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大王的压寨夫人 作者:湖蓝阁

    第5节

    小枪使眉梢一吊,狠狠地瞪了凌深一眼。

    不过凌深还是觉得不过瘾,毕竟口头上占便宜什么的实在不符合大当家的一贯作风。他坐了一会儿,随即约了小枪使去武场一聚。小枪使一听可以活动手脚,想也没想就应了。

    于是等于狁闻讯赶到武场的时候,就见小枪使如一滩烂泥似地瘫在地上,看那小样儿约莫着只剩下出气的份了,而另一位则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喝茶来着。

    于狁:“…………”

    晚间两人泡着温泉,于狁没憋住,终究还是说道:“欺负这么个小子,你也好意思。”

    凌深懒洋洋地靠在石头上,半响才扭头看他:“那我不欺负他,改成欺负你?”

    于狁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正经点儿,非要说个一句半句的就往这方面扯?”

    “若我如你这般正经,这会儿就该乖乖待在自己房里,哪还会在你身边。”凌深想了下,盯着他的双眼又说,“若我如你这般正经,也不会对你产生这般心思了。”

    于狁被他看得胸口一紧,清了清嗓子就看向别处。

    “与其说我不正经,还不如说你太正经了,但凡我有点出格的举动,你就缩得跟只乌龟似的,一点反应都不给我,每次都让我猜你那点小心思,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凌深这话虽是抱怨,但语气却是没有丁点不满。

    于狁也听出来了,他又咳了声,道:“再给我点时间。”

    凌深没料到这话竟能逼得他表态,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只是他最后也没说什么,终归时日还长着呢。

    转眼到了年廿六,这日先生一早起来,就让人将前些日子置办的花灯全挂了起来。凌深院子里也置放了,但因小枪使似乎很不喜欢这东西,所以没挂多少。后来凌深寻着机会打听了下,这才知道这日是除夕前的千灯节,原先是大夏的节日,后来也不知怎的南梁也开始风行起“千灯挂上迎除夕”。

    等花灯置放好了,接着就是试灯。这会儿还是白日,但所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试灯了,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整个寨子都亮起了柔和的灯光,盖因灯罩有红有绿,泛出的灯光也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凌深望着满寨子的花灯,以及众人脸上的笑意,这才觉得有点儿年味了。

    花灯亮了一会儿就熄了,毕竟是晚间的玩意儿,这会儿亮着还太早了。待熄了花灯,前院竟然来人递话,说人回来了。

    凌深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小枪使闻言后笑逐颜开,乐颠颠地跟着前院的人去迎接自己的小伙伴儿,凌深后知后觉地也跟着去了。等他们进了正厅,就见沈奇风尘仆仆地站在厅堂中,就他一个人,据说那些雇佣来的人都已经被他归还给人市的中介了。

    于狁走到沈奇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次辛苦你了,没在上京受着委屈吧。”

    沈奇拱拱手道:“没受委屈。按照你和赵大哥的吩咐,回来的途中也很好的避过了那些想要知晓咱们身份的人。”

    于狁点点头:“那就好,你刚回来,先去休息一下,休息完了再将上京的情况说一下。”

    沈奇诺了声,不过他并没有走,而是拿视线在于狁和凌深之间徘徊着。凌深却是最见不得人墨迹的,拧着眉就催促他:“有话就说,憋着不难受么?”

    “嗯?”沈奇晃了下脑袋,还是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这次在上京遇了贵人,不然怕是不会如此顺利。”

    ☆、第二十八章 贵人是……

    沈奇回想起自己在上京时,若非这人帮他安排妥当,恐怕他和所雇佣的人连出那都城的城门都很困难。虽然不清楚这人的身份,但想必定是个大人物,至少因为他让人递了一句话,守城的将士甚至没过问一句就放行了,之后更甚至帮他们扫除了后面偷偷跟上来的人,一直到他们顺利进入山道。

    上京附近的山道他们是有详细地图的,赵云洲未防他们迷路,甚至用朱砂在地图上标上了细致的路线图。而他们正是沿着地图上所示的路线,顺利甩掉了那些追踪者。

    “对了,那位贵人让我带话给让我上京的人……”沈奇抬头瞧了瞧凌深,但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于狁身上,“我想这话应该是带给当家的你的。”

    于狁听了却是摇摇头,低垂着的眸子掩盖住了眼中的惆怅,半响,他才说道:“那人的话你就不用说了,权当自己忘了就行。”

    “可是……”沈奇迟疑了下,见于狁并没有要听下去的意思,终是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

    在场几人就是有一开始没弄懂状况的,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这是他们当家的曾经认识的人,估计还是关系匪浅的那种,不然怎么连知会都不用知会就跑来帮忙了。最重要的是他们这次行动除了当事人,就只剩下这次跟着从穆州回来的镖局的人知道了,旁人或许会怀疑他们,但他们却是知道这群人有多忠实,即是说这位当家的故友甚至不知道他们这次行动,也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凌深站在一边,却是将在场几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那位小枪使显然是知道这位人物的,脸上那神情甚至还有些愤懑,大约是那位曾经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以至于让人记恨至今吧。而在另一边的孟春和,大概和他是一个状况,都第一次听说有这个人物存在。

    以前的朋友亦或者比朋友更近一步关系的人?凌深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恋人,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否决了。他们当家的在感情方面比较单纯,况以这人的性子,若真对一个人产生情爱的感觉,怕是那心里很难再容下第二个人。

    这一点凌深很是放心,不过这不表示他没有危机感,即便于狁对那个人没有参杂情爱的感情在里面,怕是两人关系也不一般,甚至那个人的身份也不一般,不然小枪使的神情不会那么纠结,敢怒不敢言什么的实在不符合这小子往日的形象。

    想到这里,凌深挑了嘴角,低声问向边上的小枪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是恨不得把沈奇那小子口中的人吃掉,我说你啊,这人好歹也帮了沈奇,你至于这么小心眼么。”

    小枪使方还在恼恨中,被凌深这么一打断,脑中思绪显然出现了短暂的断层。他莫名眨了眨眼睛,再一想才明白这人显然是曲解了,这是以为他在意小奇在意到嫉恨别人的地步……啊呸,他至于这么无聊么。

    “你这人有病吧,我这是替当家的不值呢,那人把当家的害得那么……”单蠢的小枪使理所当然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却没发现自己已经掉入了这人给布下的陷阱中,还很是自负地骂着,只是没等他说完了,前边的于狁却是冲他吼了一声:“天中!”

    小枪使叫天中,姓童。此刻他被于狁这么一吼,顿时一抖,瞬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就这么张着嘴愣愣地看着于狁。

    同样呆愣的还有沈奇,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当家的吼那么大声,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他也知道当家的仿佛是生气了,当下低下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这是干嘛了?他还没把话说完呢,你就不能让我听完再吼人么。”凌深对上瞪视过来的于狁,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下,似乎根本不受他的怒意影响。接着他转个头,继续看向小枪使:“天中,继续说下去。”

    “天中,你先带着沈奇下去休息。”于狁又瞪了那无动于衷的人一眼,回头也跟着他一起下命令给小枪使。

    小枪使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默默带着沈奇下去躲台风去了,一同离开的还有嗅到危险气息的先生。

    凌深看也不看离开的几人,顾自找了个座位坐下,这才冷笑道:“呵!这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里面,竟然还不让说了。”

    于狁叹了口气:“不是什么大事,况都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也没好多年吧,那小子也不过十八岁,若真是跟了你十几年了,好意思把人家丢在镖局里头不管不问的。”都说大当家的观察仔细,思维灵敏,果然不假。于狁见他说中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凌深本是低着头的,这会儿却像是感应到似的,抬眸看了他一眼,继而单手撑着额头说道:“得,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你都瞪我几回了。既然是这么不愿意说的事,我自然也不会揭你伤疤。”

    “也不是……”并不是所谓的伤疤什么的。于狁本是想这么说的,但凌深却在他开口之后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是连解释都不给解释的意思啊。当家的浑身一震,猛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其实那些事情他并没放在心上,更何况诚如他说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不想提起,只是不想再和以前扯上关系,也不想因自己这件事情,让身边的人对他以往的朋友心生芥蒂。

    “反正你不用说了,我懂。”凌深说得特别深沉,却又是一副潇洒的做派。

    于狁见他如此,心里更加难受了,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凌深是清楚这人嘴巴有多紧,从他嘴里套话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让别人来说。但同样他又知道,小枪使在被这么警告过后,那嘴巴肯定比河蚌还紧,轻易是撬不开的,至于那个杨普,虽长得是粗犷了点,但那心思是绝对和外表呈反比的。他一时找不到人下手,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在于狁还没找上沈奇之前,先找上这小子。

    凌深找上沈奇的时候,沈奇才刚睡醒,看到出现在自己房里的大当家的,很是受宠若惊,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忙拿手去捏自己的胳膊。

    凌深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顿时也觉得好笑,就笑着说道:“好了,也别捏了,我就是过来问你几句话的。”

    “不是来看我的?”沈奇有些失望,但眼中还带着期待地望着凌深。

    凌深却是没有要配合他的意思,摇摇头否决了他的臆想:“你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这是事实,但如此直白地说出来未免太打击人了,沈奇明显是被打击到了,蔫蔫的好久都没反应。

    凌深却不打算跟他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说道:“别给我装死,我就问你,你口中那贵人让你带什么话了,还有那人长什么样子?”

    “可是……”沈奇犹豫着,他想说当家的似乎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若他冒然说出来,恐会惹他不快。

    “没什么可是的,当家的不让你说只是不想提及伤心事罢了,你跟我说了,或许我能在恰当的时候替你转告,那时候他听了也不会伤心。”凌深说着瞎话,脸不红气不喘的,若非这里只有他和沈奇两个人,怕是除他以外所有人都该相信他的话语了。

    沈奇就信了,不疑有他地说道:“那贵人先是问我让我带人来上京的人怎么样了,我当时一下子没弄懂他问得是谁,但我想左右不是你就是当家的,两人都很好,就回了句‘不错’。那位贵人就舒了口气,让我带句话:这边也一切安好,不用太过操心,至于那些人,我总是有办法将他们全部拉下去的。”

    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话,大当家的只觉得这话信息量太大了,一时间竟不能好好解析了。因为按照那人的逻辑,他们当家的千辛万苦地把人抓了送去京城,竟是为了帮他么?这是自我意识过剩呢还是自我意识过剩呢,总之肯定是这人想多了,他家那位才不会这么无聊呢。

    “那这人长什么模样?”凌深紧了紧拳头,心想若沈奇的回答不让他满意了,他估计非摔桌子不可。

    “长什么模样?”沈奇歪着脑袋,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半响才在对方愈加阴郁的目光中,咽着唾沫回道,“应该很年轻吧,就和大当家的您差不多。”

    “应该?”凌深压低了声线反问。

    “那是因为那人罩着斗篷,神神秘秘的,只是听那声音还很年轻,身量的话……”沈奇站在床上,顶着可能撞上床顶的危险,比了比一个高度,“大概就这些,肯定没大当家的你高。”

    ☆、第二十九章 被咬的手指

    “你直接就说比你高小半个脑袋就行了,也不用这么辛苦地比划了。”凌深看着几度抬头看自己脑袋会不会撞上床顶的沈奇,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另外他还想说,就你这点子身高,真心不会撞到的。

    沈奇没看到凌深的表情,只是听他说的应该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这才小心翼翼地坐回到床上。

    凌深见他倚在床头,脸上虽不显疲惫,但神情到底没有活力。想想这人今年也才十七,就是过几天过了年也才十八罢了,到底还小,这次又是紧赶慢赶地回来的,怕是真累坏了。又觉得从他口中可能问不出什么来,也不再询问,嘴上意思意思安抚了两句就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正巧遇上小枪使,手里端着个盘子,上面还摆着碗清粥和几碟小菜。凌深觉得挺有意思的,憋不住调侃道:“从没见你在我那儿这么勤快的,你们的感情可见一斑。”

    小枪使白了他一眼:“小奇这次立了一功,当得了要好好对待,你虽贵为大当家的,一点实事都不干,才应该觉得丢脸好不。”

    凌深一时无语,一方面觉得小枪使说得挺有道理的,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人实在单蠢,他刚才的调侃他是没听出来么?那之前他的激将怎么一下子就行了?

    大当家的显然无法理解这人的大脑回路,见他理都不理他,直接推门进去了,也不再逗留,就去了乾和院——大当家的是准备探探当家的口风,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敌情,顺便也了解了一下自己的职责,在其位谋其职,总不好太叫人说自己吃白食的。

    凌深原本打算将沈奇说与他知晓的话委婉地说与当家的听,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没成想过去的时候当家的正瞅着张纸瞧,手边还搁着一张地图。

    “这是什么?”凌深走过去,也跟着探头瞧着。

    于狁对他没防备,稍抬了眉就说道:“知道怎么从关口偷运货物出来么?”

    凌深大概有些了解,但还是摇摇头,然后拿起一边的地图看了起来。这地图制作地略有些粗糙,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哪里的地图,可不就是镇北关外方圆百里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几座非常有标志性的山峰,另有官道及小道峡道数条。

    “这是打算干什么呢?”凌深拿着地图晃了晃,因着图纸朝外,那条红色的路线便尤为明显。

    于狁瞟了一眼,抽出凌深手中的地图后,又将手中的信塞到了凌深手里。因着这封信出自宋尹之手,深知这位大当家看不懂的于狁又好心解说道:“后日会有个商队途径这里,据说上面的货物都是从南梁更南边的落拓偷运进来的,原是打算运到夏国大赚一笔。”

    “你这是要干上这一票?”凌深微微瞪大了眼睛,这还是他来此以后听到的最像强盗的一句话了。话说因着底下的人个个都打扮的跟个良民似的,大当家的都已经忘了这其实是个强盗窝了。

    “嗯,总归是不义之财,既然如此,我们拿来用用又何尝不可,正好拿来做你去夏国行商的资本。”于狁指着那条红色路线又说,“原本他们有意雇佣丁二镖局的人来保镖的,但后来就改变主意,直接用了另一家私军。”

    “商业对头?”凌深想了下,又觉得不对,“你说私军,该不会又和朝廷里的谁谁又牵扯吧。”早说一般百姓不敢擅养私军,就是富商也只养几个打手罢了,会有私军的只有那些王侯将相。

    “关系不大,只是这商户是靠着走关系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偷渡。”

    凌深懂了,总之不管如何就是要干这一票就是了。他点点头,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很是豪爽地说道:“总之你就说吧,怎么做,我听你的干就行了。”

    于狁挑了眉,仰头看着他反问:“这么信我?”

    “那是自然,不信你,我还能信谁?”凌深抬手在他下巴处捏了把,感觉到那微微扎手的胡渣,忍不住拧了下眉,“这又是几天没刮了?不是让你好好打理么。”

    “一直不打理的,总是记不住。”

    “那我帮你,”凌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见他耳根有些发红,笑了下,“你不爱打理,就由我来帮你打理,怎么样?”

    于狁僵了下,但到底还是松了口气:“随你。”

    得了允许,凌深又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明儿个可别后悔了。”

    “不就刮个胡子么。”于狁见他笑得别有深意,禁不住就颤了下,连忙转了话题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陪|睡来的。”凌深向来脸皮厚又无耻,最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破廉耻的话。于狁被他闹得脑子冒烟,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等着他下文,因为一般玩笑过后,不跟着他胡闹下去就能听到正文,果不其然,就听他接着说道:“来问问你,上次那趟行动,你说把人送去上京,是打着帮忙的念头起意的,还是……”

    凌深没说下去,于狁看着他却猜到了他想说的话了,这人八成刚去问过沈奇,那小子也肯定什么都跟这人说了。虽然不清楚这人了解到什么程度,于狁还是叹了口气,回道:“一半一半吧。”

    “真不爽,”凌深撇了嘴,忽得凑到于狁面前不到一拳的地方,“你自己都不愿提过往那些事情,既然如此,还放在心上干嘛?”

    两人靠得太近了,于狁还有些不习惯,单手撑着凌深的下巴将他推高了点:“你想多了,我并不是因为那个人才将人送去上京的。”

    凌深趁着这人手指还在自己嘴边就啄了口,继而眯着眼睛说道:“最好如此,否则……”

    “否则?”到底是男儿心性,于狁挑挑眉,挑衅地回看他,“否则你如何?”

    “否则就将你给办了呗。”凌深伸手探向桌子下方,大手在别人大腿上摸了把,随后又往上蹭了几分。

    虽然这几日于狁没少被这人摸过,但显然这种事情他是无法习惯的,当下倒抽了口气,反射性地去拍他的手。凌深眼尖瞧见了,赶紧反手将这人的手拽住,于狁没能打到他,只好瞪了他一眼。

    “好了,不闹了,我是来说正事的。”凌深说得一本正经,只是这手指还不安分地在手里那只手上摩挲着。

    于狁倒不大在意,听他一说正事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问道:“什么事?”

    凌深原是想问一些夏国的情况,但见他这么盯着自己,突然就不想说了,又看看时辰也不早了,忙拉着他洗洗睡了。

    当家的先是被他扯进温泉里泡了小半个时辰,完了躺到床上,闭上眼睛才发觉自己好像有什么事遗漏了。

    话说是什么呢?当家的拧着眉思索着,可惜还没想出来,就被身边的人拧了下腰上的肌肉。他“嘶”了声,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凌深。

    “睡觉前不要胡思乱想的。”面前的人却依旧闭着眼睛。

    当家的拧了下眉,假装没听到他的话,接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冲他说道:“我只是在想刚才我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清……唔……”嘴巴被捂住了,当家的着实有些无奈,但想着兴许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随即就放到了一边,闭上眼睛,跟着就要睡觉,只是他睡了一会儿,发现捂着嘴的手竟然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这还能好好睡觉么?当家的当下就怒了,稍稍拉开了距离,张嘴咬了上去。

    这一咬挺狠的,这人又没把握好力道,魂儿都开始飘荡的凌深瞬时被这一疼激得浑身一颤,睁开眼睛略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稍显歉意地看着他的于狁。

    “你这是作……”凌深抽回手指看看,就见因被唾沫浸染,而泛着莹亮色泽的手指上有一道极其明显的牙印子,更夸张的是那牙印子隐隐还泛着血丝,他倒抽了口气,“嗬,还挺狠的喂。”

    于狁也晓得自己这次咬狠了,当时脑子一热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

    “喏,出血了,帮忙消毒一下。”凌深原本都准备自己舔舔算了,或者干脆点当什么都没发生,毕竟就这么点连称是伤口都显得太多矫情的小口子,实在用不着多么注意,但他脑子一转,觉得造成该伤害的人总要付出点什么,于是甚为坦然地将抽回的手指再度往眼前这人的嘴边送去。

    于狁抽抽嘴角,一双眼睛却瞪得老大地盯着眼前那两根手指,那上面不仅沾着他的唾液,甚至还留着他的牙印……当家的不自在地咽了口唾沫,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如凌深所愿地去帮他“消毒”——如此破下限的事情,大当家的做做就行了,当家的怎么可能陪着他干嘛。

    于是,当家的略有些心虚地别开目光,不过下一刻,他脑子灵光一现,忽得就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对了,打劫的事情我还没说完呢。”

    ☆、第三十章 打劫去了

    “…………”

    凌深有些无语看着面前这人。但黑暗中看到的东西大抵有限,他也只能勉强看清楚这人变回一本正经的表情。知道他是认真的,是真的想要跟他说明白了,凌深虽有些无奈,到底洗耳恭听。

    “后日的事……”觉得这样子说话不好,于狁猛地坐起身来,一副打算去点灯拿地图的架势。

    凌深被他的举动给吓到了,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也就算了,这又要起来的是要闹哪样啊,赶紧的将他扯住了。

    “有话就说吧,你起来又是要做啥?”凌深一手按着于狁的手腕,任凭他不满地挣扎他就是不松手。毕竟要他说这时候就应该什么话都不说,睡觉才是天道——自从没了夜生活,大当家的可自觉了,每日一到亥时必定躺下准备睡了,睡觉时间简直比幼稚园那会儿还精准。

    “可是……”于狁垂眸看看凌深,转而又瞅瞅不远处的桌子,最后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睡吧。”

    “…………”凌深抿着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又是无奈又是憋闷地望着他。

    就仿佛是看出了这人的郁闷,于狁躺下来以后微抬了眸子睇了他一眼:“没有地图讲什么去。”

    然后听明白这话的意思的大当家的,果断挑挑眉:这是怪他喽。不过大当家的素来脸皮厚得堪比城墙拐角,自然不会将他这话放在心上,眼见这人仿佛与他置气般的背过身去,他倒是不甚在意地抬手搭在他腰上,跟着闭上眼睛。

    “挪开。”于狁将他的手拿开了,但下一刻,这人的手又跟章鱼似地黏了上来。他拧了拧眉,又一次将这人的手挪开了,结果别人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再度贴了上来。

    一次两次三次的,简直没完没了,于狁被他弄烦了,最后只好选择无视。

    大当家的奸计一得逞,心下就有些愉快,这心情好了,睡意也就涌了上来,很快便睡着了。

    身后没了动静,于狁这才翻过身来。屋子里还是黑黑的一片,哪怕外头有月光,床帏里也还是黑黢黢的,仅能靠着习惯黑夜的眼睛去看眼前的凌深。这人还是如他第一次见他一样,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倒是头发长长了不少。他伸手撩起垂在凌深脖间的发丝,想着这人刚来这里时,那头发还短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却也变得这么长了。

    这时间过得真的很快,转眼竟也半年过去了。于狁弯了弯嘴角,垂下摩挲着凌深发丝的手,迟疑了下,终是凑到他面前轻吻了下他的眼角,这才闭上眼睛跟着睡去。

    第二日,孟春和也知道了于狁打算派人去打劫商队。先生的表现略有些激动,很快从书房拿了不少地理志出来,一些是名人编撰的有关溯北地理风情的书籍,另外几册则很明显是私人手写的。先生对这几本手写的比较宝贝,凌深后来偷偷瞧了眼,发现这几册竟然都出自赵云洲之手,先不说这里面的内容如何,就说这几册显是跟新的一样,凌深便觉得这要是说这人没点心思,鬼都不信。

    孟春和拿出这几册书来是准备给这次行动做参考,虽然明知派不上什么大用场,还是希望自己能为这难得的打劫行动出一份力。不过因着已经有详细的地图,这些书籍最后都流入了凌深手里。

    白日里,大当家的闲来无事,就坐在院子里看溯北的地理地貌,以及风土人情。

    这些书大多是前朝的著作,因着那时候溯北这地方还是梁国所有,又因地理地貌极有特色,这才有了这套书籍。只可惜后来这地方被夏国占去了,夏国朝廷对这地方的态度又极其散漫,以至于很多夏国人都知道有南梁,却不知南梁和夏国之间还有溯北这个缓冲带在中间搁着。

    凌深无所事事地翻了半日,期间外头又是鞭炮声声,又是高声叫嚷,据说是为了请祖宗回来吃饭,闹得他着实有些头疼。为了能集中注意力,他索性拿了笔墨按着书上写的在纸上涂涂画画,一个时辰下来,倒也将各地的地貌标的清清楚楚的,有些山容易起雾,有些山则视野奇佳,总之不尽相同。

    于狁从外头回来,就见凌深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这是在干嘛?”于狁大步走过去,低头就见那宣纸上犹如鬼画符的一团,着实是看不清这人在画什么,便拧着眉不耻下问。

    “只是把特别的事情记一下,”凌深说着又在纸上一角圈了个圈,怕于狁还是没弄懂,接着又添了句,“这是明日那商队途径的官道。”

    “这是地图?”于狁抽了抽嘴角,一时竟有拿出赵云洲所绘地图给这人仔细瞧瞧的冲动,不过到底怕这人玻璃心太脆弱了,当家的很好的按捺住了这股冲动。

    “自然,这是官道,这是红河支流,这是青容山、这是……”凌深点着上面一团,细细给于狁讲解。

    于狁瞧着这纸上除了墨色的线条圈圈,竟是瞧不出他所说的任何一样东西,也觉得颇为神奇,这人到底从何看出官道河流和山的啊。

    当家的又一次抽了抽嘴角,轻咳了声问道:“那这些字呢?是什么意思?”于狁倒是还认得他写得字,随手指着其中一个示意他回答一下。

    “这个啊,这地方泥土比较松,易发生滑坡,想要上去便得格外小心。”

    于狁回忆了下,随后便道:“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凌深起初没理解,转念一想溯北这地方的历史渊源,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书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东西了,根本没有参考价值。但显然大当家的并没有这么想,挑挑眉戳了戳一边崭新的几册书,“我都核对过了,好几处地方没变过,有过变化的也都是按照最新的那几册来记的。”

    于狁对他的话不置一词,倒是有些惊讶地瞥了眼那些书:“先生这次真大方,往日里这些书他是绝对不借人的,子……嗯,就是本人要去找他拿都得去个两三次才行。”

    “这么宝贝。”凌深觉得不可思议,决定回头一定要好好保护这几册书来着。

    于狁刚去前厅叫了喊了弟兄,把明日的事情说了一番,眼下正好无事,便跟着坐下来翻书,一边翻着一边问道:“那你看了这半天,有什么发现?”

    “也谈不上什么发现……”

    那就是有发现喽。于狁挑了眉,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凌深,就见这人忽得抬起头来,脸上挂着兴奋的神情地望着他:“要不这次让我来全权指挥?”

    “你来?”于狁有些讶异,但看着他眼神认真,最后到底也同意了。

    得到了于狁的允诺,凌深当天天还没暗就带着一小队人马出发了,于狁并没有去,倒是杨普和小枪使一道跟去了。

    他们去的是靠近官道的虚山,虚山之所以为被称为虚山,是因为一到夜晚,这山上就会起雾,雾气干扰官道上的人的视野,竟显得这山缥缈之极,再者若遇到个把下雪天,这山便跟周围的雪色融到一块,就好像这山压根不存在似的。

    凌深就带人蹲守在这山上,搭了几个小帐篷等着那商队经过。

    接近年关的冬日夜晚还冻得人发寒,一群人被分成几个一帐篷,此刻正蹲在帐篷里围着火堆取暖,外头就留了两个人在官道附近守着,每隔半个时辰换一班。

    到了点,就有两个人从帐篷里出来接班,见外头那两个冻得瑟瑟发抖,还笑着调侃两句,才让人进去休息。距离商队经过这路段还有些时间,不过这并没有让巡视的人放松警惕,而是更认真地望着前方官道的动静,而一直到卯时将近,前方才隐约传来马匹嘶喘的声音。

    其中一人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人,那人心领神会,悄然上山去找他们大当家的。不过他才走到半途,就见一群人呼啦啦地从山上下来了,并不是全部的人,但大多数人都在里面了。

    那人有些惊讶,才张了嘴就听迎面走来的人说道:“大当家的让下来的,剩下的人另有安排,一炷香前就出发了。”另外还有些吩咐,也在下山途中边走边说完了。

    等他们下了山,早先守在山脚的人急得都快上火了,原因无他,只因那商队的人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匆忙,驾着马车不要命地从官道另一侧飞驰而来。

    负责巡视的这人还有些莫名,就见从山上下来的弟兄们朝他一挥手,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是要直接上了。这人眼睛咕噜转了一圈,犹豫了下,到底跟着出了虚山这道天然屏障,然后挥着刀冲跌跌撞撞跑来的一队人马大吼一声:“站住。”

    许是吓怕了,这队人马当真勒马站住了,见着前方有人,顿时感动得泪流满面。只见为首那人踉跄两步,一下跪倒在地,哭丧着脸喊道:“壮士,救命啊——”

    ☆、第三十一章 装神弄鬼

    这般情境到底把对面本准备打劫的人吓了一跳,尤其是早先就留守在此的人,根本没听说会有这一茬,顿时也是愣在那儿。

    “救命、救命啊,后头有鬼追、追杀我们……”那人本就上气不接下气,这么一喊没差直接嗝屁了。他喘了几口,见面前的人无动于衷,怕是不相信他说的,禁不住又说道:“真的,后头有鬼,我们好些弟兄都拉在后头呢,那些鬼青面獠牙的很是恐怖,看,这都是那些鬼干的。”

    月夜下,说话的人比比自己,又指指自己身后的商队成员,全是驱车赶车的车夫,只见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暗色的血迹。

    青峰寨的弟兄们看了也知他们没有说谎,不过他们更知道这是他们大当家设计的,当下有人按着计划说道:“鬼什么鬼,这青天白日的……不对,总之根本没有鬼,别瞎说了。”

    “真的、真的,就在我们后面。”那人一说,身后的人也跟着附和。这群人刚被吓得惊魂未定,现在是见到个人都倍感亲切,尽管明知这时候在这里守着的人未必是好人,但坏人总比鬼好吧,至少还是人啊。

    “嘿,别胡说,现在赶紧把你们手头的货交出来,这样还能留你们一条小命。”落下恐吓的人扛着大刀,饶是夜晚,那蹭凉的大刀还是泛着暗暗的银光,一如头顶那时隐时现的月亮所泛出的光亮。

    站在最前头的那位缩缩脖子,怯弱地说道:“可是……可是……”

    这说话的是商队的领头,他平日里手脚不快,但这次为了逃跑跑得那叫一个利索,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给他们做保镖的私军全拉在了后头,看样子是在对付鬼。一想到那些鬼,领头又哆嗦了下,那可是鬼啊,别看那些私军表面上风光,实际上也是一群饭桶,就知道占他们便宜,蹭他们吃喝,拳脚功夫顶多也就比他们强一点,眼下要对付那些鬼,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那领头哆哆嗦嗦地还在衡量利弊,但青峰寨的弟兄可没耐心等他们答复,大当家的可交代了,务必赶紧地把货运到山上。

    “快点!把你的决定说出来。”这话只是说说,其实管他同不同意都得把货物抢过来。

    领头那人身上隐约可见的肥肉抖了两抖,随后就见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壮士,不是我不肯,实在是……”

    “废话真多。”站在前头的人挥挥手,冲身后的人喊道,“弟兄们,上,抢了他们的货,然后把他们绑了丢回去。”

    “不、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那领头一脸哭丧的表情,却还是努力赔笑着。开玩笑,后头可有鬼啊,再说了看那帮子有去无回的私军就知道那几个鬼有多厉害了,被绑着往回丢岂不是小命都没了。然而青峰寨的人在寨子里都是好相与的,可一旦出了山那可都是罗刹,自然权当自己没听见那领头的话,该干嘛干嘛的。

    那领头一见势头不好,哪还管身后的货物,赶紧上了马一溜烟地往前逃去。剩下的人见领头的跑了,心想自己再不跑就晚了,甩着鞭子也要逃。

    “喂,我说你们能走了吗?”早有人看准他们准备驾着马车离开,几个人立马扯住缰绳不让那几匹马乱动,惊闻这几个人倒抽了口气,接着又道:“要走可以,把货物留下。”

    “你们、你们简直目无王法,欺人太甚了,你们可知这是谁的货……”

    可惜这人没把话说完,就被人一把揪下马车胖揍了一顿。周围几个见此只觉得自己骨头也疼了起来,忙不迭丢下马鞭往黑黢黢的前方逃去,不一会儿附近就只剩下自己人了。

    看着摆在面前的三四辆马车,众人相视一眼,只觉得这也忒简单了点。话说这么简单的活计,真得没人跟他们抢么?但不管如何,一群人还是在查看了箱子里的东西后,连忙将箱子连同马车一起往虚山上赶去。

    另一边,凌深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在踢开面前的人后,就冲正陷入战局的几人发出哨声,几个人心领神会,开始摆脱眼前的敌人。

    敌人正是之前那领头口中的私军,表面上看起来厉害极了,但实际上只要相处几天就知道这根本是群草包。那领头一开始也以为这会是群很厉害的人,一直到后来到了千和城才无意间知道这根本就是群临时组成的乌合之众,虽接受过几天训练,但到底不经打。

    凌深也是在交手后才发现这群人根本是绣花枕头,太不经打了,不过也正因此,才令他们轻轻松松就切断了这些人与货物间的联系。

    凌深等人已经准备撤了,只是碍于这群人虽功夫不佳,却着实有些缠人,就有些被拖住脚步的感觉。

    正这时,别处忽得传来乒乒乓乓兵器相击的声音,并且声势浩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还在交手的人也都听到了,心下虽都疑惑着,但到底不敢在打架的时候走神。只是下一刻,原先晦暗的官道上忽得闪过几道银芒,就听破空声划过,几只羽箭跟着射过来,或入了泥土,或钉在人身体上,刹那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凌深所带的人并没有被羽箭射中的,但敌在暗,况也不知来人是谁,不得不防。最后他冲几个人打了个手势,趁着这私军被隐藏在暗的敌人算计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带着人隐入暗处。

    一到稍显安全的地方,凌深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是了,那是一张木制的青面獠牙鬼面具,跟着他的几个人人脸一张,当时一冲出去,迎着月光特别有气氛,吓得那帮子只知道喝酒吃茶的龟孙子顿时做鸟兽状四散开去,一时间只剩下给他们当保镖的私军留了下来。私军还算给力,起初显然也被吓到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人在装神弄鬼。

    凌深是不在意有多少人识破他们,他的本意本就不是靠这种低智商的欺骗,而是想要将这群人分开,而事实上他的确也成功了。

    “知道是谁么?”扯下面具的凌深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看向身后的战场,那地方光线昏暗,但还能辨别出是有人在打架,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趁火打劫,而且人数众多。凌深是不认识那群人的,不是因为看不清楚,而是他确实不知道今晚竟然会有人跟他们做同样的事。

    回答凌深的并非杨普或小枪使,事实上他们也不知道这群人的身份,反倒是站在他们身边的一弟兄,在隐约看清楚那群人的身影后,忽得扯下面具低叫出声:“竟是那个母夜叉!”

    “母夜叉?”凌深挑挑眉,看向身旁的人。这次他所带的几个人身手都挺不错的。虽不能和杨普小枪使相比,但总比剩下的人强多了。眼下连这人都激动地称呼来人为母夜叉,凌深不得不思考这三个字所对应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隔壁隔壁山头的,”那人凑近来,随后就又说道,“那个母夜叉可厉害了,整个山头都是男的就她一女的坐镇山寨,若不是为人凶悍了点,名声臭了点,倒也勉强算是个巾帼英雄。嘿~大当家的,我跟你说勒,当家的见着这位都要躲着走……”

    “哦?为什么?”凌深觉得有趣,挑着眉问道。

    “还能有什么,男的么跟个婆娘打多丢分啊。”

    凌深:“…………”

    大当家的觉得自己是被调戏了,这种理由还能如此自豪地说出来,是有多傻呢。

    背后官道上隐约还传来质问声:“说!货物去哪里了?”凌深侧耳分辨了下,发现这声音果然是个女的,听起来年纪也并不大,极有可能是个姑娘。

    凌深偏头想了下,发现自己穿越至今遇到的姑娘有限,而真正有过接触的除了那几位大婶就只有一位作风相当彪悍的嫂子了,连同这次遇到的这位母夜叉,他愕然发现竟是连个正常的姑娘都没有。

    不过这显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大当家的心里过了遍,转个身就带着人回了虚山上的帐篷,而至于那些私军最后会怎么样,很可惜这并非他所关心的。

    几个人回了虚山,带着货物的人早已候在帐篷外了,此刻见大当家的回来了,脸上皆露出兴奋来。

    “大当家的神机妙算,”站在最前头的狗腿地凑上来,笑得眼睛都迷成条缝了,“我之前还奇怪你出门的时候为什么特地问先生要了祭拜用的面具,原来是准备吓唬人的啊。”

    凌深却是将手中那染血的面具丢给这人,径直问道:“那几个箱子看了么?”

    “还没看呢,等着大当家的你来。”那人颤着手接过面具,末了还不忘继续拍马屁。

    ☆、第三十二章 新收的小弟

    凌深听他这么一说,嘴角不可遏制地抽了下,这敢情好啊,这要是几箱子的石头估摸着这群人也给搬回来了。不过他并没说什么,这事儿干都干了,若真是几箱子石头,最多往回再去打劫一次——这对从小就跟着帮里那些人去收取保护费,打劫小混混跟吃饭一样频繁的凌家少爷来说毫无心理压力可言。

    等跟着那人走到一片平缓的山石后头,凌深就着周遭的火把,就看到十匹高头大马分成两两分别拉着五辆马车,而马车上面则放着远远超过往常马车高度的货物。

    “嗬,还真多。”

    “可不是么,这次收获不错,就是不清楚里面的货物究竟值个什么价。”

    凌深自然也清楚怎么样才算收获颇丰,若里面的货物只是表面看起来比较大,那这次行动可就亏大发了。当然若里面的货物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这么大半夜地候在这里也是值了。

    之后的时间里,凌深仔细瞧了几个箱子里的东西,的确都是难得一见的,至于是不是宝贝,因他并不清楚这里的行情,所以不甚明白,倒是那小枪使在瞧见那一箱子的象牙后,猛然倒抽了口气。

    凌深也知道这地方别说象牙,就是大象都没有一只,一下子见着这么多的象牙的确令人震惊。只是他并不在意这种不实用的东西,回头就去瞧最后一箱子。

    说来也怪,最后那箱子和前头的明显不同,上头有不少细孔,里面装着的大约是活物。

    凌深凑近去看,就听里头传来细微地吼声,像是在警惕着什么似的,接着便又传出“嘎啦嘎啦”仿佛是爪子抓挠实木的声音。里面的小家伙吼了一会儿,大约是吼累了,亦或是爪子挠疼了,很快那警惕般地吼声变成了弱弱的呜咽。

    凌深觉得有趣,不顾周遭人的阻挠,执意打开箱子。下一刻,月光混着火光顺着打开的缝隙漏进箱子里,凌深只觉得眼前一晃,身子就被什么东西给推倒在地了。后背砸在地上所造成的疼痛令他闷哼了下,他反射性地动了动,即刻就有一只爪子压在他肩膀上,锋利的爪尖扣着他的肩膀,在上面落下几条极其明显的爪痕。

    “大当家!”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没人会料到这箱子里竟是关着一头……老虎,尽管这还是头幼虎,但无法否认它是猛兽的事实。

    有人在回过神来后,就抽刀上前,只是才走了两步,就被尚在虎爪下的凌深阻止了。就见他们大当家的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只幼虎。

    月色下,眼前这只幼虎仿佛是要融入进夜色之中。

    凌深还从未见过这种毛色的老虎,若说是它的毛色深,也万没有深得足以和黑夜媲美的,但眼前这小家伙又的的确确是只老虎。

    就在凌深盯着那幼虎看的同时,那小家伙却没有盯着脚下的猎物,许是在它看来被自己压在爪下的东西根本没有任何危险性,所以只见它转动着一双金色的眼睛,牢牢逼视着周围的人,顺便还威武霸气地吼上两声,好展示一下自己甚为王者的风范。

    凌深对它的行为举止无动于衷,抬手撑住那幼虎的下颚,趁着那小家伙没反应过来,腰下一用力,翻身便将还没有他重的幼虎压在了身下。而那幼虎显是被吓到了,怒吼了声,露出锋利爪子的四肢开始胡乱抓挠。

    凌深被那四只爪子抓了好几下,但都是皮外伤,是以也不甚在意,只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越发扣紧那小家伙的脖子。

    “呜呜~~”原先的怒吼转为低迷的呜咽,凌深却不为所动,一双眸子更是狠厉地瞪着下方的小家伙。

    那幼虎本就气息不稳,被凌深这一瞪,满是毛皮的身子霎时颤抖了起来,本也泛着怒意的金眸雾气上涌,看着竟有些讨饶的意思。

    看着那幼虎不负方才的凶狠,凌深笑了下,在压了它片刻后,终是在这幼虎快要憋死之前松开了手,又在这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上拍了拍。

    仰躺在地上的幼虎“嗷呜嗷呜”地大口喘着气,等恢复了点力气,小家伙翻个身,立刻撒腿往暗处跑去,只是它还没跑上两步,就被残忍的人类压回到了地上。

    “啧,竟然想逃,真不乖。”凌深又重复了一次方才的动作,死死扣着那幼虎让它又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人间地狱。等时候差不多了,他才松了手,复又在它脑袋上揉了揉、拍了拍,好让小家伙知道他还是喜欢它的。

    凌深喜欢这小家伙,不代表这小家伙也喜欢他。当下等凌深松开了手,它甚至连喘气都没喘直接打算反攻……而就在所有人觉得这幼虎真有骨气的下一瞬,这小家伙又一次被他们大当家压制在地了。

    如此重复了好几次,直到周遭的弟兄们都看不过他们大当家竟然这么欺负一头未成年的幼虎,那小家伙竟然头一次在站起来后没有逃走,反倒腆着脸蹭到凌深脚边,讨好地蹭了蹭他的小腿。

    “…………”这样也行!

    这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一直抱着看好戏心态的小枪使也瞪直了眼睛。

    凌深可不管这些人的想法,拍了拍那幼虎的脑袋,回头就冲他们喊道:“我记得有人带了肉干吧,快点拿出来。”作为一个合格的主人,凌深觉得适当给予宠物一些奖励是必须的,尤其是在小家伙卖乖以后。

    小家伙在吃完了肉干以后,心满意足地顺着新主人的指示回到了原先的小窝里。

    待天一亮,凌深并没有急着带人回去,而是先领了几个人去查看官道上的情况。

    昨晚的打斗显然相当激烈,褐色的泥土上沾满了血色,就连附近的树木都没能幸免,不管是低头还是抬头,满眼满眼仿佛都是暗色的血迹。

    凌深带人顺着血迹寻到昨晚的主场,就见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竟还没人处理。他拧着眉走过去,扑鼻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紧接着脚下一崴,他退了一步,低头,就见地上横着一根手指。

    这手指还维持着生前的姿势,微微弯曲着,就是被凌深踩了一脚也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一副握刀的模样。这大约便是溯北这地方的好处之一了,因着地方够冷,天寒地冻的饶是尸体放个两三天都不会,更遑论这些还是昨晚的,新鲜着呢。

    青峰寨的弟兄们秉性还算纯良,见着这场面也都倒抽了口气,等憋着气查看了地上的尸体,这才回道:“大当家的,这些都是昨晚那些私军的,估计就是那山寨里有人死了,尸体也被他们带回去了。”

    凌深暗叹了声,随即挥手让人将这些尸体掩埋了。

    回去的路上,凌深忍不住问道:“那山寨往日里行事也如此狠辣。”

    走在一旁的人立即回道:“早说那母夜叉狠毒了,众个山头就她那寨子行事最不留情面,怪到南梁有句古话,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果然不假。”

    凌深震了下:“你读过书啊?”无怪乎他如此惊讶,实在是山寨里没多少人读过书,就连他这种四书五经没念全,压根不会引经据典都能被称为高级知识分子,由此可见山寨里知识分子是有多么匮乏了。

    那人不以为意,笑了下道:“先生说的,先生常常指着那寨子的山头,不是骂那母夜叉是女魔头,就是说如此不要脸的女人当真世所罕见之类的,其实很多话我都没听懂,不过我想大抵都不是好话。”

    凌深意味深长的“哦”了声,看来这其中还有段故事来着。

    今日是年廿八,凌深带着几大箱子回去的时候,整个寨子又在齐声放着鞭炮。若不是知晓这鞭炮是为了恭送祖宗回去之类的,大当家真要以为这鞭炮声声是为了庆祝他凯旋来着。

    “你知道这次货物里面有什么东西么?”一进正厅,凌深便迫不及待地跟上首那人说起自己这次的收获,“给你看个小家伙。”

    于狁见凌深眉飞色舞的,原本忐忑了一晚上的心也跟着轻松起来。他起身走到凌深身后,就见他在打开一箱子后,有什么东西从箱子里面自己窜了出来。他微一愣神,再定睛一看,方才看清楚站在眼前的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毛色几近黑色的幼虎,说是几近是因为迎着光看的话,能明显发现它毛色偏蓝,在太阳底下泛着幽幽的蓝光,从而衬得那黑色纹路越发清晰。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小家伙。”于狁瞧着挺喜欢的,又见它乖巧地站在凌深身边,矮身便要去摸它的脑袋。

    那小家伙起先安安静静的,却在看到近在咫尺的爪子后忽得暴躁了,浑身毛都竖起来了,随后“嗷呜”一口就咬了上去。

    ☆、第三十三章 寂寞的大当家

    这一咬可不轻。于狁当下哼了声,想要抽手却因那幼虎咬得太紧而不敢随意乱动。而那小家伙觉得自己终于一雪前耻了,尾巴都翘上天了,正得意着,冷不丁身上的毛就竖了起来。这是对于危机的本能应对,小家伙一偏头,猛地对上一双冷厉的双眸,浑身又是一激灵,下一刻便弱弱地松了口。

    被咬出血的手从虎嘴里滑出来,于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旁的凌深给拿住了。

    凌深是万没料到这小家伙在自己面前卖乖,转个身竟又去欺负别人。这要是欺负的是随便哪个谁,他自然无所谓,甚至还要好好奖励自己的小宠物一番。可这小家伙竟然一点眼色都不会看,咬谁不好竟然咬了面前这人,特么这就不对了。

    看着手上那只被糊了血和口水的手,大当家的觉得自己也有点责任,没教好宠物就让他出来祸害人,这点真得不好。

    凌深又瞪了眼缩着小身子的幼虎,见他缩着前爪快把自己缩成个球了,这才回头让人取了桶水来。干净的水很快让人送来了,凌深一遍又一遍地用水冲洗着那明显的牙印,一直冲洗到内里发白,才停下这冲洗的动作。从始至终于狁都没出声,但从他略略汗湿的额头便能看出他还是疼的。凌深瞧了他一眼,觉得心中不快,皱着眉转而又去威胁那毛球一般的幼虎。

    “我没事。”于狁瞥了眼手上那发白的牙印,淡淡地安抚着跟只小老虎过不去的凌深,见他没给他什么反应,便转移话题似地问道,“你刚说到货物,难道这小老虎也是那批货物里的?”

    听于狁提起这小畜生,凌深稍稍一愣,觉得自己跟只畜生较劲也实在掉价,又见那幼虎埋着头,显是快要把自己憋死的样子,随即出声将它招到眼前。

    那幼虎早已被凌深调|教地死乖死乖的,现下一听他出声唤它,忙不迭撒开爪子跑到他跟前。见他手里执着刚被自己咬过的人的手,大约也是知晓这是自己不能得罪的,立马狗腿地吐出舌头舔了舔那人的手,这要现在不舔,待会怕是连肉肉都没得舔了。

    小家伙卖力地舔着,没差要把那一只受伤的手整个舔过来了。于狁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也没阻止这小家伙的亲近,倒是蹲在一旁的凌深怕这小家伙把他刚清理好的伤口弄脏了,赶忙将它的小虎头推开了。

    “呜嗷!”幼虎讨好地叫了声,随即去蹭凌深的手腕子。凌深将他推开了,这小家伙却不死心地再度蹭上来。

    于狁在一旁看着,嘴角止不住抽搐起来。当家的这辈子见过的老虎不少,从没见过这种毛色的老虎不说,更是没见过如此狗腿的。耳边听着凌深说起昨晚的经历,以及如何发现这幼虎的,最后落到几度压制这小家伙并成功将它驯服之类云云。

    “你这是打算养它?”其实当家的也挺喜欢这小家伙的,但总觉得把这种该是野生的猛兽家养起来总不妥当,没得折了王者风范不说,将来怕是也无法再回到森林去了,那样子又该有多寂寞啊。

    “自然,你觉得将这小畜生丢出去,它还能活到明年么?”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凌深很无耻地伸出根手指,点着那幼虎的脑门将它往后推去,小家伙爪子没抓牢,真就被凌深推后了好几寸。凌深觉得这小畜生挺给力的,摸了摸它脑袋继续说道,“看,我一根手指都能把它搞定了,你指望它出去当山大王呢?”

    于狁想想也是,况这小家伙实在少见,而越是稀有的东西越是多的人窥觑着。今日他好心放虎归山,明日怕是就有人打这小虎的主意,好一点的大约和现在一样被人圈养起来,致坏就该是被人杀了剥皮吃肉。

    当家的越想越心惊,随即收起了方才那想法。

    “那取名了么?”于狁伸出没被咬伤的手,妄图去摸那小家伙的脑袋。但小家伙手脚灵活,一溜烟就躲到凌深脚边,乖乖坐定,就仿佛在说:瞧,我多乖!于狁嘴角抽了下,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收了手,权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凌深对小家伙的行为有些不满意,在它屁股上推了下,一直把它推到于狁面前,这才回道:“还没,你不说我都没想到还要取个名字什么的。”

    于狁一听,只觉得这人有够随便的,这要以后喊这小家伙,难不成不是小畜生就是小老虎?

    凌深看出了于狁所想,不过到底懒得取名,随口胡诌道:“看它通体全黑,就叫小黑吧。”

    于狁嘴角一抽,没说别人这身皮毛在阳光下明明是深蓝色的。

    见身边这人没反对,凌深当下敲了下掌心,就想说“就这么定了”,只是没等他开口,门口忽得传来一声音:“其实我倒是觉得可以叫腓腓。”

    “肥肥?”凌深看了眼从门外进来的孟春和,又低头瞧了瞧脚边的幼虎,顿觉这先生恐怕是这几天忙翻天致使眼神不好,赶忙将小家伙抱起来放到腿上,郑重地说道,“先生可看清楚了,这小家伙一点都不肥吧。”

    是的,这小家伙不仅不肥,甚至比前头猎人养得大黄狗还瘦一点,显是舟车劳顿累的,或是被那商队的人苛待出来的。

    孟春和见他不像在开玩笑,整个面部表情都扭曲了下,但还是耐心地解释:“我说的是腓腓,不是肥肥。”

    先生这次说得慢,咬字又极为清晰,凌深总算是听懂了,虽不是很懂这“腓腓”是个什么东西,却觉得比“肥肥”好太多了,更是比自己的“小黑”有内涵多了,一下便敲定了下来。

    既然决定名字,凌深便很严肃很严肃,特别有驯兽师范地冲一只小老虎说道:“以后你就叫腓腓,不准有意义。”

    如此霸道地宣示之后,凌深也不管小家伙有没有听懂,自顾自地跟身边的当家的及先生又说起这次抢到的货物,以及半路杀出母夜叉。而小家伙——或者现在该叫腓腓了,则歪着脑袋,一脸懵懂地望着凌深。

    至午时吃了午饭回房休息,凌深细数这一日来的收获,顿觉收获颇丰,先有庞大的物资做基础,接着又有小宠物一只,最后还从先生口中撬出一个八卦——昨日出现的那母夜叉还曾肖想过他们先生,据说那母夜叉为了追落跑的书生,从一个山头追到另一个山头,没成想追着追着倒是把这书生追进了青峰寨的地盘,当家的见先生嘴里喊着“救命”,还以为有人杀人越货,直到救了这书生方才知晓隔壁隔壁山头的女大王要强抢民男……额,做面首。

    头一回凌深觉得作为男子立于这古代也是有贞操危机的。

    因得前一晚凌深没有休息,这午后一睡竟是睡到了四更天,醒来就觉得身边暖融融的,侧头一看,原以为会看到当家的那冠玉一般的脸庞,不成想入眼的却是一只黑得快跟四周的夜色融到一块的大猫。

    乍然看到贴着自己的虎头,大当家的猛地倒抽了口气,就见面前闻声的大猫仔微微动了下,随后又呼吸如常,似是全然没有察觉到什么。

    凌深这下可真是无语了,照道理来说,一只老虎,特么就是再小、长得再像家猫黑猫,那也是野兽,这么没得警觉性真得没问题么?不过转念一想这小家伙从今以后有自己护着,倒是不怕它吃亏了去,便也让它去了。

    大当家的又悄悄地环视了圈四周,当真没发现当家的身影,失望地叹口气,只好寂寞地抱着大猫仔继续睡觉。

    转眼到了年三十,这一日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算是大日子,是家里人团聚的日子。

    自从凌深来了这地方,就没了亲人可以团聚了,这日早上没起床,他先是悼念了下自家老头,也不知还在现代的凌老大现在在干嘛,是不是还在拜他那永远拜不腻的文曲星,或者终于找到了合格的继承人,和继承人团聚在一块……

    每每想到这一点,这位昔日的凌家少爷便觉得心酸又欣慰,心酸的是自己的位置被人取代了,欣慰的是他家老头终于可以继续颐养天年,而不用每日每日为帮里的事犯头痛了。

    待出了门,到了前厅,就见贴满“福倒”的厅堂里,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地上来领红包。

    听先生说这是山寨的惯例,一年到头就发这一趟红包,讨个喜庆。而往日里山寨里头是不发钱,盖因吃山寨的住山寨的,大多时候也的确用不着银钱这玩意儿,若有需要则自己到账房申领便是了,又因这里的人多是无家可归,只求有个安身立命之地的,自然将银钱这种身外之物看得格外淡薄,据说往里日往他们手里塞钱,这些人也都不要,宁愿吃饭的时候多添一碗饭来着。

    此刻,凌深看着这一家人一家人满面笑容地拿着红包离开前厅,只觉得他家凌老大的身影在心中越发明晰,顿时生出仿佛被世间遗弃的寂寞来。

    他独自站在屏门处,无视它脚边扯着他裤脚儿往前头冲的大猫仔,只一心一意看着正在发红包的于狁,心里不住念着,回头看啊、好歹回头看一眼啊,这样他就不寂寞了。

    然后,他当真看着于狁站起身来,只不过看得不是他,而是从外头冲进来的沈奇。

    那小子满脸兴奋,嘴里一个劲地喊道:“回来了,赵大哥回来了。”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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