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骨 作者:古物先生

    第7节

    季清流闻言嘴角又是一抽。

    还有这等事?

    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人,分明是天庭上的一次议事大会,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那么一位仙,提出来的法子未免太过歹毒,虽然有效,但总归是觉得不妥。

    没想到一番争执下来,天帝倒怪罪自己优柔寡断,行事没他果决了。

    那时便想着忽然多出来这么一个不容小觑的新晋官吏,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也记住了这个讨人厌的名字——祝傥。

    凡人升上来的,一上来就敢开始妄论天命生死,果然……凡人呐,都是抹不净心底贪愚的。

    第26章

    祝傥又在耳边絮絮叨叨了很多往昔旧景,季清流没心情听,便在心里头想他自己的事,想着想着忽察觉自己右手又被他拉了起来,烦他这人烦的要命,自然忙不迭收手,却没想到被他按住了,不让把手收回去。

    一拉一扯间便差点抻到筋骨,疼的不由得一畏肩,眉头也都就蹙了起来,额前微有冷汗隐现。

    祝傥见他这样自是不敢再使气力了,虽然仍旧没放手,却卸了力道,也更加轻声道,「我当初还跟着南烽那时候,有次去你宸清殿,瞧见过你拿茶壶的姿势,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可你今下午醒来提茶壶时却不是那般了……习惯又不是一时半会儿可改的,我当时还疑心,现下只怕是……」

    「伤着了。」季清流声色淡淡,「浊灭池抽骨扒皮一遭,滚下来捡个活头,那也不是个完整的身子。」

    祝傥心下发涩,将脸埋在他脖颈处,又轻道了句,「抱歉。」

    季清流冷笑了一声,却不发话。

    心下却忍不住奇道,他怎么连这点也能观察到,再细思下去又觉得不自在,只抬了左手,将他脸推开。

    祝傥只一味的握着他右手,不肯将脸移开,自然也愿不松手。

    单只手也没得甚么气力,季清流见一时半会儿推不开他,索性也不去推了,由得他那么趴在自己身旁。

    趴着个人也是趴着,趴条狗也是趴着,那自己就四大皆空,只当他不是人便好了。

    可纵使当他是条狗,这条狗还一直不停的说说说,说的还都是自己当初法力还在时候的事,想着便不由得心烦,心烦便忍不住躁,再按捺不住心头火一寸,更是同他在一起就能想起先前几天发生的种种荒唐事,这便是火上浇油烦上加烦了,不由得吼了句,「你闭嘴行不行!」

    祝傥叫他骂的有火气没脾气,只好恶声恶气道,「你就仗着我现在舍不得再弄哭你。」

    语毕便张口咬上他耳垂,狠抿了一口。

    季清流的火气多半也都是一瞬,骂完了自己心里头也怕,毕竟现在自己才是受制于人的那个,这道理他懂,可,可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但见着祝傥好似就是为了证明他所谓的『真心』一般,不怎么动自己了,於是心下又捡着微渺希望——他不折腾自己,自己就有精力和时间去思索这前后路,那么再该怎么杀他好呢?他都该有防备了。

    想着便不由得侧了眼去瞄他,一眼见他正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季清流被他盯得发慌,便扭回了头去。

    颈侧优美的弧度因了他略扭的姿势而美的更加诱人,祝傥看得见摸的着就是暂时上不了,因此幽幽的叹了口气,更是用力抱紧了他,「你说我怎么一遇见你我就沉不住气了呢,你说我将你认出来做甚么,不然还能多上你几次。不过……不过过几天也总归是有时间的,毕竟咱们现下谁都跑不了了。」

    季清流见他这话说的奇怪,不由得问他,「甚么?」

    「你该不会不知道吧?」祝傥语调惊诧,「阵眼不是你拔。出来的么?」

    「你究竟在说甚么?」

    「噢……忘了你现今没了法力,原来真是无心之举?我还当你真那么想杀我呢……」祝傥见他彻彻底底扭了头回来,还一脸好奇的神色,眼瞳里只有一个自己,没有别人,因此一时看的恍惚心神,心下欢喜的紧,只这么一味的盯着他瞧,连话也忘了答。

    季清流现下倒是回过味儿来,估计这人就是想骗自己回头,於是便准备又扭回去。

    祝傥忙拦住,「还记得城门口有个摆了桃核阵的老道么?」

    「那也是个道士?」

    「他不是个道士,他是个傀儡人。」

    「傀儡人?」

    「妖道擅操控的一种,我那天尾随着你,一开始也没瞧出不妥来,直到看你不知选中了个甚么的时候,隐约便见不远处好似有个人形的东西闪了过去,不过他也没瞧见我。我当时有心凑近你,看了一眼那桃核,才发现摆的是一个很隐晦的阵势。」

    说到这儿祝傥又自嘲一笑,「真是,那时候看你要小布袋装着,我怎么没想出来你是鬼魂之体,不敢触那桃核……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

    「继续。」季清流眼中疑惑之色渐升,柔色烛火一照,映在祝傥眼里,莫名便瞧得他心神荡漾。

    又想着,多美好啊……

    他一直想这么同他侧卧安眠,絮叨些情话。

    眼下再提这些多煞风景,再说了,区区一妖道而已,他祝傥从不放进眼里。以为起了个『天罗地网』他便怕了吗?

    为了能制住北烛帝君,他祝傥可真不是个摆设而已,如今的法力……早已今夕不可同往日而语。

    但你知道,我和你的区别在于哪里吗?

    祝傥忍不住又摸他的脸,在于我擅长藏,擅于隐忍,而你偏偏甚么都摆在明面上……你个傻子。

    「你吻我下,我才继续说下去。」

    「你爱说不说!」

    季清流被他气的肝儿都疼了,又猛的一转身,拉扯被子打算自己想。

    身后祝傥又幽幽道,「床统共这么一大点位置,你翻身的时候动作幅度小点,对我也轻点,不然像我这种衣冠禽兽,被你稍微擦碰两下就硬了。」

    「祝傥,你滚!」

    「你再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我可真不客气了。」

    季清流叫他气的浑身发抖,但到底是不敢再开口了,只将牙关咬的死死的,气力大的要是口中塞了祝傥的手指头,能叫他活生生给咬下来。

    祝傥见他真不说话了,倒又哈哈一笑,喜不迭的伸手揽过了他,将他愣是揽回自个儿怀里,隔着被子也非得死死贴紧了,这才轻声絮叨,「你竟然改了性子……以往你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吃瘪的。」

    那废话,我现今不是法力没了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小时候没为这个少受幽冥主的折腾!好不容易斗过他一次脱离他的管制,入了仙籍得了仙职,为天庭效力了,却偏偏……偏偏又遇不上一个明主!

    荒唐,简直荒唐!

    一想起这么多年来的际遇更是觉得荒唐,季清流心下发苦,却有苦难言,便这么睁着眼对着墙直直睁到了天明。

    睡了一晚上,抱也抱够了吧,他烦他烦的厉害,便打算一转身将他直接推下去。靠着他还是被他靠着就是不自在,刚一转身,就看到祝傥眉目安静的躺在他身侧,又因凑得距离如此之近,竟然看到他脸上好似隐有泪痕。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未等睁大了眼仔细看看,就见他睫毛微一颤,似乎是醒了,於是倒不知自己慌甚么,又忙转回头去,闭了眼。

    不知道……就觉得被他看到自己在看他,怪怪的,虽然自己看他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天庭上一群瞎了眼的,夸甚么祝傥这人丰神俊朗,哪里好看了!讨厌的紧!十分碍嫌!

    祝傥是感觉到幽季动了才醒了,一睁眼又瞧见他跟昨夜自己闭眼前的姿势好像是一样的,下意识深呼吸了一口气,便略起了身,凑过去吻他。

    这是证明他装睡的一项十分奏效的法子,毕竟他讨厌自己。

    果不其然,季清流缩了肩膀,一边躲一边扭回头去瞪他。

    瞪吧瞪吧,反正你又不能瞪死我。

    祝傥笑眯眯,单手按住他脑袋,不让他再多开了,对着他的唇又是狠狠的吻了一下。

    又忍不住去吻触额头。

    幽季算是要被他搞到没脾气,这人无耻到没下限,是自己先前多有低估他,故而此刻也忙将手臂从被褥里伸了出去,这回也学聪明了,不去推他,只一伸展自己的手指,然后往自己脸上一捂。

    祝傥一愣,随后『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季清流内心哼哼,你个禽兽,见到男的你就发。情,你还笑,你笑个屁啊你笑。

    心思刚念及此,便觉自己手指又是一湿,能明显的察觉到他湿热的口舌自自己手指上缓缓蠕动,季清流叫他搞得一早上就恶心又难受,忙不迭甩开了手,也不由得厉喝出口,「祝傥!你有完没完!」

    「跟你没完。」

    季清流不回话,忙着起身去擦手,腰不及转便又被他扑过来抱着了,直直压回了床榻,祝傥不肯松手,语气讨好道,「天这么冷还起来这么早做甚么?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都逃不出去,苏管估计也难以发现连我也被困在其中,那不如我们……」

    「城中究竟怎么了?」

    「还记得我初来时,星盘被勾破了吗?」祝傥见他难得能在自己身下安分,一边将他按回被子里,怕他着凉,一边又凑过前去暖暖和和舒舒服服的大力拥住了被子,「『天罗地网』啊……我说呢,这星盘怎么会被外力所迫,除了那锋利的天之线,还有甚么可破仙物的?」

    「城中那妖道你认识?」

    「不认识,没瞧见实形来,倒也没想到,这小破地方还如此卧虎藏龙。」

    第27章

    季清流闻言倒也是不动弹了,只由得他抱紧了自己。

    脑子里却未停歇的连过了好多面容,大多都是城中常见的,好似也未见过甚么生客。

    也是,像是祝傥这样的生客来了,不到半天就传的满城风雨,大家都等着瞧祝傥甚么时候没了呢,怎么会来了另外一个生客而一点小道消息都没散开?

    这般想来便觉此事,一是怪,二是又因此而更加担忧阿啾。

    那个沾染了血渍的桃胡……

    当日去闻莺巷,其他妖物的气息尚存,独独阿啾遭了难?

    这未免太过巧了。

    要不……就是那妖道其实是冲自己来的?不过这么想更解释不通了,自己现下都没得甚么法力,做甚么还是冲自己来的呢?

    可若不是冲自己来,那阿啾为甚么会出事?难道正好冲撞了那个妖道?

    一想着便觉得怪乱的,不及细细思索,耳垂又被祝傥那湿热的口唇吻触着,十分痒痒,季清流心下郁闷,忙偏了头躲,还不忘斜眼瞪祝傥。

    祝傥见他刚才叫了他那么多声都没反应,只好这么来让他注意到自己了,此刻见他理了自己,也不闹了,只轻声的问他,「你现在能吃熟食吗?」

    季清流没好气道,「你说呢?」

    祝傥微蹙了下眉头,显然也很是为难,又改了口道,「那水果呢?」

    「你想干甚么?」

    祝傥听得他这么问,又想起桌上曾摆过应季的水果,估摸着这个他大概还是可以吃的,便忙不迭起了身,看样子似乎是要下床了。

    季清流心里头也默默松了口气,他只要离开这个床,就让他少了许多压迫感。

    没想到还没等重新躺稳,便觉他又在拉扯自己。

    「起来起来,幽季你起来,我们一起去集市上挑水果吧。」

    「祝仙君,」季清流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到底想做甚么?」

    「我想和你一起买水果吃水果。」

    「你有毛病吧。」季清流听他说的浑身都发毛,你是三岁小孩啊还是纯粹脑子进水啊,你想吃自己去买着吃啊,我现下一点也不想吃啊!再说了我看见你我甚么都不想吃了!

    祝傥闻言也笑,笑的特别贱,一边贱兮兮的笑着又单腿跨上了床,一边歪着头打量他,「你不会才发现我有病吧?」

    此话说是满眼真挚,一脸认真。

    「甚,甚么……」季清流见他这架势心里头又害怕,心说买个水果又掉不下一块肉来,去就去吧……

    「我也不知道为甚么,我自打第一眼见到了你起,我就觉得我开始生病了。病的一天比一天严重,病入膏肓、还病至无药可救。」

    季清流白了他一眼,默念了句神经病,然后开始去找衣服。

    伸手勾到前一秒被他又抢先拿走了,不及从他手中扯回来,就见着他将脸埋进这件衣袍里,深深的嗅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又『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季清流伸在空中的手一颤。

    他忽然犯恶心的不想去拿来穿了,可眼下他除了这件稍微厚实点的袍子外又没甚么其他保暖的了。

    祝傥也是嘿嘿笑了半晌,皮肤同这粗布麻料有了接触受着了那粗糙摩挲之意,才心下念起:这种料子的衣裳他怎么可以穿,一会出去还要给他做几件新衣裳才对……

    反正,这『天罗地网』布的可真是时候也真是妙啊,他正寻不到甚么好由头陪着幽季呢,至少眼下这时日,他还不想走。

    等着不让幽季动手,终归是自己将他衣服全给他穿上了,祝傥这才发现——他的衣裳真是比以前简单多了,基本就是俩对襟一扯,暗系一上,腰封再一围,裤子再一提基本就好了。

    以往在天宫的时候,光是他衣袍最外面那层罩纱估计都不是这么简单的穿法。

    季清流都准备迈步出去了,不是祝傥想出门吗,出出出,赶紧出,不然那个满脑子盛了不干不净东西的人指不定在同一屋檐下还想点甚么有的没的的其他事。

    不及抬脚迈,又被祝傥忽然旋身给抱抵在了门框上。

    季清流无语,神色不善的看着祝傥。

    祝傥却未敢看他,只将他一个劲往自己怀里拥紧实,好似借以这样就能传他些暖意似的,十分之轻声道:「是我来的晚了。」

    不,你没来晚。

    我到现今都没有淡化自己想要杀了你的心思。

    你纵使来的再晚点,我也绝不会手软。

    季清流只冷笑了一声,推开了祝傥,自己当先往外走。

    祝傥这才顺从的让开了位置,在他身后落了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然后步步紧跟上去了。

    第28章

    这天气虽寒,却寒不了这天下苍生汲汲营营想要混口饭吃的本能,护着耳塞,揣着袖子,长袍坠地包了腿脚,仍不敢就坐,坐不了一阵又忙起了身,一边跺脚一边哈着白气的同过往行人高呼,「来看看呀,这菜都是新鲜的……」

    季清流知祝傥要去买水果,便在前呼后响的吆喝声中头也不回,直冲冲将他往果摊上领,眼瞅着一片绿油油的菜色中终是见着了一摊摆着黄澄澄果子的,季清流快迈几步,停住了脚,回头看祝傥。

    只见祝傥身侧平白无故的便让出一条可供一人行的小路出来,祝傥自己也一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模样,斜侧里忽又冲出来一个大娘,拉扯着他便道,「啊,小伙子,你还是人吧你?」

    怎么不问他还是不是个东西呢。

    祝傥只好一边将袖子默默往回扯,一边笑的更加温和谦良,「大娘,我不是妖怪。」

    「嗳呦,这可真奇了怪了,你瞧瞧,你瞧瞧你瞧瞧,」大娘又忙拉了周遭一圈人,「这个外地人竟然活下来了!」

    调门是高之又高,高到直冲冲能入了天帝耳朵里去了,「小伙子,你实话跟大娘说,这城中客栈莫非有敢留你的?」

    「这也不是。」

    祝傥将袖子全扯了回来,默不作声展平,但见他们一群人围着自己就跟看猴似的,不由得向前努了努嘴,「那位公子是个好心人,看我可怜,便匀了我借宿几天。」

    前头季清流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心下却也揣测出八分他如此『招一来集市这么热闹的地方有何用意,故而难得应和他道,「诸位,诸位都请放心,这位可是个捉妖道人,你们谁家闹妖,大可请了他去你们那地方暂住,毕竟我那庙小……」

    我那庙小,怕是供不起他。

    未及讽刺完,忽见祝傥瞳子好像猛的一缩,尔后硬是拨开了众人,直直上前来一把攥紧了他的手。

    季清流一愣,这大庭广众的,他该不会想做甚么吧……想着忙奋力挣脱,祝傥自是怕再累他伤筋动骨,自己妥协的先松了些许气力,指尖缓下,到底还是抓紧了他的腕子。

    声音虽小,语气却含了十足十的恳求之意,「别再挣脱我了……」

    刚才,就刚才一瞬间,听得他话竟莫名似了几分当年幽冥主。

    祝傥到现在还能清晰的记得,彼时坐上冥主笑意幽幽,惨白的手持着朱笔轻轻一挥,一张划了鲜艳红叉的纸笺便自眼前飘摇而过,他听得他亲口道,「庙小,我这收不起北烛。」

    也不知自己慌从何起,听见过往寻他路上那些相同的字眼便怕的很,总怕眼前这也是幻想一个,指不定倒还是苏管变出来糊弄他的,可见了此时眼前这人一脸嫌恶,双眸里也是毫不遮掩的吃瘪妥协之意时,便又渐渐放下心来。

    真是,被你这般白眼相加对待的次数多了,指不定以后哪一天你对我好了,我还不敢认呢……

    得着摸他手腕及那手腕下清晰的脉搏跳动又恢复了几分镇定,祝傥露齿一笑,更是幅讨人喜欢的模样,人群中似有几分附和,言辞切切着甚么,『这道士,生的真俊……』,『法力怕也是不低吧,老天开眼了,知道我们这城里头闹事了……』

    季清流闻言又是一翻白眼,心说长得好看跟法力能挂上甚么勾去,若是长得好看便能法力无边了,那老子还真是当仁不让了,若真能这么简单,自己这么多年何必再去想脱离幽冥界的法子。

    转念又想,果然一群凡人蝼蚁,愚昧,当真愚昧。

    祝傥笑笑的应了,几句话头微挑便将自己法力先自他们口中压了三分噱头去,尔后又一转话锋,状似无意道,「其实这城有一位法力更胜我几筹的道友,可不知缘何,他不肯出来相见。」

    一句话就引得周遭炸了锅,那声音嗡嗡的七嘴八舌讨论起,『你可曾见过陌生之人?』这边又道,『近来除了这位道长小哥,好似再没见着甚么生人了……』

    大家都绞尽脑汁的回忆着是否有除祝傥外的陌生面孔,祝傥这边却笑笑的抱了拳,「各位若有印象,可寻至陲城南头的小巷寻了我,不必多往里走陌生路,你们在巷子口喊喊我,我便是能听到……」

    话音不落又有人附和,『道长好耳力啊!』

    季清流心下默默唾道:怕是曾经错怪了祝傥,不是他擅长巴结阿谀奉承之语,只怕是凡人都有这些个毛病。想着便更烦,又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蛇虫鼠蚁大杂烩中,难受的很,便忍不住挪了步子。

    祝傥自是有一直分心神观着他的脸色,此刻忙再掰扯最后一句好斩了话头,「我早先已观出此城不对之处,奈何一己之力有限,若是有人能替我寻至这位也入了城的道友,我慕幽定当重谢。」

    「原来是慕道长,好说好说,我们都记下了。请您静候佳音吧。」

    尔后周边人作鸟兽散,祝傥听得他好似暗自吁了口气,面上忍不住压了层笑意,却没松开手,同他一起低头盯着这色泽惹眼的大黄柑子看。

    看了会儿,祝傥道,「你喜欢吃这个?」

    季清流烦的很,心说大冷天的出来买甚么水果,回来凉兮兮的,吃也不好吃,虽说他现在吃不了熟食,偶尔吃点水果贪个甜味儿,却不知祝傥还真要买水果回家去干吗。

    不就是靠着上个街,选个集市较热闹的地方,来这么一出,於是能发动大部分人去替你寻了那妖道吗?

    呵,倒也是,这群人难道都是傻子吗,一个两个的尽附和着你,怎么不见着有争议之声?要我便定然要问,你既然说你是道长,可否燃个一二仙火叫我们瞧瞧。

    呵,一群愚昧无知的凡人。见着个似仙非仙的人便顶礼膜拜了。

    既然戏都演完了,不尽早回家去,还杵在这儿挑甚么橘子?

    想着便不由得怒,也不知这怒是否有几分看他刚才那么受爱戴的模样不爽,出口也不由得恶声恶气,「行了,你赶紧的买几个橘子了事回去吧。」

    祝傥闻言心下又是一笑,可眼眸却先抬一步盯紧了这差点出了异议之声的小贩,像刚才阻止人群中有反驳之意的那般,定了他的嘴。

    不紧不慢的伸手去摸触了几个,祝傥不肯松他的手,便只能靠单手不时的捏捏软硬,尔后蹲下身,季清流被他这一拉扯定然也要陪他蹲下了,语气更是烦躁,「你有完没完?挑个破橘子你也这么磨磨蹭蹭的……」

    话不及说完便是祝傥猛的一侧头,嘴唇直接靠上他的耳廓,唇齿微动微湿微蠕之意便蔓了所有神经,季清流听得分明,他沉着嗓音道,「你说,我。操。你的时候也磨磨蹭蹭过吗?」

    季清流叫他一句话顶的面红耳赤,又怕着旁人听见,忙抬眼去看了那小贩,却也没敢多看,只瞧着他似乎没在意着他们窃窃私语,便忙暗自扭回头去,心下简直恨不得夺了那摊子上的水果刀,直直从祝傥嘴里头扎下去才痛快!

    祝傥瞧他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脸都红了,自己倒是嘿嘿嘿的笑起来了,一边笑一边挑着幽季帝尊口中所谓的『橘子』。

    呐,帝君就是帝君,没了仙职堕了人间爬模滚打少说也有个小七百年了吧,柑子橘子都分不清,简直白混了你。

    想着又道,你们这群金贵的人,怎么能懂我们这群人的苦呢。

    再想下去又觉得幽季这么多年肯定过的更不易了,心下疼的要命,想着便忍不住又凑过去想要扭他的脸吻他。

    季清流如今自是没他气力大,被他扭回来就瞧见他那脸凑自己凑得那么近了,吓了一大跳,往后躲得气力也大了起来,脸颊都被他捏的微鼓涨起来了,口齿不清道,「则是大街桑!」

    祝傥也略回了神,呆在他身边哪里还能在意周边有甚么东西,他就是眼里的唯一了,虽讪讪的放下了手,可还是忍不住接着微颔首的姿势从他额头上擦了个吻去,然后继续沉着声道,「你怕啊?」

    我不想和你说话!

    季清流气的打算起身,刚有微起之意发现自己手还被他攥着,好在祝傥现在一手拉着自己,一手握着橘子,而自己的右手是空着的,故而果断的一巴掌拍在他手腕上,把他手拍开了。

    这一声动静不小,引得周围人都回过头来,祝傥却也起身,虽是高抬手,气力却轻,『啪』的一声打回在他屁股上,脸上又是一幅讨好的笑,「兄台都多大的人了,我不就挑水果慢了些么,刚才竟又打我。我这实在忍不住了想还下手,兄台也放心,在下又不是白住你的房子,以后每日三餐你的衣食住行在下都定替你操劳好它。尤其是夜里,更是伺候着您舒舒服服的睡着才行。」

    季清流往旁侧连连怔了三大步,胸膛也剧烈起伏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被气的不轻了。

    周边人又是暗自摇头窃窃私语,「这道长好脾性啊……」

    有人忍不住上前拉扯了祝傥,「道长要不去我家住着吧,不用你负责这么多,就抓个妖怪就好。我看这男的……」这人话音压了些。

    季清流暗自挑眉,我怎么了我?!

    「这男的长得妖里妖气的……别不是……」

    「多谢公子美意……可惜在下法力不甚高,一入城差点被个蜘蛛精害死,你们知道的吧,就是那户姓朱的人家……」

    「啊呀,前几天死了全家那个?」

    「对啊,那是一窝子蜘蛛精!在下本是想除魔卫道,以伸张大义,没想到他家那么多妖怪,差点力不敌众之时,便是这位兄台救了我。这位兄台其实也是我门中人,只不过隐藏的深了些……」

    「他?」人群中又是一阵猛的议论摇头,季清流隐约听见了些甚么诸如——「看看人家慕幽道长长得是一表人才,一脸正气,再见见这个……虽然长得好看,但总是透着股妖气似的,这身段也……」

    季清流听得心下更是恶寒,索性一挥袖,转身走了。

    祝傥忙不迭把银子付了,拿好了柑子也跟着他往回赶,後来又路过一个小摊,全是摆着红彤彤的大果子,乍一看倒跟仙人掌似的,刺棱八甲。

    祝傥硬是绕到幽季身前把他步步给堵了回来,问他要不要吃这个。

    季清流现下是有气也不敢冲他发,看着他这个人又郁闷,歪头一瞥眼瞧见了这个,心下便不由得骂了开去:谁他娘知道这是个甚么鬼玩意儿!是能吃的样子么?!这莫不是棵植株,祝傥在消遣自己。

    遂果断摇摇头,「不吃,你要吃就自己买着吃,不要问我。」

    言罢又要迈步走。

    祝傥心下生暗气,心说这是你自己喜欢吃的你自己都忘了?看他真一副懒得再开口,绕开步子就要走的模样,忙压低了声音道,「我可警告你,你再迈一步我今晚非把你。操。的哭天喊地不罢休。你不信就大可试试,看我敢不敢。」

    「祝傥,你!」

    季清流知道祝傥不想让自己离开他身边,又觉得他这样着实无礼得很,以往在天庭上,能与自己同起同坐的便没有几个,又怎么会有人用这种口气跟他讲话?!

    并且无论怎样想,现下都是自己一人快炸了而已,如今打不过他,更说不过他,再没皮没脸也比不得他那么下流,故而一时被他气的肝都颤了,却到底是不敢随便举步便走。

    祝傥冷哼了一声,付好了银子也装好了这水果,这才又道,「行了,回家吧。」

    季清流又埋着头在前头走的飞快。

    真是、真是、自己甚么时候要听他的话来控制自己言行了?

    想了想便燥的很,又难过郁闷的要命,心说怪便怪在自己法力不在,不然活生生打死他都绰绰有余,哪里还能吃这肚子闷气。

    祝傥也在心下盘算这事,他还没把偷留了他仙骨的事告诉他,若是告诉了他……估计还是能恢复的。

    倒不是不想叫他恢复,祝傥这么多年自是没落下修炼来,法力真是拼了天帝都不见得会输,这北烛帝君……估计一时也难置他于死地。

    想着又心唇皆发苦,这是何必呢……你若是将来因我负你,因我对你不好,你打死我我都不会还手,可若你只是因我行事作风、因觉得与我并非同路之人而想处死我,未免……未免太不甘心了。

    幽季,想必你生在世,曾所享有的任何东西都是最好的,所以我也一直努力想成为最好的,让你『享有』,且是被你一人独占的享有。

    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死一个对你这么好的人,你是不是太傻了些?

    也罢……你本身就傻兮兮的。

    还堂堂一介帝君呢,人间疾苦你也都是从信官口中抑或观尘镜中看一看罢了,哪有我这个真从人间爬模滚打上来的人知晓的更透彻?

    这便算了……祝傥又垂下眼看了下左手里头提溜着的黄澄澄大柑子,心说——他叫你们是柑子,你们气也不气?气的话一会儿就酸死他,让他吃着这苦头,记住了何为柑子何为橘子不?

    第29章

    季清流一回了家后便直扑了床,也不管祝傥一人在外屋捣鼓来捣鼓去。

    这外面的天都还是冷的,手都冻得好似覆了霜。

    衣服也没脱,直接踢掉靴子,扯过被子来,将自己围好了,等着渐渐暖和过来。

    祝傥一边在外头切着水果,一边同他闲言道,「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头骂那群人傻来着。」

    季清流不吱声,假装自己没听到。

    祝傥以为他真睡了,忙放下手中东西进屋看了他一眼,瞧见他不过是在发呆,便转念知他是不想搭理自己,於是祝傥轻笑一声,语气发沉,拖着调子懒洋洋道,「我说,是我心平气和的跟你说着话你就不会搭理我是吗?」

    音里头听得明显的威胁之意。

    季清流暗自咽了口唾沫,拥着被子坐在床头,寻思着,自己是假装仍旧没听到,就是在发愣好呢,还是……

    不用还是……他已经过来了。

    於是忙抬了眼去望他,季清流咬牙道,「我是骂了,怎么了?」

    还真是改了性子,以往的北烛帝君哪里肯这么轻易服气。

    祝傥忍不住心下欢喜,拿额头去轻轻抵着他的了,锋利的眉头下双眸温润,「你啊……真是的……叫我说你甚么好。」

    看着他这副温顺的模样更喜欢,祝傥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他,未及碰上季清流便当先转开了脸,语气嘲讽,「祝仙君曾在人间厮混过几年,可是听过,百虫冬眠这一说?」

    祝傥先是一愣,随即弯儿已转了过来,知道他是想骂自己——百虫都冬眠了,何况禽兽呢。

    果不其然,季清流眼中满满不屑,「不知祝仙君隶属于甚么品种的,这大寒风刮的您还能这么急色,你是几百年没见过身下带把跟你构造相同的了么?」

    祝傥叫他气笑了,趁他不注意索性直接唇堵唇,堵了个紧实,自己吻够了这才松了嘴,眼眸湿润气息不稳的盯着他嘿嘿发笑。

    直笑的季清流都毛躁了,心说这不是又得发起疯来。

    想着便拥了被子往一旁悄移。

    祝傥又叹了口气,眸子也微沉,「说实话,我之前也觉得自己一大好人才。」

    「本是凡胎,窥了仙途,自此之后更是大展身手,一片光明前景,怎么想着,便是随便娶了天帝哪一个女儿也都是同最高权者攀下了亲戚,自此之后,还有甚么是我想到做不到的?」

    再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祝傥又道,「可谁叫我却在天庭之上看见了你。幽季,你可知道,我见着你第一眼后,就觉得自己像是个甚么了吗?」

    呵,常人大抵见了自己,见了自己这烛龙之子、北烛帝君,除了觉得自个儿会是只蝼蚁外,还能是个甚么?

    想着眼底又浮了一层不屑之意。

    祝傥又低着头猛耸肩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直笑的季清流目瞪口呆,心说,这就是疯了之兆啊……

    却见祝傥忽然停了笑意,抬起脸来,哪里还有刚才甚么傻兮兮的笑容,一脸肃严认真,尔后,这人便顶着他那丰神俊朗的脸,一本正经的直视着他的双眸,认认真真道,「可我见了你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真像个变。态了。」

    祝傥只看得他眼睛慢眨了一下,睫羽微阖,似乎是在消化这句话。再轻启时,眼神中的不屑已收,替代而之的是惊恐。

    正好,吓也吓死你。

    可这却是心底话不假……

    我一介愚昧凡人罢了,妄想拥了你这烛龙之子在怀,还妄想着同你行那种事……

    可你当日拍在我肩头的掌心温度,你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幽季……

    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眼里容得下我。再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离不开我……能给你的,都是最好的……只怕,只怕那都不是你想要的……

    可你想要甚么呢……

    你想要甚么我都陪着你去得到,只求那时候,你身侧可留一席之地于我。

    ——真要爱的这么卑微吗?

    ——这么卑微的下场就是同苏管一样,就是那些所有爱慕幽季的人一样,远远地看着罢了,捞不着他的。

    ——我祝傥才不信那甚么既然爱他就要放手的狗屁道理!问我缘何要权,缘何要势,缘何要法力无边?

    ——那便是我要让你只成为我祝傥一人的,我给的,别人都给不了。我能给你的,自然也是最好的。更希冀,这能是你想要的!

    想着便又伸了手去,一手揽了他的肩,一手揽过腰,将他蛮横的拖回自己怀里,固执又霸道的吻了起来。

    季清流叫他气的火大,可惜腿缩在被子里,不然定然赏他一脚给他踹下去。

    你他娘本性就是个变。态罢了还非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祝傥,你简直可耻!

    「你再瞪我几眼,我怕是要忍不住……就地办了你了。」祝傥声色已有渐哑之意,「反正也是在床上……」

    「你给我滚!」

    季清流刚才躲他的过程中反手触到了枕头,只可惜这不是个砖头,不然当头一拍绝不是如今这样!

    祝傥一手将枕头挥开了,瞧他头发凌乱整个人都快炸了一样,也不忍心再去闹他。自顾自起了身,又去外屋忙活他眼下的正事。

    一边走还一边寻思着,幽季以前也是这个性子吗?

    怕是不能吧……议事大会上瞧见他都是一副傲的能用脊梁骨戳死人的模样,这怎么……这怎么……说不上甚么感觉,有点新奇,又有点想发笑。

    重新将另一水果也削皮切好了,祝傥端回来的时候,忽然又有点嫉妒。

    嫉妒临渊。

    如若说幽季以前受了欺负也是这么幅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模样……是同他们那日日在议事大会上所能见着的不同一面的话……

    那临渊真是太幸福了。

    想着心下便有点发苦,因为祝傥明白,当年害死临渊一说自己虽然不是主谋,但确实也掺和到了其中。

    这世上存在一种道理。

    叫做——无论你是不是罪魁祸首,只要掺和到了其中,定然……定然难逃其咎。

    纵使让自己当初去顺水推舟陷害临渊一把,是天帝降下的意旨。

    违背则应证不了自己对天庭所谓的『忠心』。

    可做了……却大抵是能让帝君更恨自己一重。

    孰重孰轻?

    委实难、分、难、辨。

    那些个时日也不是没有暗自悔恨,如若那时自己便有滔天势、便有无穷法,那么,拼尽法子也是希望能替幽季再挽临渊一命的。

    如此一来,顺手推舟,还能叫帝君欠自己一个人情,岂不更妙?

    只可惜……纵使他日夜不息咬着牙勤修苦炼,步子迈的再大,心思想的再多,也终归是晚了那么一步。

    毕竟较之于天庭众官的其他人来说,祝傥只是一介凡人升上来的仙,起步差了不止半截,纵使人家用走的他用跑的,百年之内连跃至议事大会一员,也难以‘一口气撑成个胖子’。

    也就是晚了这么丢丢的功夫,这临渊便只有死的下场。

    自己便只有推他入火坑一把的资格。

    于是所有的计划全乱了套,想要幽季欠他个人情不成,反倒隐约成了那个‘罪魁祸首’。

    毕竟可笑——临渊一死,祝傥不知怎么,又官位连连跃生。

    若不是天帝不是个好男色的主儿,他们都要疑怪祝傥是天帝的‘身边人’了。

    ……

    等着步步稳妥端着盘子进了里屋,眼瞧见床上微微耸起的一小团,祝傥不由得就笑了,声色也含暖,「幽季,你属猪的吗,怎么一回家就要睡觉。」

    本座的名字也是尔等能直呼的!

    气归气,但也明知自己这并非当年,於是只能压下脾气,懒得理会他。

    祝傥走近了,一把将被子给他掀了,瞧他衣服也没脱,压根不是真要睡觉的模样,又眼尖的看到他不由自主松松握握了几下拳头,估计他这是害冷,想也没想的单手伸前去握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凌空连拈了好几味仙火。

    季清流起先还吓了下,心说这是要做甚么,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想为自己取暖,想也没想的便一甩手,打算从他手中挣脱开。

    祝傥自是不会随了他的愿,「你现在没得甚么术法,今次这控了四季的神君还真是恪尽职守,这寒意浓起来,也不是盖的,你现下到底还在跟我争个甚么劲?」

    你就是个二傻子。

    又知他大抵是讨厌自己,才不愿同自己这般,忽是忍不住换了方式去开导他:「你想,我辛辛苦苦耗了术法来给你取暖,您这帝君不甘之如饴的受了,最好再嫌火不够旺,让我多燃着几味,这日久天长的,活生生耗死我不也正经挺好吗?」

    季清流微瞄了他一眼,这货心下又打的甚么算盘?可说得又有点道理的样子……

    祝傥察他脸色已知这句话算是说动他了,於是一边不动声色的去勾桌上水果,一边继续诱导道,「最好以后甚么事你也都支使我干,指不定我哪天为你累死了,那也是死,你也能称心如意了不是,何苦我现在呕心沥血对你的好你都不接受?你傻不傻?这种法子杀了我,岂不比你……」忆起他想用床上之事诱自己,从而杀了自己……祝傥就闹不明白,他现今已非凡胎,岂是普通刀剑所能伤,幽季现今又没得甚么术法,操控不了任何法器,那便只有靠利器来杀了自己。真是可笑,我给你把刀让你往我心窝子里捅都捅不进去。

    转念又想着,他那口舌上的毒。

    何苦呢,害人之前先损自己,真是……傻。

    一边又在心底下笑骂了句眼前心上人还真是个二傻子,一边笑意幽幽开了口,祝傥指着那被季清流误认为橘子的柑子,又指了指旁侧自己买的赤焰玫瑰色那般诱人的红龙果,问他,「帝君先吃哪个?」

    呵,季清流心中一声冷笑,刚才想威胁我了直呼我名,如今又喊回帝君,可我明明已不是帝君了,你这是存何居心?又意欲为何?

    「我不吃。」

    祝傥笑,「我又不会学你那样下了毒,只是想让你吃点东西罢了……」

    你既然没喝血吸髓,那总得有点供着自己体力的东西吧……熟食又不能吃,那这水果……

    又固执的指了指自己後来特意挑的红龙果,祝傥又问了遍,「这个你也不想吃么?」

    「不吃不吃!」季清流叫他搞得烦躁,说了不吃听不懂人话吗!「我从来都不吃这种东西,你不用白费口舌了。」

    「噢……」

    祝傥点点头,淡定的端着盘子步向了桌边,轻声道,「那你可别后悔。」

    接着就当着他的面儿开始拆扒起这个红龙果。

    不消多时一盘晶莹剔透的白嫩果肉就呈现在他眼前了,其上黑种犹如上好酥脆的芝麻粒,黑白一映衬,尤其是这水果刚切,果汁未散,又叫祝傥撒了层砂糖上去,本就璀璨生亮,又加之周边莹莹仙火一照,更是诱的人口舌生津,「这东西,你不是曾经很喜欢吃么?」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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