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米之炊 作者:约耳

    第4节

    大概是在自己面前的出镜率太高的缘故?这个想法实在是凑合,他自己都笑起来。

    然而打开门,周望正好看见他嘴边残留的笑意。

    “怎么还没睡?”周瞭弯腰换鞋。

    “等你,你去哪儿了?”

    “……朋友叫出去有点儿事。”周瞭记得自家弟弟是个多别扭的,便隐了实情。

    周望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转身往屋里走:“我给你放水洗澡。”

    周瞭喝了点水,进浴室的时候周望正试好水温,洗过晒干的浴巾早不是那条旧旧的又薄又粗糙的毛巾,松软洁白,周望将它挂好。

    凑近了些,周瞭才发现周望身上有残留的酒气,想想散伙饭也难免,便没说什么。

    洗完澡人更累了些,周瞭只想赶快上床睡觉,卧室里熄了灯,他本以为弟弟已经睡了,抬头却发现周望站在阳台上,楼旁的路灯光照了他朦胧的剪影,是拿着烟的姿势。

    周望已经好多年没在他面前抽过烟了,虽然他知道自从那个暑假撞见后,弟弟从未戒过,但是也规矩得不来他面前讨嫌。

    小望刚刚经历了高考,又跟同窗分别,周瞭只好喊了他一声:“早点睡吧,少抽点。”然后准备爬到上铺。

    “哥。”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在夜里听起来尤其得突兀,仿佛压抑着什么,要爆发出来的预警。

    周瞭放下腿:“怎么了?”

    阳台上的男生把烟蒂直接摁在了盆栽边,这举动让周瞭皱起眉,越发觉得怪异。

    但紧接着,他发现了更怪异的地方,小望的手在抖。

    “你怎么了?”他快步走过去,越过了半开的阳台拉门,轻柔的晚风混着烟草味扑到脸上,周望仍旧侧着身,不敢看他似的。

    “哥,哥哥。”弟弟的喉结颤动,竟然吐出艰难的简直让人一瞬间绷紧了的低声呼喊,周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本来应该上前安抚小望,却诡异地往后退了一步。

    周望又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瘾君子一样急切地点火,周瞭终于看不进去,也实在紧张疑惑,一把拍掉了周望的打火机:“你到底怎么了!”

    这举动像是同时将周望拍醒了,他慢慢把手收回来,垂在身侧。

    “哥,这个世界上,我们是最亲密的人,对吧?”

    闷热的夏夜有种空气凝滞的静谧感,虫鸣却聒噪,然而这氛围并不矛盾,它们共同生息。

    “我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我们在同一个子宫里生活过。”

    “事实上,比起爸妈的关系,我们这样的,是更亲密的对吧?”

    “我小时候老在想,我有一个那么好的哥哥,你是我的哥哥这件事,无数次地令我觉得幸运,能够和你生活在一起,能够被你保护也好能够保护你也好,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可是好奇怪啊,为什么,明明已经那么亲密了,明明是骨血一脉的兄弟了,我还是不满足呢。”

    “我到底是有多贪心,就连你做了我的哥哥都还不够。”

    “如果要我跟你在哪条街上莫名其妙地相遇,我也接受不了的,我还是想跟你一起长大,还是想叫你哥哥。”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

    “或者说,你还能不能,再给我多余的……我想要的呢?”

    周望朝他抬起眼,弟弟那双如星辰般的漂亮的眼睛,在这时候突然变得切近而普通。

    它满含欲`望、有种把人逼到墙角的压迫感、却又让人心疼,疼到骨子里。

    周瞭的脑子全乱了,他张了张嘴,失声了好几秒,才说:“小望?”

    “哥,我喜欢你。”周望似乎就等他唤自己的小名。他一字一句,万分认真地告白,并不把这当豁出去的宣告,他在这辈子最该认真的事上犹豫了六年,他所有的心智、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思量,都注入到这几个本该永不出口的字上,每个字都被他在胸膛里反复碾压,在牙间酸涩地咀嚼,吐出时早已失去了“喜欢”这种情感本该有的鲜活和饱满,而是伤痕累累的,压抑后迸裂的。

    他不敢再说话了,他没力气了,他怕再给哥哥一丁点压力或是催促都会让他抛弃自己。

    这间小小的阳台瞬时变得万分寂静,蝉好像都不叫了。

    “小望……小望,你怎么会这样?”

    周望的手指痉挛似的抖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能形容他的心情,那句颤抖的同样饱含痛苦的疑问,让所有的羞耻、愧疚、悔恨和摈弃肉`体一样的痛苦全都沉重地砸向他。

    周瞭觉得自己说错了,但他不知道说什么,他慌忙伸手想要碰一碰弟弟,却被迅速挥开了手。

    周望整个人都在发抖,被蜇了似的抓住自己被碰的胳膊:“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别看我,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我……”他说不出话来,他把一切都搞砸了,他拥有周瞭的十八年的人生、将来会失去周瞭的人生,全被他搞砸了。

    “我会离开家的,我会离开这里的。”

    我会离开你的。

    第14章

    [分别]

    九月份秋老虎还没来,却照旧闷热,x大一派拥攘,四处可见穿着迷彩服的大一新生,全都是刚从军营回来的,个个被晒黑至少三个色号。

    周望挽着衣袖,露出半截晒成小麦色的胳膊,帮着给货车卸行李,他是第一批大巴到校的学生,迎新人员看他一个人戴着耳机慢悠悠晃荡,看上去早就安顿好了,就拉他过来搭把手。

    期间被发了学生会的招新单,他帮过忙就顺手扔了。

    x大的社团丰富,这时候已经陆续摆出来些摊位,据说第二天有社团节,总之场面热闹。

    周望走到吉他社摊位前的时候,兜里的手机震起来,屏幕上显示“哥哥”。

    “喂,小望?”

    “……”

    “小望听得到吗?”

    “嗯,我在,刚刚到学校呢,军训昨天结束的,下周一开课。”

    “哦那就好,学校设施怎么样?你中饭吃了没?食堂呢?”

    “都挺好的,你别操心啦。”

    “对不起啊,哥应该陪你去那边呆两天的。”

    “你来干嘛呀,你那边开学的事比我还多,忙你的。”

    “……那,我挂了?”

    “嗯,拜拜。”

    周望收了线,面无表情地走到吉他社的桌前,对着那两个看了他半天的女生说:“报名表。”

    他压着心里一股顶到喉咙的难受,弯下腰在报名表上填资料,下笔重得把纸张划破。

    周瞭用小心翼翼的声音跟他说话,从那个无法挽回的夏夜之后,自己就好像不再是他的弟弟了,而是头脆弱的怪物,需要被他怜悯又纠结地对待。

    高考后没几天,周瞭就返校了,虽然周望知道哥哥本来就是从工作室请假回来的,毕业在即的大学生确实没多少假期可言,他也是因为了解哥哥的行程,才选择在那天晚上说出来。

    再如何冲动,情绪积压后不可避免地爆发,他也选在了恰当的时候,他不能逼周瞭,他要给他足够的、后退的空间。

    哥哥往后退的话,他也不会再跟过去了。

    周望填了地址遥远的志愿,一个人渡过暑假,临近开学时在空荡荡的家里收拾行李,周瞭却在这时候打开家门,风尘仆仆地赶到,对他说:“我回来送你。”然后走到衣柜边,打开柜门帮他整理秋衣。

    他大概真的会在他乡呆到秋天结束才会回浣城吧,周望看着哥哥折叠薄围巾的手指。

    可是如果哥哥不在这里的话,浣城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

    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周瞭的地方,也根本不能算是故乡。

    周瞭将他送上火车,电影里望着月台上的人影越来越小,最后哭出来的情节竟然是真的。

    那一瞬间周望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的头抵在窗玻璃上,跟随眼泪一起肆无忌惮涌出的委屈,却安静得只有一小块被浸湿的玻璃与他相对。

    为什么不要我了。

    还有零星的乘客在车厢穿梭,空调吹出冷气,播音员说:“祝各位旅途愉快。”

    周望抬起眼睛,眼前的风景被水光隔离得晃晃荡荡,火车已经驶离了他生活了十八年的浣城,灿烂日光下的田野发出不容拒绝的光芒。

    周望很快成为了最惹眼的新生之一,哪怕是呆在男女比例失调的工科院,他也足够受欢迎了,外语系中文系的女生会跑到吉他社的训练室,直截了当地要求:“你教我弹吉他呗。”

    而周望对这些都没什么反应,抱着吉他的冷漠侧脸更加显得吸引人。

    吉他社组建的乐队是群离经叛道的男生,其中还有一直修不够学分没毕业的“∞学长”(∞:无限),虽然周望在他们眼里是个挺不讨喜的闷葫芦,但声音不错,面试的时候看指法也很了得,便被邀请加入。

    他就这么安稳而沉默地开始了大学生活,有时候逃课,每个星期都会到吉他社练几次歌,也开始尝试编曲。

    收到众目睽睽下的告白或者匿名巧克力的时候,他也想过,不如试试好了,去牵女生柔软娇小而非骨节分明的手,去吻看上去就知道和自己梦里完全不同触感的嘴唇,去享受那些腼腆而冲动的爱意,跟周瞭给他的——从长久的共同生活中产生的自然而然的默契,以及因为血脉相连而催化的关怀,跟周瞭给他的完全不同的爱意。

    但是每当想到这里,他的脑子就钝掉了,满心满眼,完完全全的满心满眼,就全是周瞭,再容不下半点侥幸。

    然后寒假来了,周望正纠结着要不要晚几天订票,除夕前一天再回浣城,结果接到了周瞭的电话,哥哥吞吞吐吐地说,这次过年大概回不了家了,实习公司要做春节播出的广告。

    “小望……不然你到我这里来?我工作后带你四处逛逛,就当旅游?”

    “不要了,你忙起来哪有空管我,其实我刚刚因为要回家过年推了兼职,现在可以揽回来了,这样下个学期的生活费就够了。”

    “你别太累,我现在有薪水拿,做完这支广告还有一笔奖金,够你两年年学费了。”

    “嗯,我知道啦,你还是比老妈罗嗦。”周望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夹着快燃尽的烟。此时他站在宿舍的阳台上,夜风有点大,周瞭在那边听到呼呼的风声,便问他是否在室外。

    “快进屋去,小心感冒。”

    “那我挂了。”

    “嗯。”

    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屏幕上翻拍的哥哥和自己高中时候的照片,通话时间是4分28秒,数字哒哒又跳了两格,对面就挂断了,紧跟着屏幕也黑下来。

    宿舍里的室友叫他:“周望你要睡的时候记得关灯。”

    他爽朗地答应了,把手机收进口袋,最后吸了一口烟,火圈燃烧到过滤嘴。那须臾间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把红色的烟头对着另一只手掌的掌心摁了下去。

    灼痛的范围明明只有那么小一片,他却觉得浑身疼,肩膀不由绷紧,额角迅速泌出汗珠。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拿开烟蒂,掌心徒留下一块血红的烙印,血蜿蜒着流下一小股,还不足够滴落在地。

    周望猛然觉得自己傻透了,矫情自残的手法他过去想都不会想,简直让人嗤之以鼻。

    要是让哥哥知道了,要是让哥哥知道的话……

    他不会知道的。

    周望把手放到水龙头下冲了冲,然后回屋找出室友为了躲避宿管藏在床底下的白酒,拧开倒了点儿给伤口消毒,室友问他怎么了,就随意答说,被烟头烫到了。

    贴过创可贴后他关了灯,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对自己说:

    他不会知道的,他不会想知道。

    寒假兼职是到酒馆驻唱,那位“∞学长”在本地摇滚圈还混了蛮久,拍着胸`脯说这个假期吃喝不用愁,薪水也绝对不拖欠。

    乐队里除了另一个吉他手回了家,竟然都留下来了,这里有挺多为了音乐背井离乡的年轻人,大伙儿凑一块,年就准备在live hoe过。

    乐队之间互相往来热场,没多久就熟得跟亲兄弟似的,周望是里头年纪最小的,平时也挺受照顾。大家一起在酒馆厨房煮火锅,驻唱结束有时候还会跑其他场子,每天睡到中午,抽烟喝酒,晚上在台上演得汗流浃背。

    乐队本来并不成型,名字都是胡乱取的,周望来了以后,逐渐成为正式主唱,人气不低。

    连续噪了几天,乐队里的几人都说今晚来点舒缓些的曲子,让周望唱民谣。

    唱民谣当然好,基本不需要多少伴奏,周望拿把吉他坐台上就能对付一个晚上,那群家伙明显是想偷懒。

    他选了几首歌,到舞台中央坐下来,这时候已然夜幕降临,酒馆里渐渐热闹,却并不吵。

    灯光打在他身上,慢慢热起来。

    他解下围巾,叠好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手指自然而然地在那上面停了几秒,摸了摸。

    这是周瞭给他收拾的。

    他开口唱。

    “沉默的你,阳光萧瑟的树林。”

    曲子听上去懒洋洋的,只能闻见几缕有气无力似的黯哑。

    “那些你爱的人,温柔的那么柔软

    无知的我,是落叶落寞又落魄

    曾经幻灭的岁月,穿插沉默的现在

    呼啸而过的青春,沉默不语的你

    即使给我个灿烂明天,让我忏悔的你

    这被禁忌的游戏,早已忘记的岁月

    这被禁忌的游戏,一如既往的岁月

    随风飘荡的我们,黑夜里寻找一点点欢愉

    又一次面对这春色

    失落的不知所以暗自叹息又暗自伤心,游戏已如此陌生

    看往川流的人群,呼喊沉默的现在

    呼啸而过的青春,沉默不语的你

    即使给我个灿烂明天,让我忏悔的你……”

    第15章

    [决堤]

    除夕的前三天,周瞭才终于停了工,全组上下都熬夜了一个多星期,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他跟同事回租住的房子里倒头大睡了一整天,中途只有拿外卖的时候离开过床。

    醒来后周瞭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了,便连忙开始收拾行李,同事起床准备给外卖打电话,疑惑地问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x市,还是不能让我弟弟一个人过年。”

    “诶,你买到票了?”

    “嗯,机票。”

    “什么时候买的?不是前天才确定咱们能完工么?”

    “就前天确定了时间后买的。”

    “你疯啦,这种时候买票,你不白忙活这一个月吗,薪水全搭进去了。”

    “但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周瞭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然后利落地关上拉杆箱,抬起头笑着跟同事说:“我们兄弟俩从没在这种日子分开过。”

    同事愣了愣,也笑起来:“好吧,不过你小子能买到票也是万幸,哎,就我孤家寡人咯。”摇着头去翻外卖单了。

    周瞭心情很好,轻装出行,下午的飞机,晚上八点到了x市,那时候手机里还没有导航,他在机场外面买了路上老婆婆的一份地图,坐公车到周望的学校,才打电话给弟弟。

    结果接电话的人不是周望,背景音很吵,那边的女生大声喊话:“周望在唱歌……你说什么?你是他哥哥?我发酒馆地址给你。”随即挂了电话。

    周瞭白跑了一趟,只有打车照着地址去。

    他有点为想搞出“惊喜”的自己感觉羞赧,来时路上的那种喜悦和微微激动的心情已经散了,他有些后知后觉,迷迷糊糊想着,自己怎么还是来见小望了呢。

    小望对他说了那种话啊。

    他把头抵在车窗上,看玻璃外面的陌生城市,街上的店铺已经歇业不少,明天就是除夕了,哪怕这是座喧嚣的大城市,这时候也只给了张稍显静谧的侧影。

    等周瞭到达酒馆,已经晚上十一点,他拖着拉杆箱进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台上唱歌的周望。

    这次他只是走到吧台边,放下箱子,问酒保要了杯酒,坐下来听弟弟唱歌。

    台下有不少女生挤到前面,在周望的麦克风脚边举金属礼,有的拿手机拍照。周望的垂着眼睛,嘴里的词再如何放`荡不羁,眼神却飘忽,更像该去唱忧郁情歌的模样。

    周瞭瞧得挺有兴致,却耐不住自己刚刚结束了操死人的工作,又旅途劳顿,喝着酒,趴在吧台上竟然有点迷糊。

    酒吧内灯光昏暗,只有台上的追光要亮一些,有个女孩儿三两下跳上去,大冬天的,身上只有件露着腰的黑t恤,长腿也露在短短的皮裤外面,破洞黑丝被皮扣紧紧扯着,她抱住周望的头,在脸颊上啵了一大口,印上红色唇印儿,然后在周望耳边说了什么,又跳下台。

    周瞭在吧台边彻底清醒了,差点打翻手边的酒。

    周望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待那女孩儿跳下台,他才无所谓地轻笑了一下。

    十一点半演出完毕,周望跟乐手们收拾东西到酒吧后头的休息室里抽烟,准备吃点厨房弄的披萨当夜宵,就回出租屋。

    鼓手江秦过来搭住周望的肩膀:“诶,刚刚那妞儿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她要睡我。”周望一边咬披萨,口齿不清地说。

    其他几个人便哄笑起来:“小周你可不能让那娘们老牛吃嫩草,她是个挺有名的果儿,那谁谁,还有那谁谁谁,知道吧,都跟她睡过。”

    “哦。”

    “别只会’哦‘啊,你是要气死江秦啊,他上次泡人家没泡到,倒让你个毛小子抢了。”

    “我没兴趣。”他无所谓地说,引得江秦作势要揍他,大家笑作一团,这个时候贝斯手伍迪的女朋友跑进来,抱着他们几个中途嫌热脱下来的外套。

    “周望刚刚你哥打电话来,好像他到这找你了。”

    她话音刚落,本来笑着的周望手上的披萨啪嗒掉在地上,连忙去翻自己外套兜里的手机:“你他妈怎么不早说!”

    那姑娘被吼得一愣,伍迪有些不爽:“你是台上嗓子没练够啊。”

    “对不起,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

    “小望。”

    周望抬起头,看见哥哥风尘仆仆地站在休息室的门口,肩上搭着跟自己一个颜色的围巾,身后拖着只拉杆箱。他冲自己疲惫又温暖地笑着。

    周望走过去,喊了一声“哥”,就张开手臂抱紧了周瞭。

    吉他手阮圆,也就是“∞学长”,因为跟周望住一屋的原因,不止一次看到那小子拿着手机发呆,屏幕上是两个制服少年,穿了藏青色中山装的周望和白衬衫v领背心的周瞭,长得并不像,所以当他问起,周望回答那是自己哥哥的时候,阮圆还有点儿惊讶。

    今天见到了,阮圆手一挥,说做东,要请大家和周望的哥哥去烧烤摊夜宵。

    周望将哥哥的拉杆箱抢过来,特别高兴地走在前头,另一手抓着周瞭,眼看要小学生似的摇起来。乐手们都挺惊讶,周望从来走的是忧郁风,猛然这么欢脱真让人吃不消。

    烧烤摊上周望一点不客气,完全不顾阮圆越来越僵硬的脸,猛点海鲜和肉食,坐在周瞭边上一个劲儿说:“哥哥你多吃点。”

    周瞭起身敬酒,谢谢大家照顾小望之类的,然后干了杯底。

    大家对周瞭印象都不错,看他这么豪爽,更加猛灌,还拉他划拳,周望在旁边急的,却只敢小声说:“哥哥你少喝点。”

    江秦笑话他,嗲着声音学他讲话:“哥哥你多吃点哥哥你少喝点,哎哟喂周望你个小媳妇儿!”

    周望连忙去瞄周瞭,对方已经喝得微醺,脸颊粉红,笑笑的,似乎并没有介意。

    酒足饭饱后,周望必须得托着周瞭走,几个人拦了车,正要上去的时候,周望突然说:“我带我哥去开个房间好了。”

    “干嘛,我们那里又不是住不下,我去睡沙发把床让你哥。”

    “不用了,阮哥今天谢谢你,你们先回吧。”

    阮圆愣了愣,卧槽周望这小子第一次喊他哥啊,嘴那么甜他怎么反而鸡皮疙瘩?

    还想说什么,身后那几个吃了东西还不会嘴短的就开催了,阮圆只好上了车,最后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看见周望将周瞭往身前又搂紧了些,脸埋到对方肩膀里去。

    周望在附近的宾馆要了标间,洗过一遍浴缸后才去床上,准备给周瞭脱衣服。

    周瞭躺在床上已经睡熟了,脸埋在围巾里,摊手摊脚地仰躺着,露出点儿肚皮。周望觉得心里痒痒的,他放慢动作,膝盖压上床边,朝周瞭爬过去,手按在哥哥的头两边,腿分来,跨在对方的腰侧。

    他仔细地看周瞭的脸,房间里只开了壁灯,灯光暗淡而暧昧。周瞭长而直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他的鼻翼轻轻翕动,眉头舒适地打开,虽然他皱眉的样子会显得更性`感些。

    周望越凑越近,鼻尖将碰未碰地逡巡在周瞭的脸周围,哥哥薄薄的呼吸扑在他的皮肤上,他觉得自己有种想要战栗的冲动。

    “哥?”他试着喊了一声,并且神经紧绷地没有退后,如果周瞭睁开眼睛,就会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周瞭呼吸绵长,睡得很深。

    “哥,你为什么要来?你原谅我了吗?”他对着那张安静的脸轻声问,明知道不会得到答案,他感觉这个时刻十分的好,几乎着迷。

    他把拇指按在周瞭的下巴上,轻轻摩挲,然后用了一点点力,就让周瞭的嘴张开了一丝缝隙。

    黑暗的口腔漏出一小股酒气,带着馥郁暗沉的味道缭绕在周望的鼻尖,倏忽而逝。

    周望的眼睛暗了暗。

    他逼迫自己直起身,去给周瞭脱衣服,过程中不敢碰到对方的身体,把层层叠叠的衣料剥了,也顺便脱了自己的外衣,只穿了最后一件白t恤,抱起周瞭,放到浴缸里。

    热水哗啦啦漫过了周瞭的身体,他才终于有了反应,半睁开眼睛,本能地扒住浴缸边缘想要出来。周望忙伸手架住他,把他抱起坐直了些,大概是找到了舒服的位置,他再度闭上眼睛,然而身体一松懈,人就开始往下滑,周瞭的眉蹙起来,发出不适的哼声。

    周望这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些,索性脱光了也跨进去,坐靠在浴缸边,把周瞭抱在身前,给他抹洗发水。

    其实在脱衣服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挣扎了,浴霸明亮的热光将周瞭的皮肤照得反光,皮肤细微的颤动分毫毕现,他一边给周瞭的头发揉出泡沫,一边将嘴唇附到周瞭的后颈上,轻轻吸’吮。

    接下来便没办法克制哪怕一小段呼吸了,周望很快硬得发痛,孽根直直顶在周瞭的股间,那浑圆饱满的臀肉,被热水泡得越发腻滑,周望仰头呼了口气,手从周瞭腋下穿过,把周瞭紧紧压像自己,然后伸手拨了周瞭的下巴,吻住了哥哥的嘴唇。

    除却那些在周瞭睡着时蜻蜓点水的偷吻,这大概才算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周望把舌头伸进去,缠住对方翻搅,透明的涎液从两人的嘴角滴落,周瞭呼吸困难,鼻子里发出难受的哼声,周望便放开他,在他张嘴呼吸的时候,又凑过去,像攻击迅捷的蛇似的,绕住周瞭的舌尖,将那艳红的软肉含住,温柔地嘬吸。周瞭被逼得张大嘴,他神志不清,也没有接吻经验,只觉得窒息,又有种湿热的酥痒,腿间的性`器竟然也抬了头。

    周望用膝盖顶开了哥哥的双腿,欺进他毫无防备的领域。周望那根竟然长得从周瞭的身后探出来,戳在周瞭的根部,滚烫的触感让周瞭又硬了几分,他的喘息重起来,下一秒被周望捻住了乳尖,指腹轻柔地控制力道,不留下痕迹,让他充血,让他涨痛,平坦的胸口被周望的手包裹抚摸,然后沿着腰线滑下,轻轻握住了他的阴`茎。

    周望开始顶腰,用自己的肉根在周瞭的股沟处抽送,次次戳在周瞭的会阴,他将周瞭摸硬了,便放开手,抽送间不时顶得周瞭的性`器上下颤动,在水里吐出浊白的液体。

    “嗯……嗯啊……”周瞭还醒不过来,呻吟声软绵绵的,周望怕他醒,却又克制不住自己放慢动作,腰绷紧了,用力往哥哥的股间送,那里面是他最渴望的地方,却不能再贪心了。他重新握住了周瞭的性`器,一边挺腰跟周瞭的下‘体摩擦,周瞭先射了出来,在水里,精`液飘散在水面上,却并不显得淫靡,周望甚至觉得可爱。

    他嗯了两声,也射了,打在周瞭的根部,哥哥软绵绵歪着头,似乎被烫到,轻轻“啊”了一声。

    小小的浴室残留着并不明显的情`欲的气味,白色浴帘布满水汽凝结后蜿蜒的水珠,周望感觉不到丝毫温暖,他在高`潮后的空白里,觉得对不起哥哥。

    没有哪个时候,愧疚抓他抓得那么准确狠辣,他把哥哥弄脏了,在哥哥什么都不知道的自认为安全的睡梦中。

    在这间陌生的被不知多少人用过的浴室里。

    他把嘴唇贴在周瞭的肩膀上,呜呜哭了出来。

    第16章

    [崩塌]

    周望把哥哥擦干,包着浴巾抱到床上,对方的眉紧紧皱着,他担心周瞭着凉不舒服,又拿吹风机来给哥哥吹头发,机器的声音吵闹,周瞭闭着眼睛,手无力地抬起来挥了两下,他只好关了吹风机,把空调又拨高两度,用干毛巾给哥哥擦头发。

    半夜周瞭无端呻吟起来,周望一直没合眼,便忙拧亮灯起身看他,哪怕灯光颜色昏黄,也看得出周瞭脸色发白,裹在被子里轻哼,周望被吓到,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儿烫,应该是发烧了。

    他不敢懈怠,想起浴室里的景象又以为是自己闯的祸,就给周瞭穿了衣服,出宾馆直奔医院。

    周瞭第二天中午醒过来了,他觉得很累,浑身都沉甸甸的,无意识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正正对上了趴在床边的弟弟的脸,周望半张脸埋在臂弯里,盹打的并不安稳,眼珠在眼皮底下左右动。

    周瞭头猛地疼起来,他躺平了,环顾四周才发现这是间病房。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他试图回忆,结果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想来跟自己喝了酒有关。

    他躺了好一会儿,直到周望醒过来,抹了把脸发现哥哥醒着,脸色迅速僵硬。

    “你感觉好点儿没?”

    周瞭摇摇头:“我怎么了?”

    “医生说你劳累过度,又喝了酒……”周望心虚地看着周瞭眼底下那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和他的满眼血丝,不消医生,谁都能看出来他有多疲倦,前一晚的自己却只晓得精虫上脑。

    周瞭看弟弟战战兢兢的模样,觉得好笑:“也没必要住院啊,开点药就行了。”说着要坐起身,试了试却发现胳膊没力气,复又躺回去:“诶我再躺会儿,怎么感觉那么累。”

    头也很疼,比通宵做图后的头疼还严重,周瞭大概知道他这种身体状况,酒精没法代谢,确实会引发一些神经痛,好好休息就成,周望却一直守在他床边,那么肩宽腿长的男孩儿,缩在椅子上,这个晚上也不知道怎么捱的。他伸手摸摸弟弟的脑袋:“我再躺会儿就好,你别担心。”

    周望将脑袋凑近他的手掌里,靠在床上:“我签了一天的住院,你睡吧,我去给你买吃的。”他说完,也并不见起身,还是靠在周瞭的枕头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抬眼看周瞭。

    “嗯?”周瞭挺倦,不想多说话,便又摸了摸弟弟的头,算是询问。

    周望不敢看他:“哥你为什么要来?”

    “来跟你过年啊。”

    “不是在电话里说……”

    “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提前收工了,之前又跟你说不回浣城,就干脆来找你。”他说得很快,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似的。

    周望点点头,站起身来,想了想却还是鼓起勇气问:“那你不怪我了?”

    “我从来没怪过你。”周瞭答,他看弟弟高高地站在床前,已经会将窗口照进来的阳光遮去一大半,却还是会露出低眉顺眼的怯懦模样,便有些不忍心。

    他坐起身,拍拍床边,周望摇了摇头,不愿意坐下来,稍微有点儿赌气似的继续笔直站着,只垂着脖子看他。

    “我当初被你吓着了,你不知道你那模样,我是真的有点懵,没问清楚是我的错。后来我去网上查了资料,觉得这事儿也并不是多严重,是啊,我自己的弟弟,还能不比那些在线医生了解?你看上去多好,很健康,是我想多了。”

    周望没有动,只是抬起眼帘看着他。

    “你这小子。”周瞭笑笑,“明明那么受女生欢迎,怎么不去找个女朋友,自己在那胡思乱想呢。我就想着该晾晾你,等你找到女朋友了,不跟我犯蠢了,你自己想起自己说过的蠢话,大概都会恨不得给你老哥我封口费你呢。”

    周望不说话,继续看着他,周瞭在那种直白的避无可避的目光下,并不躲闪,他想过了,事实上想了很久,那是他的弟弟,那是小望,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重要的人,只消记得这个,就不会再有困扰了。

    周望看着哥哥坚定而包容的眼睛,灰心似的笑了笑:“周瞭,你根本不明白。”

    他叫了他的名字。

    周瞭的瞳孔缩了缩。

    “你觉得我还是那种青春期荷尔蒙用不完的毛小子吗?我以为你明白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十八岁了,不,就算在那之前,我对你,都从来不是什么说过会后悔的玩笑,你不知道我忍了多少年,我自己都不知道忍了多少年,我喜欢你,想跟你睡的那种喜欢,事实上我所有的性幻想都是你,我初中的时候就梦见过跟你做,我喜欢男人,我……”

    周望被一巴掌打偏了脸,皮肤火辣辣地痛,他眨了眨眼睛,眼泪就滚出来了。

    周瞭的手在发抖,他简直不敢相信,小望会对他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他想再给周望两脚,但看到弟弟脸上已经迅速肿起来的指印,他又下不了手。

    “你就不该来,你来干嘛呢。”周望偏着头,他嘴里已经破皮,能尝到血腥味,周瞭那么愤怒的一巴掌让他太疼了,那一刻说不清是委屈还是疼极了的反击,他阴冷地继续:“你知道昨晚你喝醉后我对你做了什么吗?我带你开`房了,我们在浴缸里,你射在了我的手里。”

    周瞭睁大了眼睛,几乎睚眦欲裂,脑海深处那些零星模糊的片段伴随着剧烈头痛涌了上来,方才他尚且有力气去揍周望,这个时候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所意识到的事情是关于乱伦、耻辱,和背叛。

    小望怎么能对他做出那种事来,他缓缓对上周望的眼睛,那双漂亮的被许晚晴夸奖“会惹桃花债”的黝黑的眼睛,小望哭了,露出惊慌又后悔的神情,伸手过来握他的肩膀。

    “哥哥,对不起,你打我吧,不是那样的,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周瞭想。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生活才会在许晚晴和周云之都离开以后,还要夺走他唯一的弟弟。

    第17章

    [谎言]

    “喂,你不会就打算穿这个走吧?”江墨站在男生宿舍楼下,她身穿一袭黑色抹胸晚礼服,胸前的细致碎钻和滚边将锁骨衬托地更加玲珑优美,她急急慌慌地跳脚:“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租了这衣服的,就为了跟你参加毕业典礼,你你你……”

    周瞭看她急得脸红,还有些讶然:“呃,不行吗?”

    “你问问人段律师!晚上可是有舞会的,你怎么能穿运动服!”

    周瞭朝江墨身后的段沂源看过去,男人靠在车上,看着他微微笑了笑:“我带你去买套西装吧,毕了业,面试也要用的。”

    周瞭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江墨拽上了车,要不是穿了裙子,恐怕得伸腿踹他。

    这是又一个夏天的毕业季,自从那个并不愉快的春节后,周瞭再也没有去找过弟弟。

    电话偶尔会有,半年了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过去看到合适周望的东西会买下来寄到x大,这半年也攒了棒球帽和一只psp,却一直没有寄出去。

    他其实很了解自家弟弟,那小子如果收到他没有半句捎话的礼物,大概连拆都不会拆。想着哪天能亲自送到周望手上,到时候也许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吧。他现在还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然而临近毕业,不管是论文还是面试都接踵而至,那些偶尔会想起弟弟年幼时候抱着自己的细软胳膊的心酸,也都被繁忙生活压榨干净了。好像是在初中的时候,周望说过,哥哥毕业的时候自己要去看,那时候他对学士服还很新奇憧憬,但真的到了这一天,来参加周瞭毕业典礼的只有江墨和段沂源。

    他从浣城回到学校后还一直跟这两人保持联系,无意中提起的毕业日期竟然被记下了,江墨和段沂源几乎同一天到达,搞得周瞭都怀疑,自己对这日子是不是太不上心了些。

    江墨是个自来熟的性格,立刻跟段沂源熟络起来,给周瞭挑好衣服以后,挽住他的胳膊,对段沂源说:“段律师,看起来怎么样?”

    律师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温柔笑着,“还不错。”眼神却仅仅逡巡在周瞭身上:“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适合这种裁剪。”

    男装店是段沂源带他们来的,江墨叽叽喳喳地挑款式,不住称赞,临到付钱的时候,段沂源还是用那种理所当然的姿态抽卡给收银。

    “诶这个我自己来就好。”周瞭连忙打开钱包。

    “行了,上次的空调钱你已经硬塞给我,这回庆祝你毕业,一套衣服而已,你总要给我机会表示。”

    收银的姑娘大概也看得出该收谁的钱,周瞭格子衬衫牛仔裤的模样,大概根本不知道身上的一套衣服够他半年生活费,便接了段沂源的卡。

    周瞭过意不去,又觉得争抢下去难看,他毕竟年轻,四周晃眼的奢华装潢已经让他觉得有压力,这时候只好补充:“那晚上请沂源哥吃饭好了。”

    江墨把脸凑到他面前,挤眼睛卖萌。

    “当然也包括你啦。”周瞭笑出声,抬手揉了揉女生的头。

    段沂源镜片后的眼角波澜不惊,一毫米都没动过似的。

    下午举办了毕业典礼,周瞭作为毕业生代表,一身瘦削时尚的英式西服,走到台上的时候明显引起了细微骚动,江墨听到有姑娘小声议论:“怎么以前没发现有这么帅的……”

    江墨笑了笑:“现在发现也晚了。”她低声说,然后朝坐在旁边的人歪了歪头:“你倒是不晚,不过不合适。”

    段沂源什么都没说,眼睛只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讲台上的人。

    毕业生代表在内的一系列讲话结束后,放完一支学生制作的纪念短片,随后通知了毕业舞会的时间和地点。

    周瞭所在的学校教学十分新式,学生活跃度也高,票选把毕业晚会生生改成了舞会,简直想要在这当口批量脱光。

    江墨的抹胸礼服简直期待已久,但是段沂源却没搞头了,只好故作潇洒地告别,她站在周瞭身后,笑容甜美地冲男人挥手:“段律师明天找你玩。”段沂源继续不失风度地朝他微笑,这两人比任何搭档都要默契。

    然而当江墨挽着周瞭的手,小鹿乱撞地走到舞会门口的时候,周瞭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舞会绚丽斑斓的灯光近在咫尺,她揪着裙摆,心急地听周瞭对着手机忽高忽低的回应。

    “什么?……怎么回事?你别急慢慢说,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保释金多少?好的我马上来,最晚明早到,麻烦你帮我跟警察打声招呼……嗯,送点东西,他们办公室不让吸烟的话你打包些夜宵过去,麻烦了。”

    “怎么了?”江墨低声问。

    “我弟弟出事了,我现在得赶去x市,抱歉,你先回浣城吧,我们一起去机场,我给你订票。”周瞭说着,用手机拨另一个电话:“我得跟沂源哥也说一声,他开车来的,还方便些。”

    “哦,我跟你一起去。”

    “别闹了,说不准要耽误多久。”

    江墨咬了咬嘴唇,周瞭的电话也通了,她听到段沂源问周瞭出了什么事,周瞭弟弟似乎是进局子了,那边的低沉男声很平和,但是她几乎能想象到段沂源嘴角掀得有多高。

    “周瞭你忘了,我是律师,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走?”

    江墨拿脚搓了搓地上一枚门口花篮上落下来的花瓣,心里想着,哪怕要见面的是那个她从心底里畏惧的周望,这一趟她也必须粘上周瞭了。

    周瞭在凌晨五点到达了x市,段沂源和江墨自然是跟来了。

    他到警局才发现,不止是周望,周望乐队里的另外三个人也给一起关进去了,阮圆和江秦家在本地,家里人刚刚把人保出来,周瞭把自己的所有银行卡都带来了,垫钱将伍迪也保释出来。

    几个人被抓进去的时候还没吃饭,这时候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阮圆和江秦各自回了家,剩下他们一行人,周望除了在看见哥哥的时候抬头看了他很久,之后就一直低着头。

    周瞭叹口气,“先去吃饭吧。”

    这个点天刚亮,也只有早点铺开门,他们找了家空位多的坐下来,周瞭才开始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除了周望的另外三个乐手给人骗了,对方打着经纪公司的旗号,说要签他们的乐队,因为是圈内人介绍的,本以为靠谱,就签了合同,还交了培训费之类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四千多块,那几天周望被学校里的导师叫去当助手,下乡了,回来就见几个兄弟垂头丧气的,知道原委后,就冷冷地说:“堵他。”

    几个血气方刚的男生,签了合同被骗了,钱估计是拿不回来的,但是咽不下这口气,便开始盯梢,将对方的路线和地形研究清楚,找了没有摄像头也没有行人的死角,把人套麻袋里狠揍了一顿。

    “本来那杂种就是个心虚的,就算知道是我们干的,他没证据,又给揍得胆都没了,追究不起来的,就怪我……我他妈火大了,脚下没留神,在他脑袋上踢了两脚,好像挺严重,听说昏迷了两天还留下了后遗症,这才报警抓我们的。”伍迪是个直率的人,眼睛红红的,他抬起头看着周瞭说:“哥,你别怪周望,这事儿原先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他就是仗义,被我们连累的。”

    周瞭看向自己的弟弟,男孩儿坐在那,从头至尾一声不吭,只低垂着眼睛,筷子也没动几下。

    周望虽然从来不是乖牌,但也未曾惹出过祸事来,周瞭这时候心急,想不起来也不会去责怪他。

    但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周望12岁那年,亲手把他们的大伯送到了拘留所。

    而现在,犯了伤害罪的还没到19岁的周望就坐在他对面,脸上并没有多上惊慌的神情。

    “小望,你也说说情况吧。”

    周望抬起眼来看看他,又垂下去。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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