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不死记 作者:只是半岁

    第6节

    最后她瘫倒在暮音身旁,满手血污。有巨蚁的,有暮音的,也有自己的。

    电子声早就停止,在这个黑暗而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听不到任何声音,像是听觉陷入了沉睡。

    贺容晞闭上眼。她一向热闹非凡的精神世界变得空落落的,没有贺小灰,没有那个傻上仙,没有暮音。她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只是这次她没有办法再躲在家里逃避一切。这回,轮到她来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了。

    ?

    ☆、第27章

    ?  贺容晞抱着枪,隐藏在草丛中,前方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流过。

    河面上浮着一层泡沫,在刺眼的光照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不时有几具完全腐烂的残尸顺流而下,散发出阵阵恶臭。

    如今水源的污染变得越来越严重了。而在河流旁边,植物却生长得茂盛无比——当然,也不是什么正常植物。

    贺容晞安静地咀嚼着几片绿色的叶子,苦涩辛辣的味道冲入她的鼻腔,汁液微微染绿她干裂的唇边。她身旁的这片一阶变异植物有导致幻觉的能力,因为数量很多对她多少有点影响。而这种叶子有凝神的作用,且勉强可以当做一种水分补充。

    前面就是河,?而且异能者对病毒有免疫能力,但面对这种五颜六色的液体她实在无法下嘴。

    本来空间中有储存大量的水,而且还有净化被污染水的功能,但是平安扣她没有带在身边。而她出来时随身携带的一个水壶,在之前因为疏忽而被一只变异兔子完全咬烂。所以她现在不得不不断催眠自己是只草食动物。

    或许是催眠真的有用,在某一瞬间,贺容晞真的会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是谁,正在干什么。像是那件事后,已经经过了无法描述的长久时日,足以使她变为另一个人。

    在明白了空间使用治疗需要定时补充能量,而结晶则是提供能量最便捷的途径——实在不行的时候,石化燃料,食物什么的也可以作为能量来源,只是转化率实在惨不忍睹——后,她便开始了艰难的狩猎人生。

    今天是暮音“休假”的第三十一天,下午三点,贺容晞工作时间。

    过了一会,贺容晞的眼神突然警觉起来,勉强将正咀嚼着的叶子咽下。紧接着,她几步之外的草丛中便动了几下,快速地探出一对长长的耳朵。

    那个地方是个兔子洞,从外面看去毫无异状,实际上却四通八达连向多个不同洞口。贺容晞用精神力追踪很久,才确定了位置。

    贺容晞藏匿住自己的气息,几乎心跳都在放缓。兔子没发现什么,小心地探出身形。

    这是一只不大的白兔,毛发洁净,脖子上还系着根红丝带,看上去就是一只走失了的宠物兔。任谁都无法猜到它会是一只三阶变异生物,可以一口咬烂不锈钢水壶,就像咬巧克力一般断口清晰。

    但这又在情理之中。如果真的只是只普通的小白兔,不可能在末世中活到现在。

    贺容晞根本没有瞄准便直接开枪,子弹击中兔子的前额,爆出一团血雾。她听到了一声尖锐惨烈的“吱”,几乎吓了一跳,兔子也会叫么?

    她来不及多想。兔子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血将身上的绒毛粘在了一块,使她原本可爱无害的形象变得有些恐怖。

    她现在已不会天真到认为一颗子弹就可以解决掉三阶的变异生物。这只兔子很明显也拥有异能。

    紧随而来的几颗子弹在进入兔子身旁一定范围后,便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了一般,骤然贴近地表,虫子一般扭动前行了一阵后,无可奈何的不再动弹。它的异能大概是控制重力的作用。

    第一颗子弹飞出枪口时便被察觉到了,那时异能还来不及完全展开,但还是起到一定缓冲,使得那颗子弹没有在它那不大的脑子中间开个空洞。

    这种异能的效果与贺小灰的“凝固”颇有共通之处,堪称是对物理攻击的绝对防御。

    贺容晞想起贺小灰,心情黯然了一下。那天那个“人”离开后,空间便又可以重新使用了,但是贺小灰并没有出现,或许在掉下悬崖后它便受到了那里特殊力量的影响,甚至中途松了爪子也可能不只是由于她们重量超载没抓住。或许贺小灰是被那个地方“排斥”了,否则无法解释它为什么突然消失不见。

    但贺小灰现在又在哪里?

    贺容晞又尝试性地向不同角度开了几枪,都无不例外的偏移方向,连兔子的边都没挨到。遇上这种猎物,绝对是猎枪的耻辱。

    贺容晞站起身。她的身迹已经被发现,再藏也没有什么意义。那兔子血红的眼睛怨毒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要逃。

    贺容晞紧步上前,同时继续开枪扰乱对方的步伐。在几次差点被子弹擦到后,兔子像是有些晕头转向,甚至开始往回跑,步伐也放慢不少。

    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精神荧屏上,兔子身周环围着一圈模糊的色块,那大概就是它的重力场。无数萤虫般的光点在她的指控下汇集,阻挡在兔子前。

    精神固化。这个技能类似于之前在红雾外挡住暮音的那道无形屏障,贺容晞在摸索中也逐渐明白她和啊球能不被阻挡的原因是拥有一定强度的精神力。

    下一秒,兔子便像那只撞上树桩后被农夫拎回家炖了吃的著名野兔一般,突然扁了脑袋,然后四脚朝天的昏倒在地。

    贺容晞松了口气,将枪挂回身上。实际上三阶的变异生物她很少遇到,这次算她运气不错,对方异能偏于防御,且对于她的精神力来说?不会产生什么影响。这么轻易得手,几乎是天上掉馅饼。

    当她想拎起兔子时,右手突然一沉。完全没来得及思考,握着匕首的左手便挡了过去。几天下来练出的这点条件反射到底还是起了些作用,使得那突然挥来的兔爪子没有挑断她的手筋,只是在小臂上留下了三道“纪念”。伤口面积很小,但深入肌里,血一时没有止住。

    这么扑腾了一下,兔子再次软绵绵的瘫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回贺容晞不敢有半点迟疑地撬开兔子的脑袋,取出那颗深黄色的结晶。

    她本来确认了兔子已经陷入深度昏迷,所以对它的突然袭击毫无预料。精神探测的结果应该是不可能错误的,那么这一爪子难道也是它的条件反射?

    贺容晞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然后将结晶塞进贴身的一个小袋子,里面已经装有了零散的几颗一阶、二阶结晶,加上这颗三阶结晶或许可以撑上几天。

    治疗过程中能量的消耗量并不固定,最开始消耗惊人,后来便开始慢慢减少,但是偶尔还会出现暴增,这大概取决于暮音的恢复情况。幸好最开始近旁便有大量的巨蚁结晶,否则贺容晞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度过最开始几乎一无所获的那几天。

    现在她拥有的结晶储备甚至可以称得上充裕,但她依然不敢放松,害怕出现意外。

    贺容晞看了兔子的尸首几眼,把它留在原地,离开了。

    变异生物的肉质依然是正常的,但她却不忍把兔子炖了吃,宁可回去用空间里的食材凑合一下,或干脆啃面包饼干。即使是她亲手杀了那只兔子。

    这明显是在自欺欺人,或者可以称之为矫情。可是在法律量刑上,杀人和杀人后肢解食尸的性质就有很大的差别。

    贺容晞的前半生差不多都是从动漫中了解世界的,自以为已经足够消极淡漠,可是和平盛世以及实际近乎为空白的人生经历中,还是使她形成了即便在末世中也无法完全磨砺掉的无用怜悯与固执观念。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是贺小白。

    树林上方有黑鸟在盘旋,或许是乌鸦,寻着尸腐味而来。它们呱呱叫着,像是嘲笑。

    ?

    ☆、第28章

    ?  贺容晞拨开乱草,钻进一个洞口。猫着腰前进了一段,洞内便开阔了起来,出现不同的岔道。

    四周黑漆漆一片,但是手电筒对于她并不怎么必须,她早在各处留下了精神印迹,这个迷宫般的地下溶洞在她的脑中铺成了一张地图。她现在在走的路,使她找到的地下与地表相通的最为捷便的路径。

    偶尔,她会探测到成群巨蚁的动静,这时她便会匿起身形,等待它们经过。虽然这无异于眼睁睁看着一群二阶结晶经过,但以她的实力若是扎进巨蚁群中,不知道是否可以捞出个全尸。所以她只能猎杀落単的巨蚁,但这种机会很少。

    一路上没有再遇着什么变故,顺利到达了那个巨大的地下空洞。空洞的中心,一团柔和的光在闪烁。

    贺容晞走近,看清暮音依然躺在原来的地方,微微放下心。

    她思考过很久,还是决定把暮音安置在这里。这里不知道以前是否是个蚁穴,那个“人”离开后,巨蚁散去了很多,虽然四壁上的岩洞里时常还会发现红光闪过,但也没再出现过突然群起而攻的现象。

    之前的巨蚁群的对暮音、二月七的攻击与撤退或许是受到那个“人”的控制。那需要多少充盈的精神控制力,贺容晞无力去想。虽然那个“人”神态表现像个幼儿,但它的强大的确凌驾于她的认识之上。

    这以至于即便那个“人”并不在这,残留在这的气息也足以威慑,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生物敢胆靠近这片范围,于是这个地方反而成为了毫无意识的暮音最为安全的安置地。

    暮音躺在床上(是的,依然是那张床),在光的笼罩下,面容显得极其柔和。她心脏处的伤口已经愈合,连茧都开始逐渐脱落。这使得她安心了许多,不再像开始那么焦虑。

    但是暮音依然没有醒来迹象。

    贺容晞把结晶收入空间,平安扣投射从的光顿时又亮了几分。然后她取出一些水,擦了擦身,换了套衣服,勉强除掉一身混杂的异味。

    想了想,她又接了一盆水,帮暮音擦身。

    空间的治疗过程中,暮音完全受结晶经炼化的能量补充,生理基本的排泄几乎停止,但是她的体内似乎在经历着剧烈的变化,大量的污垢排斥到肤表。这虽然是暮音逐渐好转的标制之一,但还是让人无法忍受。被逼无奈,贺容晞只好替暮音清洁身体。

    最开始的时候,贺容晞紧张得手筋都绞在了一起,隔着浸湿的毛巾,碰到的每一处曲线都在发烫,导致毛巾中的水瞬间蒸发为沙粒。后来次数多了,她也从容了起来,至少可以不再脸红。

    暮音的四肢匀称,皮肤不是很细腻,但紧实富有弹性。看不出有过分夸张明显的肌肉,使人不禁惊异在这副轻巧的躯体中隐藏着的力量。只有纵横的陈旧伤疤,证明着她的过往。

    贺容晞的手在暮音的胸(咳)口停留得稍微久了一点,这也有一个疤痕。这个伤痕即使已经十分陈旧,但依旧极其凶险触目,似乎是有刀曾经没柄而入。与其相比,贺容晞戳自个的那刀简直就是在闹着玩。

    贺容晞想起,即便已经一起呆了这么久,暮音也从未讲过她的过去。

    帮暮音穿好衣服,贺容晞已感觉很疲惫,这十几天时间里,她的精神与体力都处于透支状态。她略微整理了一下,强打精神翻出一桶方便面,但她实在懒得弄热水泡开,索性直接啃面饼。她勉强吃完,干燥的断面扎着她的喉道。她又灌了几口矿泉水。

    确定没有什么必要的事情要做后,她终于习地坐下,趴在床沿边。她只带了这张不怎么大的床,她虽然挺想和暮音躺在一起,但是害怕自己睡熟后不老实动到暮音,所以只能这样凑合。这样她也笼罩在柔光之下,可以顺带吸收一些多余的纯净能量。虽然速度缓慢,她她还是能察觉到自己的点点提升。

    贺容晞发了一会呆,没什么焦距的眼睛朝着暮音手的方向。记得在无数电视剧里,手指微动都是病人苏醒前的标志,当然了,暮音的手也很漂亮…

    实际上以前她这样无目的发呆的间不多,一般只要一会无事可做,她便会开始看动漫,聊天,写东西,甚至练习用左手写字,以此制造她并不孤独的假象。如果是曾经的自己,在这种时候说不定已经拖出笔记本玩得正欢。现在的她却觉得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暮音也蛮不错。

    可是不管她怎么盯着看,暮音的手也没有动一下或是长出一朵花了。她迷迷糊糊闭上眼,呼吸逐渐变得悠缓。

    早上七点,设的闹铃开始振响。贺容晞睁眼,四周并没有什么变化,这个地下空洞拥有的只有一成不变的黑暗,无法分辨昼夜,只有她的身旁亮着光。暮音依旧没有醒,轮廓清晰的侧面离她极近,平静得像在等待王子来临的公(nv)主(>

    她呆呆地趴了一会,直到魂魄归来。“早安。”她轻轻地说。

    又是新一天的开始。

    贺容晞从空间里一一翻出煤气罐、煤气灶、平底锅、食用油还有调料,然后在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里,煎了个…荷包蛋夹到土司里。

    她吃的很满足。早餐差不多已经是她三餐中级别最高的一餐了。由此可见,不挑食也是贺容晞同学的一大优点。

    由于长期独自生活,烧菜这一基本生存技能贺容晞自然具备,但天赋有限(不,是因为懒。),堪堪维持在吃不死人的水平线上,所以练就了面对任何黑暗料理也可以不变其色的本领。这导致她在最凄惨的时期,只要入嘴的是正常食物都会使她不禁热泪盈眶。

    特别还是热的食物!如果要列一张贺容晞的喜好清单,完全可以简单粗暴地以此分类——喜欢吃的东西:热的。不喜欢吃的东西:不热的东西。

    几口吃完土司夹荷包蛋,贺容晞犹豫了一下,默默地又叼起一片土司,然后默默地摸出了一个鸡蛋打进锅里…绝对是因为运动量过多导致的食量增大…

    收拾好携带的物品,贺容晞又检查了一下四周。

    虽然这么久过去也没有出什么意外,但她依然做了一点的防御措施。在床的周围,有着几个小小的绿点,恰好围做一个圈。那是几个简易的感应器,若有人触碰她便会收到信号。

    居然在做暮音曾经做过的事。她在离开时,又不禁在想,暮音当时把她一个人留在平板房时,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今天一路还算顺利,只是有一只搞不清楚是狗是狼还是狐狸的变异生物制造了一些麻烦。这导致贺容晞看着手上的几个血洞习惯性的开始思考要不要打下狂犬疫苗。

    逐渐走到树林外围,遇到的丧尸也逐渐多了起来。说起来,似乎只有人才会变成丧尸,而动物却不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这些丧尸多是低阶丧尸,缺少神志,只会僵硬地乱走和张嘴咬人。本身按理说这么久过去,应该早就有大批的丧尸进化到高阶,可她愣是没遇到一个。

    低阶丧尸对于贺容晞来说极好收拾,可得到的结晶中含有的能量也极低,只能说了胜于无。

    这时,她隐隐听到了一些人的声音。

    贺容晞本来是像避开的,人要比丧尸很变异生物危险疯狂得多。她之前也遇到过几个异能者,大概是二阶。贺容晞的异能有些古怪,表现出的能量波动一直很弱,使得对方误以为她是个软柿子,见到她便毫不犹豫地下杀手。

    那时的贺容晞实战经验差不多为零(现在差不多为3或4),对方又是攻击形异能,哪怕实力高出一档,还是在对方的围攻下抱头鼠窜。

    贺容晞因此—也因为不愿离开暮音太远—很少踏出这片相对平静的树林。

    从一些零碎的信息中,贺容晞还是了解到,之前那场使得她们掉到地下的剧烈地震把整个世界再次弄了个天翻地覆,几乎所有的基地都被毁,导致人类第二次锐减。这导致有一部分幸存者绝望疯狂,之前正在建立的那层微薄的秩序完全破裂。

    但是她这回离开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因为她听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名字。

    ?

    ☆、第29章

    ?  贺容晞靠近了一些,放出精神感知。

    那是一小群人,或者说是一小群活人及死人。猛一看这情形,像是两派人打架,一胜一负。而在他们的一旁,一只体型庞大的豹子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然而在这张血淋淋的画面中,最为引起贺容晞注意的却是本该作为背景的一株植物。那株蔓生植物缠绕在一棵巨树上,在顶端长着一朵小小的、还未完全绽开的白色花。

    而这朵看似普通的花,周围的能量波动极其剧烈,如果可以实体化,大概会接近于沸腾到要溢出锅的开水。

    这时似乎胜的那一方的领头在说话,染着一头黄毛,言行得意忘形得使人难以直视,白瞎了他那张还算正派的脸。“…这种世道,信义值什么东西?你们自己愚蠢,又怎么可以怪我。”

    另一方人能喘气的大概也就剩下了一个,而那个人的状态明显也不太好,浑身都是利器割伤的伤痕,衣服完全被血所浸透。他虽然仍依靠着树干站立,但看得出是在靠意志力强撑。

    “杀了我们,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受伤男子的神情痛苦,但语气坚定,不像只是单纯的形式性威胁。

    “你以为你们亲爱的郑于锦首领会突然出现来救你吗??”黄毛男自然不是被吓大的,一边冷笑着,手中凭空生出了一根金属长刺,“真是忠心耿耿的好狗。郑于锦只不过是个运气好的臭婊|子而已。我得到'药'后,还需要怕谁?我倒想看看她被我艹的时候还可不可以维持她那副高傲的神色!”

    贺容晞:“……”这种话差不多是炮灰男的标准台词诶……而且郑于锦很高傲吗?感觉明明是个很开朗热情的人诶。她还是没忍住走了一秒钟的神。

    她十分费劲地辨认出那个受伤的男人,就是一个月前出任务时与她同组的陆仁嘉,应该是郑于锦的同伴。其实贺容晞并不脸盲,只是因为陆仁嘉长得实在毫无特色,与他的名字完全吻合。

    虽然认识,贺容晞也依然没有冲出去就陆仁嘉于水火之中的打算。她对郑于锦的印象不错,但也不至于因此而对上三四个二阶异能者。

    这边的贺容晞仍在观望,那边的黄毛男手中的长刺已经随意地在陆仁嘉身上添了几个血洞,后者终于坚持不住倒在地上。最后黄毛男抵住了陆仁嘉的喉咙,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陆仁嘉脸上努力克制的恐惧。

    可是历史证明,在这种情况下作死地说上一堆毫无意义的嘲讽话以及因自己的恶趣味耍人的炮灰,往往要比他要杀的人死得还早。还不如干脆点动手,死前还能拉个垫背的。

    贺容晞决定不再看下去,直接离开。但她却又意识到,或许现在离开也将不是件简单事。

    在她精神覆盖的范围内,有许多或浅或深的红点正在向这个方向迅速赶来,那些代表着变异兽、异能者、丧尸等一系列会惹麻烦的玩意儿。它们是被那朵花吸引而来的。

    那朵花正将完全绽放,至少已经到达了某个临界点。像是水池底部的塞子被拉开,全世界的能量都在发疯似的呈漩涡状向那朵小小的花汇去,然后就像被扯入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黑洞中,失去踪影。

    黄毛男的脸上是惊俱与狂喜混合的神情,他贪婪地回头看了一眼藤蔓顶部那朵花,它正处于将开未开的姿态。?他和其他几个同伙顾不上再理会陆仁嘉,围靠在一起,纷纷放出自己的异能。

    有几只黑色的乌鸦似的大鸟已经扑闪着翅膀围拢过来,金属质的眼睛雕塑般凝固在眼眶中。

    ?“大家只要支撑一会,等'药'开了,我们就可以……”黄毛男的话还没说完,一只不耐烦的黑鸟便俯冲过来,差点生生啄出他的左眼。反应过来的黄毛男手臂上顿时冒出来无数金属尖刺,如同变异形的狼牙棒。另外几人也各自招架。而陆仁嘉属于土系异能,此时努力地将自己的气息与环境融为一体,加上他本身就气息微弱,竟然躲开了攻击。

    贺容晞正欣赏着这番混战,却没提防自个身后。她被狠狠地挠了一爪子,脚下不稳,滚倒在地。

    而对方抓完还嚣张到直接就挂在了她身上,甚至她在地上翻了个也没松爪。贺容晞下意识伸手,摸到热哄哄的短毛。

    她精神场中的几乎所有的光点下意识蹦了起来,狠狠地冲向那个挂在她背上毛茸茸的偷袭者。顶上传来一声被针扎到般吃痛的尖叫,那家伙弹到了一旁。

    那是一只猴子,毛发发红,此时正死命捂着脑袋。疼痛消退了一点,它盯住贺容晞,嘴唇向上掀起,威慑性地露出尖牙。

    麻烦了。贺容晞站起身,她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战场”中。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家伙,变异生物占多数,它们不仅攻击黄毛男一行,也相互攻击,最先伤亡的是那些僵硬的低阶丧尸。但或许是因为“药”还没有完全开放,这些冲突并不激烈,更类似试探。

    天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浓重的黑暗不断压下,像是被挤压过度的气球,生怕下一刻便会炸开。

    贺容晞无意纠缠,对那只红头发非主流猴略微施加了一点控制,将它的注意力挪移到旁边的一只野猫身上。

    她努力避开旁边四脚或两脚动物间的缠斗,想退出去。但她还是被发现了。

    “贺…容晞?”陆仁嘉不确定地叫喊出声,刚才的时间里,他已经悄悄地挪动到一棵树后,倚靠着积蓄力气。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包括郑于锦都觉得跳下悬崖的贺容晞生还机会微乎其微。

    贺容晞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和陆仁嘉一样窝在角落里。

    陆仁嘉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依然只有一阶,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很自然的以为贺容晞是不小心被卷进这里,结果出不去了。

    “你不要害怕。等'药'开后被人抢摘走,这里就不会这么乱了。”陆仁嘉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即使是安慰也只有干巴巴的两句。

    贺容晞知道陆仁嘉误会了,索性也不加解释。她看着血还未完全止住,脸色苍白如纸的陆仁嘉,还是忍不住问:“那个'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仁嘉也没有很惊讶,这个消息传出来不久,知道的人仍在少数,他和黄毛男他们也只是来这碰碰运气,没想到在发现'药',杀死那只守护在旁的豹子后,黄毛男那一批人突然叛变。“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听说可以治好一切病症,甚至起死回生。同时使异能大幅提高。”

    贺容晞这回并没有吐槽为什么那小白花会和仙丹一个功效,她只听到了“起死回生”。

    其实她一直都在担心那个白捡来的空间治疗功能是否可以真的治好暮音,担心暮音会无法醒来…

    她看向仰头看向那朵在风中微微晃动的花。已经决定过了吧,不再祈求运气与上天。

    “喂,你疯了吗!”陆仁嘉惊愕地看着贺容晞站起来,尝试去攀爬'药'所在的大树。虽然之前跳崖的事足以说明这家伙很乱来,但没想到她是习惯性不要命。一瞬间他几乎想冒险上前把她拦下来,却发现在贺容晞刚刚待过的地方放着几颗结晶与个小小的药瓶。

    是留给……他的?

    贺容晞并不会爬树,但她可以清楚地得知下一个落脚点,加上对自己气息的隐藏,她依然磕磕绊绊地经过几对打斗着的变异生物,靠近了那朵小白花。或许是还没有决出个胜利者,在白花的周边反而没有变异生物靠近。

    白花吸收能量几近饱和,只欠契机开放。

    在极近的情况下,她也受到了它那强大吸引力的影响,受蛊惑般伸出了手。

    在她触碰之前,“药”毫无征兆的开了。周围庞大的能量瞬间敛息。

    近看,“药”并不算好看,开在藤蔓上唐突延伸出的一截桠干枝头。它的花瓣其实是米黄色的,由大小均匀的三片组成,如象牙雕成般沉重坚硬,完全绽放时,简直像蛇腹上鳞片展开般发出轻微的碰响声。

    贺容晞还在发愣,雨便开始下了。

    满天的雨珠倾倒而下,叮当作响,掩盖了一切声音。她的眼睛里都是水,无法看清。凭感觉,她扯住了花枝。

    “'药'是我的,你别想抢!”贺容晞的脚踝被人抓住了。黄毛男不知什么时候摆脱了那群变异生物,沿着树干向上爬来。他浑身是血,眼神若疯若狂。

    贺容晞想挣脱开他的手,却感到脚踝一阵钻心的痛。黄毛男手中生出的剑刺穿透了她的脚踝。花枝也因此刺激而被扯断,她失去平衡,从树上跌了下来。黄毛男也被一同带下。

    雨狂暴地砸在她的身上,使得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这雨…有点不对劲。她察觉到黄毛男在往这边爬来,试图夺过她手中的花。

    心中的烦躁愤怒在膨胀,她攥紧手中的花,躲闪着,狠厉地挥着匕首。黄毛男还是逼了上了来,长刺不时从他的手臂上突然刺出,袭击着贺容晞的每个漏洞。

    或许是体格的差别,黄毛男最终摁住了贺容晞,手心的长刺直直刺向她的咽喉。

    是你逼我的。我不想死。所以你死好了。

    黄毛男的手突然不受控制的完全翻转,改变方向的长刺从他的眼部斜刺入,穿透他的后脑。他的表情定格在那个还来不及扩大的扭曲笑容上,开始抽搐。压迫她的力道猛然撤离,贺容晞将他推开,爬起身。

    “滴滴滴。”她听到一阵似乎是熟悉的电子音。是她身上一个小小的机器在响。暮…音?

    混沌的大脑轰然发生爆炸,清出一片空地。出什么事了?她顾不上其他,狂奔起来。

    雨噼里啪啦的下着,脚踝上的伤疼痛到麻木,却不合常理的支撑着她奔跑的步伐。

    有很多变异生物仍被'药'残存的气息所吸引而来,贺容晞突出重围,用精神力将它包裹,勉强掩饰气息。

    雨水。洞穴。光。像是在梦中,只有破碎的画面。

    贺容晞终于停下,扶着岩壁剧烈喘息,抵抗着眼前阵阵的眩晕。她不知道自己是这样赶回来的的,她只知道当她看到空洞中央,那个站立着的背影时,离开已久的眼泪突然涌出,与雨滴混合在一起,无法辨认。

    “暮音。”贺容晞发干的声音在这个地下空间中震荡。

    那人应声回过头。暮音的手中蓝色的火焰跳动,清楚地照亮了她脸上的警惕、防备,还有不易察觉的惶然。

    ?

    ☆、第30章

    ?  暮音醒来时,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曾经没有人给她讲述过天堂与地狱,所以在她的想象中,死亡就是如此黑暗死寂的去处。

    暮音的夜视力其实很不错,但是在捕捉不到任何光线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办法改变人体眼球结构双眼放出红外线。

    这种感觉很难受,像是失明。应该想办法燃火照明。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的手心便“扑”的一声蹿出了一簇蓝色火焰,差点没把被子给着。

    她惊吓地坐起身,被子也随之滑下。在漫长的沉睡中,她的骨骼关节变得僵硬,瘆人的咯咯作响。但是她还活着,她能判断了。她不认为死亡之所还会有床。

    蓝焰映亮了空气与她的手。

    她的手腕上系着一块玉佩,质地温润。但来不及细看,她就呆住了,这只手明显大了一号。

    她连忙打量了一遍自己。这是一具已经发育完全的成年女子的身体,陌生却又可以找到熟悉的细节。她穿着一套颜色粉嫩的睡衣,身下的床垫柔软得不应该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一切都是陌生的,但又莫名的令她安心。她甚至开始怀疑,也许是她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了十几年。

    可是又有谁会如此珍重地照顾她?组织里的那些人只会毫不在意的把她当做废品处理掉。毕竟在这段绝望得看不到尽头的训练期中,消耗掉的“不合格品”不计其数。

    呆坐了很久,她才决定下床。床边并没有鞋子,印证了她已经很久没有下床行走的猜想。踩到地的时候,由于没有估量准她如今的身高,差点跌倒。这份恍惚也使她一时没有注意到床周的警报器。

    那个小小的陷阱被触发时,暮音浑身的细胞都紧绷了起来,但过去好一会儿,也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尝试向一个方向走去,脚步还有点飘忽。蓝焰的光无法照出很远,黑暗像墙般牢牢地围困着她。走了一会儿,隐隐看见前面出现了岩壁,接着她又看见了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岩洞。

    几对红色光点一闪而过,还有悉悉沙沙的爬动声,证明这个空间中不只有一个活物。暮音不知道那几只冒险出头的巨蚁瞬间便被她三阶的实力与身上沾染的残存气息吓了回去。她有点不安,莫名有些软弱的想逃回那张柔软的床上。

    这时,她的背后传来了动响。她迅速回头,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跃入了她的眼帘。

    “你不认识我吗?”对方迟疑地问。

    ?“你是谁?”暮音眼中的警惕与讶异越发浓重。熟悉的问句与语调,只是声音中还欠缺一贯的冷峻与威慑,更像幼兽在对陌生者呲出尖齿。

    此时的贺容晞看上去的确很可疑。她浑身泥水,与血一同调混成诡异的颜色,淋淋滴落在地;衣着狼狈,过长的刘海纠结地粘在脸上,模糊了面容。

    如果是初次见面,现在的她真可谓是处于最糟糕的形象了。不过她也一直没什么好形象。

    无数念头在贺容晞的大脑中左突右撞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吐出一口气,不知是松气还是无奈。然后她走上前,抱住了暮音。

    在贺容晞抬手的瞬间,暮音条件反射的想要抵抗,但是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贺容晞被暴雨浇得冰冷,即便是现在体温依旧很低。所以那并不算是个温暖的拥抱,却使人依恋。贺容晞的脑袋埋进暮音的颈窝里,声音通过骨骼的传递而显得有些沉闷。

    “我是贺小白。我是好人。”

    她说。

    暮音满身的防备突然冰消瓦解,连她自己也不明缘由。或许是因为这句话有些熟悉,或许只是因为贺容晞躯体里灌注着过于复杂的悲伤。

    她变得手足无措,只能愣愣地站在那,直到眼圈红红的贺容晞松手结束这个拥抱。刚刚汇聚起来的一点温度又开始迅速消散。

    暮音回过神,看了看自己沾染上泥血的衣服,然后,用略有点嫌弃的语气再次开口。

    “好脏。”

    “……”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贺容晞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与暮音进行交流沟通,同时努力保持着她最友好善意的面容与温柔得能滴出水的语调,这导致这一期间两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她终于确定,也许是治疗过程中的某种失误,暮音的确狗血的失忆了,更准确来说,是丧失了一大部分记忆。

    对于现在的暮音来说,她还只有十三岁。她还被束缚在基地里进行作为预备杀手的训练课程,还没有经历末世,还没有遇到过贺小白。

    在确认中,贺容晞的泛滥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其实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暮音也许会像大量中的另一经典剧情那样是被某个小魂魄占了壳子,但一个人的细小习惯与眼神还是可以被分辨出来的。

    可是贺容晞还是很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暮音的话依然不多,对她的接近与询问并不排斥,但回答时都十分简洁。贺容晞也不是善于聊天的主,在实在想不出什么问题后便住了嘴。一时,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即使是同个人,通过交谈,贺容晞还是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现在暮音的不同。虽然同样的冷漠防备,但是,这个暮音简单易懂一点,或者说是,干净。虽然她明白十三岁的暮音手上也已经沾染不少血污,但她的脑中还是忍不住蹦出来了这个词。

    实际上,那时候的暮音的确是干净的。她天生拥有着即便在生存边缘挣扎,浸泡于污泥沼泽也不会丢失染脏的心性,这对一个杀手来说并不算件好事,甚至是致命的。所以在后来的时间中,这种弥足珍贵的东西便被由此带来的错误一点点毁灭掉了。

    而十三岁的暮音虽然仍在生存的边缘奋力挣扎着,但还没有经历过她人生中最为痛苦的记忆。像是那双漆黑的眼睛穿过了时空,在现在与贺容晞对视。

    沉默了很久,暮音主动提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虽然她依然觉得失忆这种事狗血得无加以复,但还是不得不接受,否则她无法解释自己身体的变化与脑中一块混沌的空洞。而从种种迹象看来,这个贺小白与她明显熟识,且关系密切,没有恶意。是,朋友?她一直是个朋友缺稀的人,也不认为将来的自己会有什么转变,更何况贺容晞感觉上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暮音在见到贺容晞的第一眼便敏锐地感觉到了。按理来说,她们甚至不应该认识。

    “爱人。”贺容晞几乎带着几分恶作剧的心理脱口而出,停顿两秒钟后她才后知后觉地脸红。她和暮音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身子也看过了,所以可以算是确立关系了…吧?虽然在现代这种事不算什么,但她绝对会严肃认真的对暮音负责的。

    …………

    ………

    ……

    贺容晞史无前例的从暮音那张冷静淡然的脸上看到了应该被命名为震惊的神情。简直像是下巴在待命随时下坠。

    有那么惊讶么…感觉对于调戏未成年人(按心理年龄来算)有些愧疚诶……咦咦!!刚才暮音偏头时露出的那截耳朵是在发红吗?!

    贺容晞的心突然柔软成了一摊水。

    ?

    ☆、第31章

    ?  两人一时又都没有说话。

    暮音从尴尬中恢复过来,神情莫名,也看不出她是否相信。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追问真假吗么?她下意识的觉得没有必要,问对于她没有好处。

    她,或是将来的她,是喜欢女人的吗?暮音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到排斥。

    而贺容晞虽然觉得这样的暮音实在萌得不行,但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还是不听管教的乱蹦。她有些心虚,明明她也不算说谎,可她还是心虚。

    如果暮音再质疑的问上一句,她可能便会笑嘻嘻地说自己只是开玩笑。幸好暮音没有再问。

    她知道的,即使一同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她在很多时候—哪怕是现在—依然怀疑暮音是否真的喜欢她,她并不了解暮音的过去,也很难琢磨透暮女王的想法。或许只是因为那个坑爹的主仆契约的效应?偶尔她还会阴暗地想。她的记忆力总会在一些细节纠缠不清。

    或许她仍是那个永远被一个人关在家里发呆的小孩,缺钙又缺爱,歪歪斜斜的长大,软弱不讨喜,不敢期待怀抱。

    又有谁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破小孩,且给予永不离开的承诺?

    “咕~”

    一声异响打破了沉默。什么声音?贺容晞迟钝地眨眼,然后她就看见暮音耳根那抹红晕一点点扩大,最后深沁入眼底。

    是暮音的肚子在响。暮音差不多有一个月水米未进,完全靠结晶中提炼的纯净能量维持身体机能。现在平安扣的能量输出已经自动关闭,开始正常运转的胃发出抗议,酸液在胃里灼烧着。

    在暮音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真是世界奇观啊,拍下来都可以拿出去卖钱了吧……贺容晞飘忽了一下,反应过来。在暮音的眼中迸出缩小版杀意之前,及时地收拾好没憋住的笑意。然后伸手拉住暮音的手腕。

    暮音没提防的被抓住手腕,却发现自己没有很紧张。她从不习惯与他人接触,尤其贺容晞对于她来说可以算是陌生人,可是不管是现在还是之前的拥抱,她接受的都很自然,像是这个身体的机能早已熟习了贺容晞的亲近。

    她没有再多想,注意力便被转移了。

    贺容晞抓住的实际上是她手腕上的平安扣。然后毫无预兆的,一块巧克力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要吃吗?”

    像是魔法。暮音暂时忘了自己也有着神奇的能力,微微张大了眼睛望着贺容晞在身周收拾出一个便即厨房。

    贺容晞把需要的东西差不多都拿出来,开始烧粥。只是简单的往高压锅里放入米和水,盖严,搁在煤气灶上煮。这是幼时她为了避免饿死最早学会的东西。

    她没打算烧点高级点的东西,不仅是手艺所限,还因为她从某些里看到过,太久没进食,刺激性的食物侵入缺乏油水的胃里可能会引起腹痛呕吐。

    粥煮好需要一段时间,空下来后贺容晞才想起自己现在还是一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德行,急忙抱了衣服打算抽空洗个澡。上衣脱了一半,她才想还暮音还在一旁看着。

    ……都是在暮音昏睡这段时间里养成的不良习惯……她明明是很矜持的一个人……

    洞穴内空旷无可遮蔽,而这回多啦a梦也没能从空间里翻出来个屏风。贺容晞折腾了半天,好歹用柜子纸板之类的东西遮了遮视线。

    “你和我不是爱~人~么~,为什么要遮。”贺容晞听到暮音慢悠悠的声音传了过来。

    暮音此时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刚拆开包装的巧克力,一身她本该打死也不会穿的粉红色睡衣,隐约露出亮晶晶的牙齿,笑容说不清是单纯还是狡猾。

    喂喂喂…说好的幼年期呆萌易调戏呢?差点忘了,就算是丢失了记忆,眼前的这位依然是女王的柸诶…这回轮到贺容晞的脸爆红,拿着平安扣便缩进了遮蔽物后。

    水声很快响起。凭借贺容晞如今的精神力,她可以轻易地控制平安扣内水的出量,即便在这种简陋的环境下,她也可以淋浴,甚至比花洒还要方便。

    暮音看了看贺容晞从遮蔽后隐隐露出的身影,偏开视线,咬了一口巧克力。

    巧克力在她的口腔内慢慢融化,腻人的甜味渗入各个角落。她对糖类并不热衷,但此时的确是最为有效的能量补充方式。

    好像冰冷无力的四肢,或是心,真的会因此而恢复如初。

    贺容晞这个澡洗的很匆忙。在听到高压锅沸腾的声音时,她就开始急急忙忙的擦身穿衣服,完全没想到她其实可以指使暮音关一下小火。谁知还没过一分钟,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便把贺容晞震得蹦了起来。她第一时间便冲到了外面,刚套了一半的裤子还勾挂在脚上,差点没把她绊个嘴啃泥。

    而暮音完正好无损的站在灶台旁边,扭头看向她,表情茫然。而在她不远处—也就是灶台上面,一“团”白色的兽形火焰也扭头看了过来,闪烁跳动着的五官构造成同样的无辜。

    在确定人没事后,贺容晞的视线才移向了周旁。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次的爆炸源的确是那个本应该正在尽职尽责勤勤恳恳煮粥的高压锅。

    空气中弥漫着糊味,已经开始向糊状物发展的米粒粘糊糊的以灶台为中心呈放射状扑向了四面八方,几块弯曲变形的铁皮几乎蹦到了床脚边,可谓一塌糊涂。暮音身上却是干干净净的,看来即便是幼年期的暮音也已有了足以完全避闪开这一“意外惊喜”的身手。

    “…那个锅不知为什么突然响起来,然后我让白焰碰了一下它,它就炸开了。”暮音解释的简洁。

    白焰那种变态的高温,碰到肯定会炸的吧……贺容晞眨眼。

    “你…没有用过高压锅吗?”而且以前有没有见过都是个问题吧…

    “……”在组织基地里呆了近十年正常生活能力几乎为废的暮音沉默不语。?而灶台上的那只兽形火焰不知什么时候蹭了回来,亲昵地绕着暮音的手臂,姿态颇有点委屈。

    这种兽形的白色火焰在暮音升到三阶时就出现过,但那时候的白焰没有像现在那么灵动,宛若拥有神智。也许是在治疗过程中大量结晶能量的洗礼使她的异能更加提纯。

    贺容晞转而去收拾一地的狼藉。粥是没法吃了,虽然高压锅的下半截中还残留了一点粥,但也是半生不熟无法入口的。靠近了还是可以闻到清淡米香的,贺容晞觉得有点可惜。

    果然她就是和烧饭这种事八字不和。贺容晞无奈地取出罐八宝粥,加热了一下,递给暮音。

    又是甜的…暮音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但还是慢慢地吃了起来。食物安慰着胃,但粘在喉咙中的甜味还是使她不适。

    明明她早就习学到了不能对食物挑剔,可还是有点不高兴。像是,她知道可以对面前的这个人无顾及地任性。

    在暮音吃八宝粥的过程中,兽形白焰一直在尝试去碰那个罐头,即便被暮音一次次阻拦也毫不气馁。最后被暮音一抬手挥到了一边,白焰滚了一圈,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胖乎乎的屁股朝着贺容晞。如果忽略它身下开始烫红开裂的岩石地面的话,活脱脱一只被嫌弃的小胖狗。

    “小白,不要闹。”暮音说。

    正看得挺高兴的贺容晞笑容僵住了,她可什么都没做,所以这“小白”二字是在称呼……

    果然,暮音指了指在地上委屈得打滚的兽形白焰,继续面无表情地补充,“是在叫它。”

    “……”果然眦睚必报是暮女王从小养成的优良品质。

    在第二天贺容晞福至心灵地烧了红烧排骨。

    但当天晚上,贺容晞还没有回过味来,单纯的地以为只是由于对暮音的嘲笑(贺小白:那真的算嘲笑吗!我只是问了一句好吗!)。

    在收拾狼藉的过程中,暮音已经趴到了床上。她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很就容易感到疲惫。几只兽形白焰围在她身旁打闹嬉戏——是的,暮音刚刚又随手造了几只,分别叫做小白二号、小白三号、小白四号。这些圆滚滚的焰兽虽然在玩,但都略微浮空,防止床被点着。

    没过一会,几只“小白”彭的一声消失不见了。暮音的眼睛早就合拢,她睡着了。

    贺容晞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因为暮音缩在床的另一侧,所以并没有惊动到她。

    贺容晞在触碰到柔软的枕头的瞬间,幸福得几乎想哭,她想念这张床好久了。【沙语:你重点搞错了吧!你现在后和暮音同床共枕诶!】

    但佷快她便听到奇怪的动响,是暮音。

    暮音睡得很不安稳,紧紧缩成一同,还在喃喃的说着什么。贺容晞犹豫了一下,凑近了一些。暮音的话杂乱无章,含糊不清。有一个词在被不断重复。听上去像是某个人的名字——

    “流云。”

    ?

    ☆、第32章

    ?  如果你们两个人只有一个可以活下去,你们会怎么选择呢?

    那个面容模糊不清的男人笑得轻轻巧巧,语气礼貌得像是在询问她们打算点什么菜品。同时却以同样的优雅礼貌将一把匕首抛掷在几步之外。

    “叮当”的脆响,锋利的刀刃反射出冷冷白光。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流云,但又也许没有看。和她一样,流云身体与精神都大概到达了极限,像丝丝缕缕的破布。

    流云长的比她更加具有侵略性,习惯带笑,但那时应该也是缺少表情的,眸子黑得像是某种燃料,但是直到最后的最后,她也没有看到那双眸子燃烧、灼灼逼人过。

    画面在这总是变得不甚清楚,是揉皱泡烂了的字画。

    所以她一直搞不清楚流云是如何将匕首插入她的胸口的。她搞不清自己在那期间有没有过打斗挣扎,也搞不清流云有没有说过什么以及那时有过什么眼神。她只是感觉心脏极痛,痛得恨不得缩为一个极小极小的点,使得一切旁的多余的东西都无法再挤进来。

    其实她原本是宁愿流云可以好好的活下去的,但她还是心痛。因为流云的毫不犹豫。毫不犹豫得像是她们之前的种种只不过是些冰渣子,放在光下便会轻易的化为水,然后轻易的蒸发不见。

    匕首拔出时,胸口空了一块。血液从空缺处涌出,眼前又开始模糊了,流云的脸也逐渐看不清楚,似乎是在远去,又像是在空气中融化。

    她突然被惯入了水中,咽喉间涌进河水的腥气。她快窒息了,四肢被灌了铅,但依然奋力挣扎。头顶水纹荡漾,是透明的水晶棺材……

    一只手伸了过来,似乎是想把她往更深处摁去。她下意识的攥住对方的手腕,然后,她被吃痛的惊叫声吵醒了。

    暮音睁开眼,看见贺容晞的手腕生生被自己拧成了一个奇异的角度,想挣脱又挣不开,神态格外可怜巴巴。她愣愣的松开手。

    她依然还呆在不见天日的地下洞穴里,旁边有着几个照明灯,将她笼罩在光束中。没有那个变态的男人,没有流云,没有深入骨髓的疼痛,只有河水的腥气仍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是梦。

    暮音眸子中的结块般的暗色渐渐融化,眼神变得有些茫然。

    “呃,你怎么了?”贺容晞可怜兮兮地揉着手腕,十分无奈。虽然暮音在察觉到是贺容睎后下意识的松了力道,但由于对自己如今力量的误判,还是差点没把贺容睎的细手腕掰断。暮音醒来后依然呆坐在那里,不知神游到了哪里去,看上去丝毫没有对自个突然袭击的行为表示歉意的意思。

    “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暮音有些犹豫。梦是对现实的映射,这个梦中的画面与情感清晰逼真得过分,不像是无聊的大脑皮层胡乱拼凑出来的东西,所以只有可能是她经历过的事,哦,是将来的自己经历过的事。

    “关于…流云?”贺容晞本想不问的,却发现自己的自制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问出口的话没法再扯回来。

    暮音默默点头。在她正常的观念里,贺容晞对未来的自己的事情详知应该是正常的。毕竟搁哪个人类都无法想到眼前这个都敢自称“爱人”的家伙对于暮音的身份过往了解得还不如一个路人多。

    哪怕在一起呆了那么久,贺容睎也从未主动询问过关于暮音的任何事,这要归功于她比较起一般女性来说少到令人发指的好奇心。可是,有些东西在无法察觉到的时候便已经改变了。

    “……”

    贺容晞等了一下,暮音却没有再开口。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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