再后来,董湲自创功法,名震玄天,更是将天绝宗推向了顶峰,丝毫不亚于南宗第一大宗门卓天门。

    可就在此时,董湲夫妇却一同死在了天绝宗内,传说是因为修炼之时走火入魔,也有外界猜测是卓天门不满天绝宗势大,偷偷动了手脚,致使董湲夫妇双双而亡。

    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却终是消泯于时间,好在董湲死前已经将功法传于两个女儿,天绝宗失了两名元婴修士,虽不至于沦为二流,却不复当日荣耀。

    任仲知道,这个董湲便是自己要找的人,她自创的功法就是弄水灵诀,走火入魔也是真,至于其它的,只能说传言不可全信。

    任仲刚将玉简从额头上取下,任九便转过头,有些好奇地问了句,“爹爹,如何?”

    任仲摇了摇头,“未曾提及太多,只知天绝宗的创始人是董湲,可这天绝宗地处南宗,北宗内怕是寻不到地图的,看来还得到了南宗再做打算。”

    “南北两宗向来势不两立,边境也设有感应阵法,还有宗门修士轮流把守巡逻,想要混入怕是不易。”九儿一边操控飞行,一边皱眉。

    “小九儿可是怕了?”赫胥岚此时突然显出身形,蹭到任九身边,轻声在任九耳边插了一句。

    “你!”任九一个激灵,身后的卷发噌的一声直奔赫胥岚而去,恨不得在其身上捅出几个窟窿来,可惜赫胥岚并无实体,他嗖的一声又换到了任九的另一边,幽幽道,“小九儿若是怕了,便留在此处可好?”

    任仲看着赫胥岚调笑九儿,只是沉默,并未阻止,他得知柳眸清未死,便觉他或许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目的地。南宗是何情况现在也不好说,若是九儿肯,现下离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爹爹!你又想赶我走?”任九突然转过头看着任仲,他冷静得可怕,任仲有些恍惚,总觉得看见了卓谦之,“可惜……我绝不会离开的,你还是早日死心罢。”

    任仲沉默,赫胥岚也偏过头去,一时无人主动开口,半晌过后,赫胥岚才大大咧咧地接了一句,“放心好了,本尊定会护你们周全。”

    任九哼了一声,竟没有反驳,任仲对着赫胥笑了笑,又看了眼气鼓鼓的九儿,只觉得前路虽难坎坷,却也并非一人独行,心中凭空少了些迷茫。

    ――――――――――――

    平川坊市地处偏僻,位于北宗极西之地,距离南北交界处距离也算不上太远,任仲筑基期时操控飞行法器到达正一神君洞府不过三月,如今任九修为远超当日任仲,又是操控法宝,到达南北交界处只需不过一月时间。

    任仲知道暗市之中会兜售些南北宗的通行令牌,但他思考许久,还是决定不进暗市,他并非胆小怕事,只是那通行令牌不知真假,加之柳眸清心思深沉,暗市之中怕是不乏无极九霄阁的眼线。如今任仲急于寻找卓谦之,自然不想与柳眸清纠缠。

    三人一路未停,一月之后,任仲突然从飞行法宝上站起身来,他头一个感受到了远处的阵法波动,波动有些杂乱,想来并非只有一处阵法,也不知维持阵法需要多少修士向其中注入法力。

    “爹爹?”九儿疑惑地问了一句,他不眠不休,如今也是累得紧了。

    “莫停,第一道阵法乃是北宗所设,我们无需停留,他们不会在意有人离开,只在意是否有人进入。”任仲解释了一句,然后便见远处的阵法晃动了一下,果然主动裂开,放任仲三人离开。

    通过第一道阵法,周围景观突然变换,竟是遍地黄沙,寸草不生,荒无人烟。偶尔可见几个筑基期或是金丹期的修士路过,他们看不出任仲的修为,只觉任九散发了金丹中期的灵压,便不敢靠近,远远绕道而行。

    他们方向一致,想来都是要去专门设立的通行之处分别进入南北二宗,而任仲并无通行令牌,自然与他们方向相反,离通行之处越远越好。

    约摸半日之后,任仲才示意任九停下飞行法宝,准备凭借灵魔之眼强行破阵。

    赫胥岚对灵魔之眼的功用信任非常,任仲也觉得强行破阵之法可行,只有任九忧心忡忡,不情不愿地显露本体盘旋在了任仲的右臂之上。

    任仲运转起灵魔之眼掩盖了自己与九儿的全部气息,快速向阵法走去,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到阵法附近,阵法便剧烈的晃动起来,像是惧怕灵魔之眼一般。

    任仲往前一步,阵法便薄上一层,最终在漏出了一个椭圆形的空洞,任仲虽诧异于灵魔之眼威力之强,脚下却无犹豫,已然迈过了阵法,进入了南宗境内。

    事情并不是十分顺利。

    任仲刚迈出阵法,便看见周围尽是群山连绵,还来不及感叹,一个清朗地声音便高声喝道,“什么人!胆敢强闯南宗!”

    任仲抬头,见高叫之人乃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他也有金丹初期的修为,立在空中,手持一柄利剑,瞪着一双猫眼看着任仲,倒是没有主动出手。

    任仲不欲滥杀无辜,但也不愿任由旁人阻碍自己的行动,他微微一笑,还未想好什么说辞,便见那少年红了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猛瞧。

    任仲知道这是个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脚下发力,几乎是瞬间便出现在了少年身后,一个手刀,将其劈晕了过去。

    “烂桃花倒是不少。”赫胥岚啧了一声,在任仲的神念海中不满的念了一句。

    “他脸红心跳,又不关爹爹的事。”任九在神念海中立刻反驳。

    “若不是你爹爹对他笑了笑,他怎会脸红。”赫胥岚继续自然不甘示弱。

    “岂不说这并非爹爹真容,即便是真容,按照你的说法,岂不是连笑也不能了?等等!爹爹,你在干嘛?”任九说了一半,便突然变了语调。

    “脱衣服……”任仲回答道,手却没有停下来。

    近一月来,赫胥与任九便是如此这般争吵,他已然十分习惯了,故而在他们争吵之际便将那少年剥了个精光。

    随后,他将自己的衣服也一并除了,变换妖族功法化为了少年的模样,然后套上少年的衣物,又将少年的储物袋系在了自己腰间。

    任仲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原先的衣物搭在了少年身上,而后吩咐了九儿一句。九儿先是大略看了少年的记忆,又不情不愿的丢下一颗种子,种子破土发芽,在山壁间顶开了一个大洞。

    任仲将少年藏进山洞,随意布了几个隐匿阵法,便准备反身向南宗入口而去,他假扮少年,不为别的,只为找个引路人带自己去最近的坊市。

    这少年名叫于止,是个任仲从未听说过的宗门内的元婴长老之子,资质极佳,结成金丹之前竟从未出过宗门,如今,也只是跟着门派中巡逻的师兄来边境长长见识,结果,还未出手,便被任仲制了。

    任仲掩盖了自身修为,叫九儿散发出金丹初期的灵压,然后便往南宗入口而去,还未到达,便听一个中年男人之声传来,“小师弟,你可叫我好找,刚才你巡逻之地刚好有阵法波动,你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师兄教训的是,我不敢了……”任仲知道此人就是于止记忆中的李师兄,他低下头,装作不好意的样子,又补充道,“害师兄担心,是我不好。”

    那中年男人面色稍缓,“也罢,你还是跟着我,不许乱跑了。”

    任仲微微抬头,装出一副无知懵懂的表情,不顾赫胥岚在吞天瓶中笑的满地打滾,“师兄,可否带我去坊市看看?”

    李师兄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挑了挑眉头,看了任仲许久,终于松口,“好罢,待我跟卓天门的师兄打个招呼。”

    “多谢师兄!”任仲吐了吐舌头,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这下,连九儿也忍不住嗤笑起来。

    任仲被他们嘲笑也不恼,只是在脑内说了句,“笑够了便打起精神,我总觉得此次并不太平。”

    “嗯。”九儿应了一声。

    就在此时,李师兄已然与卓天门之人用阵盘沟通完毕,他祭出法宝,看着任仲无奈的说了一句,“小师弟,我们走罢,快去快回才好。”

    第179章 灼焰

    任仲登上李师兄祭出的飞剑法宝,两人便向着西南方向而去,直行了十数日,才遥遥得见一坊市。

    坊市算不上大,外围的阵法屏障却是非同反响,相隔数十里,任仲已然感受到了阵法散发出的巨大灵压,也不知维持这阵法一日需要多少灵石。

    李师兄久在边境,想来经常往来于坊市与边境之间,神色倒是如常,几个呼吸后,他停下飞行法器,从怀中摸出一块青色的砖石。

    那青色砖石看起来并无什么特殊之处,李师兄却十分小心。他捧着砖石向坊市入口一扔,随即注入法力,砖石打了个旋,稳稳立于入口处,随后阵法屏障从其两旁缓缓裂开,砖石增大,竟成了八十一级台阶的最低一级。

    “这坊市名叫翡靘,乃是距离南北边境最近的一处,是各大宗门集资而成,虽不大,倒也算是五脏俱全,师弟你莫要乱走,跟在我身后便好。”李师兄一边顺着台阶向上走,一边随口吩咐道,他没有露出什么异常的表情,任仲还是感受到了他的不耐。

    “嗯!”任仲忙不迭地点头,跟在其背后,与于止得态度几乎是分毫不差。

    坊市中筑基期修士众多,大多身着统一的宗门服制,练气期修士都跟在筑基期修士身后,行动统一,不发一言。

    任仲只是听说南北两宗水火不容,却从未真正感受过其中厉害,即便是身处边界,也只去过暗市。

    暗市中人大多是散修,因利而聚,利尽而散,自然不会在意什么宗门争端,此番却是对南北争斗有了更充分的认识。

    李师兄对坊市熟悉至极,一路上来人众多,无不称其前辈,对于与他实力相近的于止自然也是恭敬万分。

    李师兄时而冷漠,时而微笑,有时遇了其他宗门子弟还会耐着性子对于止介绍几句,任仲也不得不扯开笑容与他们周全。

    李师兄见此,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

    任仲来坊市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结识宗门弟子,他只想寻一份地图,好知道天绝宗的所在。故而趁着李师兄与另一金丹修士招呼之时,一个转身便扎进了暗巷,运转神魔之眼,将气息完全隔离,将于止的随身之物尽数仍进储物袋中,随后换了个相貌,混入了坊市之中。

    借着任九散发的筑基后期灵压,任仲在坊市中倒也无人主动招惹。

    他兜兜转转,终于在坊市角落中发现一破烂的小屋,名叫典藏阁,掌柜的是个面容和善的老者,正靠在柜台边打瞌睡。

    “掌柜的,可有全宗地图出售?”任仲抬腿进了典藏阁,便朗声问了一句。

    掌柜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上下打量了任仲一番,才转过身从背后拿出一块玉简,随口道,“二十块中阶灵石。”

    任仲也不欲在灵石上斤斤计较,便取了二十块灵石,放在了柜台之上,从掌柜的手中接过了玉简。

    玉简之中对于南宗的地势只是稍加描述,坊市宗门也只标出了大概位置,并不详细,任仲匆匆略过,却根本不见天绝宗,就连相似的门派也无。

    任仲皱起眉头又仔细寻了一遍,仍是未见天绝二字,便抬头看向掌柜的,谁知他还没开口,掌柜的倒是先开口了,“怎么?前辈未寻得想寻之地?”

    “这地图是否详尽?”任仲心中一突,面上不显,心中已做了打算,若是天绝宗无迹可寻,便只好往卓天门一探。

    “自是详尽的。”掌柜的笑眯眯地看着任仲,“可是世事无常,变迁之下,有些东西自然会失了踪迹。”

    “哦?”任仲仍是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是警铃大作,声音也冷了几分,“掌柜的知我因何而来?”

    “不知。”掌柜的不紧不慢答,毫无畏惧之色,“但晚辈可以保证,前辈定能在我这得到想得到的东西。”

    不待任仲回答,他便从袖口中摸出三枚玉简,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桌面之上。他一一抚过玉简,浑然一副奸商嘴脸,“五十年前,一百年前,五百年前。”

    任仲为求妥当,直接道,“五百年。”

    掌柜的撸起袖口,伸出手,低头笑道,“前辈,五百中阶灵石。”

    任仲抖了抖眉头,面上不满之色一闪而过,随后直接摸出五十块高阶灵石。他自然是伪装肉痛,柳眸清当日为他准备的灵石便不在少数,于止储物袋中更是有上万中阶灵石,根本不在乎这数百之数。

    “祝前辈诸事顺利。”掌柜的接过灵石眉开眼笑,将玉简双手捧给任仲。任仲接过玉简一观,便觉此图详尽非常,不仅是宗门范围,就连具体坐落在何处也标记得清清楚楚。

    地图东侧距离翡靘坊市数千里之外,天绝宗三个字清晰立于图上,与先前所看完全不同,任仲眉头一皱,莫不是如今这天绝宗已然不复存在了?

    “借掌柜的吉言。”任仲反手将两份地图同时收起,长袖一挥,带出一阵阴风,随后干净利落地掉头便走。

    任仲心中不定,总觉那典藏阁的掌柜的态度有异,故而将赫胥留在阁内一观,看其是否有所图谋。若并非有所图谋,就是这掌柜的眼光太毒,而这种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赫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归来,任仲闲来无事便在坊市中闲逛,买些符祿法宝,他虽无法使用,九儿却可以多些保命的手段。

    他兜兜转转了大约半个时辰,便见右手边有一家名叫醉心的酒坊,酒坊不大,不过三层,人声却是鼎沸。

    任九对此倒是十分好奇,在神念海轻咦了一声,又伸出一根细枝条挠了挠任仲的右手手心。

    “想尝尝?”任仲低低一笑,不待九儿回答,便抬腿迈进了酒坊。

    坊市之中鲜有酒坊,酿酒之术大多不外传,步骤繁琐,原料更是难得,难以大量酿造。

    酿酒之人不是嗜酒如命,就是宗门内培养而成的,自然不会拿出灵酒大大方方售卖,售卖之时若是遇到嗜酒之徒,也不知会不会将整个酒坊都包了圆。

    任仲平日里鲜少饮酒,但如今无事可做,又为了等赫胥岚归来,打发时间倒也不错。

    店中座无虚席,一层之中都为练气期修士,一人一壶一杯,除却酒壶颜色不同之外,倒也无无其他特殊之处。

    任仲一进门,一个练气修士便迎了上来,微微侧身引任仲入内,她身着淡粉色的裙装,清丽脱俗,言语不多,不卑不亢,倒是十分得体,“前辈请。”

    任仲点了点头,顺着她的指引上了二楼,随口问道,“你们这的灵酒如何卖法?”

    女修微微勾了勾唇角,仿佛有一丝幽香飘来,“前辈是第一次来罢,我们醉心卖酒一不看灵石多寡,二不看身份地位,三不看修为高低,前辈有筑基期修为,便只可在梦回,幽情,灼焰中任选一种,一人二两,二两二百灵石,一日二两,绝不多售。”

    “还有此种有趣的规定,这酒名倒也直白易懂。”任仲选了靠窗的座位,二楼的修士相对少了许多,或许与灵酒昂贵的价格有些关系。他们零零散散坐在坊内,身前也都是一壶一杯,偶尔轻声交谈,也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

    “若无此项规定,怕是再多灵酒也不够买卖的。”女修对着任仲抛了个媚眼,“前辈若是喝不尽兴,也只能明日再来了。”

    “多谢。”任仲点了点头,他对灵酒倒是也没有什么特殊喜好,只觉得梦回太过伤感,“那便来一壶灼焰罢。”

    “前辈稍等。”女子眸中好奇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对着任仲行了个礼,才扭着腰离开,半盏茶过后,便端着一壶酒缓缓而来。

    任仲瞧那酒壶造型奇特,通体血红,竟有妖异之感,便顺手接了一把,将其放在了桌上。谁知女子低呼一声,“前辈小心!”

    任仲皱眉,他自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怎么?”

    “前辈可有不适?”女子看了看任仲,见他毫无不妥,才从新恢复了笑容,将手上的手套退了下来,“这酒壶乃是烈焰珊瑚所制,灼热异常,意在使得壶中灵酒热辣香醇,口感更胜。”

    “如此……多谢你了。”任仲丢出一个储物袋,其中不仅有两百块灵石,还有一件灵器,倒是适合女子的修为。

    “多谢前辈。”女子一看,顿时喜上眉梢,看着任仲的眼神也有些不同了,不过,她见任仲再无其他表示,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任仲见她离开,便自己倒上了一杯,只见那酒成诡异的血色,冒着热气,确实极其不同反响。

    任仲端起酒杯,随意向周围一瞥,见只有一披发修士与自己一般,点了灼焰品尝,看来这灼焰倒不是谁都能驾驭的了的。

    任仲已然修炼魔功,灵气对他来说是有害无益,故而自然不会品这灵酒,他端起酒杯,只是为九儿掩护,让其一品灼焰的滋味。

    “爹爹,这酒真是难喝!白瞎了这些浓郁的灵气!”九儿只尝了一口,便收回藤蔓,在任仲脑内抱怨道,是一丝也不愿意多尝了。

    任仲转了转酒杯,只觉得杯中灼热之气外泄,熏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他将目光停留在远处的披发修士身上,眼见着那人一口一口地将杯中血红的液体喝了个干净,又匆匆续上一杯。

    第180章 孟成

    那人并未带特质的手套,焦黄色的手指被灼的发红,他却毫无所觉,丝毫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头发极长,长久没有梳理般的乱糟糟团成一团,加之续着络腮胡子,任仲也看不清他的面貌。

    任仲虽觉此人奇怪,却也不好多加注意,以免招惹上事端。

    就在此时,那披发修士重重地晃了两下酒壶,仿佛不满灵酒告磬,哐地一声将其砸在了桌面上。他如同醉了一般,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静娘!”

    任仲挑眉,下意识的转了转手中的酒杯,修真者饮酒,大多是为了精进修为。灵酒中饱含灵气,修为越是高深,对灵气的要求也就越高。若是灵气太少,喝起来索然无味,若是灵气过多,经脉膨胀难以吸收,也是有害无益的。故而修真者喝酒,自然不会像凡人一般喝的烂醉,也不会有什么不胜酒力一说。

    这披发修士……古怪。

    不过片刻,一个筑基期女修急匆匆地跑上二楼,她面若寒霜,像是早已料到会发生此事,对着披发修士厉声道,“孟道友手段尽出,不过是想要讨酒来喝,不知今日又想出什么主意,但规矩就是规矩,道友还是请罢!”

    “并……并非……”披发修士摆了摆手,露出一对迷蒙的双眼,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是通红一片,“静娘……不……不愿卖酒给我,我却着实想喝,只好想些旁的办……办……嗝……法。”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凑进那个叫做静娘的筑基期女修,咧着嘴张狂一笑,伸手指向任仲,“不过……此处的修士也太过窝……囊了,你酿的灼焰,也只有我与那……位道友敢试,实在是太过……太过可惜了。”

    任仲闻及此言,便偏过头,正巧看见那披发修士敛了笑容,脚下打了个趔趄,仿佛就要摔倒,那个叫做静娘的女修下意识的扶了他一把。披发修士嘿嘿一笑,无赖之极,顺势一口亲在了静娘脸颊之上。

    静娘哼了一声,倒不似全然恼怒,面颊上竟飘起一抹绯红。

    任仲只觉这披发修士张扬做作,实在是太过奇怪,不他还未来得及多想,便感觉赫胥岚回到了吞天瓶内。

    赫胥岚轻咳一声引起了任仲注意,才与任仲神念交流道,“那典藏阁掌柜的无人指使,只是一眼光毒辣的奸商罢了,他如今还在沾沾自喜,坑了你这个冤大头。”

    “只要地图为真,便不算白花灵石。”任仲舒了口气,他只是怕无极九霄阁的手太长,已然伸到了自己身边。

    “说你是冤大头倒也不为过……咦,这酒鬼竟是金丹修士!不过,常年累月如此,却是连筑基后期的修士都不如了。”赫胥岚嘲笑了一声,然后便转了话题,莫名竟有些感慨。

    任仲挑了挑眉,又看了披发修士一眼,“什么叫做……连筑基后期修士也不如?”

    任仲之前并未发散出神念之力,自然不知披发修士修为高低,但其坐在二层,想必醉心也将其当做了筑基期修士。

    金丹期修士如何不济,也不会弱于筑基期修士,任仲自己修炼的虽是魔功,修为被周围灵气克制,但只要运转灵魔之眼,配合吞天瓶中魔气,魔气相互呼应之下,实力远非筑基期时能比,确切说,筑基期不及金丹期的百分之一。

    “若是荒废修为,时日短自然无事,若是时日长久,经脉淤塞,调动灵气便会十分困难,金丹不旋,在丹田之中粘连缠绵,自然不如那筑基后期修士反应灵敏,善于应对。”赫胥岚晃了晃脑袋,有些不耐的解释道。

    “这人是受了什么刺激?旁人以酒代药,提高修为,他是借酒消愁。只可惜修为高深,就是连大醉一场也难以办到了。”任九口气有些冷,听来竟是鄙夷多些。

    “也罢,与我们也无关系,离开此处,以免节外生枝。”任仲将手中的酒杯一放,站起身形,便欲离开。

    “道……道友且住!”任仲只觉背后一紧,一道犀利至极的神念之力扫来,他体内功法自发运转,配合灵魔之眼团团护住全身,丝毫气息也未泄露。

    坊市之中鲜少有人会贸然使用神念之力,窥探他人境界修为,说不好便会踢到铁板,这人却如此直接,几乎是挑衅了。

    任仲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眼见着那披发修士讪笑着挠了挠头,“道友,你那灼焰……”

    任仲冷冷地看着这人,却突然一震,只见这人内衫袖口上有什么火红色的花纹一闪而过,来不及细看便消失在了繁复的袖袍中。

    任仲勉强压制住好奇,从其袖口移开目光,便发觉面前这人虽邋遢脏乱,却依然难掩英俊,细长的眉眼微弯,眼角遍布细纹,鼻梁高挺,嘴唇被从不修剪的胡子掩盖,看不真切,但却与卓谦之有那么一丝相像。

    披发修士看见任仲并不接话,只是盯着自己猛瞧,面上笑容更大了些,带了些讨好似的微弯了弯腰,搓了搓手向前走了一步,“不知道友……哈哈哈……能……不能……”

    任仲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他发觉自己根本无法接受这人讨好的表情,更无法忍受这人微弯的腰杆和奉承谄媚的动作。他明知面前这人与卓谦之并无关系,可还是忍不住心中翻腾的情绪。

    他猛地背过身,摆了摆手,只觉得心中怒火更胜,声线越发冷硬,“若是想喝,便自行拿去!”说罢,便噔噔噔下了楼,一个眼神也未有留下。

    他听见身后的人大笑了一声,紧接着便是咕嘟咕嘟灌酒的声音,披发修士的声音隐隐可闻,“哈哈哈,如此饮来,果然痛快!痛快!”

    那个叫静娘的女修接声道,“这人还真是……倒是便宜了你这酒鬼!哎……哎……孟成,你这是去哪啊……”

    ――――――――――――――――

    任仲不欲再听,他匆匆离开了坊市,便按照地图所示往天绝宗而去,一路上仍是九儿操控飞行法宝。

    九儿幻化出人形,坐在飞行法宝前端,不知从何处找了个黑色的斗笠带在头上,他忍了许久,见任仲仍是绷着脸一言不发,便回过头突然开口,“爹爹,这人与哥哥只是眉眼之间有些相似,何必如此在意?”

    “不错……”任仲按住太阳穴,面上的青筋隐隐膨出,又低声念叨了一句,“不错……是我过于激动了。”

    “爹爹可是在意我的相貌?”任九鼓起勇气,终于将压抑在心中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皮囊罢了,世上只有一个任九,就在我面前。”任仲一愣,伸手将九儿头顶的斗笠摘了下来,他十分明白,自己看的是九儿相似于卓谦之的面貌,看进的却是九儿不同于卓谦之的内心。

    任仲微微笑了笑,面上的阴戾消泯,仿佛又回到了当日九儿初见他时的样子。

    “爹爹……”任九僵硬的笑了笑,如同之前一般投入任仲怀中,任仲拍了拍他的头,低声道,“莫怕,莫哭。”

    “我以为爹爹讨厌九儿……”任九抬起头,眼圈已然红了,他疏解心结,相貌竟慢慢开始蜕变,变化不多,气质却已截然不同,如今再看,却是更像任仲些。

    “怎会……”任仲用手抹掉任九的眼泪,然后调笑了一句,“别哭了,若是再哭下去,有地图也要迷了路。”

    任九哼了一声偏过头,嘴唇微微嘟起,飞行法宝颤微微地变换了些许角度,才继续疾驰,“我多练习些,到时自然会熟练许多!”

    “那我便拭目以待了。”任仲伸手在九儿的鼻梁上刮了下,才重新闭上了眼睛,他还需要多调整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环境之间的关系。

    ――――――――――――――――――

    一月过后。

    “这就是天绝宗的宗门所在?”任九收起飞行法宝,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这也太荒芜了些……”

    任仲沉默,将手贴在地面之上,细细感受了一下,才微微摇头,“此处本有灵脉,可早已被耗竭,或许之前天绝宗宗门确在此处,如今怕是……”

    “已然不复存在了。”赫胥岚干净利落地接口道,“此处的灵脉并非耗尽而竭,而且人为破坏的,近百年间,此处定有一场浩劫。”

    “等等,有人来了。”任仲突然神情一凝,向着任九一伸手,任九反应极快,即刻化作本体绕在了任仲右臂之上。

    任仲运转功法,将自己包裹起来,随后黑雾弥漫,整个人慢慢陷入了地面之中,一阵微风过后,丝毫踪迹也无。

    ――――――――――――――――

    来人乃是一筑基修士,他一袭灰衣,身材矮小,坨着背,眼球凸出,看起来仿佛时时都处于惊恐之中。

    他来来回回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确认周围无人才爬下飞行法宝,哆哆嗦嗦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还未来得及做其他事,便觉右肩一重,有人站在了自己背后。

    “小友来这天绝宗故地所为何事啊?”

    ――――――――――――――

    任仲心下一惊,右眼迸发出一阵刺眼的明光,周身黑雾更重,以免外面两人发现自己的行踪。他早知这两人就在不远处,却未想到,两人并非一路,那灰袍修士身后,竟然跟着自己曾在翡靘坊市中所遇的披发修士。

    莫不是……这披发修士真与天绝宗有关?

    第181章 十年之限

    灰袍修士哆嗦了一下,差点跪倒外地,他僵硬的转身,竟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孟成虽颓废嗜酒,实力大不如金丹期修士,但震慑区区筑基初期修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灰袍修士偷偷打量了下孟成,半天才咧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莫名问了一句,“好久不见,君临一别,任……任道友可是别来无恙?”

    孟成迷茫的看着他,仍是那副酒气冲天的样子,半天才晃着头含糊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孟成自然不会明白,但藏在暗处的任仲却是全然明白,柳眸清果然知道自己从平川坊市处得到了董湲的消息,竟派了人在天绝宗等自己到来。不过,柳眸清千算万算,知道自己会来此处,却未料到自己轻易通过了南北边界,所派之人也晚到了一步,让自己占了先机。

    可任仲也明白,这灰袍修士胆小怯懦,筑基期修为更是威胁不到自己毫分,柳眸清将他派来,恐怕不是想要擒住自己,而是另有一番用意。

    灰袍修士仿佛根本没有缓过劲来,仍以为孟成乃是任仲,他勉强定了定神,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前辈……不承认也不要紧,不过,我奉了命,那……那人的消息只能透露给任前辈知晓。”

    任仲躲在暗处,闻及此言顿时攥紧了拳头,咬紧住牙关,硬忍着不出一声。那人的消息……定然就是卓谦之的消息!就是不知是柳眸清已然得到了卓谦之的行踪,还是……故意出言逼迫自己露面?

    孟成哈哈大笑,笑声如雷,引动周围的灵气,铺天盖地向灰袍修士而去,“小子!休得胡乱说辞,这世上早已没有与我有关之人!无论是谁人派你来此,你都得把命留在此处!”

    孟成虽许久不用灵力,制住灰袍修士却是不费吹灰之力,谁知那灰袍修士法力受制之下,竟莫名冷静了下来,他面上肌肉来回抽动,仿佛痫症一般,后来肉身竟瞬间崩溃,化作千万灵鼠四处奔逃。

    孟成一愣,右手猛地颤动起来,脸色十分难看,嘴角血迹若隐若现,终是忍不住咳嗽起来,根本无力阻止灰袍修士离开,果然如同赫胥岚所说一般法力运转受制,后继无力。

    任仲动了动手指,犹豫了一下,九儿却果决地帮他做了决定。几乎是瞬间,一棵巨树拔地而起,枝叶茂密向四面八方蔓延,一条条巨藤跟在灰色灵鼠背后,将其紧紧绕住,灵鼠吱吱惨叫,抓挠藤蔓,却根本无法挣脱桎梏,最终力竭,恢复了灰袍修士的样子。

    任九化为人形,单手拎起灰袍修士的前襟,丝毫不在意孟成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你说……知道那人的消息?”

    灰袍修士灵力耗尽,面色苍白,几近晕厥,看了看孟成,他勉强看了看任九,半天才说了一句话,“你才是任前辈?”

    任九哼了一声,阴森森地露出了笑容,“自然。”

    灰袍修士莫名面露绝望,面容扭曲了起来,眼睛渐渐失神,四肢抽搐,仿佛神鬼被什么抽干了一般。任九一愣,还未来得及松手,便听灰袍修士语调轻快地唤道,“九儿?”

    任九顿时像抓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松开了手指,皱着眉头叫了一声柳眸清。

    灰袍修士咯咯的坏笑了一声,“九儿连一声大哥也不愿叫我了么,还真是绝情呢。”

    任九冷着脸,强忍着将其撕成碎片的冲动,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你真有那人的消息?”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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