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魔尊修真中 作者:暮千镜

    第9节

    “你居然真的把这东西找到了,也算是有心了。”清垣祖师轻轻抚摸着这把精致至极的伞,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一样,眼神渐渐柔软了起来,“既然是你找到了,那么按我们之前说好的,这东西自然就归你了。你想将剑魄淬入其中,也是个好想法,正巧你明日要下山去历练,就算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多谢祖师。”顾子言眨眼笑了。

    清垣祖师本来就是九天大陆数一数二的铸剑师,有他在,将赤霄红莲的剑魄与星河伞合为一体,这件事定然万无一失。

    “今晚我需赶制一夜,你们就暂时在后山呆一晚。明日一早,取了东西正好去天阶那边汇合。”清垣祖师伸手将剑魄从顾子言识海之中引出,因为顾子言并没有抵抗,所以这个过程变得很轻松。拿着两样东西,情缘祖师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顾子言则依言和墨敛一同,暂时呆在清垣祖师洞府中等候。

    夜渐渐深了,墨敛早就熄灭了洞府中照明的蜡烛,但是躺在一边石榻上的顾子言却没睡着。毕竟明天要下山去了,又和林初夏分到了一组,不管是兴奋还是忧心的情绪混在了一起,让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和往常一样安然入睡。

    “怎么,睡不着?”墨敛在坐在对面靠窗的石台上,月光正好落在他鸦羽般的长发上,本来就冷清的面庞显得更加不染红尘。

    不知道怎么回事,顾子言看着墨敛的样子,总有些想撩拨的冲动。于是他趴着撑起下巴,恶作剧般地说道:“下山那么久师父都不在身边,到时候要是想师父了可怎么办?要是遇到应付不了的事情,我现在这么弱总觉得不安心啊……”

    顾子言以为,墨敛大约会和以前一样说让他‘别胡闹’之类的,但是墨敛这次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顾子言,看得他感觉哪里不太对劲的时候,墨敛忽然站起身来。

    他的外袍松散搭在肩上,头发也散着,显得脸上的轮廓异常柔和。这样的墨敛走到顾子言床前,他俯下身来,用微凉的指尖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放心,不会有事的。”

    微凉的感觉在额上扩散开来,冰蓝色的流光一闪而过,结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剑阵。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很正常的动作,却因为墨敛俯身的动作让顾子言差点愣在了当场。隔得太近了……而且他自己又是躺着的,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七年前,在那个晚上,有着银色眼眸的墨敛也是俯下身,在他额间留下了一片冰冷——只是那个时候,触碰的并非指尖,而是双唇。

    “唔——师父我先睡了!”被这奇怪的想法吓到的顾子言赶裹紧被子,翻了个身装作睡觉。

    在被子里,顾子言眼前一片黑暗,却能听到自己心脏在寂静之中的响声。猛地掐了自己一把才止住,他恨恨地想: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

    第36章 惊喜

    昨天晚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太久,早上顾子言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差点没憋死。猛地掀开被子,顾子言刚露头喘了口气,眼神却瞥见对面的石榻上早已经不见墨敛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坐在桌旁手捧一杯热茶,正半眯着眼睛晒太阳的清垣祖师。

    “哟,醒啦?你要是再不醒,老夫就准备打你屁股了。”清垣祖师抿一口热茶,伸手指了指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我没记错的话,下山历练向来是巳时在天阶前集合,你要再磨蹭恐怕就赶不上了。”

    顾子言一听,赶紧麻溜儿地整理好衣服,麻溜儿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穿靴子一边问:“师祖,我师父哪儿去了?”

    “有事。”清垣祖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继续喝茶。

    说了跟没说一样!顾子言暗暗腹诽道。马上就要暂时离开太华仙宗一段时间,却没能跟墨敛正式道个别,他心里总感觉有点空落落的。虽然说昨晚上那些话是玩笑居多,但毕竟七年朝夕相对的感情,忽然要走当然会感到不习惯。

    顾子言想着想着,忽然在自己腿上拍了一巴掌:下山历练能有多久啊,自己还在这“多愁善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看着他在那独自纠结的表情,清垣祖师嗤笑一声,抬手扔了个东西过去:“剑给你铸好了,别在那胡思乱想了!赶紧去集合。”

    伸手接住那被丢过来的东西,顾子言定睛一看,正是那把星河伞。不过比起昨天来,银色的伞柄尾端多了一圈缝隙。顺着这圈缝隙将伞柄拉开,一柄半透明的剑锋徐徐出现在眼前,整把剑除了最末端那小截银色外并没有实体,却散发着灼热的流火,比起之前的剑魄来说明显强化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被星河所影响,流光四溢的剑身上也多出了点点星芒,较之以往更加耀眼。

    合起这把伞中剑,顾子言站起身毫无预兆的抱住了清垣祖师:“谢谢师祖!”

    “去去去,要抱找你师父去,我这一把老骨头禁不住你折腾。”伸手扒开身上的八爪鱼,清垣祖师虽然语气中略带嫌弃,但从表情上来看还是很受用的。

    “那我哪儿敢啊,还是师祖看起来比较和蔼可亲。”顾子言吐了吐舌头,将星河重新放回背后“不闹着玩儿了,再耽搁下去我可真要迟到了。”

    “赶紧走,小时候看你挺乖的,怎么长大了这么能闹腾呢!”清垣祖师挥了挥手,看着顾子言走出洞府,笑着叹了口气。

    顾子言出了洞府就唤出踏炎,直接朝着天阶的方向去了。从几年前开始,他就不怎么把这马藏着掖着了,反正不管是再珍奇的东西,他只要说是墨敛给的,就完全不会有人怀疑。至于早就知道他来历的墨敛,也不会追究这马是怎么来的。

    等他匆匆忙忙赶到天阶前,前四队弟子已经陆续离开,而他正巧赶上自己这第五队准备出发。

    弟子们出行多用的鸾车已经备好,十人正好分了两辆,再加上带他们下山的师长所乘的那一辆,共有三两鸾车等在天阶前。顾子言朝后面两辆鸾车里看了两眼,找到白术之后径直朝着那辆车走去。这车里坐了四个人,顾子言刚打开车门,却发现那个空出来的座位上蹲坐着一只猫。

    银色皮毛,异色瞳孔,右前爪上用红绸绑了一只小铃铛,不是球球还能是谁?

    顾子言愣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到白术身上:“你怎么把它给带来了?”

    “我今天早上一出门,你这猫就蹲在门前,扒着我腿非要跟着我走。我想了想也没人说这次下山不许带灵宠,就带着它过来了。”白术用食指在球球脑门上弹了一下,然后在被挠之前迅速的收回了手。

    “喵!”球球伸个爪子,却无奈够不着白术,只能朝着他龇牙。

    “球球,来,给我让个坐。”顾子言朝球球招了招手,猫儿原本炸开的毛都顺了回去,喵呜一声从座位上窜进了顾子言怀里。抱着球球顺了两下毛,顾子言做到空位上,这才发现他这个位置是处在后排中央的一个位置。

    左手一竖排的两个位子坐着白术和苏琼,虽然这俩人平常不怎么和睦,不过这一队里只有他们两名白龙峰的弟子,谁都不会在这时候找碴的。至于右手边上的则是一对姓殷的姐弟,皆是龙首峰的弟子,姐姐叫殷离,弟弟叫殷别。

    玄天州殷氏,善阴阳之事,可驭鬼镇魂,更有甚者传言殷氏族中有借命之术,可逆天改命。

    龙首峰上的弟子,多是出身这种背景雄厚的大家族,顾子言听过他们介绍后也不惊讶,反而是态度自然的聊了两句。他本来模样就讨人喜欢,虽然这次青云榜拿了第一,但却丝毫没有自傲的意思,见殷离比他大两岁也是敬称一声师姐,于是很快就获得了二人的好感。

    大家相互打过招呼之后,白术伸手从鸾车中央的小桌底取出一张卷轴来:“这是此次前往苍天州的任务,趁着离目的地还远,我们还是先了解一下情况。”

    “请讲。”殷离点了点头,她在姐弟二人中反而性格比较外向直爽,相比起有些腼腆的殷别来说,平常她拿主意的时候也更多些。此时她开了口,一直看着窗外出神的殷别也收回了视线,朝着小桌围拢过来。

    白术虽然不知道怎么自己就变成了讲解的角色,不过他还是将卷轴展开,将自己已经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这回要解决的事情共有三件,其一是苍天州碧落城附近突发瘟疫,却查不到源头,所以怀疑是有妖物作祟,需要我们前往查明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就将源头铲除。其二……苏琼,这事儿跟你们家有关,还是你来讲吧。”

    “啊?”苏琼明显愣了一愣,然后垂着目光似乎是有些不想提这事,“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母亲前一阵书信中说家中最近不太平,总是怪事贫乏,还陆陆续续死了几个人,却至今没找出凶手。族中都觉得这事很蹊跷,但请了苍天州的修士来看,却都没看出个所以。于是让我帮忙向师门求助,只是我没想到这件事会变成我们试炼的内容。”

    俗话说家丑不外扬,苏琼觉得苏家好歹是个大家族,此时却要让跟他同辈的弟子来帮忙,总是有些丢面子的。

    “这碧落城的瘟疫,怎么会让我们来处理呢?难道苍天州没有修仙门派了吗?”殷离忽然发问道,在她的印象里玄天州也出过类似的事情,不过那时候都是由殷家出面解决的。

    “确实这事本来是应该由碧落城附近的西山派来处理,但是你们应该也知道,苍天州幅员辽阔但灵气等资源却相当匮乏。西山派更是已经式微,自顾且不暇,根本无力处理这件事情。不过西山派的掌门倒是和太华仙宗有些交情,于是便派了人过来,请太华仙宗出手相助。”白术说着这些的时候,余光瞥见苏琼有点尴尬。

    年纪渐长,他当年那种气焰也被消磨不少,苏琼现在能清楚的意识到,他的出身实在是没什么可夸赞的。在白术说起苍天州的现状时,虽然并没有说他,但他还是难免会自己将其联系起来。

    白术见他这样,轻声嘀咕了一句:“这家伙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居然和苏家有关系,顾子言心中一动,他还没忘记这副身体的原主人苏璞是怎么死的。当初他可是答应过,要帮苏璞记下这笔仇的。正巧这次肯定免不得要去苏家一趟,到时候可要趁机弄清楚当年的事情,到时候有怨的抱怨有仇的报仇。

    正当顾子言在心里打着小算盘,驾车鸾鸟忽然长鸣一声,缓缓落了地,他们的鸾车自然也随之停了下来。

    “到了。”白术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对面的另外一辆鸾车也落了地,队中的其它七人已经陆陆续续下了车。

    顾子言也抱起球球,跟在其他几个人身后走下鸾车。下车的时候他的视线无意瞟到了对面的林初夏,那一瞬间,顾子言觉得自己应该是打了个寒颤——他没看错吧?林初夏脸上那种温柔大方的微笑是怎么回事?我的妈呀,她居然看见自己的时候还扬了扬嘴角,就是最正常的那种,像是朋友间才会有的微笑。

    但是这样的笑出现在林初夏脸上,就搞得顾子言很惶恐。他赶忙拍了拍身边的白术,小声道:“你看林初夏,是我眼睛有毛病还是她突然大彻大悟了?不行我看她的这个表情,总觉得下一刻她就会捅我一刀,太吓人了。”

    然而白术则显得要淡定许多,他默默地看了顾子言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嫌弃:“你是不是傻?这次墨敛师叔带队,她就算恨你这会儿也不会表现出来啊。在关乎男神的时候,你在她眼里已经变成透明的了。”

    “哦,原来如此……”顾子言点了点头,下一秒他却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这次带着我们过来的,是我师父?”

    “顾子言,你不要告诉我你又不知道,这样我真的会怀疑你傻的。”白术的眼神从嫌弃变成惊讶,最后变成了一丝怜悯,“可怜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还要下山来历练,真是难为你了……”

    “一边去,少趁机嘲笑我。”顾子言把怀里的球球猛地塞进白术怀里。球球受了惊,一爪子就拍在了白术胳膊上,直把他那件衣服抓出几道明显的白痕。

    看着球球那副扬着爪子的样子,白术僵着胳膊不敢乱动,生怕这只猫大爷直接朝着他脸来一下。抬头刚想把猫塞回顾子言手里,白术却发现,这小子早就朝着领头的那辆鸾车跑去了。

    墨敛其实已经从鸾车中走了出来,不过他就站在那里就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以至于其他弟子即使已经双眼冒光,也只敢在远处私下交谈,却不敢靠近。当然,顾子言是个例外,他小跑到墨敛面前,叫了一声:“师父。”

    “嗯?”墨敛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一双冷清的眸子里,仿佛一瞬间又升起了星辰万千。

    一瞬间,顾子言反而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最后只是有些垂头丧气的小声到:“师父要一起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要是知道的话,昨天晚上也就不会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墨敛看着他垂头的样子,仿佛发间长出了两个低垂的耳朵,不由嘴角微微上翘:“原本是不来的。”

    “哎?”顾子言听到这话抬起了头,正巧看见墨敛勾起一丝的唇角。那一笑仿佛冬雪初融,说不出来的好看,搞得顾子言一时间没能搞懂墨敛话里的意思。

    “今天早上,去见了掌门师兄一面。”墨敛的语气很平淡,一句话就将这句话带过了。

    所以说,是因为昨天晚上自己那些半开玩笑的话,所以墨敛专门去找了玄虚掌门?所以负责自己这一队的师长,才会临时换成了墨敛?

    顾子言脑子里有些乱哄哄的,他想,这样一来,墨敛是不是把他昨天晚上那些话当真了……

    想着想着,耳根又觉得有些热了起来。

    第37章 初入苏家

    鸾车落脚处是碧落城正门之外,因为城内行人拥挤,体积较大的鸾车并不适合行驶其中,所以大家都纷纷下了车。不过还未等他们入城,就有一行人迎了上来,为首的一名老者正巧算是顾子言的“熟人”,当年在玲珑阁做事的苏掌柜。

    “这位仙长,在下是苏府的管事,奉了家主之命前来请各位去府上稍作歇息。”苏掌柜也算是个精明的人,一眼扫过人群之后,就径直朝着墨敛拱手一拜。

    墨敛并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苏掌柜几乎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不过很快,墨敛将十名弟子招致至身前,方才道:“此次下山,我只行监护之能,除非陷入险境才会插手,其余事务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言下之意就是,他什么事情都不会管。

    顾子言倒是刚才就想到了这一点,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专门安排给新弟子的历练。若是墨敛真的事事都管,那大家也都不用谈什么历练了,墨敛一人就能处理好所有事情,大家就负责吃喝玩乐然后直接回去就结束了。

    太华仙宗的弟子大都对这次历练很是期待,所以听墨敛这么说也不觉得失望,反而是更加跃跃欲试。

    原本顾子言是想问问其它人的意见,不过当他将目光看向当时坐在另外一辆鸾车上的无人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那不应该是看同门的眼光,甚至不是看陌生人的眼光,虽然算不上太明显,但以顾子言的经验依然能从中感觉到一些敌意。

    然而唯有林初夏,本该最恨他的林初夏,此时却笑意盈盈,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这种感觉让顾子言感到极度的不舒服,真是够了,八成林初夏在过来的路上跟同车的说了些什么,才让他们还未正式见面就抱有敌意。本来十个人的小队,此时竟然隐隐有种兵分两路的架势,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开头。

    第一印象是个很奇妙的东西,顾子言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将这种固有印象扭转过来。不过,虽然他觉得内部出现裂痕并非什么好事,但是如果让他主动去拉拢那五个人,他也是做不到的,更别说这几个人肯能根本就不会给他好脸色。

    呼——顾子言将目光收回来,将心里那簇无名火压了下去。

    不能因为这件事生气,林初夏处心积虑的给自己下绊子,不就是想看自己为此恼火吗?那他就偏不生气,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现在优势都在他这边,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场面安静得有点诡异,最尴尬的要数苏掌柜了,他完全不明白眼前这群人是在干什么。

    既然没人出声,顾子言干脆就不客气:“苏管事,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各位请跟我来。”苏掌柜仿佛得救了一般,他大概并没有看出,眼前这个气质拔群的少年,就是当年差点被他赶出玲珑阁的那个孩子。

    顾子言一点儿都不担心,林初夏那一伙人会提出反对意见,他们人生地不熟,就算是存心想和自己作对,在这件事情上也只能不服憋着——有本事他们就打地铺去!这几个从小在太华仙宗上长大的家伙,估计连客栈都不一定能找着。

    在苏掌柜的带领下,一行人至苏府,在去准备好的客房路上,顾子言一直在打量着附近的情况。既然苏府中的怪事也是此次历练的一部分,那么提前注意一下也是有必要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件怪事的原因,诺大的一个府邸中却看不到多少人,即使是偶尔经过的三五仆从,也是低着头匆匆而过,仿佛在躲着什么东西一样。

    顾子言的视线越过府中的隔墙,他似乎发现远处一座院落的样子却有些奇怪。那院落前的树木杂草十分茂密,在枝叶的掩映下隐约能看见两团惨白,看那偶尔飘动的样子,应该是两只白色的灯笼。或许是因为顾子言格外在意这个院子的原因,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怪异味道。

    那是纸钱和香烛燃烧后的味道,混在一片惨白里,让人觉得分外压抑。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顾子言总觉得他们在经过这一段路的时候,苏掌柜的脚步要比刚才快上几分。其他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很快,一行人就转了个弯儿,那枝叶间的惨白也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

    “诸位请在这边稍作歇息,一会儿家主便来拜访仙长。”即使并不能认出墨敛是谁,苏掌柜依然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也曾是一位修行之人,自然能感觉到面前这位冷清少语的仙长,定然有着极高的修为和低微。

    但墨敛却道:“不必了。”

    “这……”苏掌柜表情变得有些为难,他实在是揣摩不出,这位仙长的心思。

    倒是顾子言上前一步,正好半个身子挡在墨敛身前:“师父他好静,拜访就免了。还是我们随您走一趟,总不好让主人家受累。”

    苏掌柜犹豫半晌,见仙长高冷的模样也知道不能强求,最后还是点头答应:“那就麻烦小道长们跟我去见家主一面,也好说说府上的事情。”

    朝着苏掌柜一颔首,顾子言偏过头对其余人道:“若是有兴趣的可以和我一同过去看看,若是不愿意去的,也可以在这边先休息一番,等我们回来在说。”

    在两方冷战的时候,他自然要占据主动的地位。暂时被林初夏“拉拢”了的四人中,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具有领导力的人,所以顾子言很容易就在不知不觉拿到了主动权。比如说现在,他们只能被动的选择去或者不去,即使他们本身就有相同的想法,在气势上也已经被压了一头。

    苏琼作为苏家的人自然是会去的,白术也不必说,而殷家姐弟俩显然对这种奇谈怪事有着天生的兴趣,在顾子言还没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准备跟他一过去了。至于其余倒是有两个人看似想去,最后想了想却又退了回去。

    到最后,去的人和不去的,又正又分成了五五一组。

    顾子言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林初夏想留下来干什么,他从她眼神都能看出来。无非是墨敛不去,她也想留下来罢了,只是可惜那几个轻易相信了她的人,还以为这样可以给顾子言造成困扰,是在帮林初夏的忙。顾子言都不知道该说他们太善良,还是傻呢?

    去见苏家家主的路上,顾子言又一次远远的看见了那个挂着白灯笼的院落,不过这一次它出现在视线里的时间更短,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别的建筑遮住,完全看不见了。

    “也真是奇怪,正好把那几个人分到一辆鸾车上,还真是合了林初夏的意。”白术走在顾子言身旁,一边轻声说一遍流露出嫌恶的眼神,“这才刚一开始,就搞成这样,之后还不知道要弄出什么幺蛾子的来。”

    “嗯?你的意思是……”顾子言还在想那个奇怪院落的事情,这时被白术一说才回过神来。

    “留下的那五个人,除了林初夏之外,三个是苍龙峰的弟子。你应该知道林初夏是苍龙峰长老玄怀的孙女吧?至于另外一个,是玉龙峰的洛念锦,正巧她最讨厌的呢,就是你这种假装高冷的家伙了。”

    “讨厌我?可是我连她见都没见过,不对,要是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怎么就讨厌上我了。”顾子言表示很无语,怎么自己总是躺着都会中枪。

    “这个嘛,说起来其实不怪你。跟她师父有关,她师父是玉龙峰的玄若长老,清垣祖师门下唯一一个女弟子,与墨敛师叔几乎同时入门。听说当年也是天资极高,惊才绝艳之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很不喜欢墨敛,连带着座下亲传弟子也跟她一个性子。洛念初也是她的亲传弟子之一,既然不喜欢你师父,你当然也得跟着被讨厌了。”

    顾子言听着,却不由笑了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在即被讨厌了这件事情:“没想到太华仙宗之中,居然还会有人这么明显的讨厌我师父,听起来其中似乎有陈年往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玄若长老虽然是位女子,但也是很凶的。反正至今也没人有那个胆子,去问她到底是为什么。”白术摊了摊手。

    两人正聊着,忽然听苏掌柜停下了脚步:“各位小道长,正厅到了。容我进去知家主会一声,几位在此稍等。”

    苏掌柜一路小跑进去,没一会儿就重新出来领着顾子言一行,走进了正厅中。

    正厅中有不少人,男女老少皆有,显然是一大家子都聚在这里了,看上去像是再商讨什么重要的事情。坐在正中央的,就是当今苏家的家主,已经结成金丹期的苏成荆。这个中年人蓄着胡须,因为金丹已成的原因看起来很是矫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眉宇之间看上去却有些疲惫。当他目光扫过顾子言一行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不过他并没有明显表示出来,想必苏掌柜已经告诉过他,还另有仙长随行。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女人尖叫打断了。

    “啊——!素遥……你是素遥!啊啊啊你不不要找我报仇,我也是被逼的……”莫名尖叫起来的是名坐在角落的妇人,看上去也不三十来岁,面容却很是憔悴。两鬓上甚至不合年龄的生出了几率白发,眼眶微微发黑,眼仁上更是布满血丝,看上去情况非常不好。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手中死死攥着一方帕子,一边发抖一边指着顾子言,仿佛站在她眼前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

    “死了、死了……死了,你已经死了!你儿子也死了哈哈哈哈哈你们一家都没了。”

    原本的尖叫转而又变成了刺耳的笑声,但是夫人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喜悦,反而更像是在哭。这种像哭一样的笑声,听得直叫人心里发寒。

    “把人带回去,别在客人面前丢脸。”苏成荆也没料到,他这个妹妹会忽然在大堂上发起疯来,虽然最近府上人的精神状况都不太好,但像这般发疯般的却是头一回。

    原本一直站在身后的苏琼,这时候突然冲了出去,抱住夫人大喊道:“娘,你怎么了?这里没有什么素遥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看到苏琼,似乎是安静了一些,却又不知为何忽然泪流满面,哆哆嗦嗦的说:“我知道,我知道,她回来了。都要死……我们都要死,素遥……要报仇的话就朝着我们这伙老家伙来,求你求你别害了我的孩子。”

    旁边的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几乎忘了要将这妇人带出去。

    苏琼看着多年没有见面的母亲,忽然变成这般模样,鼻子也是一酸,赶忙帮她擦去满脸的泪水:“娘,别闹了,我带你回去歇着。”

    正当苏琼准备扶起妇人的时候,忽然被人抬手拦住了。

    顾子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妇人面前,他微微俯下身,一字一顿的问:“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像素遥?”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处理陈年恩怨了,有些大家之前提出的关于苏璞和姑妈之间的疑问,也会在这部分有所解释。

    第38章 七杀碑

    “啊……你走你走!”妇人盯着顾子言的脸一会儿,原本稍微稳定下来的情绪再次爆发,忽然伸手胡乱挥舞起来,想要将他推开。只是顾子言周身自有灵气护佑,这一推反而是她自己吃痛。

    苏琼见状敢忙按住妇人双手,用一种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朝顾子言说:“算我求你,别再刺激她了好吗?”

    大约是没想到苏琼会这么说,顾子言沉默一会儿,还是侧身让开了。现在他已经知道,当初苏璞之所以会成为孤儿,跟他的姑妈,甚至整个苏家都脱不开关系了。因为妇人口中所一直喊着的“素遥”,就是苏璞母亲的名字。

    妇人被搀扶着出了正厅,苏成荆略带着歉意的朝顾子言一点头:“三妹她近日受了惊吓,神智不太清楚,让诸位见笑了。”虽然表现得镇定,但苏成荆心中却是也有几分惊疑不定。无怪他三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这位太华仙宗来的弟子,与当年的素遥不说一模一样,但起码也有五分相像。特别是那微微上翘的眉梢眼角,让人很难会认错。

    顾子言淡淡一抬眼,微笑道:“无事,不过还请苏先生告诉我,贵府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等弄清楚了源头,我也好向家师墨敛回禀。”他知道苏成荆觉得他们不靠谱,所以将墨敛拉出来压阵,这样一来也免得苏成荆敷衍他们。

    “本来是小事,不该叨扰太华仙宗的。只是三妹近日思虑过多,这才给我那侄子送了信,真是劳烦你们多走一趟。”看起来,苏成荆居然有些不想旁人插手这件事情。但人既然都来了他也不好敷衍,于是还是将事情陆续道来:几个月前,苏府后厨养的鸡总是莫名其妙的不见,开始以为是被什么野猫叼去,仆人们也没在意。过了一段时间,有人养的狗也开始丢了,负责府上后勤的管家才开始觉得不对劲。鸡还可以说是野猫偷了,可狗也丢了就说不过去了,还一连丢了两三只,这明显是被人偷去了。

    敢在苏府头上动土,这群贼可真是胆大包天。

    于是管家安排了人在丢了东西的地方严防死守,保证连只蚊子都飞不过去。一夜过去,守卫的仆从扛了一宿没睡,却什么都没能发现。就在管家以为是小偷见有人守着,不敢再来的时候,却发现后厨昨天刚买的鸡又丢了一大半。不仅如此,还有个侍女慌慌张张的来禀告,说是流萤园里出了事情,请管家过去看看。

    流萤园是个废弃已久的院落,其中并没有人居住,怎么会突然出了事情?

    等管家带着一干仆从匆匆赶到流萤园的时候,他看着园门前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差点就吐了出来——那是堆积在一起的死鸡和死狗,有些已经死了很久,上面长出斑斑霉迹。每一只动物的尸体都被开膛破肚,像是被一只利爪撕开了独自,内脏和血淌得到处都是,因为死得太久有几只的肚子里甚至生出了蛆虫,在一片看不出原状的烂肉中钻动。

    “里面……好好、好像有人。”一个仆从声音发颤的伸手指着园里说。

    他所指的“里面”,并不是流萤园里,而是那一滩血肉模糊的尸堆里。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让管家觉得,那些早就没了形状的尸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往外看。管家毕竟见得事情多,在最初的惊吓之后也渐渐镇定下来,他一挥手:“去拿东西把这堆死物弄开。”

    众人中总有些胆大的,找了铲子过来将上层的死鸡扒拉开,片刻之后一个血淋淋的头颅从中路了出来。

    “啊……!真的有死人!”之前来报信的侍女看着那满是血污的头颅,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这院子里的异样是她不小心路过,撇了一样才发现的,此时见其中居然埋了个死人,顿时后怕不已。

    “乱叫什么!”管事盯着那颗露出来的头许久,忽然劈手夺过一名仆从手中的铲子,对着那头颅来了一下。这一下打下去,那血淋淋的脑袋居然就这么掉了下来,还轻飘飘的在地上弹了两下。

    这时候众人才看清楚,那里面埋得并不是一个死人,而是一个陪葬用的纸人。只不过这纸人的脑袋是用皮子做的,染上了那些死鸡的血后,就显得格外逼真吓人。此时脑袋一掉,倒是露出了下面用竹签和纸糊成的身体。看着这个样子,在场的人竟都是长长出了一口气,还有人小声嘀咕起来:“这是谁在这捣乱呢,故意弄这么些东西来吓唬人。”

    管家心里却隐隐更加不安了,那纸人的脑袋上所用的皮是从黑狗身上剥下来的,而那只黑狗光溜溜的身体正在一堆死物中间,成了一滩渗人的红白之物。他在老家听人说过,剥黑狗皮是用来做祭事的,邪性的很,若是遇上了必有大灾祸。所以管家便将这事禀报了家主,只是自从那天之后,苏府反倒是平静了下来,暂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这份平静一直持续到十天之前。

    “十天前,陆续有人在府中遇到了奇怪的人影,常常是在眼前一闪而过,再定睛之时就不见了。开始并没有当回事情,但是等到第二天,府中开始死人了,并且死的都是那些声称看到过那个奇怪人影的人,搞得人心惶惶。三妹前也说在家中撞见了那个东西,自从那天起便精神恍惚,时刻说些胡话了。”苏成荆讲到这里,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我虽也修仙道,却没能在府中发现什么奇怪的法术或是妖物。前两天请了一位道长前来,为府中布下了法阵,才不再出事了。只是没想到三妹却又给我这侄儿写了信,使得格外多走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在一旁听得格外津津有味的殷离忽然一拍手,问:“那道士布下法阵之后,可留下过什么东西么?”

    “这……道长离开之前确实是留下了一小件石碑。”苏成荆看殷离年纪不大,又是个女孩子,虽然有些惊奇于她能猜到有这么一件东西,却没打算把那东西拿出来。因为那道长离开之前说过,这东西只能供奉在隐秘主持,断不可给外人触碰,否则不但会失效还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顾子言见他神情犹豫,出言道:“这位师姐姓殷,是从玄天州来的,这些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

    玄天州殷氏,苏成荆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那道长走之前的话还犹在耳畔,他一时也拿不准该不该把东西拿出来。然而就在他还犹豫之时,殷离已经摆了摆手,说道:“不必拿出来给我看了,苏先生可知道七杀碑?”

    苏成荆皱眉,他虽然并没有听说过七杀碑之名,但听这个名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他不语,殷离便知晓他并不了解,于是道:“依我看来,苏先生大约是被那臭道士骗了。他所谓的阵法,应该只能镇压这府上的那东西七天,不对……这应该不能叫做镇压,应该是他和那东西达成了协议,让能你们多活七天而已。”

    “什么!”这回不只苏成荆,在场的苏家人都是一脸大惊失色。

    “按你们所说,府上先是死鸡然后死狗,并且还有一只黑狗被剥了皮制成纸人。如果我猜的不错,死掉的鸡应该都是公鸡巴?雄鸡黑狗,都是能镇魂驱阴的东西,所以那东西先将这两样都杀了,才能开始对人下手。至于那剥下来的黑狗皮,就更简单了,那是一种献祭之术,能用人的三魂七魄来饲养那东西。”

    “若是苏先生还有疑问,现在可以去看那道士给你留下的石碑。刮掉背面上的一层石粉,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七杀碑了。”殷离说的不紧不慢,听的人却阵阵发寒。

    苏成荆此时脸色白了一片,转身走入正厅后的隔间内,从隐秘之处拿出那个被香火供奉的石碑。然后在殷离的示意之下,用刀刃慢慢去刮石碑背后。那看似一体的石碑,被这么一刮,居然像是掉皮一样片片剥落下来,露出了里面鲜红的小字。

    “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

    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不忠之人,杀!

    不孝之人,杀!

    不仁之人,杀!

    不义之人,杀!

    不礼不智不信之人,皆杀之!”

    鲜红的杀字仿佛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将带来一场未知的灾厄。苏成荆脸色煞白,握着石碑的手一抖,那石碑掉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从中流出粘稠的红色液体来。

    “你说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相对来说,白术倒要镇定许多,看着地上流出血的石碑,他朝殷离问道。

    殷离一脸惊诧:“自然是鬼啊。”

    鬼这个东西,比妖物可难对付的多。它们没有实体,说是魂魄却又跟常人的魂魄不同,若是寻常的术法是没办法伤到他们的。也只有像是殷氏这种专门对付鬼物的家族,才拿它们有办法。况且自古以来,鬼神皆为并称,鬼的厉害有时候可不比仙神低。

    正说着,忽然从正厅外面进来两个人。

    顾子言抬头一看,这不是刚才出去的苏琼和他母亲吗?于是疑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苏琼的脸色煞白,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就连呼吸都显得很不正常。他似乎是心有余悸的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喃喃道:“我走不出去……”

    他身后那条通往正厅外面的路,不知何时起了一大片浓烈的武器,几乎把整个院子都笼罩其中。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雾气,在这雾气的影响之下,整个正厅中忽然暗了下来。有人下意识的想要去点烛火,却每每刚刚点燃,蜡烛就自己熄灭了,仿佛有个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不停的在故意吹灭它一样。

    点蜡烛的那人颤抖两下,终于忍不住将蜡烛扔了出去。

    正厅里一时间彻底安静了下来,只能眼看着外面的雾越来越浓,几乎就要弥漫到房子里面来。此时,只有苏琼的母亲忽然又笑了起来,不正常的咯咯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她回来啦……他们都回来啦,哈哈哈哈哈……”

    第39章 怨鬼

    苏成荆沉声道:“怎么可能走不出去,从正厅出去不就只有一条大路吗。”

    “舅舅,我不可能拿这件事情开玩笑。我出去那么久,就一直在同一段路上来回走,明明眼前就是路的尽头,却怎么也走不过去。我实在是没办法,才走了回头路,但是我刚走回正厅门口,外面突然就起了大雾。”苏琼将母亲扶回椅子上安顿好,这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正厅中一位青年不信邪,非要亲自去试一试,结果不出一刻钟时间,他亦是惨白着一张脸回来了。

    “白师兄,子言师弟,你们陪我去探探路吧,或许我能看出点什么问题来。”殷离忽然站起身来,不由分说的拉着二人往门外走去。身为弟弟的殷别仿佛与她心有灵犀,不需要她说什么,就已经朝着门外走去了。

    “拜托各位小道长了。”苏成棘此时面容上满是忧色,只能朝着殷离遥遥一拜。

    在屋中其他人寄与期盼的眼神中,四人几乎是一出门就消失在了茫茫雾气之中。

    刚一出门,殷离的口气就变得异常严肃:“快走,我们不该掺和到这件事里的,那个苏成荆根本就是在隐瞒什么事情。那鬼本身就怨念极重,又被用七杀碑整整供奉了七天之久,阵法已经大成。即使是我家中长辈前来,想对付它也是极费周折的。幸亏这怨鬼只是冲着苏家来的,趁着它还没动手,我们还能抓着机会离开。”

    几人一听殷离这么说,心中即刻警铃大作,都立刻跟着殷离快步朝着前方走去。

    幸运的是,果然如同殷离所说,这东西只是冲着苏家开的。他们在大雾中走了一会儿,就听见殷离说:“这雾已经散开不少,基本能看见来时的路了,再加把劲儿我们就能出去了。”

    白术点点头,却突然被顾子言抓住了袖子,只听他说:“我忽然有些不舒服,让我拉着你走一段吧。”

    “你忍一忍,一会儿出去了我帮你看看是怎么了。”白术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反手直接拉住了顾子言的手腕,引着他往前走。

    “嗯。”顾子言轻轻应了一声,在白术的牵引下不太自然的迈动步伐。他没有告诉白术,他根本就看不见路,他眼前遮挡一切的大雾也没有散去分毫,他看见的只有那从出门开始就一直存在的灰白色。

    殷离说的没错,那鬼是冲着苏家来的。但顾子言虽然元魂是自己的,但这具身体却与苏家有些不可斩断的血缘关系。他隐隐知道自己大约是走不出去的,却还想试试。

    “呼……终于出来了,看这外面还是亮堂堂的,里面居然起了那么大的雾。”

    殷离的声音渐渐远去了,顾子言动了动手指,却什么都没能抓到。原本白术是拉着他手腕的,却不知何时变得空无一物,此时顾子言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白雾,能听到的只有一片死寂静。

    另一边,已经跟殷家姐弟走出去的白术,正纳闷怎么顾子言半天都没说话。结果手心忽然一凉,原本他以为他拉着的是顾子言的手,如今一捏,却成了一团滑腻的蛇。

    那蛇吃痛,刺溜一下从白术手里钻出来,刚落地就一溜烟的钻进旁边草丛中不见了。

    看着那蛇,殷离低声说:“他被留在里面了。”

    顾子言看着眼前似乎永远不会散去的白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开始往回走。原本看不清楚的路,却在他往回走的时候恢复了清晰,所以他很快就回到了正厅当中。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其它人呢?”正厅中的人们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此时见顾子言孤身一人,马上就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们已经出去了。”顾子言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任何人。然后他默默地走进来,伸手捡起地上被摔成几块的七杀碑,看着那上面血红的小字入神。

    “出去了?为什么他们能出去?那我们能不能出去?”

    顾子言再没有说一句话,他用意识轻轻附着在七杀碑上,感受其中滔天的恨意。

    那个东西就在这石碑里,它之所以愿意和道士达成协议,蛰伏七天,是为了等,等它所有的仇人全部聚齐在这里。

    那道士说:“我教给你更厉害的办法,也会帮你把所有仇人都找齐,保证一个都不差,你愿意真么报仇就怎么报仇,没有人能阻挡你。我只有一个条件,你要等七天,这七天之内什么都不要做。”

    然后它便依附在这七杀碑上,受着苏成荆的供奉,再加上碑中加持的文字,它的恨意越来越深,力量也越来越强。终于如那道士所说,七天之后的今日,该来的人都来了,一个都逃不掉。

    感受到它的这段记忆,顾子言才明白。苏琼他母亲的那封信,应该并不是她自愿写的,她和苏成荆一样都清楚,苏府上发生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甚至她更加清楚,这群人的下场是什么。所以她又怎么会给自己的儿子送信,让他回苏府来送死呢?或许在所有人都没察觉到的时候,那怨鬼就已经控制了她的行为,“帮”她写了那样一封信,然后将在外的两个苏家人,也同时引回了这里。

    一个是苏琼,还有一个是顾子言自己。

    一阵灼伤般的疼痛顺着顾子言的神识烧上来,他想收手,却发现那七杀碑不知何时居然已经重新拼回了一起。此时死死黏在他手上,即使松手也根本脱不开。然后这石碑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变了形状,渐渐拉长成一把形状奇怪的剑。剑上裹着一层暗红的血雾,顾子言隔得太近,便能听到那些血雾中传来的嚎哭声。

    一个个看不出形状的古怪魂魄,在刀刃上苦苦挣扎,却被死死钉在其中,半点不得逃脱。

    三尺血刃,就这样在被握在顾子言手中,他能感受到一切,却不能左右自己的行为。所以他只能在苏家人惊恐的注视下,手执这可怖的血刃,面无表情的一步步走到一个人的身边。

    顾子言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选中自己,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还是说只是因为自己探查了它的记忆?

    “你不是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在瞒着你什么吗?”一声空灵的讥笑在顾子言耳畔响起,冰冷的气息打在脑后,“那就来看看吧,这群该死的家伙,到底做过什么事情。”

    顾子言不能反驳,也不能拒绝,他只能在那个声音的驱使下,扬起了手中的血刃。如果他能看见自己眼睛的话,他就会发现,这双原本透彻乌黑的眼镜,早已染上了一层混浊,正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人。

    他第一次停下,面前是苏成荆。他看到十年之前,苏成荆还不是苏家的家住,那时候他的父亲病重,而他总是殷勤的伺候在前,甚至每每彻夜守候在床前,寸步不离,城中人都夸他仁孝。然而每到无人之时,苏成荆便百般折磨他的父亲,想迫使其交出家主的信物。

    “你这个老不死的家伙,有什么东西都想着苏成茗那小子。明明我才是长子,有什么比不上那个侍女生的贱种!现在你都快死了,还非要等着那个贱种回来,想把家主之位传给他!那好好看看,到底是谁在你要死的时候伺候你!”

    随着苏成茗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苏成荆也越来越等不住了。他怒从心生,竟然伸手掐住了他父亲的脖子:“告诉我,信物在哪,快说……只要你把东西给我,我会好好给你养老送终的。”

    手掐得越来越紧,老人的声息越来越弱,但是已经陷入疯狂的苏成荆却注意不到。他一边骂着苏成茗,一边继续收紧双手。直到老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冷,他才惊觉,但是这个时候松手已经晚了,老人已经瞪大眼睛,死去多时,脸上满是震惊。他大概从来不曾想到,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掐死。

    苏成荆在最一开始的慌乱之后,迅速镇定下来。他平静的将老人的尸体安放回床上,像以前掩盖伤痕那样,用术法掩盖住老人脖子上的掐痕,然后十分贴心的给发凉的尸体盖好被子,甚至捻好每一个被角。仿佛老人并没有被他所杀,而是依旧在安睡。

    “不孝之人,可该死?”

    那个空灵而讽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徘徊在顾子言耳边,混杂着眼前身临其境的画面,让他脑中一片混沌。一瞬间,他仿佛失了魂魄般,整个瞳孔变得一片漆黑,开口僵硬的吐出几个字:“不孝之人,杀之。”

    “不错,苏成荆该死……动手吧。”那鬼绕到他身后,轻轻呵了一口气。

    顾子言茫然的抬手,手起刀落间,他似乎听到了苏成荆求饶的声音。但是这些声音像是在他耳中飘过,根本没有落到他的意识之中,他只能听从那一个指令,将手中的血刃斩下。

    “啊——”声音不同的尖叫混杂在一起,顾子言感觉到脸上血液的温热。他无意识的转了转眼珠,苏成荆整个身子被斜劈下一半,剩下的一半身体还保持着跪着求饶的子时。站在苏成荆附近的人,被新鲜的血肉浇了满身,纷纷哭喊着向旁边爬去。

    一介金丹修士,在这鬼的力量之下,居然毫无反抗之力。

    “顾子言!你疯了了吗……你醒醒,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这正厅中,如今唯一还敢靠近顾子言的,竟然是苏琼。他死死抓住顾子言持着血刃的右手,想要把那把诡异的刀从手中弄开。

    顾子言轻轻伸手一挥,苏琼真个人就像是片落叶般飞了出去,一时间跌在地上无法动弹。

    “急什么,还没轮到你。”那鬼嗤笑着,顾子言也跟着笑,然后跟它说出了同样的话。

    经过了一个小插曲,他重新开始走动起来。或是哭喊不止,或是跪地求饶的苏家人,纷纷躲着他的脚步,生怕他在自己面前停下来,步了苏成荆的后尘。

    躲闪之间,一名青年被同伴推搡着,不知怎么回事,忽然一头扑倒在了顾子言面前。

    “哎呀,居然被推出来当挡箭牌了,还真是可怜。”鬼在那青年身边跳了两下,笑道,“那就从你这继续吧。”

    第40章 红莲出鞘

    手中的血刃再次抬起的时候,顾子言再一次看到了面前青年的过去。

    “苏成茗真是顽固得很,玲珑阁的生意多少人做梦都沾不到边,现在送到我们苏家嘴边了,他居然要自己吐出去!他自己不干也就罢了,还要管着我们。”青年站在苏成荆面前,愤怒至极,“大哥,若是明日左使大人前来,被苏成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得罪了,那可怎么得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总不能杀了他罢?”苏成荆摸着手上那枚信物,心中也惴惴不安。他虽然最终还是掘地三尺,从老爹房子里找到了家主的信物,从而顺利掌管了苏家,但是苏成茗却还是他的心中刺,眼中钉。特别是苏成茗带回来的那位夫人素遥,在老爹出殡那天曾经多次用怀疑的眼神看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种感觉让苏成荆好几日都饮食不安,正值魔道来了位贵客,想在碧落城寻一世家扶持,并将城中玲珑阁交予这个世家经营。苏成荆费尽心力挣来这一份青睐,刚将这件事在家中宣布,却招来苏成茗一顿臭骂。

    “苏家祖上乃是仙道大能,如今虽然不如往日,但不管是父亲还是大哥,以及族中入道之人皆是修行仙道,怎么能与魔道相互勾结!还请各位好好思量才是。”事实上,苏成茗不仅把苏成荆给骂了,还顺道把所有想参与进这笔生意的苏家人,都给骂了一顿。

    青年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他还反驳苏成茗了几句,结果技不如人,被苏成茗说得火都没处发。所以今天他才会来找苏成荆,想要报复苏成茗。他见苏成荆的脸色也不好看,于是眼珠子一转,继而轻轻附到苏成荆耳边:“自然不需要大哥来动手,我认识几个朋友,正好需要几个有修为之人来做些事情,不如……”

    耳语中,苏成荆点了点头。

    翌日,青年以赔罪之名宴请苏成茗一家。宴请之地在碧落城郊外一处小宅,宅子虽然清幽,但也因为如此鲜有人来往。席间青年道歉说得诚恳,一杯接一杯的敬酒,等到酒过三巡,苏成茗一家四口,连同前来的仆人都不省人事。这自然不会是酒的效果,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喝了酒,药下在院子各处,只要吸一口气便足以中招,而青年早已服下了解药,所以不会有事。青年见他们中了招,嗤笑一声:“四哥,既然你这么坚持老爹那顽固的一套,不如随他老人家一同去吧。这苏家没了你的阻挠,将来定然前程不可限量。”

    拍了拍手,从屋里走出来数名黑衣之人,他们不仅衣着相同还都以黑纱覆面,使人看不到模样。红衣人陆陆续续将苏成茗一家人带走,领头的竟然是一位女子,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却也能看出她的面容俏丽:“多谢苏公子帮忙,圣教会记得你的功劳。”

    画面消失了,顾子言眼前只剩下瘫倒在地的青年。

    他知道了,每次那些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是他们魂魄中的记忆,将死之时通过这具身体共有的血脉,一一重现在自己面前。这大约也是那只鬼偏偏要借自己的手来杀人的目的之一,光是杀了这些人,并不足以发泄它积蓄依旧的怨恨,所以它要顾子言也来知道,这些人到底都做过什么事情。

    至于目的之二,顾子言的身体是苏家人,元魂却不是,那鬼大约也觉得他不好对付,所以在第一时间就选择将他控制起来。无论顾子言有多强,他始终留着苏家的血脉,这就使得这只原本也是苏家一员的鬼,很容易就能控制他的行动。

    然而,这只是暂时的。

    顾子言试着动了动空无一物的左手,他的动作很轻微,从开始的僵硬慢慢变得流畅起来。但是他并没有立即做什么,而是慢慢将左手拢入了长袖之中。这鬼的控制力还是很强的,所以他也花费了一些时间,才从中挣脱了一部分。然而他现在并不打算立刻暴露,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完全夺回主控权,而且眼前这个青年和苏成荆一样,都该死。

    只有这只前来报复的鬼,才最清楚哪些被埋葬的往事。它既然愿意讲给自己听,那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听?

    果然这鬼又在他后颈上呼出一口寒气,讥笑着问道:“不义不信之人,可该杀?”

    顾子言点了点头,冷着一张脸,眼神保持着没有光彩的样子,很像是被那鬼控制住了。但实际下上,接下去的那一刀,却是顺着他自己的意志斩下去的,他当初就说过,他会帮苏璞记着仇,也自然会帮他讨回来。

    顾子言挥剑向来利落,挥刀亦是如此,青年甚至来不解发出一声惨叫,那还带着惊恐表情的头颅便从身子上滚了下去。

    那鬼似乎是满意了,驱使着顾子言朝着下一个人走去。

    这次被选中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神情异样的妇人。她瑟缩的坐在椅子上,几乎要把自己缩进一个角里,口中一直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把他扔掉……可是我实在是受不了……受不了……”

    妇人的记忆就更加简单了,当初苏成茗一家四口中,只有这个稍大一些的孩子活了下来,而且还中了从未见过的奇毒,整日浑浑噩噩,还总是发出些可怕的声音。但妇人贪图苏成茗那一份极为丰厚的家产,还是同意收养了这个孩子,原以为只要随便养在偏院,不让他死掉就行了。但是渐渐的,这孩子不仅身上的毒没有好转,需要时刻找医生来看,苏家富裕,况且这些钱比起苏成茗留下的家产也算不了什么。然而让夫人不能忍受的是,这孩子变得越发奇怪,经常会在半夜发出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时间越久,这种情况越是严重。到了后来,这孩子有时候居然会露出很是怪异的表情,配上那头被称为不详之兆白发,让夫人整日心惊胆颤。

    直到有一天,妇人自己的孩子苏琼,不小心遇到了这孩子的异状,竟然是被吓得连发好几日高烧,连记忆都不太清楚了。这时候妇人终于是狠下醒来,派了仆人将这孩子扔到深山之中。这孩子中了毒之后一直浑浑噩噩,绝不会自己找到回来的路,就任由他自生自灭吧。

    之后的事情,不用再看她的记忆,顾子言也知道了。

    闭上眼睛,顾子言这时候放松了身体,任由那鬼趋势。他能感觉到,这只鬼的恨意忽然变得极其明显,或许夫人从一开始就说的没错,这鬼便是苏璞的母亲素遥死后所化……不,不只,应该说素遥在大批枉死的魂魄中成了主导意识,这鬼不是一个人形成的,而是很多在同一个地方死掉的魂魄,被强行炼进了一件东西里面,这个东西应该就是七杀碑。而素遥的意识在这里面恰巧最强,所以在汲取了过量的怨恨之后,恨意变得格外强大。

    那炼入了无数枉死魂魄的血刃如期斩下,顾子言已经闻到了血腥味,却感觉到刀刃被什么东西阻住了,再无法向下分毫。睁开眼睛,顾子言看到的是一双鲜血淋漓的手,那手死死抓住血刃,完全不顾锋利的刀刃,和上面哀嚎的鬼影,就那样用尽全身力气,将血刃阻在了妇人面前。

    原本被打晕的苏琼,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此时他硬是用一双手挡住了锋利的刀刃。作为亲生母子,妇人的记忆他也能断断续续看到,他顾不上自己几乎被斩断半边的手掌,看着顾子言:“是我们家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有多恨。可是她是我娘,我不能看着她去死。”

    “你不能看着她去死,她当年却能亲手送苏璞去死。”顾子言缓缓开口,那鬼似乎是怔住了,它没有想到顾子言居然在帮它这边说话,一时间也忘了有所动作。

    “我知道,所以如果你要以命抵命,那么就杀了我吧。”苏琼心一横,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顾子言冷笑起来:“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血刃被生生抽出,苏琼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从来都不是个大胆的人,所以咬着牙不敢睁眼。一道劲风从上斩下,但最后落在苏琼脖子上的并不是锋利的刀刃,而是一个表面柔滑的东西。

    他疑惑的睁开眼睛,发现顾子言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而搭在他脖子上的,竟是顾子言那把星河伞。苏琼死里逃生,一阵恍惚之后只见星河伞在他面前缓缓升起,轻纱缓缓,那温柔明亮的星光洒下,将一切血腥杀戮都隔绝在外。

    虽然说早些年苏琼曾经找过茬,但是顾子言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就杀了他。同门相残,这事要是真的干了,那他就别想安心在天华剑派呆了。

    “愣着干什么,等我砍你吗?赶紧站远点,一会儿打起来我可没工夫保护你。”顾子言一边说着,一边握住星河伞的尾端,从中缓缓抽出一把流光四溢的长剑。

    那长剑上竟是跳动的半透明火焰,鬼在看到的一瞬间,竟然发出了一声微小的痛呼。

    虽然声音很小,但顾子言还是听到了。赤霄红莲几经战火,被斩于剑下的亡魂不知其数,且本来就是上古凶物,论起凶恶来,七杀碑怕是比不上它的。所以这鬼虽然强,却也是会天生对赤霄红莲产生畏惧的。

    “你要干什么?!别忘了,你当初夺了苏璞的身体,许诺过什么?”那鬼见顾子言脱离了它的控制,又畏惧赤霄红莲的火焰,即刻慌乱起来。

    顾子言不理它,左手提剑,反手像右手中的血刃斩下。

    两件都是极为凶恶的兵刃,此时撞在一处,一时间上千鬼魂一同嚎哭起来,让人恨不得自己聋了才好。七杀碑化作的血刃渐渐开始抵不住攻击,血雾寸寸散开,像是在躲避赤霄红莲的锋芒。顾子言左手再起一道灵力,这次直接将血刃从中斩裂!

    断开的血刃瞬间又变成了碎开的石碑,掉在了地上。

    顾子言抬头,看着无数怨魂从七杀碑中涌出,朝着半空中的那个鬼涌去。他看着半空,轻轻叹了口气,手中长剑抖落万千光辉:“到此为止吧,已经够了。杀死你的是那些黑衣教徒,你现在真的要顺他们的意思继续大开杀戒,帮他们成事吗?”

    第41章 重逢

    苏府正厅外天色蔚蓝,阳光淡淡散落一地,然而不过几步之隔,却起了一层非常浓烈的白雾。这些雾气筑成一道高墙,将整个正厅都笼罩其中,遮挡住一切视线。

    除了顾子言之外,太华仙宗来的九位弟子都已经齐聚此处。本来白术在顾子言消失的时候,只回去找了墨敛,然而本来就住在一个院子里,林初夏一行听到这消息,居然也是跟着过来了。别的人不知道,但林初夏那小眼神摆明了就是来看笑话的,不对,她根本巴不得顾子言永远都出不来才好。

    一丝淡淡的冷香烧着,那是殷离点燃的一炷失魂引。

    看着那香一点点烧,殷离皱眉叹了口气:“鬼自己没有实体,所以大多喜欢控人心神,往日我见家里长辈都是用这香来安稳神魂。只是不知道这么大的雾,失魂引的气味还能不能传进去。”

    墨敛站在一片雾气前,伸手触及的一片冰冷坚硬的东西。墨敛本身体温就偏寒,能让他觉得寒冷,可想而知这常人置身于其中会是个什么感受。冰蓝剑芒从指间出现,将无形的墙壁斩开一道缺口,从缺口中散出一阵阴冷的风,让站在附近的白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们在此等候。”墨敛说完,手上倏尔多了一盏灯笼。那灯笼中火焰呈青色,即使在浓烈的白雾中,也能将周围照亮一小片。提着这盏灯笼,他走进了那道被斩开的缺口中。

    脚下的土地是湿润的,透过灯笼青色的光可以隐约看见,路边都是缀着露水的青草。草丛及腰高,长得非常茂盛,却纷纷都被露水压得直不起腰来。风冷冷的吹过,发出呜呜的低泣声。

    苏府中是不可能有这样一条荒凉小道的。

    墨敛提着手中的灯笼一步步往前,直到眼前无边无际的雾终于散去几分,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流。这条河流是黑色的,在人间它被称作归墟,而当它流入世界的尽头之后,名字就变成了忘川。这里早已不是人间的地盘了,苏府的那一部分被鬼直接拉入了另一个世界中。

    墨敛在河边驻足下来,那里停着一只小船,船头坐着一位年老的船夫。

    船夫抬头,看着这个一身白衣,仿若谪仙的闯入者。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中忽然多了一份恭敬,试着问了一句:“天府君?”

    墨敛没有答话,只是淡淡的看着船夫,道:“麻烦送我渡河。”

    通过留在顾子言眉心的法阵,墨敛能够感觉到,他应该就在对岸的某个地方。墨敛不知道这个身份不明的老者将他认成了谁,但是这个时候不需要弄清楚,只要能让他送自己过河就可以了。

    不管是归墟之水,还是忘川之水,都能将修为化为无物。忘川之水更加厉害,若不乘河上的渡船,便唯有鬼神能渡过。除此之外,管你多高的修为,也必将被沉入水底。墨敛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忘川了解的这么清楚。当他看见这条河的时候,意识之中就已经浮起了一切,就像是天生镌刻在他魂魄中的记忆中一样。

    老者愣了一愣,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站起身来:“请上来吧。”

    上了渡船,随着船桨在水中划动的声音,船缓缓动了起来。河上的雾气很淡,抬头可以看到高天之上一轮巨大的圆月,月光洒在对岸,照出一大片鲜艳茂盛的红色花朵。

    “今天过节,正巧天枢帝君也来了这边,您是来找他的吗?”船夫似乎是划船划掉无聊,试着和站在船头的墨敛说起话来。

    “不是。”墨敛没有回头,视线仍然落在前方。

    天枢帝君,北斗七星之首,掌管北方仙域。这些是早就存在于整个九天大陆的传说,墨敛不会不知道,但是这个时候他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这些鬼神之事,也轮不到现在的他来考虑。他只想快点找到自己那个被困住的小徒弟,然后带着他离开这里。

    他不答,船夫似乎也不敢多问,轻轻哦了一声,便继续卖力划船。

    顾子言现在很心烦。

    对于怎么对付鬼这种东西一窍不通的他,好不容易想了个奇葩办法,直接借着赤霄红莲的凶焰将那鬼弄进了他的系统背包里。这会儿一群鬼正在里面闹腾,搞得他整个意识都受了影响,满脑子都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和咒骂。系统本来就是基于整个世界的法则产生的,所以任由这鬼能耐再大,也是挣脱不出来的。

    正厅中安静了下来,但是外面的雾气却没有散开的意思。忍着一阵又一阵的心烦意乱,顾子言回头把地上碎成几块的七杀碑捡起来,然后又在包裹里翻了翻,找出点药草和绷带扔给苏琼。对苏琼道:“我出去再找找出路,你自己弄一下伤口”。

    苏琼那双手刚才挡刀的时候,差点没直接被砍成两截,再不处理一下估计待会儿就得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除了被已经死掉的苏成荆和青年,在场的其它苏家人,要么吓晕了要么吓呆了,这时候七零八落的分布在各个角落,看上去就跟都死了一样。

    眼看着这里面的人没一个能指望的上,唯一看着还有点用的苏琼又是个重伤患,顾子言也只能默默的起身,独自一人出去找出路了。他不能真正弄死那只鬼,所以这场雾也不会自己散开,他也试图直接用赤霄红莲去驱散那些雾气,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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