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头 作者:十三酥的夫人

    第2节

    阿木愣在了那里,心里头怪异的感觉升起,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受,责备一般的话就冒了出来:“你一点儿也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又为何要阿娘来救你?!”

    顾临拉着阿木的手臂的手松了松,却又立即紧了起来,视线垂着不看他,面容沉静平淡,像是半点儿也没听到阿木说的话。

    阿木看着顾临,心里却是难受的一跳,他记得阿娘要顾临走的时候,顾临是不愿意的,反倒是阿娘要将他交出去的时候,顾临才有了动静,愿意让他带着他逃,而在地洞里,他不动声响的挡下了那箭,算起来,他已经救了他两次的命,刚才,他更是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阿娘的性命,这样好的一个人,他怎能用那种话去说他。

    阿木愧疚的皱了眉,摇着头:“顾公子救过我多次,阿娘也说一定要顾公子活下来,这树洞还算安全,顾公子还是呆在这儿,等我回来。”

    顾临不声响,只是看着他,他没有松开抓着阿木的手,反而抬起撑着地面的手一把拔出了还埋在血肉里断剑。

    “啊!”阿木惊呼一声,瞪圆了眼睛。

    顾临寡淡欣长的眉仍是那样淡淡的,箭头勾出的血肉仿佛不是他的,眉头半点也不皱。他的唇惨白着,说出的话让阿木没法动弹:“不带,一样会死。”

    箭已经拔出,伤口血流不止,没一会儿就浸湿了灰黑的泥土,渗进去,混着粘稠的红黑。

    树洞里两人,一人低着头,伤口的血哗啦啦的流却半分影响不到他,另一人盯着伤口的眼睛瞪得溜溜圆,眼圈儿红得不能再红。

    “你这人怎么这样!”阿木急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阿娘在外性命攸关,顾临却固执得让人气都没法气,他撕下内里的衣物缠在了顾临的手上。幸好他捣鼓伤药久了,这药草也沾在了衣上,不然光是一圈儿布,根本止不了血。

    两人这么一闹,外头的黑衣人早就没了踪影,阿木想追也追不上,他急得把唇都快咬烂了。心里暗自打算,先稳了顾临,等他睡着了,他再出去寻阿娘。

    顾临失血过多,本就苍白的脸更灰败下去,眼下的青晕更是泛着红,饶是这样,那份清俊仍是丝毫不减。

    阿木扶他躺下,蹲在他身边,脸都皱成了一团,急得脑袋上都要冒火,看着被枯叶挡着的树洞,又看顾临那一身的伤口还有为了他才受了伤的手臂。

    时间仿佛过的极慢,树洞里连个走兽的声音都没听到过,顾临失血过多,人困顿下来,闭上了眼睛,睫毛却轻颤,怎样也不肯入睡,拉着阿木手臂的手紧紧的,半分也没松。

    阿木不时伸手摸摸顾临的额头,手下的温度并不是很高,可去摸他脸颊时,却烫手的很,虽然没有发烧,但已经有了发烧的征兆。

    这树洞里能看到树干,不知道树干里水分大不大,先让顾临喝上点也是好的。阿木刚要动,顾临就睁开了眼睛。

    阿木忙安分的蹲好,小声说:“顾公子,我去树干那凿些水给你喝。”

    顾临仍是不放。

    阿木挠挠脑袋,急得恨不得逮上什么踹两脚,他又说:“顾公子,我不走,我也渴了。”

    顾临的视线落在阿木的唇上,果然干燥的厉害,他松了手,安静的放在身侧。

    阿木忙疾走两步使劲儿凿着树干,凿得近了,树干里就流出了不少树汁,碧绿的,清香的很,阿木拿衣服兜住了,忙转身想给顾临喝:“顾公子顾公子,有水了,你……”

    顾临靠在一旁,显然已经睡着。

    阿木愣着,衣服里的树汁就流了个干净。

    这人,没抓着他的手臂不过两秒就睡着了……

    早知道他刚才就挣开他了……

    阿木凑近了,又喊了两声顾公子,见他睡得沉,心里就更加窃喜,他脱下所有的衣服,就留一件内衬,将那些衣服盖在了顾临的身上:“顾公子,我要去寻我阿娘,你放心,我不会留你在这儿等死,若是天黑前我还没找到,我就回来。”

    他说着,蹑手蹑脚的出了树洞,将树叶子重新盖好,确定一点儿也看不出了,忙朝着先前看到黑衣人的方位追过去。

    ☆、第八章

    那群黑衣人身形平稳轻巧,只是覆在泥上的落叶,几乎看不出痕迹,可有一处阿木还是看的见的,那个背着阿娘的人,因为重量,多多少少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阿木和阿爹在林子待久了,对林子熟悉的很,光是看枯叶破损的程度,或者一点水印和气味,他甚至能分辨出来往的是什么动物。

    阿木断断续续的找着,时刻注意着周围,每走一段路就要往回走一点掩盖自己的痕迹,防止别的人顺着他的路找到顾临,他的步子没法快起来,可那紧张不安的情绪叫他鼻尖都出了汗,后背更是凉飕飕,他满心焦急阿娘的情况,又要去怕树洞里的顾临醒过来会不会出事,烦乱得他恨不得吼一吼。

    阴绿的树林随着太阳的逐渐下沉变得更绿了,阿木在林子里兜转了好一会儿,可眼前的线索就在那里,没有断,没有隐藏隐蔽,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清晰到阿木能明白的想到这是黑衣人故意引他过去的痕迹。

    可阿木没有办法,哪怕是虎口,他也要闯一闯。

    当那些明显的痕迹终于到头的时候,阿木惊得连身子都动不了,他瞧见阿娘双手被捆住吊在了树上,脚下足足离了一米,捆住的双手已经是紫黑的。

    “阿娘!”阿木大叫一声,忙上去抱住了阿娘的腿想把她放下来。

    “阿娘……阿娘……”他试了一遍又一遍,眼中那双绣花的鞋子上全是黑色的血痂,他眼泪都流了出来,理智也不见了,根本想不到应该先爬到树上解开那捆手的绳子。

    “小木头?”许是他的喊声让阿娘回了神智,她睁开眼睛,轻轻的喊了一声。

    “阿娘?阿娘!”阿木抬头,眨掉了眼里的泪珠子:“阿娘不怕,我救你下来,那群坏人,怎么可以这儿残忍。”阿木边抽泣着,边爬树想去解开树上扣着阿娘的绳结。

    “小木头不!”阿娘突然喊了一声。

    可太迟了些,阿木已经碰到了,他听到有什么破空的声音,接着他的脚就被什么东西圈住了,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个个儿,他从树上跌下来,倒吊着挂在了树上。

    “小木头!你怎么样!”阿娘焦急的问着,晃着身子要看阿木的样子,挣得树枝都跟着晃动,落了不少叶子下来。

    “阿娘别急,只是一根绳子,伤不了我,我这就放你下来!”阿木说着,边竭尽全力拱起后背解脚上的绳子。

    阿木身量虽纤细,却纤细的恰当好处,腰腹处的肌理平滑有力,轻而易举的就将自己折了起来,解开了脚下的绳子。

    他跳了下来,任凭脑袋里全是晕眩的黑色,径直爬上了树去解阿娘的绳子。

    “小木头,别管我了,你的那根绳子连着那些人的耳目,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带着我跑不快,快走。”阿娘焦急的喊着,想让阿木快走,又焦急的去问阿木:“顾公子还好吗?”

    “恩,我藏好了。”阿木看了一眼那绳结就知道解不开,忙掏出了刀一把割断了绳子,阿娘从一米高的地方跌了下去,却是喊也没有喊,直接软在了地上。

    “阿娘?”阿木忙去扶:“你……你的腿?”

    “我没事,你快走。”阿娘一边说一边要把阿木推开,可阿木紧紧盯着她的腿,眼睛通红。

    “他们……打断了你的腿?”阿木的嗓子都快发不出声儿了,说的话都是变调的。

    阿娘头发脏乱,面色煞白,她温柔的摸了摸阿木的头:“我没有事,他们去找顾公子了,你快去寻顾公子,将他带出这片林子。”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将有些脏污的脸冲刷成条条惨白:“不要去城里,往西走,一直往西走。”

    阿木摇着头,咬着牙转身背起她:“不,我带你一起走。”

    阿娘叹了口气,摸着阿木的头还要说什么,却突然闷哼一声,阿木惊得回头去看,却见阿娘已经闭上了眼睛,背上深深插着一支羽箭。

    “阿娘!”阿木将喊一声,忙将阿娘挡在了身后,双目通红:“谁在那儿!”

    没人回他,只有破空声急速从身后射来,阿木惊得回头,却见昏迷的阿娘后背上,插了第二支羽箭。

    明明是相反的方向,可那箭矢却凑得那样紧密,分明就事先预备好了位置的,他从找到阿娘开始,就被那些人盯着了。

    “不要……”阿木惊愣在那里,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不要……求求你们不要,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他喊着,惊慌的看着四周。

    那葱郁的树林后,忽的走出一个人来,一身的黑,与阿木之前看到的不同,那人蒙着面,脸上也不似之前的黑衣人一脸木讷冰冷,反而充满怨恨,双目狰狞。

    阿木忙抱着阿娘往后退。

    那人手里拿着刀,狞笑两声,嗓音阴柔尖细,听得人难受:“他在哪儿。”那人问。

    阿木咬着牙:“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那人又两手捏了刀刃,指腹擦了擦,刀身不似平常钢刀,竟有点透明,反射阳光时那冰凉刺目的光就落到了阿木的眼上,刺得他睁不开眼睛,那人说:“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包庇他,连亲生娘亲的命也不要了。”

    阿木忙抱紧了娘亲,心里疼得身子也缩紧了,又惊又怕,脸上就露了软弱,眼睛通红,像只入了困境无处可逃的小鹿:“你要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放过我娘亲!”

    那人阴哼一声,一抬手,远处就有一支箭矢直直射过来,阿木躲都没来得及躲,那箭矢就射在了他身后的树干上,箭尾就抵在他头顶。

    阿木吓得面无人色,抱着阿娘的手僵得动不了。

    ☆、第九章

    “我不在乎你们的性命,只想知道他在哪儿,如果你说了出来,尚且还有活路,如果你说不出来,那便和这女人死在一起罢。”他蹲在了阿木的面前,看着阿木的脸,似乎十分满意那脸上的表情。

    阿木心里愤恨,话只直直冲了出去:“你就是害顾公子的歹人?!你的心是有多恶毒,为何要这么对他!”

    那人听着阿木的话,捂着脸的黑巾子湿濡一片,似乎是笑得连牙关都合不上,热气熏湿了黑布:“我歹毒?我再歹毒也没有他们一家歹毒!”他说着,握着刀的手青筋暴起,一把刺入了泥土里,几乎要没掉刀柄:“他家为非作恶,如果中落跌入我手中,如此对他,已是我心慈的结果!”

    阿木啐了一口,抱着阿娘不断后退,双眼恨恨盯着他,他见过顾公子的伤,如此恶毒之人的话他才不会信。

    那人动也不动,双眼细细眯起,忽的,东面的林子里有了动静,像是炸雷一眼的声音响起,树木震动。群鸟受了惊讶纷纷跃起,似乌云般黑压压的一片遮了太阳。

    那人皱眉,抬手一挥。

    阿木忙闭了眼睛,可没有一点动静,睁开眼时却看到那人错愕的脸。

    阿木忙顺着那人视线看过去,却看到一头浑身漆黑獠牙森冷的黑色野猪,身上噼里啪啦的捆了一串的鞭炮,背脊骨上全是刀伤,血肉翻起吓人的厉害,那野猪显然已经痛得失了神智,直直朝着那歹人撞过去。

    歹人拔了刀,转身就跃上了阿木身后的树上。那野猪被鞭炮炸得疯了,遇到什么撞什么,獠牙都断了半根,尖利的断口上都是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扎伤过了人。

    阿木腿软的厉害,抱着昏迷的阿娘站也站不起来,只能不断的往旁边拖,那野猪见了阿木像是见了仇人一样竟直直冲了过来。

    眼见着那獠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阿木身子却生不出半分力气,只能低头抱住了阿娘,用身体做个挡板。

    他脑袋一片空白,却被树洞里顾公子那安静睡去的样子满满占据着,那双眉眼清淡的脸在他脑海里晃荡个不停。

    他要是死了,一身伤又有了发烧征兆的顾公子怕也只能在树洞里等死了。

    突然间不知哪来的力气,抱着阿娘往旁边迅速一滚,千钧一发间躲开了野猪的撞击。

    那野猪拼了十足十的力气撞过来的,此刻彭的一声撞在了阿木身后的树上,獠牙都刺了进去,半天拔不出来,树几乎被撞断了一般,躲在树上的那黑衣人跌了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阿木吓了一跳,他知道这黑衣人身手应该很好,刚才跃上树的时候半点借力也没有用就跃了上去,怎会这么轻易就被撞下了树,细细看去才发现那人胸部插了一根断箭。

    断箭……

    阿木心里一跳,忙朝周围看去。

    远远的树丛中有什么动了,拨开了半人高的长草,气喘吁吁的走了出来。

    “佟……佟叔?!”阿木喊着,欣喜的挥了手,压住了心里的失望。

    看那断箭,他还以为是顾公子。

    “木头!还好吗!”佟叔额上都是汗,左手拿着弓,右手拿着砍刀,哼哧哼哧的走过来。他一把砍断阿娘身上的箭尾,又走到那头已经精疲力竭的野猪旁,用砍刀隔了它的脖子。野猪哀叫一声后静了下来。

    “佟叔……”阿木鼻子一算,呜咽出了声音:“阿娘,阿娘她……”阿木哭着,抱着阿娘的身子不断的哭。

    “男子汉大丈夫,别哭。”佟叔摸了摸阿木的脑袋,又去看阿娘的情况:“弟媳只是晕了过去,箭没入要害,应是还有救。”

    “太好了……”阿木喃喃着,擦了擦眼睛。

    “木头你可还好?”佟叔看和阿木煞白的脸,忧心忡忡的问。

    “我还好,只是没力气了。佟叔你别管我,快救阿娘。”阿木忙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乌压压的云压着树顶,青紫天的冷冰冰的没了太阳光,他知那树洞该冷了,忙又对佟叔说:“还有顾公子,他在那颗老树的树洞里,就在西面。”

    “那公子在我身后,要不是他,我没法这么快想到法子来救你们。”佟叔说着,把阿娘背在了身后,又抬手去扶阿木。

    阿木愣愣的站了起来,心里砰砰跳:“顾公子想的法子?他……你怎么找到他的?”

    “你家一片狼藉,我料想出了事儿,就顺着那群人的踪迹跟了过来,半路上看到了他,他拖着伤腿在林子里找你,被我看到了,之后那头野猪,还有躲在暗处的人在什么方位都是他告诉我的。”佟叔说着,搀着阿木往那半人高的长草里走去,阿木一瘸一拐的跟着,小腿肚疼的直抽筋。

    “他在找我?”阿木低着头。

    “他手臂上的伤血留得太多,半路上晕了过去又醒了过来,但要不是他,我今日也救不了你们母子,该愧疚一辈子了。”佟叔叹着气,脸上的沟壑都团在了一起,仿佛苍老了不少。

    阿木咬着舌头尖尖,要自己再生些力气出来,心头像是压着块大石头,把胸腔堵得满满的,不知道是难过还是什么,只是满心盼着想看到顾临,那种急切是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过的,仿佛有只猫爪子在你心尖上按压着,无法形容的麻痒。

    长草鲜亮葱郁,佟叔一点点剥开带着阿木往前走时,阿木仿佛连气都喘不过,心跳快得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耳朵里嗡嗡的响。

    落日的金红挟着草木的气息如鸟儿羽翼滑翔轻缓落下,那些圆滑又完美得让人屏息的色彩线条就悄悄停在树下。

    顾临半身靠着树安静的坐着,乌黑的头发几乎都发出了蓝光,眉眼轻轻闭着。那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仿佛光团一般从他残破的身子上透出来,柔和得阿木鼻子都在发酸。

    ☆、第十章

    这世上,真的有一种人,只要你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声音,嗅的他的气息,就能不由自主地想对他好。

    阿木蹲在床边,托着下巴看着熟睡中的顾临,脸上是自己都能摸到烫度的红晕。

    顾临一身的伤,撑到了佟叔家就不行了,佟叔张罗着,把自家孩子的床挪了出来给顾临休息。他家地处偏僻,要绕过那密集的林子和溪流才能看到门院,林子里走兽也多,就算不幸被找到了,那走兽的的嘶吼声也能提醒他们早早的逃离。

    “他怎么一直睡,又瘦成这样,你们不给他吃的东西吗?”佟叔家的女儿不过十三四岁,小名叫桃桃,人也像只桃子,米分米分嫩嫩的。自顾临来了以后视线就没在他脸上挪开过,小女儿情态毕露,一双眼睛桃花似的水汪汪,显然是动了心。

    阿木有些尴尬,指头抵了唇叫她轻一些:“顾公子是我家恩人,被歹人伤了才这样疲乏,你轻些,别吵醒了他。”

    桃桃噘了嘴,扭过脸不看阿木,走到阿木旁边学着阿木一样蹲在床边,双手支着下吧瞅着顾临。

    阿木挠挠脑袋,往旁边挪了挪,桃桃是佟叔的老来子,一向疼她,连院子也不舍得她出,就怕被没眼力的走兽伤了,以至于佟叔和阿爹关系那么好,阿木也从来没见过桃桃来过他们家,他找佟叔玩的时候,也只能看到从窗户里探出的小脑袋,只能看到脸儿米分嫩可爱,却也一句话都没说上过。

    “他叫什么名字?”桃桃问。

    “顾临,你要喊他公子,不能叫全名。”阿木叮嘱着。

    “为什么?”桃桃不解

    阿木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叫了。看顾临的举止就知他不是普通人,可从小生于山林的人哪里会顾及这些,他恭敬喊他顾公子的原因,只是因为阿娘要他这么喊。

    “阿娘要我这么喊的,你也该这么喊。”阿木说。

    桃桃哦了一声,又小大人似的拍拍阿木的肩膀:“你不用担心,你阿娘有我阿爹看顾,不会出事情的。”

    阿木低了头,不声响,阿娘的腿不知道能不能接上,佟叔带着阿娘走的时候,阿娘尚且还有气息,只是微弱得几乎听不到,那两箭虽没伤及要害,但那血流得阿木至今触目惊心。如今阿娘危在旦夕,阿爹不知所踪,他却必须在这里看顾顾公子。

    阿木遥遥脑袋叹了一口气,抬眼去看顾临,却见桃桃已经爬到了床上去,肉呼呼的手小心翼翼的往前伸着,还差丁点就要碰到顾临的脸。

    阿木心里狠狠一跳,下意识的就抬手打开了桃桃的手。

    桃桃一惊,被阿木的力气挣得差点掉到床下去,她摸着被打疼的手,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你干什么打我。”

    阿木抱歉的看着桃桃:“顾……顾公子在睡觉,你别打扰他……”

    “小气鬼。”桃桃撇嘴:“他躺在我的床上,又生得那样好看,我摸一下怎么了,我先前进来还看到你在摸他呢。”她对阿木翻了个白眼:“只准自己摸,不准别人摸,木头哥哥是个小气鬼!”

    阿木脸都涨红了,忙摆手:“你别瞎说,我,我哪里摸他了!我只是探探他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而已!”

    桃桃捂着嘴吃吃的笑:“那我也要探探他的额看他有没有发烧!”

    说完,桃桃就伸手要摸过去,阿木皱着脸看着她,心里头怪怪的,恨不得再次把那手抓下来。

    可桃桃的手伸到一半就不动了,反而尴尬的收了回来。

    阿木忙看向顾临,原来他已经醒了,垂着目浅浅呼吸着。

    “顾公子你醒了。”阿木愣了愣忙说,他凑近了,细细打量着顾临:“身上觉得怎样?”

    顾临没有说话,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靠在了床头,没有理会阿木。

    阿木突然意识到顾临在生气,他之前将他丢在树洞,明明答应好不走的,却在他睡着后偷溜了出去,最后还是他拖着伤腿救了他和阿娘的命。

    可要是他没有溜出树洞,只怕现在他也找不回阿娘,阿娘也许已经命丧那歹毒之人的手里。

    阿木抓耳挠腮的,想着要怎么解释,一边的桃桃却一点也不烦恼,盯着顾临看得高兴,都快哼上小曲了。

    阿木想了想,对着桃桃说:“桃桃,可以为顾公子准备些吃的吗?”

    桃桃瞥了阿木一眼:“你晓得怎么找吃的,干嘛要我去。”

    阿木偷偷瞄了眼顾临,又说:“麻烦你了桃桃,我想,我想与顾公子单独说会儿话。”

    桃桃撇嘴,留恋得又看了眼顾临,说:“那好吧。”说吧跳下了床,又对顾临招招手:“顾公子我叫桃桃,桃子的桃。”

    顾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别说回应。

    桃桃瞪圆了眼睛,忙收了还在打招呼的手,气鼓鼓的走了。

    阿木双手交握着垂在身前,指头绕着指头,都快出冷汗了,顾临这样不理财人的样子叫他心里慌的不得了。

    “顾公子……”阿木轻轻喊了一声。

    顾临没有说话。

    “你可是不愿意再听我说话了?”他又问。

    顾临仍然没有反应。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树洞里的!”阿木凑近了顾临,有些可怜的说着。

    顾临动了动,细密纤长的睫微抬,眼里的光冷冷清清。

    阿木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也不是好反应,但至少顾临肯理会他了,他也知道话该往哪个方向说了。

    “阿娘被那群歹人伤了,又从我眼前经过,我担心阿娘的情况,实在不是故意要丢下你的,你已受了伤,不该再奔波,我说天黑的时候会回来找你也是真心的,没有想骗你。”阿木说着,举了三根指头起誓。

    他身上衣服还脏污着,头发也胡乱的打着结,猫胡须般脏脏的脸上神情认真的不得了,看得人心里发软又想发笑。

    顾临定定的看着他,竟点头恩了一声,鼻音淡淡的,说不出的好听。

    阿木高兴的不得了,笑得眼睛晶晶亮,他趴在床头,眼睛酸得直打哈欠,顾临睡着的时候阿木担心他会发烧,一直守在床头不离开,身子累极精神却是好的,顾临醒来的时候他觉得他在生气,心里慌得不得了,解释了半天顾临终于理他了他又开心得不得了,阿爹阿娘的情况本来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了,好在顾临没有生气,好在他还肯理他。

    阿木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把脑袋搁在了床沿,竟是睡了过去,眉头紧锁着嘴角却有着笑。

    桃桃端着新煮的粥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阿木趴在床沿睡着了,顾临的手就放在他头上,一下下轻抚,那双寡淡清冷的眼看着阿木时,柔和的光华竟说不出的好看。她看着看着就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他只是动了动手,却温和美好得像个书里的人。

    顾临看见了她,就收回了手,靠回了床头。

    桃桃蹦蹦跳跳的过去:“原来你也会理人啊,刚才怎么不说话呢,非要等木头哥哥睡着了才亲近他。”

    顾临仍是不说话,只是垂着目。

    “喏,给你煮了粥,赶紧趁热喝。”

    “哎,你怎么不接啊,难道还要我喂你?”

    “喂,你怎么不理人啊,你现在睡的还是我的床呢,小心我将你赶出去!”

    阿木索眉蹭了蹭手臂,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他本就睡得不舒服,可实在太困,桃桃这样吵他都醒不过来,只是难受的换了个面继续睡。

    顾临眉头微皱,忽得抬目看向桃桃,那眼里也说不出是什么,就是让桃桃脑袋都缩了起来,缩完还奇怪自己为什么要缩脑袋。

    “凶什么凶吗,我不说话就是了,真是的,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桃桃撇着嘴,也不敢看顾临了,眼泪汪汪的丢下粥碗就走。

    阿木砸吧砸吧嘴,梦里好像闻到了粥的香味,还有糯糯的甜味儿。

    ☆、第一一章

    佟叔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他陪着阿娘三天,直到她脱离了危险才回来,甚至还带回来了阿娘的书信,阿木摸着那信,高兴得都快哭了。

    “她的腿断了,伤筋动骨必然要百天,木头你别急,等你娘养好了伤再接她过来,不然骨头长不好。”佟叔对着木头说:“还有你阿爹,虽然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我会每日去找找他的,说不定是困在山里的什么地方,你就和那顾公子好好在那儿养伤,等林子的那波人彻底撤走了你再回家。”

    阿木感激的不得了,道了很多谢:“太谢谢你了佟叔,要不是你,我们……”

    “谢什么谢,当年你阿爹不知道从走兽口里救了我多少次,哪次没这次惊险,哭哭啼啼的哪里还像个大丈夫。”佟叔大笑着,摸着阿木的脑袋。

    阿木擦擦眼睛,抱着阿娘的书信笑了,小心翼翼的藏在了贴身的内衬里:“阿娘说,若是喜极而泣,即使是男儿也没关系。”

    佟叔一愣,笑着摇头:“就你会说,去,给顾公子换药去。”

    顾临的伤口好的很快,除了手臂上那被箭贯穿的地方,其他地方都已经开始收口结痂,为了让伤口长好,阿木照看着顾临,能不让他下床就不让他下床。

    雀儿在屋外叫得欢快,阿木换完药走到屋外时清晨的眼光刚好越过树梢,溪水在屋后流动得如银色星辰,草木的香气挟着动物特有的腥味儿竟叫人如此愉悦,秋天时有这样的太阳真的是很难得。

    阿木想了想,忙进屋找佟姨:“佟姨,有什么厚点的东西能盖在身上吗?”

    佟姨正在绣一块巾子,她生得秀气温柔,人却有些冷淡,不过心地却是好的,若是阿木忙不过来,她也会帮忙照顾顾公子。

    “怎么了?”佟姨没抬头,仍是细心的绣着,问道。

    “今天日头好,我想带顾公子出去走一走,闷在屋里头对他伤口也不好,不过秋里风太凉了,我怕他着凉。”

    “你要带顾公子出去?”躲在佟姨身后玩着她头发的桃桃凑出脑袋问着,她把佟姨的头发编成小辫又拆开,显然无聊的很:“我去吧我去吧,我屋里头还有阿爹去年给我猎的鹿子皮,又新又暖和,我带顾公子出去溜吧!”

    “桃桃。”佟姨一把拉住往里屋窜的桃桃,摇头:“那顾公子性子傲成这样,你也别贴上去了,不然待会儿还得哭。”

    桃桃一撇嘴,跺着脚不服气:“可他是理木头哥哥的,为什么不来理我呢!肯定是我和他待得时间少了!”

    佟姨把桃桃拉到身边,摸摸她头发:“你木头哥哥脾气好,人家再怎么冷淡他也能应付,你这爆脾气过去还不呛起来。”

    阿木在一旁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低着头。

    桃桃晃着脑袋,看看阿木又看看佟姨,也许是觉得气氛不对,只能泄气的哼了一声,重新坐在小板凳上编佟姨的头发:“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去就是了,哼。”

    佟姨无奈的笑笑,又摸了摸手里新绣的巾子:“那鹿皮子在屋内柜子里,你拿去用吧。”

    阿木愣了一下才知道佟姨是在和他说话,他道了谢就往屋里走,可没走两步又走了回去,站在佟姨面前手足无措,脸也有些红。

    佟姨诧异的看他一眼:“怎么了?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阿木皱了脸,一双眼睛气得晶亮,脸有些涨红:“顾公子他不是傲,他只是性子冷淡,桃桃每次去都吵他,他才不理桃桃的。”

    佟姨听了,冷笑一声:“那还是我们不好了,供他吃共他喝,还要看他脸色才行吗。桃桃与他说句话他都不理会,这不是傲是什么。”

    阿木低着头面红耳赤:“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我……”

    佟姨叹了口气,上去摸摸阿木的头发:“小木头,别心软,你这么帮他只是觉得他可怜而已,我夫君和你阿爹是拜把子兄弟,我们与你才是家人,你这亲疏关系,还是要弄明白些。”

    阿木低着头,也没反驳,闷闷的恩了一声就进了屋里。

    “路上小心些,别出小林子,那外头被你佟叔下了不少铁夹子。”佟姨叹了一口气,在阿木身后叮嘱着。

    “知道了,谢谢佟姨。”阿木边走边应。

    站到里屋门口时,阿木抬了头,伸手捏捏自己的脸,硬是扯出一个笑。

    “顾公子,今天外头日头好,我带你出去转转吧,不然到了初冬就更冷了。”阿木说着,打开了柜子,那里头真有佟姨说的鹿皮子,还是崭新的,又厚实又漂亮,做成了斗篷的样子。

    阿木连忙给顾临披上,轻轻扶着他:“顾公子,你可以走吗?”他有些担忧的问着。

    顾临站了起来,他的身子有些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就松开了阿木的手慢慢走了起来,阿木走在了顾临身旁稍前些的位置,为他引着路。

    深秋的林子是棕红色的,脚下树叶绵软如踩在花瓣上,那些枯黄的叶子早就融进了泥里,没有以往那么干燥。林子里都是落叶化出的淡淡苦味香气,还有初冬前獐子毛皮的腥味,一点儿也不难闻,反而让人精神一振。

    之前和佟姨闹的不愉快早就被这山林的味道冲淡了,阿木深深的吸了一口,伸手一抓就扣到了树皮里,脚步灵巧的蹬在树干上,不过片刻就爬到了树上。

    手中粗糙的树皮和棕褐的纹路让阿木怀念不已,他从前就爱爬树,特别是落日前,坐在树梢上俯瞰山林和万里云海裹着夕阳的感觉是没有办法用言语体会的。他笑着:“顾公子,这树至少有四十年了呢,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溪流的全貌。”他说着,就透过树枝间的间隙去看顾临。

    顾临也在看着他,清淡的眉目上印着树叶的斑驳阴影,他身后是浮动着晶蓝的草地和花朵,仿佛是被他发上那层黑得发蓝的光芒遮盖住了。

    阿木愣愣的看着,根本挪不开视线。

    他迅速跳了下来,下落的冲力叫他心也漏跳几拍,几乎就要从嘴里蹦出来。风鼓动他的衣衫,也吹红了他的脸,这感觉熟悉又舒适得让他开心得不得了。

    他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气,抬头看顾临的时候,顾临眼里似乎有什么光亮跳了一下。

    “顾公子我们歇会儿吧,那有一截横木。”阿木眼尖,看到了藏在树后横长的树枝,那是树根冲破了泥,生了第二根主干,要是长得隐秘,通常要叫过路的走兽或者人狠狠摔上一跤。

    顾临坐了下来,阿木就坐在他旁边,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倒也不尴尬,清凉的山风吹拂在脸上,说不出的舒服,他偷偷瞄了一眼顾临,虽然那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阿木就是觉得顾临似乎开心了不少。只是那漂亮的眼睛还是垂着,只能看到纤长的睫毛,像是睡着了一样。

    阿木猜测顾临心情不错,他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一屁股坐在了顾临面前的树叶堆里:“顾公子不爱说话吗?”

    顾临听见他说话,抬眼看着他。

    “佟姨见你不说话,以为你性子高傲,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你不说话一定有理由。”阿木煞有介事的说道:“是不是不喜欢说话?”

    顾临仍没声音。

    阿木想了想:“那你嗯一声吧,也不用张嘴,一点点声音好了。”

    顾临看着他,竟真的低低嗯了一声。

    阿木欣喜得笑弯了眼睛,他往前坐了坐,膝盖几乎要靠到顾临的衣衫:“那就这样吧,你不用说话,只要应了我就好,这样我也能知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不然我一个人说干了舌头也没意思。”

    阿木静静的等着,耳朵都快竖起来,直到听到又一声恩,极其轻。他笑得面颊都是红的,继续问。

    “顾公子你身子好点了吗?”

    恩。

    “桃桃找你说话的时候你也能这样应应她吗?”

    没反应。

    “这个树林子你喜欢吗”

    恩。

    “那以后太阳好我们就出来好吗?”

    恩。

    “你喜欢喝粥吗?”

    没反应。

    “这鹿皮子是佟姨给的,好看吗?”

    没反应。

    “那……暖和吗?”

    还是没反应。

    “你睡着了吗?”

    淡淡的一眼。

    阿木挠头,被那一眼看得心里砰砰跳,他紧张兮兮的又靠近了一点,声音都绷紧了:“那,那你喜欢这样同我说话吗?”

    顾临不动了,只是看着他。

    阿木也紧紧盯着他,眼睛瞪得圆溜溜。

    顾临垂了视线,指头微弯抓住了鹿皮,鼻音淡淡的。

    恩。

    “太好了!”阿木嘴角都快扬到耳朵旁了,高兴得恨不得爬起来挑一挑,胸膛里又酥又痒,屁股又不自觉的挪了挪往前蹭,直到膝盖真的和那衣衫碰上了。

    顾临看见了,却也没有动,只是眼睫微颤。

    ☆、第一二章

    自那日起,阿木就经常带着顾临去林子里转悠,没太阳的时候,阿木就坐在顾临床边,仍是和顾临说个不听。

    “顾公子你是不是很喜欢看书?”

    “你是不是很小就开始读书了?”

    “字是不是特别难写?”

    “这花好看吗?”

    “今天身上还疼吗?”

    通常他的问话没什么理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桃桃总是觉得阿木被顾临逼疯了,因为她只能听到阿木一个人的声音,絮絮叨叨比老太太还要烦。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顾公子有出声,只是那样的轻,轻到只有阿木一个人能听到。

    初雪降下来的时候阿木收到了阿娘身子大好的消息,信里说,等雪停了,她就会被佟叔接回来。

    那日阿木特别的高兴,他和桃桃燃了火炉,拖着顾临坐在了院子里,微微突出的屋檐正好能挡住雪花,不至于落在身上太冷。

    火炉里光华跳跃,烘得人暖洋洋的,初雪柔和的飘落,半丝风也没有。

    阿木抱着阿娘的信傻呵呵的笑。

    “傻木头你笑什么,你娘隔三差五就托阿爹送信给你,堆在一起都够烧锅水了,怎么每次都能笑成这样。”桃桃戳戳火炉里的柴,瞥了阿木一眼,和阿木熟了以后她是连哥哥也不叫了,整日傻木头傻木头的。

    “不一样,这是阿娘大好的信,等这雪停了,阿娘就回来了。”阿木说着,把信折好放进了内衬里

    “那你有的等了,林子里的雪总是下得久。”桃桃在一旁泼冷水。

    “那也不急,虽然雪下得久阿娘也回来的晚,但阿娘的身子就能养得更好一点。”阿木笑着,掌心凑近火堆捂了捂,他笑着,扭头去看顾临:“你说对吗顾公子。”

    顾临看着屋外的雪,乌黑的发上都沾上了雪花。

    阿木抬手捏住了雪花,那雪花就变成了水珠子,一下去就被头发吸了去。

    阿木有些担心的看着他:“顾公子冷吗,要不我们进屋去吧?”

    顾临没动,仍是看着屋外,棉白的雪印在他眼里,竟将那瞳仁的颜色都化淡了。

    桃桃穿得少,雪花没玩没了的飘着,她看着没劲,缩着脖子进了屋找她阿娘去了。

    阿木把火炉小心翼翼朝顾临边上踢踢,直到顾临半张脸都印上了火光的红才停下。

    这雪看着小,只因没风,其实每片都跟羽毛似的,地上没一会儿就积了薄薄的一层雪,阿木眼睛一亮,去屋外找了一根细树枝在地上划拉着。

    “阿爹在边上堆雪的时候,阿娘就用树枝教我写字,可我每次都贪玩不学好,捏着学团子往阿娘裙上仍,被阿爹抓起来按在膝上使劲儿的打,后来学乖了就不去惹阿娘,用雪球子扔阿爹,惹得阿娘又好气又好笑。”阿木捏着树枝,在地上划了木头两个字,笔画都僵僵的,显然不常写:“后来有次我有一个字忘了怎么写就去问阿爹,你猜怎么样,阿爹他连字都不认识的。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学了,阿娘要骂我,我就说,阿爹也不会的,干嘛要我会。”

    阿木说着,声音就糯了起来,嗓子湿湿的:“早知道我就多学点了,阿娘给我的信我还要看上半天才能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他说完,擦了擦眼睛转头去看顾临,却见顾临正看着他。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傻傻笑了两声,把树枝塞到了顾临的手里:“顾公子,你把你的名字写给我吧。”

    顾临接过树枝,他的指甲已经长好了,竟是那样饱满莹亮,配着纤长的指节,说不出的好看

    他看着阿木,似是轻轻叹了气,低身在在雪花微厚的地上写着。

    阿木看着他写字,笔触轻巧,行云一般的字迹,自己‘木头’二字挨在旁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忙伸手把自己写的两个字胡乱抹了,脸上都是红晕:“原来你写字这样好看,早知道我就不写了。”

    顾临似是没听到,指中的树枝没停,又在阿木划拉花的雪地里写上了另两个字。

    阿木疑惑的看过去,脸又腾得一下红了,竟然是刚才被自己划去的‘木头’二字。但那字不是顾临的字迹,而是自己那僵硬的笔触,僵僵硬硬的,都被顾临一笔一划恢复了上去。

    阿木不好意思再把那字划花,蹲在那盯着雪地楞自脸红着。

    他又去找了一根树枝,学着顾临写过的字描着:“顾临……顾临……这两个字是这样写的吗?”阿木说着,认认真真的描写着。

    顾临没说话,握着树枝的手却紧了紧。

    阿木不笨,一会儿就学会了,顾临的字已经被后来的雪盖住了,他就又在上面学了顾临的字迹写了上去,竟是学了七八分像,写完后朝着顾临得意的笑:“以后阿娘再叫我写字,我就把这两个字写给她看,她肯定要吃惊,我的字竟比她的还要好看,哈哈。”

    “什么事这么高兴?”佟叔远远的就喊了一声,拉开了院门走了进来,满身的雪。

    “佟叔你回来了!”阿木高兴的迎上去,帮他脱掉蓑帽:“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天都快黑了。”

    “城里出了事,城门都关了,我差点就出不来。”

    “什么事情要关城门?”阿木问:“日后也会关吗?会耽搁阿娘回来吗?”

    佟叔苦笑着摇头:“应该不会,早知今日就不去了,人人都在看热闹,我却觉得太惨了些,林家的那几个老仆和孩童竟然被栓了铁链游街,我出城的时候已经上了邢台,估摸着……哎,这雪下的这么大,也不知有没有人收尸。”

    阿木听得毛骨悚然,忽听得身后噼啪一声,他转头回去看,却见顾临垂着头,肩膀微微颤着,手中的树枝掉到了火炉里,那噼啪声就是树枝受不了火,突然爆开的声音。

    “顾公子?”阿木忙走上前。

    顾临退了一步靠在了墙上,眼中的光忽然就黯了下去,了无生气。

    阿木忽然有些慌张,忙上去扶他:“顾公子,你,你怎么了?”

    顾临没说话,轻轻推开了阿木,转身朝屋里走去,可他忽然捂了嘴,剧烈的咳嗽起来,声嘶力竭。

    病情来的汹涌,不过短短两日,顾临却连东西也吃不下去,整日没完没了的咳嗽。

    阿木急得都快哭了,要不是那日他拉着顾临在雪中呆了那么久,他也不会染上风寒,还咳得那么严重。顾临每咳一下,阿木的心就跟着颤动一下,两日来都不知是怎么度过的,连觉都不敢睡,有时迷迷糊糊的眯一会儿眼睛,就能听到顾临在睡梦中依然剧烈的咳嗽声。

    桃桃早就吓坏了,半点也不敢去打扰顾临,只能探着脑袋往屋里看,眼泪汪汪的。

    厚重的兽皮盖着,滚烫的水擦着,可顾临的身子就是热不起来,阿木去握顾临的手时,简直像握到了冰块一样。

    雪不停,去城里请郎中的佟叔也没有回来,空等了一日的佟姨也看不见下去了,拿了蓑衣去接佟叔,生怕他们被雪堵在了半道上。

    阿木蹲在顾临床边,两只手抓着顾临的手,熬得眼睛通红,就差和桃桃那般眼泪汪汪了。

    “不要生病。”阿木用手中的热气哈着顾临的手:“不要再咳嗽了。”

    顾临似是什么也听不见,靠在床头,也不吃东西,也不睡觉,睁着眼睛不知在看什么,空茫茫的,一丝情绪也没有。

    桃桃端了粥来,刚做好的,热气腾腾:“傻木头,你自己也吃点吧。”顾临两日没吃东西,阿木也跟着两日没吃。

    阿木摇摇头,接过那粥。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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