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重生之仙道魔尊 作者:子夜月

    第7节

    时千默默把玩着手中已经空了杯子,看着桌上就算在天灵宗内也难得见到的丰盛灵食迅速消失,心中倒是对张全准备了这餐很是满意。双修大补也大虚,此后切不可过多补充灵气,否则将根基不稳,这一点就连许多双修的修者都不清楚。

    出了莫擎城许久,蓝田看向时千的眼神还有些意味不明,这人身上到底有多少好东西?之前给他筑基丹和高阶功法不算,真阳丹也不是普通修者可以拿出来的,如果他刚才看的没错,时千刚才离开前给那个居临楼掌柜的上品灵石可不是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能够触碰到的,虽然蓝田之前在魔归城得到了不少各品阶灵石,但显然其中没有任何一块比时千拿出来的要好。

    蓝田的视线实在太过热切,时千想装作不知道也有些说不过去,便将飞剑速度放慢了一些,回头笑着朝蓝田问道:“连元可是有事?”

    “回师叔祖,没事。”蓝田一惊,却是回过神来,将眼中的探究和杀意飞快掩藏了起来,恭谦有礼的朝时千开口。杀人夺宝此类事情在修真界中并不少见,但时千不但是他的同门,还是长辈,蓝田不得不再斟酌一番。

    “无事便好。”此时已经日上中天,时千看了看天色,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正飞快靠近,看情况应该是路过的魔修。修为在他之上,不可硬拼,心中迅速判断好形势,时千眯了眯眼,朝身后二人开口:“随我来。”

    看着又与二人拉出一段距离的白衣少年,曾莹不屑的撇了撇嘴,随即依偎进蓝田的怀里。经过几次双修,曾莹也已筑基,也难怪她会觉得同是筑基期的时千不配领导他们,修者向来强者为尊,而在她看来,蓝田如今修为可比时千高多了。

    在时千之后不久,蓝田也感应到了那股阴暗狠戾的气息,也并不反驳时千,飞速驱动飞剑跟上。蓝田的速度很快,新换上的灵器飞剑平稳的将他与曾莹托在上面,几乎已经到了结丹期御空飞行的极致,但也正是如此,他才越来越心惊,因为他发现,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超过时千。

    “你慢点!真不知道跑那么快干嘛?又不是在逃……”看着蓝田脸上渗出的汗水,曾莹心疼的朝时千吼道,却在还未说完之前被蓝田捂住了嘴,只瞪着他不停发出唔唔声。

    在曾莹的抗议下,蓝田并没有放开捂着她的手,他眉狠狠拧着,脸色格外难看。

    时千表情不变,身体却是紧绷了不少,那个本已经与他们错开的魔修气息似乎发现了什么,此刻正急速朝他们靠过来。看了眼因为被捂住了嘴而不停挣扎的女人,一根冰针嗖的消失在她脖子中,声音戛然而止。

    嗓子里传来一阵剧痛,曾莹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丝毫声音。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虽然当日景明长老便为她解了天灵宗的清口之刑,但那到底还是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而如今的痛苦却是比清口之刑更深刻不下十倍,喉咙中仿若被撕烂了一个大洞,好似无数辣椒水毫不留情灌进去。

    好痛,但她根本无法再开口说出一个字来。

    蓝田很快便发现了曾莹的异常,却只道是她又闹别扭了,只松开手将她搂在怀里,低低在她耳边安慰了两句,脚下的飞剑却是并未停顿过。

    “三个小娃,给老祖停下!”

    一个犹如帛裂般粗嘎难听声音在时千耳边响起,时千顿时脸色一黑,竟然是他!

    这人在原著中出现过几次,却都只是站在魔尊旁边的路人角色。但在做过那么多年魔尊后,时千自是知晓此人的危险性。

    来人名叫莫五州,魔尊座下的两大长老之一,离识中期修为,相当于道修的分神中期。性格阴狠毒辣,喜好折磨道修,到他手上之人唯一的想法便是求得一死,他特别钟爱将道修折磨致死之后再把他们的魂魄纳入他手中的那个黑色骷髅头中,使其永世不得超生,并指使他们为他办事。

    时千以现在的修为自是不可能与离识期魔修相抗,停下飞剑,转身瞬间脸上表情瞬间隐去,眼中满是恐惧,“你,你有什么事?”

    莫五州最好将无畏之辈折腾得痛哭流涕,却向来最厌恶胆小畏缩之辈,见时千如此表现,眼里闪过一道嫌意,再好的皮相也入不了他的眼了,倒是蓝田和曾莹让他有些兴趣,虽然破了元阴元阳之体,倒也不失为修魔的好苗子。想到自己多年未曾精进的修为,他眼睛不由一亮。

    “我乃魔尊座下右长老莫五州,人称魔枭老祖,不知这两个小娃娃可愿拜我为师?”

    见莫五州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时千眼里闪过一道冷芒,他上一世可未曾听说这右长老还有这么一个‘人称’。

    第37章

    莫五州体型瘦弱,面白无须,两只精光闪闪,却是显得无比猥琐,但他身上的气势却是不容人轻视。

    方才莫五州到来之时,时千正好站在蓝田的前方,故而蓝田很清楚的看到了时千那细微的手势,虽然轻,但他却是明白时千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而后时千的表现确实让他大大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便冷静下来,可在看到莫五州对时千表现的态度之后才反应过来时千方才举动的具体含义,虽是疑惑时千为何知道这人的喜好,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计划如何脱身的好,其余的再作打算。

    心思电转,蓝田将在莫五州面前瑟瑟发抖的曾莹护在身后,朝莫五州说道:“我二人已经有门派了,还望……”

    莫五州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刚才问出那个问题也并不是征求意见,一听蓝田准备拒绝,一道阴狠的神色从他眼中划过,伸出手便要抓人,“老子看中的人岂有拒绝之理?今日你们是不愿意也得愿意!”

    蓝田只觉得领子一紧,再回过神来时心突然漏跳了一拍,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正对着的是一张惨白的脸。

    反射性的抽出飞剑想朝莫五州攻去,蓝田却惊愕的发现自己手竟然在发抖,而他体内的真元却在不断消失。曾莹则被莫五州抓在另一只手上,双眼恨恨的瞪大,却是依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莫五州深深吸了口气,颇为享受的半眯着眼,却是让他本来就不大好看的脸更是鄙陋了几分,少年与少女纯正的真元让他面色红润了许多,想到另一个白衣少年,朝时千挑了挑眉,“你,过来。”

    莫五州不打算将二人真元一次性吸光,难得遇上两个这么合胃口的小娃,果然他方才决定收他们为徒的主意是明智的,脸上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

    就是现在!

    莫五州只觉一阵冷风袭来,反射性将手里的两人扔出去,反手一抓,试图将时千的剑抓住。不愧是离识中期修为,时千只觉手中一空,初寒便已被击出了老远。

    但莫五州嘴角的不屑还未来得及散去,却发现自己后心一凉,一支冰箭从他前胸穿透而出!

    与此同时,蓝田飞快拽起浑身瘫软的曾莹,跨上飞剑嗖的消失在了二人视野中。看着自己看中的猎物就这么跑了,莫五州怒目圆瞠,狠狠朝时千拍出一掌,不顾胸口的伤,就要去将人抓回来。

    时千微微侧身,没让那掌击到自己要害处,肩膀上的剧痛对他似乎没有任何影响,借力朝后退的同时手中早已备好的几道灵符狠狠朝莫五州砸去。

    时千击中便离,以他现在修为与离识期的魔修硬抗实在不智,眼看蓝田已经带着曾莹跑远了,伸手召回初寒,在莫五州怒号中飞快离开。

    飞出许远之后,时千停在了一处小树林中,倒不是他不担心莫五州追上来,只是体内乱窜的几股能量实在影响了他的动作。

    时千虽是没被击中要害,但莫五州的魔元阴毒无比,何况那一击随时匆忙,但也用了他不下七成功力,如果被直接击中,恐怕时千极有可能会当场毙命。方才时千用真元硬是将那些魔元压制住,本来应该没有问题,但不知为何一直安静停留在他丹田内的诸云剑上的白光大盛,霸道无比的仙元力猛地朝那股魔元涌去。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时千脸色惨白如鬼,背靠在一棵大树上才让自己没有倒下去,狠狠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尖锐的痛感终于让脑子清醒了些,从纳虚戒中掏出一瓶丹药,却是手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也顾不得地上的腐叶,含了一颗伤药便开始调息。

    灵药确实有效,虽是并未将那股黑色的魔元消去,却让它安稳了下来。但发现入侵者的诸云剑却是不依了,霸道无比的仙元力再次缠上了那股魔元,很快,两股同样霸道无比的能量再次搅合在了一起。

    那股仙元霸道是霸道,但它到底还很虚弱,在时千真元的帮衬下也只能将将与魔元打成平手,眼看着几道能量正朝着心脉流去,时千心里顿觉不妙。

    心脉受损可不比其他地方的经脉,虽然时千重塑过一次经脉,现在经脉也比以前牢固不少,却也不敢轻易冒险,只得将驱使着真元尽力阻挡那两道能量的攻势,但他早已被消耗得差不多的真元根本无法阻挡那两股已然疯狂的能量,眼看着它们就要冲破防线。

    但事情却并没有如同想象中的那般发展,一道熟悉的青色光芒从时千心脏处出现,加入了这个小战场。

    与霸道的两股能量不同,青芒散发的气息温和无比,它一边滋养着时千的经脉,一边将那两股暴躁的力量压制下去,最后竟是生生将那股将时千折腾得不行的魔元吞了下去。

    发觉侵入者消失后,诸云剑再次安静了下来,收回了仙元力乖乖躺在丹田中,再无声息。

    修复好时千经脉,青芒再次消隐在心脏处,时千把真元又在体内运行了一圈,却是再没发现那道青芒的痕迹,睁开眼,勾起了唇角。

    以前这道青芒总是在时千意识不清之时出现,然后迅速消隐无踪,可算是神出鬼没,让他无迹可寻。但这一次尽管没有再找到它,时千却是已经确定了这道青芒的确与景肃有关。若是摒去它过于温和的表象,那道青芒所散发的能量简直与景肃的真元气息一模一样。

    站起身来,将身上的尘土洗净,时千看了看将黑的天色,决定就近找一处地方歇息一晚。既然莫五州当时没有追上来,现在自然更不可能再找来了。

    魔修向来在私事之上素爱自扫门前雪,而且莫五州更不可能让属下来搜寻时千,他那样一个爱面子的人,让人知道自己竟被低出好几个境界的小小道修伤了,岂不是奇耻大辱?

    正如时千所想,莫五州并没有追来。其实他当时本来是打算追击时千,但却在摆脱时千的那堆灵符之后,甚至来不及将插在心上那支箭取下来,便收到了一道来自魔尊的传音,只得恨恨离去,不过心里倒是把时千记下了。

    阴天的黄昏带着些许阴沉,树叶随着风发出沙沙的声响,沉重的脚步声给静谧的树林染上了一层生气。

    “莹莹,你没事吧?怎么不说话?”蓝田拉着曾莹走在另一片树林中,两人脸色都惨白如纸,只是蓝田稍微好一点,还有力气说话,“也不知道师叔祖怎么样了。”

    蓝田倒是真的有些担心时千,虽然他对时千产生过杀意,但他根本没想到当时那种情况下时千竟然会让他们先走,想到这里,他抓着曾莹的手力道不由加大了许多。

    当然,时千让蓝田离开的理由绝对不是因为蓝田自作多情的这种想法,他只是担心若是蓝田真的被莫五州抓去做了炉鼎或者祭了骷髅头,天道会发现他的存在,毕竟这是因为他才会出现的剧情。但实际上时千不坑害蓝田就已经足够良善了,若说保护,那绝对是痴人说梦。可惜蓝田看不清,反倒是对时千彻底改观了,这也算是时千一个意外的收获,虽然他不见得喜欢。

    曾莹听得蓝田这么一说,眼里的怨毒几乎快要溢出来,依然疼不可忍的嗓子让她一张秀美的脸变得无比扭曲,更是将时千恨到了骨子里。

    雨淅淅沥沥的从空中落下,让只剩下微光的黄昏显得潮湿而冷清,村庄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倒是有一股世外桃源的味道。

    少年慢悠悠的走在雨中,身影像是融入了雨中一般,显得和谐而静谧。

    “咯咯咯,小云姐姐快点来追我啊!”少女的笑声在黑夜即将来临之前显得格外清脆动听。

    “小艺你慢点!小心摔着!”

    “啊!小心!”

    时千闪身躲过正朝他扑来的粉衣少女,眼神却落在后面那个青衣女子身上。

    少女约莫十五六,眉若远黛,眼含秋波,面如桃花,唇似点绛,纤白的手里举着一把油纸伞,嘴角带笑,眉目间神色却是温柔无比。想到方才粉衣少女对她的称呼,时千挑了挑眉,他怎么觉得自己与主角的后宫特别有缘?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粉衣少女从地上爬起来,原本漂漂亮亮的脸蛋已经被泥水染得脏兮兮的,气呼呼的指着时千,两只大眼睛里满是委屈。

    “小艺,不得无礼。”青衣少女连忙走了上来,语气微微斥责,随即转向时千,在看清时千模样后却是愣了愣,脸似是红了一点,随即倾身行礼,面上笑容分外得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冲撞了你,小妹不懂事,还请勿要见怪。”

    “无事。”时千点头,随即便准备离开。

    “喂!你这就准备走啦!”眼看时千要走,粉衣少女不依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嘟着嘴朝时千喊道。

    “小艺!怎么说话呢?人家公子可能是有事要办。”青衣少女下意识看了眼时千,随即嗔怪的朝粉衣少女说道。

    时千却没再理会二人,只转身迅速离开,他本来是有意在那个村庄中找个地方歇息,但明显现在已经不适合了。

    雨还在下,青衣少女举着伞站在雨中,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白色身影,怔愣了许久,直到粉衣少女开口唤了才终于回过神,一声轻叹消失在雨声中。

    第38章

    仙鹤清啸,山风将流云逐开,碧蓝色天空显得格外近,天承峰一如既往平和安宁。

    修行无年月,时千回到天承峰之后便听得景肃之言进了灵池处的洞府闭关,以求更好的领悟剑心巩固修为,如今却是五年已过。

    “恭喜师弟出关。”断玉依旧一身青衣,目沉如水,十五六岁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他垂手静立在洞府之外,见时千出现,唇角向上挑了挑,却似是由于太过僵硬而没有笑成功,便也就放弃了,但眼里的神色却柔和了许多。

    断玉身边跟着一头眼睛闪闪发光的巨大银狼,一看到时千就嗖的化作了一条影子。

    “疾影!”

    “嗷呜!”

    断玉提高了些声线的话还未来得及落下,银狼就躺在地上打滚儿了,两只墨绿色眼睛里满是委屈,仿佛在控诉时千狠心,但那早已足人高的身形却是完全破坏了它那股刻意塑造的可怜相。

    “多谢师兄。”时千唇角带笑,朝正安慰着银狼的断玉点头,“师兄如何得知我今日出关?”

    终于将撒泼打滚的大银狼毛捋顺了,断玉看向时千的眼里闪过一道奇特的光芒,随即开口道:“师尊三日前回来了。”

    时千自然明白断玉言下之意正是景肃让他来等他出关,点点头并未问什么。

    见时千不打算继续问下去,断玉便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时千,“这是师尊给你的,让你出关后便服下。”

    手里拿着断玉给他的灵药瓶,时千神色莫名,思及上次在魔踪沙漠外分离时景肃的奇怪表现,心中不由觉得有些异样。

    景肃似乎在躲着他?

    五年前他回到天承峰之时景肃让断玉传话给他让他自行闭关,时千那时根本没有见到景肃,如今五年过去了,他竟然还是让断玉过来传话。

    回到五年不曾踏足的房间,时千毫不意外看到它纤尘不染的样子,桌上的茶壶中茶水尚且温热,散发着清幽的香气。小狼没有跟来,倒是让时千清净了许多。

    将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白玉瓶举到眼前,瓶塞上属于景肃的灵力显得格外清晰。

    清灵丹,可梳理灵力,修复经脉,甚至有一定几率提升一个修者的资质,修真界少见的上品灵丹。听说这种丹药除了三大宗之一的丹修大宗气和宗之外,再无其他地方能够拿到,而景肃自从将气和宗掌门女儿手削去了一只之后便与气和宗结下了梁子,那他是从哪里弄到这清灵丹的?

    本打算将丹药放进纳虚戒,却突然想起断玉的交代,鬼使神差的揭开了瓶塞。

    丹药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清苦,随着它入喉,一股暖流从胃部蔓延向四肢百骸,时千发现因着它的动作,他体内的真元更是精纯了许多,五年前被魔元与仙元损伤的心脉虽被那股青芒修复,却依然留下了些暗疾,他花费了五年调整也才将将把它修复得不会影响今后的修炼。所以到现在,尽管有离合环与灵池提供的充沛灵气,时千的修为也只是稳定在了结丹中期,并无什么突破。可如今这丹药一进去,却是不但将他心脉塑得更加宽广牢固了,还让他的真元更向上了一成,修为直接突破到了结丹后期。

    果真不愧为上品灵药,将真元在体内运转了一圈,时千睁开眼,却是并未立刻站起来,看着那个已经空了的瓶子,脸上满是深思。景肃给他这枚丹药,是知道了什么?时千可以肯定,当初他们遭遇莫五州时景肃并不在场,那么他是如何得知他有隐疾的?

    时千向来不惮于最大的恶意去猜测别人,但对于景肃他却是有些复杂,他想,他是信任景肃的。既然如此,那就直接问好了。

    “师兄,师尊现在何处?”在天承峰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景肃,时千找到了正在药田中除草的断玉。

    疾影站在断玉旁边眼巴巴的望着时千,却没有再扑上来,毛绒绒的尾巴左右摇晃着,显得特别乖巧。发现时千只看断玉不看它,耳朵立马耷拉了下去。

    “师尊一早去了天灵峰。”断玉擦了擦手上的泥土,摸了摸旁边一脸不忿的大狼,眼神软了软,“疾影现在修为不低了,也可御空飞行,平日总在天承峰,若是你要去找师尊可将它一并带去,也算多个坐骑。”

    “嗷!”显然听懂了断玉的话,疾影忽的站了起来,抖了抖银白色毛发,威风凛凛的长啸一声,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时千,整个一副求带走的模样。

    正如断玉所说,疾影不仅个子长得很快,修为也已经到了结丹初期,御空飞行自是没有问题,想必其中少不了断玉的功劳。

    狼背确实要比飞剑舒服许多,时千赞赏的拍了拍疾影软软的大脑袋。

    终于碰到自己主人的大狼兴奋得难以自禁,但还是小心翼翼控制着不把背上的人甩出去。

    “公子!”

    时千刚在天灵峰上停下,还未来得及从疾影背上跳下来,便被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叫住了。

    看着面前格外面熟的,着内门弟子服饰的美丽女子,时千眼里心中闪过一道惊讶,却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与她再见,面上却微微疑惑,“你是?”

    听得时千这么一问,方才还面带惊喜的女子眼里闪过一道黯然,随即立刻恢复温婉的笑脸,朝着时千盈盈一拜,“我道号连婉,是清岚师傅名下的内门弟子,公子或许不记得了,五年前我们还在葛岩村见过一面,当时还有我妹妹小艺。”

    “是吗?”时千脸上笑容同样温柔,却并不说他是否还记得,“你是两年前宗门大选入宗的?”

    “不。”连婉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哀痛,“我是五年前入宗的。”

    “哦?那……”

    “尘白。”

    在时千还准备继续问些什么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到他耳中。抬起头正好看到景肃朝他们这边走来。

    五年未见,少年原本稍显单薄的身形变得修长,精致的五官也长开了许多,一身素净的白衣却再也掩不了那周身的风华。而他身边的青衫少女也算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美人,两人站在一起却是让人不得不感叹好一对璧人。但不知为何,这在景肃看来却是无比碍眼。

    时千朝连婉歉然一笑,随即朝景肃行礼,“师尊!”

    “这姑娘是?”景肃语气不变。

    “她是清岚师侄门下弟子,名为连婉。”时千老实回道,却没发现景肃眼底深处那翻腾的杀意。

    连婉只觉得蓦地浑身发冷,偷偷抬头看了眼时千灿烂了几分的笑容和传说中温雅无比的师叔太祖,也知道自己今日是无法再多说什么了,便自觉告辞了,却不知道自己恰好逃过了一命。

    时千发现连婉离开的方向出现了一个同样着内门弟子青衫的身影,虽然模样变了不少,但那面对美人就特别晶亮的眼神和习惯性细节动作还是让时千迅速将人认了出来。颇有意味的看了眼正不停朝少女说些什么的蓝田,时千半眯着眼,看来给这家伙的教训还不够。

    景肃将视线从少女身上收回,朝时千说道:“随为师下山一趟。”

    疾影在景肃出现之时便逃也似的不见了踪影,如今只剩下师徒二人站在一起。这五年时千长高了不少,本以为与景肃相差不多,但站在一起才发现自己竟依然比景肃矮上大半个头。

    “弟子有事请教师尊。”踩在飞剑上,在呼啸而过的风中,时千的声音格外轻。

    “那物什名为和玉令,可护主。”在时千问出疑问之前,景肃便开了口,“你只需清楚,为师自是不会害你便好。”

    时千知道景肃并未将话说完,却也明白这是他能解释的极限了。而且,在听到景肃说出后一句话之后,时千便知道继续问下去已是没有任何意义。

    “不知师尊下山所为何事?”不知是不是错觉,时千觉得在他问出这话之后景肃的动作似乎顿了顿。

    “万鬼窟。”毫无情绪的三个字从景肃口中吐出。

    万鬼窟一般需要上万冤魂组成,因着产生方式太过惨烈,很少会出现在和平时代。可要清理一个万鬼窟绝对用不上一个大乘期的修者,元婴期的修者便已足矣,时千有些不大明白景肃的用意,难道是为了锻炼他?但他修为尚低,想也不是万鬼窟的对手。

    那么,那个万鬼窟一定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才需要景肃亲自动手。时千心思百转,却因为在景肃身后而并未看到对方微微皱起的眉。

    实际上景肃也是在今日才从尘齐那里得知俗世新出了一个万鬼窟,本并未打算接管此事,但既然已决定带时千下山了,自然是需要找些事来做。

    第39章

    墨色浸染大地,夜风飒飒,在空旷的原野中发出呜呜的声音,犹如女子的低声呜咽。

    两个橘黄色的小点在偏僻小道上若隐若现,那是两个拎着灯笼的汉子,一胖一瘦,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田埂上,灯笼中的蜡烛似是将熄未熄的样子,倒是多添了几分森然之感。

    “嘿,这里阴森森的,真有什么宝物吗?”瘦子打了个哆嗦,连忙将肩上的锄头向上托了托,说出这句话时牙齿都在发颤,也不知道是夜晚太冷还是被吓到了。

    “你刚才不也看到这边发出的光了吗?那里一定有宝物出世!”胖子唾了一口,信誓旦旦的说道,把手上的灯笼举高了点,让他脸上的不屑更清晰了些,“你要是害怕了就赶紧回去给老婆暖炕去吧,老子一个人也成,不过将来你别后悔。”

    “我,我跟你一起。”想到家里那只母老虎,瘦子抖得更厉害了。

    一路无话,不多时,一座掩埋在黑暗中的村庄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咦?奇怪,没听说过我们村还有个邻村啊。”就着灯笼的微光,看清不远处的村庄轮廓后,胖子惊奇的摸了摸鼻子。

    “有,有的。”看到这座村庄后,瘦子眼里满是惊惧,浑身如同筛糠,肩膀上的锄头砰地一声掉到地上,幸好他抓住了手上的灯笼,才不至于让自己陷入黑暗中。

    “你怎么回事?还不把锄头捡起来!”没有听清瘦子的呢喃,一见他这么没胆量,胖子呵斥出声,表情甚是凶狠。

    “我……我们快走吧。”瘦子快哭出来了,一个劲儿拉着胖子,试图把他拉出村庄的范围,但因为他实在害怕,加上体型不够,根本无法撼动胖子一分。

    “你倒是说清楚,不就是一座村子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胖子不耐烦的掀开瘦子的手,把瘦子推得一个趔趄。

    “吱嘎……”

    就在这时,离他们最近的那个房子的门打开了,开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温暖的灯光从门内洒出来。“来者是客,二位何不进来歇息歇息?”

    “走,去看看。”胖子不由分说便拉着瘦子往屋里走,却没注意到瘦子脸上那惊惧的绝望。

    二人消失在门内,门砰的一声关上,村庄再次陷入黑暗之中,风吹过,女子的呜咽声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显。刚才二人踩着的地方,正是一块小小的石碑,上面长满了青苔,只隐隐看得出那三个最大的字——葛岩村。

    半个月后,洛庆村迎来了两个客人。

    “我说柳家大妹子,快别洗你那些衣服了,咱村来客人了。”

    “张嫂,”女人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汗水,用打湿的衣袖稍微擦了擦,看向迎面走来的妇人,疑惑道:“咱们村怎么可能有客人?”

    洛庆村除了四年前她与丈夫搬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有客人来访,也是这村落实在太偏僻了些。

    “可别说,这俩客人可好看嘞,张嫂我还以为是仙人下凡呢。唉,指不定就是仙人下凡了,你家大柱子不是上个月不见了吗?还有我可怜的二狗子,说不定仙人就是来帮我们忙的。”

    想到自家那口子,女人们眼里都是一阵黯然,向来聒噪的张嫂也沉默了下来。但没一会儿她便跳了起来,拽着女人就跑,“刚才村长叫我们过去呢,我们得快点!”

    村长家门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两个女人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二位先生,这两位便是上月走失的两位村民的内人。”胡子一大把的村长笑着朝坐在主位上的两人介绍道,随后朝周围看热闹的村民挥了挥手,却是有几分威严:“没事了没事了,都散了吧!”

    屋子很快就空了下来,只余下两个怔愣的两个女人。

    师徒二人一下山便朝这方向来了,起初还能感应到这边的鬼气森森,但靠近了反而消失得一干二净,就连景肃都察觉不到其中的缘由。

    时千倒是记得他前几年就在这附近遇上的那两个少女,只是此次他们并没有看到那个村庄,就像完全消失了一般,毫无痕迹,故而他们才折道洛庆村,这座同样诡异的村子。

    才踏进这座村子时,时千便发觉这些村民们虽然与常人无异,但身上却统统有一层死气,仿佛都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一般。

    而这两个女人中的一个,身上死气尤为浓厚。见景肃并无开口的意思,时千朝村长微微点头,便将视线落在了穿着粗布灰衫的淳朴女人身上,“听说你丈夫出走前看到了一束白光,能否告知我当时的状况?”

    “那天他在地里干活儿到很晚才回家,扔下背篓给我说了声要出去就和邻家的二狗子走了,连饭也没来得及吃。”女人皱着眉,粗糙的手指捏着被水沾湿还未干完的衣角,努力回忆那天的场景,“他把家里新做的两个灯笼都带走了,一边走一边在和二狗子讨论着什么白光、宝物。”

    “是啊二狗子那天也说看到了白光,额……”听着女人说完,一边张嫂也憋不住了,噼里啪啦说开了,但话尚未说完便戛然而止,乖乖站到了一边,眼底是止不住的惊惧。

    收回视线,时千将注意力再次放到女人身上,漂亮的手指在虚空点了点,“你说的灯笼是这两个?”

    话音刚落,女人面前便出现了两个有些破了的灯笼,灯笼外壳上画着一种浅蓝色精致小花,显得精巧而漂亮,奇怪的是那两个灯笼里的红色蜡烛虽然微弱,却依然亮着。

    “是,就是它们。”女人一眼便认出了自己亲手做的灯笼,“那两支蜡烛还是我亲自点上的。”

    时千看了眼未发一语的景肃,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他,眼神是让他有些看不懂的复杂,但只是一瞬,便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这两个灯笼是他们先前在一片空地上捡到的,也正是因为它们中间还亮着的蜡烛实在奇特,时千才会把它收起来。

    “不对啊,他们上个月便失踪了,这蜡烛早该熄灭了才是。”村长摸了摸胡子,看向女人的眼里却是格外郑重,“你确定没有认错?”

    “没错,这灯笼上的花我不小心画错了一笔,这里多添了一片叶子。”女人眼神悲怆,听闻时千是在村子东边空地上找到它们的,神情一变,几乎快站不稳,她前不久也去找过,根本什么都没有看到!

    老村长胡子被他打了几个结,却是没心思将它解开了,坐到凳子上,从背后拿出烟枪,手里抓了些烟丝往里放,可试了几次都抖到地上了,看着一地狼藉,叹了口气,“作孽啊。”

    “此话怎讲?”时千揭开旁边茶几上的茶杯盖,淡淡的烟雾从杯中冒出,味道倒也算得上清冽,想必这样的茶对这样的小山村已算是极为珍贵了。

    “这得从五年前说起。”村长慢悠悠的开口,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旷古的悠远。

    又是五年前,他碰上那两个少女是五年前,而连婉入天灵宗也是五年前,思及此,时千不由产生了一个猜想。

    “你的因果。”

    景肃的传音证实了时千的想法,表情不变,习惯性的轻抚手上的指环,他没发现这已是他思考时的另一惯性动作了。景肃看了眼时千手上的指环,同样端起了茶杯,薄薄的雾气掩住了他眼中的神色。

    老村长没有发觉师徒二人的短暂互动,只是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两个女人也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并不插话。

    “五年前,洛庆村东边三十里外还有一个邻村,名为葛岩村。葛岩村比洛庆村大上许多,约莫有上千名人口。但因为路不好走,我们虽是邻村,却也不怎么联系,但就在五年前一天晚上,那座村子突然冒出巨大的火焰,几乎染红了半边天,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快烧光了。”

    吸了口气,似乎想起当时的情形,老村长眼睛有些红,“那时候火里还能听到孩子的哭喊声和女子的呜呜哭声,我们村几个汉子冲进去救人,但那火太大,反倒折了几个在里面。”

    “再后来,火灭了,那村子什么也没留下,就成了东边那块空地。”

    时千将茶杯再次盖上,杯盖磕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惊醒了屋内众人。

    “村长,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女人黝黑的脸上眼睛显得格外黑白分明,里面满是震惊,而另一个女人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两人互相支撑着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你是在那之后才搬来的,自然是不知道的。”老村长胡子已经乱成了一团。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问清楚,呜呜呜我家二狗子啊!”两个同样失去了主心骨的女人终于哭了起来。

    出了村庄,已是将近黄昏,天边红日只余下些微的光芒,并不显得刺眼,师徒二人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渐渐在余晖下重合在一起。

    第40章

    最后一丝光线从天边散去,时千曲着腿懒懒的靠在树干上,视线却在那片寸草不生的空地上。

    普通的火不可能将一个村落烧得一干二净连灰都不剩,能做到如此的,唯有道修三味真火及魔修灼魂焰。

    而要造就万鬼窟,便是将生魂从人体中抽离,用灼魂焰将它们灼烧七个时辰,再将它们一个个串连起来,困在原地,让它们时时刻刻遭受生时的痛苦,如此整整五年,便可成功练就一处万鬼窟。

    时千上次经过这里距离现在正好五年多一点,距葛岩村被烧毁的时间也恰好是五年,五年前他就只招惹上了一个魔修莫五州。

    那么这片空地应该正是莫五州迁怒给他造成的因果了,可为何他会煞费苦心制造出一个万鬼窟来?

    夜风森寒,拂过空地,却似受到了阻隔一般,呜咽着朝旁边散去,一座幽静的村庄露出了它的轮廓。

    强烈的鬼气从那村庄中涌出,几欲冲破天际,若是细听,还可以听到那夹杂在风声中低低的哭喊声与求救声。想必上月洛庆村那两人看到的便是这道鬼气,却被他们当做了宝物出世。

    景肃此时向前走了几步,一脚踢起了一块石碑,剑气将青苔扫去,上面赫然是‘葛岩村’三个字。

    时千今日便是在那里捡到两个灯笼的,而那时这里确实没有这块石碑的存在,就连景肃都没有发觉其中的异样,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鬼窟所能做到的了。

    不若白日烈日炎炎,今夜无星无月,黑暗好似要将一切吞没,突然出现的村庄静了下来,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和梦呓声从村内传来,时而还有狗吠声响起,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小山村般,平和而安宁。

    方才的鬼气就像错觉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吱嘎……”

    开门声在暗夜中显得格外悠长,浅浅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显得柔和而温暖,轻柔的女声从门内传来:“二位远道而来,何不进来喝杯热茶?”

    再普通不过的木门上粗糙的雕刻着几朵花,门边随意放置着两把锄头,和一个竹制的背篓,倒是有一股浓浓的淳朴味儿。

    透过门框,可以看到屋内简单的摆设,木桌、方凳,油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分明没有任何一人。

    道修重因果,既已与这村庄沾上了因果,时千自是不可能就此离开。师徒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味。

    没有说话,景肃率先进了门,时千随后两步。

    门砰地一声在时千身后被关上。

    在灯光的映衬下,石头堆砌的青瓦房屋顶格外高,房梁上还搭了几道蜘蛛网,蜘蛛们一动不动的趴在网上,小眼睛似是发着光亮,直直的盯着两个客人。

    门正对面的墙上放置着一个香炉,上面还袅袅的冒着轻烟,影子投射到后面凹凸不平的墙上,影影绰绰犹如鬼脸。

    时千此时正好站在那香炉前,轻轻浅浅的味道传入鼻翼,却是有一种奇特的熟悉感,但奇怪的是他竟想不起在哪里闻过这味道了。

    正当此时,那浅淡的烟雾似是有知觉般,朝时千缓缓涌了过来。

    眼底寒光一闪,一道剑气准确无误的射入了香炉内,香炉炸开的同时,时千飞快朝后退了一步,恰好靠上一个温暖而宽阔的胸膛,不算陌生的触感让时千身体一瞬间紧绷。

    那个香炉此时已经毁得不成样子,看着那些灰白的香灰,时千终于知道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那哪里是香灰,分明就是骨灰。上一世时千只在莫五州那里闻到过一次这种味道,因为隔得太久,当时也只是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所以记忆并不清晰,才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勾了勾唇,却是无比冰冷,看来莫五州与这里确实脱不了干系,给他造了这么个因果,他该怎么感谢他呢?

    “当心。”景肃挥手将迅速朝这边扑来的烟雾完全打散,朝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弟子低声说道。

    温热的气息轻拂在耳边,时千思绪迅速回归,发觉自己还在景肃怀中,除了有些不习惯之外,倒是并无尴尬之感,毕竟这样的接触也不是第一次了,虽然觉得自己会在这时候失神有些奇怪,但却并未深想。

    景肃并未再说什么,眼神却在这暗淡的灯光下幽深了许多。

    正此时,内室中走出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

    红衣少女面若芙蓉,眸似翦水,虽是带着温柔笑容也遮不住她眉间那丝灵动,她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放了两个茶杯。仿若没有看到一地狼藉般,径直走到桌前,将茶杯从托盘取出,各自放了一方,随即才朝二人盈盈行了一礼,“二位请用茶,招待不周,还请勿要见怪。”

    时千率先走到桌边坐下,却是并未动那茶杯,“不知姑娘芳名。”

    少女抬头看了眼时千,眼里闪过一道异色,但在时千看向她之时却似是被刺到一般迅速低头,白嫩的脸颊却是红了起来,手指微微紧了紧,似是在忍耐什么,“萍水相逢,公子不必知晓小女子名讳。”

    时千没有看清楚,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少女身上的景肃却是看清了她眼里那道闪过的异色是何种含义,面上虽是不显,周身却是冷了许多。

    “时间不早了,二位喝了茶便离开吧。”上前把门打开,少女朝两人欠身道,“毕竟二位留宿在我一独身女子家不大方便。”

    随后看了眼门外,眼里满是恐惧,挥手便将门砰的关上了,转身朝二人喊道:“你们随我来!”

    时千自然发觉了门外那浓郁得粘稠的鬼气,但却不明白这少女态度为何转变如此迅速,心中怀疑更甚。

    “随她走吧。”景肃站在时千旁边传音道,望向少女的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

    迅速将桌上的两个茶杯收起来,少女急匆匆的朝二人打手势示意他们跟着她进入内室。

    内室与厅堂是一道简单的木门隔开,简单的木床,小书桌,若不是那个梳妆台,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少女的闺房。少女飞快走向床边,将床柱移动了一点,一个密室从床后露了出来。

    黑洞洞的密室并不大,却因为没装任何东西而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奇怪的是密室中没有任何鬼气。

    两人站在里面并不显得拥挤,在未明白少女究竟打什么主意之前,时千并不打算轻举妄动。寂静的空间,二人绵长的呼吸声仿若纠缠在一起般,凭空多了一层暧昧之感,时千虽是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却也有些不大自在,这还是他头一次与景肃在如此密闭的环境中相处。

    “因果不消,不入轮回。”景肃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你的因果并不是这座村子。”

    “那是?”时千疑惑,难道不是因为莫五州屠了村才会如此?

    “确实与那魔修有关,却并不止如此。”这句话景肃是传音的,之后便不再开口。

    时千并不怀疑景肃所说,但也想不出自己五年前除了莫五州外还有其他因果,他当时只是在这里路过,除了碰上那两个少女外并未再遇上什么。

    等等,少女!

    方才那个少女便是五年前那个被叫做小艺的粉衣少女,这五年她的相貌并未变过,时千自是一眼将她认了出来,可他又是如何与她沾上因果的?

    将自己的疑惑给景肃说了,却并未得到答案,只听得景肃叹了口气,头上传来熟悉的温暖触感。

    密室外,少女将两个茶杯迅速清理干净放好,小心翼翼的检查密室门是否关好,随后才退出内室,到厅堂后,衣袖微摆,方才已经碎裂的香炉瞬间恢复原样,袅袅的轻烟再次冒出。

    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浓烈的鬼气浩浩荡荡的穿过了门,这个空间似是要被挤爆一般。无数人头张大着口,眼睛盯着红衣少女,里面满是垂涎,那些头中,赫然就有上个月洛庆村失踪的那二人的脸。

    “饿……吃……人味……”

    “今晚村里没有来人。”少女这么说。

    “有……人味……”

    “好香……”

    “吃……”

    仿若没有听到少女在说什么,那些纠结在一起的鬼头便叫嚣着在屋里乱窜,试图找到闯入者。少女站在一边,面色不变,似是习惯了一般。

    “私藏食物……吃了你……”过了许久,依然没有找到食物的鬼头们朝少女张开了口。

    少女双手在袖中紧握,却并不退缩,只站着与那些早已失去理智只知进食的鬼头们对峙。看了眼紧闭的密室,眼里闪过一丝庆幸,只要她不说,这些鬼头一定找不到他们。

    “吃了你……吃了你……”鬼头叫嚣着气势汹汹的朝少女扑过来!

    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来,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场景几乎每一日都会发生一次,每天被那些鬼头啃咬食之,第二日又会长出新的身体,出现在这个屋子里,无论她怎么反抗,都是这个结果,就像被诅咒了一般。

    时千自然听得到门外的声响,在听得鬼头们的动静之后便将密室门从内打开,一眼便看到少女面无表情的任由无数鬼口将自己啃食得残缺不堪,她没有留下一滴血,但那红衣却是比血还要红。

    “不要出来!”在看到密室门打开之时,少女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出现了动摇,里面瞬间溢满了恐慌,张嘴无声的朝时千喊道。

    第41章

    一道净灵符从时千手中飞出,将缠在少女身上的鬼头们瞬间击散。

    “嗷!”

    “人……吃……”

    被打痛的鬼头们发出震天的嘶吼声,成千上万的鬼头形态各异,被连在一起,形成一大团黑色雾气,它们一个个张大着嘴,口中吐着腥气,表情贪婪的朝时千扑来。

    被鬼头松开的少女低着头,表情被阴影遮住,但只是一刹那,再抬头时她眼里满是决绝。她动作极快,倏地冲到师徒二人前面,手中飞出一道红绫将鬼雾瞬间缠了起来,“快走!”

    疼痛在身上一寸寸绽开,她身体已经接近透明,唯有手上的那道红绫还无比艳丽,鬼头们在红绫中挣扎嚎叫,眼看着就要挣脱。

    时千有些疑惑为何少女这么执着让他们离开,甚至连魂魄都可以舍去,若说是善心大发,也未免有些太过可笑。手上动作未停,数张灵符朝鬼头们射去,一道刺目的白光从符阵中冒出,鬼头们在符阵中疯狂乱窜,一个个表情扭曲五官错位,眼睛充血,满是戾气的呼喊声震耳欲聋。

    在时千布好符阵的瞬间,景肃则是朝少女已接近油尽灯枯的魂魄扔出了一块玉佩,少女倏地消失,玉佩回到景肃手中,荧荧的似是发着光。

    “超度了吧。”

    景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千动作一顿,看向被困在符阵中的鬼雾,视线最终落在了最中间的那个鬼面上,它正是方才被景肃收走的少女的模样,它在鬼雾中挣扎着,似是想要脱离出来,时千能够看到它的口型。“救我!”它一遍又一遍的朝时千喊道,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魔修中有一种裂魂之法,能够将灵魂一分为二,一为生,一为死。生灵可用来做鬼窟核心,死灵便可勾人入鬼窟,为鬼窟提供能量,只是这种方法早已失传,只不知莫五州是如何得来。

    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来临,在时千踏入符阵的一瞬间,鬼雾迅速缠了上来,森森的鬼气把时千包裹其中,试图挡住他的攻势。

    剑在时千手中兴奋得发出低低的嗡鸣,淡淡的灵力光芒聚在剑锋,剑意凝结,让鬼气根本无法靠近。

    将身边的鬼气肃清,时千朝鬼雾中心快速移动。体内的灵力在鬼气中迅速消耗,阴寒之气不断渗入,让时千差点拿不住手中的剑,原本他修为尚低,这鬼窟并不是一个结丹期修者能对付的,若不是因果必须由他自己解决,他根本不会好心的去超度它们。

    给莫五州狠狠记上了一笔,又是一个鬼头在剑下哀嚎着消失。

    剑修的超度法与其他道修不同,剑本是戾器,而鬼窟中的生魂也同样是冤死而成,同样属于戾气一类,以刚克刚,只要将它们的戾气击散,也能算是超度了。

    时千在鬼头中穿梭着,周身剑意流转,灵力运行到极致,避开无数涌向他的鬼头,他的目标是最中间那个少女的头——鬼窟核心。

    核心一散,鬼窟便会崩溃。

    意外的顺利,方才在外围的阻碍到内部反而消失得一干二净,在灵力消耗殆尽之前,时千的剑插入了少女的眉心,他并没有看漏少女在消散前眼里的解脱与感激,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在少女脸从鬼雾中消失的瞬间,符阵内的鬼面们瞬间炸开,失去了连接点后它们全部分散了开来,疯狂朝时千攻击而来。

    体内真元剩下不足一层,灵力更是早已空空荡荡,就连离合环也暂时无法将它补充回来,时千并未停留,只一瞬百年迅速找好方向朝阵外掠去。

    自由了的鬼魂们虽然不若之前强悍,但它们灵活度却提高了许多,丝毫不惧时千手中的剑,一个个拦在时千面前,狰狞着面庞企图从他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距符阵界限还有一丈,时千脚步却顿了顿,眼里闪过一道寒意,剑紧紧握在手中,眉梢却是向上挑了挑,眸子一片漆黑。

    就在刚才,他最后一丝真元已被耗尽。

    阴冷的鬼气透骨森寒,严重影响了时千的行动力,握着剑的关节青白,可就算没有了真元,时千表情也没有丝毫缝隙。倒是让本来打算出手的景肃停了下来,眼里闪过一道赞赏,随后化作满目的复杂。

    无暇顾及自家师尊在想什么,时千一个反手将剑插入身后袭来的冤魂胸口,初寒不愧为仙剑,尽管没有了灵力加持,也同样能够对无实体的魂魄造成伤害,只听得一声尖叫声,时千的剑再次穿透了另一个冤魂。

    一丈的距离并不远,但奈何鬼魂太多,时千速度尽管很快,却也无法顾及全面,没一会儿便被一个鬼魂咬住了肩膀。

    鲜血的味道让鬼魂们沸腾了,更加疯狂的朝时千扑过来。

    该死!

    一剑削掉还在自己肩膀上的鬼头,也不管尚在流血的伤口,看了眼周围将他围得不留一丝缝隙的鬼魂们,时千眼里闪过一道杀意。他现在无法超度它们,可不代表他没办法让它们魂飞魄散。竟敢伤了他,那就得付出代价。

    金色的仙元力从时千丹田流出,聚于手上,化作一道剑气朝四周散去。

    鬼魂们四散逃亡,却根本无法脱离时千早已计算好的范围,哀嚎着消失在剑气之下。

    与此同时,空气像是扭曲了一般,只一刹那,这座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原本黑漆漆的天空也似是被驱散了云雾般,银色的月华悠悠洒了下来,原来,今夜是月圆。

    仙元力本是诸云剑自带,经过上次莫五州之事,时千闭关时花了两年时间来引导它们,虽然他现在因为修为不足尚不能取出诸云剑,但调用仙元力却是有些可能。

    仙元力对于修者来说实在过于霸道,方才强行调用几乎又将他体内经脉完全损毁,想必又需要用些时间来修补经脉了。现在时千几乎每一寸经骨都在痛,若不是理智尚存,他可能早就晕过去了。

    “师尊。”时千慢慢走到景肃身前,虽然睁着眼睛,面前却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景肃的表情,他只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覆在肩膀上,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那之前,他似是听到一声叹息。

    风吹过,在空地上扬起一层浮尘,却再无先前的鬼哭声,月光照耀下一切都显得无比宁静而平和。

    再次恢复意识时千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暖暖的被子散发着阳光的清香,但更暖和的是靠在背后的胸膛,无意识的蹭了蹭,然后猛地惊醒,刚睡醒的迷糊消隐得无影无踪。

    “醒了。”

    熟悉的声音成功让时千打消了攻击的念头,景肃的声音有些慵懒,似是还带着些笑意,温暖的呼吸吐在时千耳后,让他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师尊?”

    迅速坐起身来,脑子转得飞快,但时千怎么也想不起他为何会与景肃躺在同一张床上。

    “且看看你伤势如何。”

    景肃再次帮时千解了惑,但时千却总觉得他语气中似乎有那么些调侃。

    迅速将灵力在身体内运行了一圈,却惊讶的发现他本来以为需要调养很久的经脉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修为更是上涨到了结丹巅峰,只差一步便可生成金丹,看情况也并不存在根基不稳的问题。

    “多谢师尊。”想也知道是景肃为他疗的伤,时千转身朝景肃谢道。

    已退了少年青涩的面庞显得更为夺目,此刻长发披洒,却是更添了一丝风情,景肃眼神微暗,面上却丝毫未显,“以后若是再有危险,切不可逞强。”

    “是。”时千答得很快,当时确实是他考虑不周,向来习惯性思维让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可以求助任何人。

    知道时千将自己话听进去了,景肃也不再多说,只让他去自行洗漱。

    此时时千才发现自己被换了一套亵衣,想到方才与景肃同床,心里不由有些异样,但随即想想自己当时已经晕过去了,师尊照顾弟子应该也是正常的,而且同床也是为了给他疗伤,便也就将那丝不自在给抛去了。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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