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请走开 作者:九九和

    第10节

    “哎~”舒颜转着小伞跟在姚书晗屁股后面,姚书晗下两步阶梯,看她,“你说你学生看你还用这种花的伞,会不会笑话你?”

    舒颜摸着下巴想了想,“不会,他们会觉得我有颗童心。”

    姚书晗心说,是,你有童心,别人说你坏,你总有理由说成好。

    两人在一楼道别,姚书晗上到二楼,九班教室里走出一个人,叫住她,“小姚,正好,你现在有空没?”

    姚书晗转头看到物理组的彭老头,很有学问的一个老人,可惜得了痔疮,坐的椅子都是中间镂空的那种……

    姚书晗连忙道,“有,我第三节的课,彭老师有事?”

    彭老头点点头,“你等我一下,”倒回教室从多媒体主机上取下优盘,“你帮我把这个送给对面小米一下。”

    姚书晗接过优盘,“好的。”

    彭老头笑着说声谢谢,然后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厕所。

    姚书晗在原地愣了两秒,旋即反应过来彭老头估计是又要在厕所和痔疮进行殊死搏斗了。她从空中楼廊走去南教学楼,整栋楼都很安静,学生们齐刷刷埋头写着卷子,姚书晗走过一扇扇窗户,看着努力的莘莘学子露出欣慰的笑容。

    高三学生就是不一样啊……

    姚书晗刚走进办公室,就响起一片掌声。

    “看看谁来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站起来向姚书晗打招呼,“姚大才女!稀客,稀客啊。”

    是高三物理组的小王。

    姚书晗摆摆手,“王老师你又开我玩笑了,”她在办公室里扫了一眼,没看见米国强,问,“米老师呢?”

    小王想了下,说,“老米啊,刚才被梁主任叫去一班了,你去一班看看。”

    政教处的梁主任?

    米国强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他去一班是应该的,可是关梁主任什么事?

    姚书晗说,“行,那我去一班找他。”

    小王叫她,“姚才女,好不容易来了,你不多留一会?陪我们聊聊天呗~”

    姚书晗一回头就看见一群大老爷们对着她呲牙咧嘴地笑着,一个个歪瓜裂枣,横杠t恤扎在西装裤里,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微微一笑道,“那什么,我找了米老师还要回去上课,有机会下次聊。”立马闪人,要多快有多快。

    一班在一楼的最边上,姚书晗走到头,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楼都是火箭班级别的快班,全是种子学生,学习用功,安静的要命,大早上发出这样嘈杂的声音实在有些奇怪。

    姚书晗压着心底隐隐的疑惑,走到一班门口,正巧碰着一个高个子男生被梁主任轻推着走出门,接着米国强也走出来,皱着眉,最后,走出来一个清瘦白净的男孩。

    最后走出的那个男孩发现了姚书晗,抬眼看了她一眼,眉心透着丝愁苦,张张口,想要说什么,看向前面的梁主任,又出下头,默然不语。

    那是……吴均泽?

    姚书晗对吴均泽有些印象,前年校文学社招新时,就是这个清秀男孩一篇现代诗摘得了新生杯的桂冠,两年里为文学社做了不少贡献。当时姚书晗是吴均泽的指导老师,还带着他获得了全国青少年冰心文学大赛的金奖。

    姚书晗过去,“梁主任,米老师。”

    梁主任一脸严肃,看到姚书晗后稍微放松些脸色,“哦,小姚啊。怎么,有事?”

    姚书晗微微一笑,把优盘递给米国强,“彭老师让我带给你的,他……有点不舒服。”

    米国强微微一怔,想起彭老头的身体状况立马就明白了,“好的。谢谢你。”

    “嗯……”姚书晗试探地问,“这两个学生……怎么了?”

    高个子男生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是说不出的疲惫,目光在吴均泽身上扫了两下,又迅速转开,使劲眨了两下眼。

    梁主任扯了一下他袖子,斥道,“站好!看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梁主任吼的是那个高个子,姚书晗却看见吴均泽动了动脚,头低垂得更低了。

    米国强啧一声,皱皱眉,欲言又止,叹口气,也不点明了说,只说,“高三了,孩子学习压力大,思想出了点问题。”

    梁主任叫姚书晗,“小姚,早上没课?”

    姚书晗一惊,“啊?有。”

    梁主任推着高个男生往前走,回道,“那赶紧回去吧。”

    很明显的逐客令。

    米国强摇着头带着吴均泽跟在梁主任后面,走过姚书晗身边,拍拍她的肩,“文科班也有文科班的好,女孩子还是让人省心些,哎……”

    姚书晗转过身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视线落在吴均泽身上。以前她从来没有仔细关注个那个孩子,现在一看,才发现原来跟着自己学了两年写作的小男孩是那么瘦弱。

    身后隐约传来压低的讲话声,姚书晗想起一班没老师管,走过去敲敲门,“上自习吧,大家都是好学生,别耽误时间。”

    “诶,您是不是姚书晗老师呀?”忽然,班里有人问了一句。

    又有人接道,“真的啊,是姚老师吧?”

    “真的好漂亮哦,难怪那么多同学说想降级转去高二13班呢……”

    姚书晗……

    “好好看书。”姚书晗最害怕学生八卦这些事情,赶紧走人。

    姚书晗特意绕了个远路去行政楼,想去政教处看看,可是到了楼下,望着上边又不敢上去。

    人家教导主任教育孩子,她一个小小的语文老师有什么资格过问?

    她想起米国强说的“思想出了点问题”,什么叫思想出问题?

    高个子男生疲惫的眼神,吴均泽苍白的面容,那场景让姚书晗觉得似曾相识,心底生起淡淡的悲哀。

    不对,肯定出了什么事。

    下了课,姚书晗又到南教一楼去了,中午学生都去吃饭了,姚书晗叫住一班一个倒垃圾的女生,问她,“同学,我想问你点事。”

    长发女生愣了一下,点头。

    姚书晗拉着她在教室末排坐下,“来,坐。今天早上,你们老师带走了两个男同学是吗?”

    女生说,“哦,您说高天鸿和吴均泽啊,是啊,早自习就走了,一直没回来呢。”

    姚书晗沉沉眸子,“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被带走吗?”

    女生想了想,说,“那我怎么知道,不过……底下有人传他俩关系太好了,被人告发说不正常,还要请家长。”

    姚书晗一怔,眼皮有点重。

    看来是了。

    女生很是不解,说,“高天鸿学习可好了,每次都是年级前三,市里面也是前十,吴均泽成绩也不差,两个学霸怎么可能做坏事,我看就是有些人见不得他们好,背地里使坏。”

    姚书晗轻轻一笑,从包里拿了一包lipo给她,“谢谢你啊同学,别告诉别人我问过你这些问题哦。”

    女生把饼干装进口袋里,笑着说,“我知道啦。您是姚老师吧,我一进英才就听说您大名了,您真的好漂亮啊。”

    呃……

    姚书晗扯扯嘴角,“同学,你也很漂亮。”

    ☆、第32章 开除

    接下来一下午姚书晗心里都不踏实,右眼皮突突跳。

    不关她的事,没什么好担心的,可她总觉得有块石头压在她心里,沉闷闷的,可又使不上力,就那么被压着,压抑得很。

    她想再去高三一班看看,或者直接去问米国强到底发生么什么,但她实在找不到自己这般过于担心的立场,转来转去想不出好办法,干脆先就把事放着,纸包不住火,要是学校想给吴均泽他们处分,不可能不在大会上报出来。

    高三同学思想出问题,还是出在精英班的尖子生,学校当然要给处分,只是没想到处分这么重。

    第二周周一的朝会上,梁主任在工作总结后点名批评了高三一班的高天鸿和吴均泽,高天鸿记大过,留校察看,吴均泽,勒令开出……

    而给两人处分的理由,依然还是那四个字:思想问题。

    有脑子的人想想都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处分都是要记入档案的,要给处分,就必须列出明确的理由。但是学校官方不愿意给出准确的解释,这只能说明给处分的原因不能摆到台面上讲,说白了就是“见不得人”。

    高天鸿家里是有点门路的,找了关系才把这事摆平,可英才说什么也是省重点,还是要靠实力说话,高家再厉害也只能给儿子求一个“留校察看”。可怜的是吴均泽,父母都是普通工薪劳动者,把儿子培养这么大着实不易,这些年来儿子也争气,从没让家人担心,可是却偏偏在这高考前的节骨眼上惹出这么件大事来,把吴家两口子极坏了。

    吴爸爸接到英才勒令退学的通知书后,把吴均泽叫道跟前,梗着脖子问他是怎么回事,吴均泽垂着头不说话,吴爸爸又问他一句,他还是不说。吴父最讨厌男孩子扭捏作态,吴均泽低头不语的反应把吴父惹火了,拿起扫帚就抽他。

    吴均泽默默承受着父亲的怒火和抽打的疼痛,胸口是很闷的,先前脑子里本来想的东西还很多,可现在感受着身上传来的一下下的痛感,他的脑子反而空了。

    却也不是完全的一片空白,他在心里默念:男儿有泪不轻弹。

    吴爸爸怎么都想不通,儿子一向懂事,成绩也好,怎么会无缘无故就被开除呢?百思不得其解的吴爸爸忍不住去找了米国强,一定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再送点礼求个情什么的让儿子再回去读书。

    米国强听了吴父的来意,摇摇头,把一盒五粮液推回去,“吴先生,均泽是个好孩子。可是,再听话也不该搞同性恋。你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吗?哎,精神有问题还好,可以治,但祸害人家,那就是犯罪。”

    吴爸爸的笑僵硬在脸上,只觉一道晴天霹雳,头顶响起闷雷。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米老师,您说什么?呵,呵,您一定是跟我开玩笑吧?”

    米国强也是无奈,有哪个老师愿意班上少一个尖子生呢?

    如果可以,米国强也不愿在乎自己的学生是不是同性恋,只要勤奋学习,考上重点大学他还能多拿奖金,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乐意看着吴均泽被开除呢?

    米国强摆摆手,叹道,“学校开的处分,吴先生你要想知道更详细的情况就去政教处问梁主任吧。”

    吴爸爸忽然觉得头有点晕,脑袋特别重,走两步就开始摇晃。

    到了政教处,梁主任的言辞更加不留情面,吴爸爸知道,这下他的儿子彻底没救了。

    他把手里的五粮液摔在地上,“这个兔崽子,看我回去不宰了他!”

    繁华的大街旁时不时连着斜坡,姚书晗按照学生通讯录上的地址沿着一条斜坡走上去,找到一个小区入口,走进去。

    嗯?

    她在一栋单元楼下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慢慢走过去。

    姚书晗轻轻拍拍男孩的肩,“均泽?”

    吴均泽肩头抖了抖,缓缓转过身,眼里亮起一点光,瞬间又黯淡下去,“姚老师。”

    姚书晗笑了笑,学他的样子蹲下,“不回家?”

    吴均泽也笑了笑,低下头没回答。

    姚书晗吐出一口气,“被赶出来了?”

    吴均泽微微一怔,看着脚尖,点点头。

    姚书晗摸了摸他的头发,“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吴均泽抽一下鼻子,用手揉揉,“没事。暂时回不去。”

    姚书晗说,“所以你就在下边一个人蹲这么久,思考人生?”

    吴均泽笑了一下。

    姚书晗说,“想了有一会儿了吧,想好怎么办了吗?”

    吴均泽摇头。

    姚书晗问,“身上有钱吗?”

    吴均泽苦笑,“十五块。”

    姚书晗说,“开放都不够啊。”又看他,“身份证在身上吗?”

    吴均泽说,“姚老师,我是净身出户的。”

    姚书晗慢慢站起身,弯腰扶吴均泽,“慢慢起来,别起猛了。”

    吴均泽扶着姚书晗胳膊一点点站起身,腿有点麻,尽管起得很慢了,可站好时还是有点晕,晃了晃要摔倒,姚书晗连忙扶好他,“小心。”

    “谢谢老师。”

    姚书晗说,“不客气。有什么想吃的吗,老师请客。”

    吴均泽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姚书晗,眼眶红了一圈,说话时声音在颤抖,“姚老师,真的,谢谢您!”

    吴均泽说想吃斜坡下街角拐口的味千拉面,姚书晗翻翻菜单,点了一碗叉烧,泯一口汤,“热腾腾的真好。”

    吴均泽看着碗里冒着白气的汤,出了神。

    姚书晗叫他,“怎么不吃?”

    吴均泽抹一把眼睛,把头埋进碗里,似是自言自语,“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吃了吧。”

    姚书晗沉默了。

    吃碗面,两人走在大街上。

    路过一个斜坡口,姚书晗在路面小摊买了两串糖葫芦,给了吴均泽一串。

    姚书晗说,“我在市里有套房子,你先住着。”

    反正那个家空着也是空着,姚书晗以前就不怎么回家,现在舒颜住在教师公寓,每天只要没课就黏在她屁股后面甩都甩不掉,更别说夜宿在外了。

    要是姚书晗说回家住,以舒颜现在脸皮的厚度来看,她绝对不会客气地说“你回去吧”,肯定会黏上去闹着要跟她一块回家,顺便见见准岳父岳母什么的……

    问题是,她哪儿有什么准岳父岳母可以见?

    那两个人,早就弃女而去了,而把姚书晗害得“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正是她舒颜!

    吴均泽有些为难,他不想麻烦别人,可现在他的确是走投无路了。

    姚书晗把钥匙找出来放到他手里,“你还是个孩子,不住在我那里,你怎么办?”她看了沉默不语的吴均泽一眼,语气尽量放得柔软,“发生这种事,你没有错,你也别怨父母,谁不希望自己孩子好好的呢?只是事发突然,他们一下接受不了,你要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时间。”

    吴均泽垂下眼帘,有些自嘲地笑了。是啊,谁能一下接受这种事呢?

    就是他自己,一开始也接受不了。

    可接受不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停想一个人的心情,是说断就可以断的吗?无法控制的快乐,还有无法控制的悲伤,不受自我控制的情绪,身体里奔涌的思念和狂躁就像洪水猛兽一样,谁愿意豢养一只野兽在体内呢?

    “姚老师,”吴均泽仰起头,怔怔看着姚书晗,眼圈鼻子都是通红的,“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看着吴均泽狼牙山五壮士似的英勇就义的表情,姚书晗笑了,上前抱了抱他,“均泽,记住老师的话,凡是经历过相同苦难的人,都不愿看见再有人承受当年的痛楚。”

    吴均泽是个聪明的孩子,听姚书晗这么一说,在联想这么些年姚书晗一直单身的传闻,立马猜出其中玄机。

    他也不说什么,只跟着姚书晗去了她在市里家。

    房子有几个月没人住了,姚书晗就只有去年国庆的时候回家过一次,屋里又积了一层灰。

    吴均泽自觉地拿了扫帚扫地,姚书晗叫他先泼点水,别让灰尘扬得到处都是,吴均泽照着做了,说,“姚老师您真讲究。”

    姚书晗给吴均泽重新铺了床铺,“不是我讲究,那就是个习惯。”

    等打扫得差不多了,姚书晗叫吴均泽在客厅坐下,说除了她房间里的东西别乱动,其他随便吴均泽用。

    吴均泽奇怪姚书晗的父母怎么没在,但想了想还是没问。

    姚书晗说,“你的书还在学校?”

    吴均泽点头,“嗯,直接被扫地出门,什么都还没收拾。”

    姚书晗说,“那你别回学校了,我给你把东西拿回来。在这好好学,不懂的先放着,等我找朋友来给你补。”

    吴均泽脑子没转过弯,“姚老师?”

    姚书晗笑着戳他脑门,“别担心高考,我给你开绿色通道报名,你只管学,考个好成绩回报我吧。”

    一阵热意上涌,吴均泽没忍住,眼角滑下两滴泪来,“姚老师,我真的,没办法……没办法……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姚书晗看着他哭,心里也不好受,抽一张面纸给他,“没事,你别想太多,路还长着呢。”

    “嗯……”

    姚书晗顺顺他的背,“说说你和高天鸿的事儿吧,怎么就捅到梁主任那儿去了?”

    姚书晗放在吴均泽背上的手很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吴均泽低低头,“没什么,就是想他。”

    姚书晗说,“我记得在文学社的时候你就爱写诗,有一句‘不知在水另一边的你是否能看见’,写的是高天鸿吧?”

    吴均泽没否认,“嗯。”

    姚书晗摇摇头,叹道,“人就怕想得深,可惜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越是想得深的人,越容易相互吸引,越容易出问题。幸运的话,两个人都有问题,有问题就有问题吧,一块神经病去。悲剧的就是一个人觉得另一个有病。

    她看向吴均泽,“你觉得是你有问题,还是你们有问题?”

    吴均泽陷入沉思,这时,姚书晗的手机很不和谐地响了。

    “皮卡丘~”

    吴均泽一怔,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姚书晗摸出手机的手上……

    顿时,气氛从沉重变成了尴尬。

    ☆、第33章 收留

    见姚书晗半天没动静,吴均泽弱弱地提醒道,“姚老师,您手机……”

    “啊,哦……我知道。”姚书晗按下接听键,走到阳台上,“你干嘛?”

    吴均泽低头看看脚尖,暂时不知道做什么,就坐在沙发上等姚书晗打完电话再做安排,再说他现在也没心情做什么。

    放在裤子包里的手机就一直没动过。

    他还一直在期待着什么吗?他自嘲笑道。亏他在被父亲追打的时候还拼死拔了充电器逃出来,怕的就是手机没电接不到那个人的信息……

    是一个人有问题,还是两个人有问题,这将决定一段关系是否能有继续的可能。

    吴均泽不知道是他一个人思想有问题,还是他和高天鸿两个人脑子都有病。

    阳台上传来姚书晗压不住怒气的叫声:“你是口香糖吗,甩都甩不掉!你过来干什么,我马上就回去了。什么?男人?你思想能别那么龌龊吗,为什么我每次出门你总要把我和男人联系在一起?”

    吴均泽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走过去看她,“姚老师,出什么事了吗?”

    姚书晗对他歉意一笑,“没事,”又继续打电话,“是男的,我学生!学生也不行?舒颜,你还讲不讲理了,我现在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说完,姚书晗啪的挂了电话,叫吴均泽进屋,关上推拉门,“我先给你五百块钱,小区里就有便利店,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先买着。”

    精英班大多数同学都住校,要吴均泽去找朋友留宿或者借东西什么的也不太现实,还是叫他自己先买着点用。

    最重要的还是学习,得快些把学习资料给他找一份送来。

    姚书晗看了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对吴均泽说,“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吴均泽摇摇头,“没有了,有事我再联系您。”

    姚书晗点头,“嗯。钥匙收好了吧?”

    吴均泽又翻了翻衣兜,“嗯,收好了。”

    “行。”姚书晗穿好鞋出门,侧身看他,“均泽。考试是一定要考的,本二都没关系,关键是你要走出去。”

    只要走出去,就能拉出距离,有了距离,就有回头观望的机会。等到那个时候再回顾以往,才能发现一些曾经自己所不能发现的东西。

    过不了的从来就不是日子,只有自己。

    吴均泽愣了愣,点头,目送姚书晗远离。

    姚书晗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揪着舒颜耳朵训话:“你翅膀硬了是吧,胆儿越来越肥了,屁股欠抽是不是!”

    舒颜斜着脑袋拍打姚书晗的手,“是你自己夜不归宿,晚饭也不回来吃,半夜和男学生厮混,你不守师德!还不守妇道!”

    “……”姚书晗看着她眼睛,“你说我不守妇道?我什么时候嫁人了?”

    舒颜咂咂嘴,毫不在意,“迟早的事,不过你要是想提前确定关系我也是不介意的,就是你得给我点时间跟家里——啊!!!”

    姚书晗猛地用膝盖顶在舒颜后腰上,把她掀倒在地,跨坐在她背上,“你好意思说我思想龌龊,你说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除了加减乘除还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词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乱用,你有点脸吧你舒颜!”

    舒颜脸朝下,姚书晗看不见她笑了两下,只听她哀嚎两声,却说,“要脸皮是追不到女朋友的。”

    姚书晗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微微一怔,就是这半分钟走神的时间,给了舒颜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机会。

    舒颜拱了拱屁股把姚书晗从身上摔下去,翻身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伸手把姚书晗捞进怀里,“你看,我就是关心你,想一直看着你,你晚上不会来我担心啊。你别闹脾气,不然我心里不好受。”

    姚书晗看了舒颜一眼,揉揉她的脸,“对不起。”

    舒颜按着姚书晗贴在脸上的手,轻轻摇头,“没关系。”

    舒颜扶着姚书晗站起来,给她倒水,“你那个学生怎么回事,还住到你家去了。”转身把水杯给她,“我都没去过你家。”

    姚书晗说,“我家有什么好去的。”

    她坐到落地窗边的大香蕉摇摇椅上,贵妃似的伸出胳膊,“过来,给我抱抱。”

    舒颜微微屈膝,“嗻,娘娘。”然后屁颠屁颠跑过去窝进姚书晗怀里,蹭了蹭,仰起头问,“你还没说你那学生咋回事?”

    说起吴均泽,姚书晗刚压下去点的愁绪又涌了上来。

    姚书晗拉开点窗帘向外看,其实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窗户对着学校里,除了几盏路灯就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轻轻叹口气,“他被赶出家门了。”

    “啊?”

    姚书晗以为舒颜没听清,又说,“高三一班的一个男生,被学校开除了,他家人知道了就把他赶出家了。”

    舒颜想起朝会上的通告,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她是教高一的,就没怎么上心。

    舒颜对男生怎么被开除没多大兴趣,倒是很想知道为什么姚书晗会对一个男生这么关心,问她,“为什么?”

    姚书晗还在想要不要告诉舒颜真相,看着舒颜乖巧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舒颜笑着凑上去吻了一下姚书晗的鼻子,姚书晗立马红了脸,转过头去,还是决定把真实原因告诉她,“那个男生叫吴均泽,和班上同学搞基被发现了,勒令开出。”

    “我操,”舒颜跳起来,“搞基就被开除,现在学校怎么这样啊?”

    姚书晗倒是比舒颜看得开,笑道,“你以为呢?所以我很感激你啊,那个时候拒绝了我,不然我也会被开除吧。”

    姚书晗是没被开除,可她被送去了另一个地方:精神疾病中心,电击,然后催吐。

    也没什么,一个月,30天,过着过着就过完了。

    还不及等舒颜的时间的百分之一呢。

    舒颜摆手,“不是,这不一样。”她捏了捏鼻梁,坐到一边,“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姚书晗点点头,也坐起身来,十指交叉,“所以我给你三年的时间,想好了再决定也不迟。”

    过了会,姚书晗又加一句,“要是三年不够,我不在乎再长一点,没关系的。”

    舒颜皱眉。

    她觉得姚书晗这话听着特别不舒服。

    什么在不在乎,又怎么能没关系?

    难道她就一点不心急,一点不害怕吗?

    舒颜抬头看她,“姚书晗,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舒颜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你以为她早已洞悉一切的时候,其实她什么都不懂。可当你因为她的无知和天真绝望时,她却忽然又清醒得可怕。

    她认真的时候,看人从来不会避开人的眼睛,目光就是那么直接,看进对方的眼球里。

    而姚书晗最不擅长的就是对付舒颜直视的目光。

    说得矫情一点,姚书晗觉得舒颜这种眼光像长了手,能把她身上的伪装一件件扒掉,剩下光光的裸体,完全暴露在阳光下,毫无隐私可言。

    姚书晗忍不住往卧室走,说,“没有。”

    舒颜蹲在地上,无力地叹口气,“书晗,你还是不知道,你每次敷衍人的时候嘴唇会绷起来,手还会不自觉攥衣服。”

    姚书晗松开紧紧攥着毛衣的手,手心全是汗。

    舒颜说,“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但我希望你对我有一点信心,你要相信人是会进化的,我也是会进化的,为了你。”

    时钟正好走到零点,舒颜的手机闹钟响了。

    舒颜走到茶几边按掉闹钟,转头对姚书晗说,“每天提醒我暑假要带你回老家赶鸭子的铃。”

    姚书晗愣了愣,算了一下,说,“还有三个月吧。”

    舒颜走到她面前,闭上眼,“晚安吻。”

    姚书晗微微一笑,踮脚在她唇上碰了一下,迅速关上门。

    舒颜却是努力在脑海里搜索起兰兮偶然间在她面前提起过的一个词,好像叫做……厌恶治疗?

    吴均泽在睡梦里被吵闹的铃声闹醒了,本来他是睡不着的,结果在天快亮的时候累得睡着了。

    吴均泽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的眼,看到来电显示脑子猛地清醒了,接听电话,“天鸿?”

    高天鸿喘着气,声音很急,“阿泽,你在哪儿?”

    听见高天鸿的声音,吴均泽鼻胸腔里弥漫起酸涩,说话带着鼻音,“姚书晗老师借我房子住,现在我在她家。”

    高天鸿高悬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忙说,“你把地址给我,我来找你,等我。”

    吴均泽心中狂喜,但仍不忘保持冷静,说,“天鸿,你别做傻事,你家好不容易才——”

    “你闭嘴!我问你在哪儿!”高天鸿扯着嗓子吼了一声,“你要老子这三年养活的心都死掉吗!”

    吴均泽捂住嘴,“天鸿,我们不能这样,真的。姚老师会帮我报名高考的,你留在学校好好学习,有什么事等考完再说好吗?”

    高天鸿说,“我要见你,现在,马上,立刻。有什么要说的,我们见面,面谈!”

    “天鸿……”

    高天鸿嗓子有点哑,“我t都被打成这样了,你总不能让我拖着一身棍子印流浪街头吧?”

    听到这,吴均泽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拿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只好用另一只手按上去,两只手都在抖,根本握不紧,“我在恒文街的景祥花园。”

    高天鸿松了口气,笑道,“我马上来。阿泽,等我。”

    ☆、第34章 私奔

    高天鸿走到景祥花园大门口的时候,吴均泽正垂着脑袋蹲在白色喷泉旁边,外套的一角一边夹在肚子和腰间,一边掉在外边,左脚的散着鞋带。

    高天鸿走过去蹲下,给他系好鞋带,吴均泽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破裂的嘴角,高天鸿仰着脸握住他的手,摸一把他的头发,“吓着没?”

    吴均泽摇摇头,抱住他。

    高天鸿两手握着拳头,一下一下轻拍吴均泽的背,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打在脖子上,心里稍微好受些。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吴均泽抬眼看了看,天还没亮透,景祥花园在的地方不是什么繁华的街道,人不多,他抱着他说,“你快回去。”

    街对面的环卫大妈抡着树枝编的大扫帚扫着地面,发出不停的唰唰声,显得寂静的早晨更加清冷。

    要劝说学校撤回退学命令,得花多大的功夫啊,能留下学习就已经很幸运了。在政教处的时候吴均泽就已经说清楚了,他把全部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说他从小性向就不正常,故意勾引高天鸿,一切都和高天鸿没有关系,高天鸿只是个受害者。

    只要高天鸿顺着他的话说,和家里解释清楚,认个错,就算高家再生气,那毕竟也是他们的孩子,事情都已经如此了还能怎样呢?等时间长了,家长气消了,也就罢了。何况高天鸿还是个成绩优异的孩子。好孩子被原谅的机会本来就比一般孩子大。

    高天鸿拉着吴均泽走到报亭和墙夹成的角落里,帮他整理衣领,“你看你,晚上都没睡好。”

    “你不也是吗?”吴均泽笑,摸了一下他的黑眼圈。

    高天鸿深深看他一眼,说,“家里不要你了?”

    吴均泽叹口气,“大概吧。”

    爸爸是用电焊剩下的铁棍子把他赶出去的,他永远忘不掉父亲瞪着布满血丝的眼,梗着脖子对他吼:“生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皮、没有尊严的杂种,是我老吴家坟上触了霉头!你走,走了我吴家就没你这个人!别再回来了!”

    “没事。”高天鸿抚摸他的脸,“我要你。”

    吴均泽深吸一口,“高天鸿,你看你总是对我这么好,我却总是害你。”

    “说什么傻话,”高天鸿抱住他的脸,“你什么时候害过我,就是害我,也是我该受的。”

    小区门口有两家餐店,一家卖粥,一家卖面。

    高天鸿怕吴均泽没什么胃口,给他买了一碗黑米粥,两个牛肉包子。

    两人面对面坐着,吴均泽有一勺没一勺地往嘴里送粥,抬头看见高天鸿正怔怔看着他,一动不动。

    吴均泽笑着舀了一勺子喂给高天鸿,“你怎么不吃?”

    他注意到了后面一桌的人看他们的奇怪眼神,也不避讳,只管看着高天鸿。

    高天鸿咽下粥,笑道,“我看你吃。”

    吴均泽不回话,自己每吃一勺,就给高天鸿喂一勺。

    吃完饭,吴均泽和高天鸿在景祥花园的公园里散步,高天鸿问,“你怎么会住在姚书晗老师这里?”

    “这个啊,说来也是一种缘分。”吴均泽垂下眼,细细和高天鸿说了姚书晗在他家楼下找到他,借房子给他住,答应帮他参加高考的事。

    当然,还有姚书晗也是……

    高天鸿听了也是一怔,他本以为老师都是像梁主任那样的刻毒或者像米老师那样默然,没想到还有和姚书晗一样善良大度的老师,而且,这位老师还是他们的同类,一个过来人。

    “所以,你就打算现住在这里,然后参加高考?”高天鸿从树上揪下一片叶子,撕成碎屑扔在地上,“你想依靠她?”

    吴均泽了解高天鸿的脾性,高天鸿性子傲,寄人篱下的事向来是他最看不起的。

    他撞撞高天鸿的胳膊,“姚老师是在帮我,不然我能怎么办?昨晚只能流落街头了。”

    “你以为我好过?”高天鸿猛地抬起头,向前走两步,“我昨晚就是流落街头!”

    吴均泽愣了愣,下意识后退,“对不起……我——”

    高天鸿跨步上前,一把把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阿泽,跟我走吧。”

    吴均泽眨眨眼,脑子空了一秒。

    他问,“走?去哪儿?”

    高天鸿摸着吴均泽的后脑,望向远方,太阳慢慢出来了,天一点点变亮。

    “去哪儿都行,”高天鸿说,声音很低,“只要有你。”

    昨晚一夜舒颜是真的没睡好。

    早上爬起来上网,从当当淘了基本心理学的书,还鬼搓搓地进了一个论坛,发了个帖子:如果我的朋友做过厌恶治疗,那么她会怎么样?

    舒颜挠挠头,觉得发的这个帖子问题不明确,没有针对性,不能收到满意的回答,可她又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好。

    啊!烦死了!

    要是实在不行再问问兰兮吧。

    同是女人,她舒颜就清清白白简简单单,为什么兰兮姚书晗之辈就如此难以参透!

    写文章的人就是别扭,一个比喻还要分什么明喻隐喻借喻,都啥乱七八糟的,麻烦!

    有话就直说,有什么问题咱们摆上台面,好好分析,然后解决,不就ok了?万事大吉!非要整些个“你不懂”“你觉得呢”“我怕你接受不了”“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每件事都要这么干,你叫我做准备的时间说不定我都把问题搞定了。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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