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总是想演戏 作者:春溪笛晓

    第30节

    声音为什么那么温柔。

    语调为什么那么耐心。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聊那么久!

    贺焱正要开口,林烁却伸手揉揉他的脑袋,跨坐到他身上亲了上去。

    林烁的吻专注又温柔。

    贺焱瞬间没了继续深究的心思。

    管他谁呢!

    反正林烁是他的!

    向涛和向小宝父子回到家,发现方静菲已经睡得香沉。

    向涛把向小宝喊到书房。

    向小宝喊:“爸……”

    向涛说:“今天我们真是丢尽脸了!”他恨恨不已,瞪着向小宝质问,“你上次到底做了什么,让贺博远中途扯了一半资金?”

    向小宝想到贺博远让向涛转达的警告,咬了咬唇,心里特别不痛快。都怪那个林烁!就知道那家伙会勾人!那家伙肯定是把贺博远和贺焱的魂儿都勾走了!

    真是不知廉耻!

    向小宝说:“我就是为难了一下妈妈和那个男人的儿子!我左看右看都看那家伙不顺眼!”

    向涛拧起眉头。

    向小宝说:“爸我跟你说,那个林烁特别可恨,他肯定是仗着他那张脸去勾引表叔!”

    向涛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异光。他说:“真的是那样?”

    向小宝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他说:“你如果见到他你就知道了,那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勾着表哥的同时还大半夜和别的男人跑山顶上厮混呢!他要不是勾引了表叔,表叔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发难?”

    向涛说:“他像你妈妈,还是你像你妈妈?”

    向小宝一呆。他说:“当然是我像!他那张脸八成是像那个死男人吧?”

    向涛说:“明天你再和你母亲回去一趟。”

    向小宝犹豫着说:“可我总觉得表叔对妈妈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在意……”

    向涛说:“不管是不是,只要贺氏肯支持我们不就好了?就算他不在意你妈妈,你可以让他在意你啊。”

    向小宝心头一跳,不敢置信地瞪圆眼。

    向涛的意思是,让他去勾引贺博远?

    是啊,他长得那么像他妈妈。他妈妈不肯做那种事,他妈妈害怕贺博远,他不怕啊!想到满身威严的贺博远,向小宝手心紧张得直冒汗。

    那可是个强悍又有权势的男人!

    向小宝知道贺博远和向家其实没有血缘关系,贺博远的母亲是向家收养的,结果走了大运被贺家相了去,生下了贺博远这个厉害儿子。

    既然以后他都要去“联姻”的,为什么不试试贺博远?他瞧不上贺焱那傻瓜,但心里一直很仰慕贺博远!想想啊,从小到大贺博远都挺疼他的,他要什么贺博远都会给,那个半路冒出来的林烁哪里比得过他!

    而且他那么像母亲——

    向小宝很快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他和方静菲提出要回国去,过年不能不回去给贺博远拜年。

    方静菲犹豫片刻,把小狗托付给信得过的佣人养着,和向小宝一起回国。

    贺博远很忙,没有时间招待他们。向小宝向管家提出要在本家住下,管家想了想,同意了他的要求。

    向小宝精神一振。

    当晚,向小宝端着酒去贺博远书房前,敲响了贺博远的书房门。

    贺博远正坐在桌前办公。

    听到敲门声,贺博远颔首:“进来吧。”

    向小宝小心翼翼地拧开门。

    他往里面钻进一颗脑袋,笑嘻嘻地喊:“表叔!”他的目光落在贺博远身上,觉得贺博远越看越英俊,越看越是自己的理想对象。贺博远是那种冷情冷心的人,很不容易打动,所以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向小宝端着酒走进书房,回头带上门,“你忙了这么久也累了,喝口酒吧。”

    贺博远淡淡地看着向小宝那张酷似方静菲的脸。有些东西,他只要扫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等向小宝把酒搁在书桌上时,贺博远命令:“你喝掉。”

    向小宝一愣。他赶紧拿起自己面前那杯酒,高高兴兴地说:“好啊,表叔!我先干!”

    贺博远并不接话。

    见向小宝仰头把酒喝完了,贺博远把靠近自己的那杯也推向向小宝,望着向小宝说:“这杯也喝了。”

    向小宝心脏砰砰乱跳。

    难道贺博远看出来了?

    他给贺博远那杯酒是加了料的!

    向小宝骑虎难下,索性把心一横,仰头把另一杯酒喝光。

    酒灌入肚子之后,很快有了反应。向小宝脸色变得绯红,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颊红通通的,像熟透了的红苹果。他边喘着气边看着贺博远,轻轻扯开自己的衣领,说:“好热,好难受,表叔,我好难受——”

    细微的喘息在空气中蔓延。

    贺博远冷淡地看着向小宝。

    向小宝心底有些慌。没理由林烁能勾引贺博远,他不能啊!明明他比林烁更年轻、他比林烁更像方静菲!向小宝心里越想越不甘心,索性扑上去抱住贺博远的双腿:“表叔,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贺博远神色淡淡:“好。”

    向小宝又惊又喜,伸手想要搂住贺博远的腰。

    贺博远抬手揪住向小宝的领子。

    向小宝一惊。

    还没回过神来,两只脚已经悬空。

    贺博远把向小宝拎了起来,大步迈出门,走到荷池边。他手一松,毫不留情地把向小宝扔了下去。

    向小宝浑身发冷,在荷池里拼命挣扎起来,哭丧着脸对着贺博远喊:“救我,表叔,救我,我不会游泳!”

    贺博远说:“水很浅,淹不死。”

    这时方静菲跑了过来。她换了个地方又睡不着,走到外面透气,没想到远远看见贺博远把向小宝拎了出来。见贺博远冷睨着在荷池里挣扎的向小宝,她又心急又害怕,哀求般拉住贺博远:“小宝他做错了什么?远哥,他还小,你原谅他吧……”

    贺博远甩开方静菲的手。

    方静菲一愣。

    她一直都觉得贺博远没外面那些人以为的那样喜欢她,这一刻更是清晰地感受到贺博远的疏离和冷漠。

    方静菲喊道:“远哥——”

    贺博远这次动了真怒:“教好你儿子。”说完他转身就走。

    方静菲顿时急了。她追上贺博远,用生平最大的勇气再次拉住贺博远:“远哥,你得告诉我小宝他做了什么……”

    贺博远停下脚步。他转头看着方静菲,说:“你别总以他还小为借口纵容他。你想知道他做了什么是吧?”他冷冷地看着方静菲,“他端着放了迷幻催情剂的酒来我房间,你说他做了什么?你还觉得他小吗?”

    方静菲呆若木鸡。

    贺博远这次是真的被惹恼了。

    这种事被算计一次就够了,他还会栽第二次吗?

    谁给向小宝的胆子让他敢这么干!

    他贺博远的床有那么好爬吗?真要有那么容易爬上来,哪还轮到他这种乳臭未干的东西来打主意!

    养不教,母之过!贺博远第一次对方静菲发飙:“方静菲,你是不是一辈子都要这么糊涂?!”

    方静菲脸色发白。

    方静菲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事。

    她的儿子居然想爬她表哥——也是她丈夫表哥的床!方静菲不敢置信:“远哥,你一定弄错了……”

    贺博远没心思和方静菲说话了。他冷冰冰地看了方静菲一眼:“弄没弄错,你自己问他。”说完贺博远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方静菲觉得自己两脚有些发软。

    贺博远会暴怒,说明向小宝真的做了!

    方静菲以前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只是顽劣了点,哪能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种罔顾人伦的事!且不说他平时都喊贺博远一声“表叔”,他们之间相差足足三十多岁!

    这时向小宝从荷池里爬了起来,身上沾满污泥。

    他脸上脏了一片,看向方静菲的目光充满不甘:“别人都说表叔有多喜欢你,我看根本不是!要不然我明明和你长得这么像,他怎么根本没有感觉!”

    方静菲不敢相信这种话居然是自己儿子说出来的。她的手微微发抖,走上前扬起手狠狠打了向小宝一巴掌。

    方静菲眼底泛着泪光,声音更是哽咽起来:“谁教你这样做的?!谁教你做这种不要脸的事!”

    向小宝捂着脸红了眼:“你敢打我!你敢打我!”他怒瞪着方静菲,“谁叫你不肯做,当然只能我来做!要怪就怪你自己太没用!”说着他气冲冲地跑走了。

    方静菲看着向小宝跑远,呆立半饷,也捂着脸哭了起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

    方静菲知道向涛和向小宝一直在利用她争取贺博远支持,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做到这种地步。

    向小宝才十七八岁啊!

    谁教他的!谁教他的!

    方静菲耳边响起了贺博远那句“你一辈子都要这么糊涂吗”,心脏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她以前也这么糟糕吗?

    在她忘记的那段记忆里,她也那么糟糕吗?

    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

    方静菲哭了很久,木然地走回房间。她脑海里好像闪过了许多回忆,却一点都看不分明。她一直都活得这么——糊里糊涂吗?

    向小宝第二天就灰溜溜地走了。

    方静菲实在没脸再面对贺博远。

    她决定接下来要好好看着向小宝,亲自教教他,扭转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

    这肯定不容易。

    但不容易也得做。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纵容向小宝了!

    林烁并不知道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估计知道了他会挺幸灾乐祸。

    林烁可不是心胸宽广的人。他理解贺博远的做法、理解高思继父亲的做法——但是不等于他喜欢。

    尤其是当那些事都落在自己的头上的时候。

    虽然知道对方做的事合情合理,他不能怪也不能怨,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所以,看到他们不舒坦的时候他心里还是蛮爽的。

    正月初十,天气不错,林烁和章昭严等人约好了要见面。

    章昭严对《夏花》的拍摄提了不少建议,其中一项就是取景地点的选取。《夏花》的故事背景是个介于现代都市和现代乡村之间的小县城,故事基调是冷的,但又要在这种冷之中融入光明和温暖。

    一个好的取景地点,可以最大限度地扩大电影想表达的这种感觉。

    林烁听章昭严绕了半天,哪会不明白章昭严是想给自己推荐。他说:“章哥有什么好建议吗?”

    章昭严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他说:“我家乡不错,人好地美,又符合背景。”他给林烁说了实话,“主要是那边听说我回国发展,希望我能替家乡宣传宣传,你要是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算了。”

    林烁点点头。他说:“章哥您会这么建议,那肯定是挺适合的。不过我还是得去看看才行,要不然不一定能找到感觉。”

    章昭严很喜欢林烁这脾气。拍电影就是要有“吹毛求疵”的精神,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愿意马虎,成品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他邀请道:“正好我明天想回去一趟,你也一起来?”

    林烁想了想,答应下来:“好,那章哥你明天叫上我。”

    几个人又坐下来针对《夏花》的准备工作聊了几句,章昭严经验非常丰富,解决了林烁不少疑难。

    分别之后,林烁回到公寓。贺焱正在书房那里忙碌,听到林烁回来的动静,走出来说:“回来了?”他抱住林烁,索要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林烁任由贺焱亲完,开口说:“我明天得请个假。”

    贺焱最近恨不得天天和林烁腻在一起。

    听林烁这么说,贺焱立刻追问:“请假去哪里?”

    林烁说:“章哥推荐说他家乡挺适合取景,我想和他去看看。”

    贺焱说:“他家乡在哪里?”

    林烁说:“离这边不算远,两三个小时车程就到了,是个海边小县,看照片还挺美的,我觉得很不错。”

    贺焱很想说“我也要去”,可想到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忙,又忍住了。他说:“你当天能回来吗?”

    林烁说:“应该可以吧。”

    贺焱想想觉得夜路不太安全,忍痛说:“如果太晚的话你可以不用急着赶回来,我放你两天假。”

    林烁说:“好。”

    贺焱脸皮越来越厚:“你看我都给你放两天假了,你是不是得给我点奖励?”

    林烁笑了笑,环住贺焱的脖子亲了上去。

    贺焱把林烁抵在墙上,吻咬他柔软的唇。

    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吻进了房间,齐齐滚到了床上。

    贺焱心里滚烫滚烫的。

    不知怎地,他突然觉得这才叫做爱。

    以前那叫强奸!

    第61章 路遇

    桑榆县,县名源自于“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意思是日落的地方,挺浪漫的一个名字。

    这地方出过几个有名的人物,远的不说,就说近的:章昭严和李重山都是这儿的人,不过李重山算是县里的“城里人”,章昭严则来自一个隶属于桑榆县的小渔村。

    林烁一路上都在抓紧机会向章昭严讨教。

    章昭严觉得自己真是上了贼船,好惹不惹居然惹上了这么个不得了的小鬼。

    等离桑榆县差不多还有半小时路途时,章昭严突然转头往车外看去。

    路上开满了梅花,非常美丽,这梅花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红不是特别红,粉不是特别粉,白也不是特别白,杂着红粉白几种颜色,看上去像一朵朵色泽复杂的云朵。

    地上的雪已经快化光了,只留下这一洼那一洼的水洼在路上。章昭严指了指远处一座山峰,说:“你看那山。我们管那山叫冬山,它顶上一年到头都堆满雪,远远看去白皑皑的,是这一带的一大特色。”

    林烁说:“挺奇妙的。”

    章昭严说:“奇妙的事情多着呢。”

    两个人正说着话,司机突然停了下来。林烁讶异地往前看去,只见有人在前边招手,两三个中年男人站在一辆车旁边。

    很显然,他们遇到了点麻烦。

    林烁惊讶地发现其中一个人他竟然认识。

    居然是李重山!

    林烁看向章昭严。据说章昭严和李重山已经闹翻很多年,两个人不会同时出现在任何场合。

    章昭严对司机小赵说:“看样子应该是轮胎坏了,麻烦小赵你下车去帮帮他们,看他们是需要千斤顶还是需要备胎。”

    小赵说:“好嘞!我这就去。”

    小赵人年轻,打开车门脚步轻快地跑了过去。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李重山正一筹莫展,见了小赵,他有些高兴。

    可往小赵车上一瞥,李重山微微僵住了。

    车上坐着章昭严。

    李重山有些恍惚,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章昭严是什么时候,更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和章昭严说话是什么时候。他以为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场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情节,他的车后轮破了,等来的第一辆车上作者章昭严。

    感觉就像是当初他的电影处女作失利,没有人愿意来演他的第二部电影,而他焦急地等待半天,等来的第一个演员是章昭严。

    那时他心高气傲,明明能有人来已经很不错了,他却还翻来覆去地让章昭严试剧情,觉得这也不太满意那也不太满意。

    章昭严笑着说:“你不满意,我可以改嘛。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

    李重山有些失神。

    明明那些事已经很遥远,他却觉得每一句话都好像还在眼前。而那些理应更加接近的记忆,他却一点都不愿意去回想。

    小赵顺着李重山的视线看去,笑咧了嘴。他还年轻,对李重山和章昭严之间的恩怨体会不深,笑呵呵地说:“那是我老板。老板他让我来问您需不需要帮忙,是需要千斤顶,还是需要备胎?”

    李重山回过神来。

    李重山旁边的司机赶紧说:“千斤顶忘了带,备胎我们有!”

    司机跟着小赵去取千斤顶。

    李重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往章昭严那边挪动。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五米,迈过去不过十步,可他站在车外,章昭严坐在车里,他没想着往前迈,章昭严没想着下车。李重山清俊的脸庞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即使是这种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也是他们这些年来最接近的时刻了。

    林烁看李重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过来,不由转头看向章昭严。

    章昭严正看着自己的手机,目光却没有落在屏幕上。

    林烁想问点什么,又怕贸然开口让章昭严不开心,只好默默坐到一边。

    林烁安静了,章昭严倒是说:“你小子不是很喜欢逮着人来问吗?这正好碰上了,怎么不下车去和那家伙说说话?”

    林烁说:“我……”

    章昭严注视着林烁:“你都知道的吧?”

    林烁心头一跳。

    章昭严说:“你父母的事,你都知道的。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你心里过不了这道坎也是正常的。”他拍拍林烁的肩膀,“但是,人不能被仇恨困住。当你给自己松开那根绳子后,你会发现世界比从前更广阔。”

    林烁沉默地听着。

    章昭严微微地笑了起来:“当然,要是以后厉害了,能顺手报仇还是顺手报仇吧。圣人说得好,以德报怨,何意报德?我们得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他的目光抬了起来,“但,人不能只为仇恨而活,那样未免太煎熬了。”

    林烁说:“谢谢您的开解。”他笑了起来,目光亮亮的,平静又明灿,“我从去年年初开始,就一直在研究李导的电影,觉得获益匪浅。”

    林烁语气平和,章昭严却听得出里面跨过了多少挣扎和痛苦。林烁才二十一岁,换成他的话,他可以做得到吗?

    章昭严觉得自己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碰李重山的电影。

    说来说去,逃不出过去的不是林烁,是他自己。

    章昭严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与平时的豁达全然不同。

    林烁忍不住问:“章哥,你和李导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昭严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他抬起视线往前看,那个人就站在不远处,只要他一下车就能见到。可见到了又能怎么样?他们之间早就比陌生人都不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也没什么,就是他嫌我脏吧。”

    林烁一愣。

    章昭严目光微微飘忽,像是陷入了回忆。他淡淡地说:“心脏,人也脏。”

    林烁怔怔地看着章昭严。

    章昭严翻过自己的手掌,注视着那上面的纹理。他笑了起来:“我从来不做以德报怨这种事,所以报起仇来还蛮疯的。如果你认识那时候的我,你也会想离我远点。”

    林烁感受到章昭严话里的自嘲,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难受。

    章昭严这种心情他也有过。被心里的痛苦压得喘不过气来,所以变得不择手段——不管怎么样都好,一心想着往上走,再往上走。除了永远不想丢掉的东西以外,他已经把能丢的都丢了。

    章昭严以前和李重山真的很要好,大概比他和凌楚、比他和沈有容更亲近。如果沈有容或凌楚嫌恶地对他说“你真脏”——

    林烁没有表露半分同情。他知道章昭严的人并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任何怜悯摆到他身上都是可笑的。他说:“章哥,不下车和李导说说话吗?”

    章昭严一怔。

    他注视着林烁年轻的脸庞。

    林烁说:“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我都不愿意碰李导的电影。可去年看了以后,我觉得它们还真不错,值得学习的东西很多。”他目光明亮,“有些东西也许并不可怕,只是我们迈不过那道坎,所以才不愿意去触碰而已。”

    章昭严想了想,也笑了起来。他说:“你说得对。”他望着林烁,“你陪我一起下车。”

    林烁眼睛跳了跳。

    章昭严哈哈一笑。

    林烁可不会认输露怯。他说:“好啊,我陪你!”

    他又不是没面对过李重山。

    这下轮到章昭严微微停顿。

    他们两个人都把手放到车门上,转头对视一眼,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李重山已经转过身去,心不在焉地看着小赵和司机给车子换上备用轮胎。他们的动作明明很快,李重山却觉得太慢了,每一秒都过得那么慢。

    等李重山意识到章昭严和林烁的走近,两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已经来到眼前。

    李重山素来平静又从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僵硬。

    章昭严客气地寒暄:“没想到这么巧。”

    李重山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是啊。”

    林烁乖乖问好:“李导。”

    李重山看到林烁时心微微抽搐,刚才因为位置的关系,他并没有看到章昭严旁边坐着的人是谁。林烁的出现提醒了他,当初他曾经和什么人同流合污过——即使那不是他的本意,但他确实是在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多讽刺,他和章昭严分道扬镳不久、他义正言辞地指责完章昭严不久,他自己也成为了泥潭里的一员,和圈子里别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章昭严是不是把一切都告诉林烁了?

    李重山知道章昭严的脾气,自从他们闹翻以后,章昭严从来没放弃过任何给他迎头痛击的机会。他很喜欢林烁这个年轻人,对当年的事也非常愧疚。看到林烁和章昭严走在一起,他心脏揪了起来。他不怕章昭严针对他,只怕章昭严走不出过去,拉着别人一起坠入泥污。

    李重山对上章昭严那双眼睛,缓缓开口:“我们两个人聊聊,可以吗?”

    章昭严有些怔神。原以为寒暄两句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李重山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两个聊聊?他们两个可以聊什么呢?聊他当初打了几百个电话,他却没有听他说过半句话?想想那时他也是犯–贱,李重山要和他分道扬镳,那就分道扬镳呗。明知道李重山是那种下定决心就绝对不会再回头的人,他苦苦纠缠有什么用?

    这世上哪有他喜欢上了,别人就一定得回应的道理?

    没有这种道理。

    后来他也想明白了,看开了,只是见面聊天叙旧什么的,始终不在他的意愿之内。

    他不想见李重山,李重山也不想见他。

    老死不相往来是最有可能的结局。

    章昭严愣了一会儿,笑了笑,说:“当然可以。”

    李重山都不怕,他怕个屁!

    章昭严示意林烁等一下和小赵一起开车跟上,自己和李重山沿着公路往前走。他们少年时是同学,只是没多大交集,李重山爱静,他却爱现,像是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

    走得足够远了,章昭严问:“你要聊什么?”

    李重山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你怎么会和林烁在一起?”

    李重山有一双藏不住事的眼睛,心里在想什么都写在里面。

    章昭严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在往上涌。

    他冷冷地看着李重山。

    李重山对上章昭严吃人似的目光,硬着头皮往下说:“我很看好林烁这个年轻人,我不想他——”

    章昭严猛地走上前,一拳擂在李重山肚子上。

    李重山猝不及防地被打了一拳,踉跄两步,差点倒在地上。

    章昭严用力揪住李重山衣领,扬起拳想打在李重山脸上,对上那张脸却又下不了手。他骂道:“李重山,我早他–妈想打你了你知道吗?你以为就你喜欢提携后辈,就你够正直够无私够清高!我知道你他–妈在想什么!你在想我故意带他到你面前报复你是吧?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当初那点屁事我早忘光了!”

    李重山僵立原地。

    章昭严松开手,说:“我准备和他合作!我这是带他去看看我们县适不适合取景!都多少年了,谁他–妈惦记那点事了!谁他–妈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你?”说完他狠狠看了李重山一眼,转身往车子那边走。

    李重山浑身僵硬,怔立原地。

    都多少年了,谁记得那点事?

    第62章 没变

    章昭严和李重山走得挺远,林烁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远远地瞧见章昭严一拳打在李重山身上。

    在他担心他们会有进一步肢体冲突时,章昭严松开了拳头往回走。

    林烁不知道章昭严和李重山之间发生过什么。

    但他觉得刚才那种气氛让人有点儿难过。

    他站在这么远的地方,看着他们无声的冲突。事实上人的情绪表达大部分展现在肢体上,言语只占了人的很小一部分而已。

    章昭严像是被逼到极点的困兽,在对上李重山的一瞬间彻底爆发。

    林烁觉得自己有点罪恶。

    本来章昭严会从从容容地坐在车上,从从容容地和李重山错身而过,两个人谁也不见谁,谁也不招惹谁,而不是见面之后恶言相向、拳脚相加,尽失风度。

    也许章昭严避开李重山这么多年,就是为了避开这样的局面吧?

    林烁安静地看着章昭严坐进车里。

    章昭严对小赵说:“开车吧。”

    小赵回过神来。

    章昭严说:“让你们看笑话了。”他靠着座椅,背脊被汗浸湿,手掌也渗满了汗。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他觉得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战栗,恨不得把李重山揍翻在地,让李重山再也摆不出那种自以为清正刚直的脸!

    就他正直!就他干净!别人都脏!

    他由里到外都脏!

    小赵把车往前开。

    走到李重山和章昭严刚才说话的地方时,林烁看到李重山还站在原地。李重山身形还是那么清瘦,在晚冬的暖阳下显得有些单薄,但他背脊挺直,目光沉凝,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

    林烁和章昭严之间沉默了许久。

    章昭严慢慢平复好心情。他说:“其实我是个挺幸运的人。我入圈之后,认了个大佬当干爹,他年轻时干了不少坏事,老了改信佛,不沾荤腥不破色戒,我人够机灵,做事又圆滑得很,干爹就准备把他的事业交给我打理。你说换了别人有我这么幸运吗?有的人陪了睡当了狗,最后啥都捞不着。”

    林烁听到章昭严的话并不意外。

    娱乐圈很透明,不少人吃个饭逛个街谈个恋爱出个轨都被挖出来大写特写;但娱乐圈又有很多秘密,当一个人在圈里的地位足够高的时候,他是可以左右舆论和掩盖真相的,公众能看到多少,取决于他想让公众看到多少。

    很少有人知道章昭严是怎么红起来的,等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时候,铺天盖地的说法都是他多么多么勤奋多么多么努力,演过多么多的角色唱过多么多的歌有多么多的代表作!

    总而言之,章昭严是个又有天赋又有实力的人!

    世界上真有这么完美、这么幸运的人吗?

    从章昭严出道开始,他就没有拿过烂资源。他接的每一部戏都是好戏,每一个和他搭档的演员都是当红炸子鸡——乃至于他玩票时唱的每一首歌,都是大师级作曲家、词作家量身打造。

    林烁说:“李导就是因为这样而……”他说着说着,慢慢把话咽了回去。

    这事根本不需要靠想象力。李重山一直以正直闻名,拍的很多电影都是讽刺现实,甚至还曾因为内容太尖锐而被封禁。李重山知道章昭严靠着某个大佬上位的话,很难不产生更多的联想——所以章昭严说李重山嫌他脏,心脏人也脏。

    章昭严也没再说话。

    李重山一辈子确实都干干净净,唯一一件让他愧疚的事就是当初没有阻止媒体铺天盖地地挤兑、贬低林意清。但那基本不算他的责任,他只是负责拍电影,不负责宣传,更管束不了媒体怎么说。他既没有推波助澜,也没有落井下石,并且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为林意清的事时刻反省、时刻警惕。

    李重山没错啊,他坚持自己的原则没错。

    章昭严缓缓说:“你说有的事情明明谁都没错,最后怎么就走岔了?”

    林烁愣了愣。他想起过去那么多的阴差阳错,他父母的、贺博远的、贺焱的、他的——是啊,明明谁都没错,最后怎么就成那样了?

    林烁想了一会儿,说:“因为不甘心吧。”他与章昭严对视,“有的人因为失去了所以不甘心,有的人因为得不到所以不甘心;有的人因为摔入谷底所以不甘心,有的人因为爬不到高处所以不甘心——越是不甘心,就越想挣扎、越想挣脱、越想拼命抓住什么。你有你想要的,我有我想要的,偏偏要不到一块,慢慢走岔了是正常的。”

    章昭严没有说话。

    人到中年才来考虑这些事,难免有点儿滑稽。事情确实就是这么简单,谁都有自己的不甘心,谁都有自己想要的,所以走不到一块。他说:“你说你小子才这么点岁数,看事情怎么就跟个老头儿似的。”

    林烁笑呵呵地说:“经过权威鉴定,我的心理年龄八十八了。”

    章昭严说:“哪儿的权威鉴定?”

    林烁说:“微博的!大v发的,有认证,值得信赖。”说着他还掏出手机,戳开微博,点开测试结果给章昭严看,上头果然挂着个大大的八十八岁。

    章昭严:“……”

    刚才那种哀伤的气氛荡然无存。

    章昭严不是放不开的人。他笑着说:“我也来做做测试,手机借我。”

    林烁大方地把手机递给章昭严。

    章昭严在最前面填上了自己的名字,还真认认真真做起题来。过了十分钟,章昭严把测试结果发到林烁微博上。

    所有在刷林烁微博的人都看到一个显眼的配图——

    姓名:章昭严

    心理年龄:8岁

    每个粉丝都忍不住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再看微博内容,粉丝们顿时炸开了。章昭严在上面写:“回家路漫漫,拿林导手机做个测试,结果表明我比林导年轻八十岁!”

    章昭严还相当无耻地开了定位,微博显示他们正位于桑榆县内!

    林烁:“……”

    章昭严说:“预热宣传。”

    林烁可以想象网上会出现多少不靠谱的传言,比如“国际影帝带新晋导演见家长”“新人导演为何能得国际影帝青睐”……

    林烁只能无奈地说:“真是谢谢您呐!”

    章昭严说:“不谢,举手之劳。”

    第30节

    恋耽美

章节目录

总裁总是想演戏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书屋只为原作者春溪笛晓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春溪笛晓并收藏总裁总是想演戏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