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400部分阅读

    ,为老太太、老太君健康安泰。

    这轮了一圈,他就吃了不少酒。

    天佑在旁,有些担心,提前一步提溜了酒壶,道:“二弟吃了不少,差不多了。”

    恒生面色微醺,笑道:“大哥,这酒跟糖水似的,实不当什么。弟弟回家欢喜,大哥就再容我吃两盅。”

    天佑还要再说,曹顒道:“给他倒上,着急赶路,想来身上也乏,吃点酒好生睡一觉也好。”

    父亲发话,天佑自然无话,给恒生斟了,而后又将自己的酒盅倒满。

    恒生虽吃得欢喜,可晓得在长辈面前,还是很有节制,同天佑、左住几个吃完酒壶里酒,便撂下酒盅。

    长生到底比大家小几岁,不过是同妞妞、天慧两个一样,意思一盅而已。

    见几个侄子儿吃了一小坛“五福酒”,还没怎么样,长生不由咋舌,道:“过年见你们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酒量,如何就长了酒量?”

    一小坛“五福酒”是二斤,即便这酒不醉人,也是不少了。

    一句话,使得李氏与曹顒夫妇也望向四小。

    曹家虽有几种佳酿,可对孩子们束得却严,即便是果酒,也不过逢年过节能吃上两盅。

    恒生倒还没什么,天佑与左住兄弟则带了不自在。

    天佑讪笑两声,道:“上个月酒局实在多了些。不过侄儿们不曾忘了父亲的教导,并不敢贪杯,实是推却不了的,才吃上两盅。”

    左住附和道:“就是,就是,不说旁的,就是同年请吃,就有七、八回,还有同房师兄弟,同乡、同窗,哪个也不好落下。还好这个月消停了,要不然真是熬不住。”

    左成也点头道:“大家多是初次打交道,也多是适可而止,鲜少有不知趣逼酒的,七叔不用担心。”

    带哥哥们说完,恒生才道:“喀尔喀那边膳食,同京里不一样,除了奶食,就是肉食,多配着酒吃。加上草原上天冷的早,早晚吃些酒,也好御寒。”

    长生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不稀奇了。”

    曹顒扫了众人一眼,道:“我倒不是逼着你们滴酒不沾,只是你们现下也大了,也外出应酬,当看过旁人的醉酒丑态,还需铭记自省。”

    “是。”四小起身应了,心里都觉得庆幸。

    真要是在外头喝成个醉鬼,即便长辈们不说,他们也要羞死了。

    一顿饭,直吃到戌正(晚上八点)方散。

    因孩子们都吃了酒,天又晚了,初瑜便留左住、左成住下,打发了小厮去宁宅那边告知田氏。

    从兰院出来一吹风,恒生就有了醉态,被天佑、左住他们搀着下去安置。

    妞妞与天慧相伴回了各自院子,曹顒夫妇也回了梧桐苑。

    “恒生性子实诚,这回伤得不轻。”初瑜一边服侍丈夫脱了衣裳,一边带着心疼道。

    曹顒带了几分自责道:“是我太轻率了。早该使个人先到喀尔喀看看再说,因隔得远,却是疏忽。”

    恒生再懂事,也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对于那些妻妾争锋、兄弟争产的事情,他在京城虽有耳闻,也只是耳闻,并不曾有过亲身体会。

    “塞翁之马,焉知非福?爷也莫要太过自责,毕竟这回恒生只是做客去的,还能回来。要是现下面上光,将咱们恒生诓过去,再行这些手段,咱们又看顾不到,那才是害了恒生。”初瑜说道。

    曹顒点点头,早先不拦着世子认子,是因为生恩无法割舍。现下看来,那世子的狗屁爱子之心,是嘴上说说,还是真有分量,还有待思量。

    这会儿功夫,曹顒想起曹乙所提之事,对初瑜说了。

    初瑜听了,不由皱眉,道:“二供奉是不是年岁大了些?”

    曹顒晓得,妻子回京后使人在府外为惜秋打听人家,问道:“外头还有旁的人选?”

    “前些日子使人打听,倒是有两个人选,一个稻香村鼓楼铺子的成掌柜,三十五,丧妻有一个女儿,与天慧差不多大,也到了说人家的时候。还有一个钟举人,是钟妹妹的族叔,寓居在京,身上有举人功名,如今在侍郎府坐馆。倒是比成掌柜年长几岁,妻子病故,两个儿子在老家务农读书,已经娶了媳妇。”初瑜道。

    前者曹顒头一回听说,后者曹顒却是见过的。

    当年钟举人进京考恩科,顺道送族侄女钟氏进京,曹顒曾在蒋坚的婚礼上与之打过照面,个子不高,说话咬音颇重,看着还算方正。

    他恩科不第,并没有回乡,而是留在京中,看来是有待明年春的会试了。

    “钟举人既是留在京中,是要等着会试。既要走仕途,娶妻就挑剔些,这门亲事很是不妥当。”曹顒道。

    初瑜点头道:“我也这样说。只是听钟妹妹提及,他们家虽是书香传家,子弟婚娶并不太挑门第,只要身家清白,三代之内无刑亲的,就能拜家庙。她有个族兄,就娶的同乡大户人家放出来的婢女。”

    是有句老话,叫“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

    况且现下议亲的惜秋,并不是曹家的婢女,而是曹顒的小师娘。

    若是没有助力的读书人,能借此搭上曹家这条关系,怕是还巴不得娶惜秋。

    曹顒不愿恶意去揣测人心,现下他也不怎么担心这个钟举人真有什么不良打算,因为双方悬殊太多。

    不管对方真心实意也好,还是想要搭桥也好,只要善待惜秋一切好说;否则的话,曹顒也有能力让他一切成空。

    “明对惜秋提一提,看看她心意如何。若是她想要体面分光,就算没有钟举人,请宋先生想想办法,也能再寻个妥当的人来。要是想要踏实过日子,成掌柜与二供奉都不错。”曹顒道。

    宋先生虽已经在家养老,可徒子徒孙遍及官场。

    别说是还没有授官的举人,就算直接找个有顶戴的人选,也不是难事。

    初瑜闻言笑道:“有老爷给撑腰,自然是寻个合二姨娘心意的。只是我平素瞧她,是个安静老实的,倒未必有什么富贵心思……”

    一夜无话,次日曹顒如常去了衙门,初瑜先去兰院请了安,而后在梧桐苑料理了家务,天色近午时,才得了闲功夫,才带了个小丫鬟,溜达到榕院。

    天慧也在这边,同妞妞姑侄两个正在榕院小厨房里忙活,听说初瑜过来,忙将做好的吃食端上来。

    “这是奶饽饽?”看着这白色带了红色点点||乳|块,初瑜笑着捏起一块,看了两眼,道:“这是掺了枸杞碎末?”

    妞妞笑道:“不是枸杞子,是麻黄粒儿。恒生说了,喀尔喀那边的奶食,多掺这个。麻黄发汗散寒,宣肺平喘,这是冬日里当进补的东西。有了这个,每次里吃两块,只当调理了。”

    麻黄是常见的中药,府里每年也制一些麻黄蜜丸,冬日里预备着。

    初瑜将饽饽送就嘴里,满口的奶香,药味被遮住,倒是半点不显:“很软很甜,想来会合老太太与老太君的胃口。”

    天慧道:“母亲,这是加了奶皮子与蜂蜜的,要是想吃有嚼头的,可以不加那两样。”

    初瑜笑着点点头,看着那满满一碟子奶饽饽,道:“东西再好,也是添了药材的,还是要少吃为佳。若是想多吃些奶食,可往里多加干果与蜜饯。”

    妞妞与天慧应了,见她们姑侄两个意犹未尽,初瑜便打发她们忙去,自己同怜秋、惜秋两个说话。

    闲话几句,便引到惜秋的婚事上。

    惜秋虽满脸通红,可毕竟不是黄花大姑娘,倒也没什么可回避的,听初瑜说了三个人选。

    怜秋看中了成掌柜,道:“这个年岁相当,又是太太用了多年的老人,知根知底。即便有个闺女,也要出门子,并不使人费心多少。”

    惜秋听了,却是有些犹豫。

    怜秋见状,不由皱眉,道:“莫非妹妹还不改初衷,一心觉得读书人好?你没听太太说,那位举人老爷明年会下场,要是不中还罢;要是中了进士,怎么还会心甘情愿与咱们结亲?就算是成了此事,八成也是为了攀附府里,人品哪里能靠得住?”

    虽说初瑜还在,可大家相处了十几年,倒没什么可避讳的。

    惜秋忙摇头,红着脸道:“姐姐误会了,妹妹没觉得那举人老爷好……”

    怜秋松了口气,道:“你心里明白就好。大家伙巴巴地为你找人家,还是希望你下半辈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还年轻,找个年岁相当的男人,生两个孩子,也省的冷清度日。”

    惜秋抿了抿嘴唇,却是不点头也不摇头。

    怜秋不由疑惑,初瑜却是瞧出点什么,直言道:“莫非二姨娘也没看中成掌柜?”

    惜秋的脸红的更厉害,低着头,下巴要顶到衣襟上。

    怜秋却是变了脸色:“没看中钟举人,也没看上成掌柜……莫非你竟挑二供奉不成?”

    惜秋低着头,小声道:“我十五岁就跟着姐姐进府,至今已经在府里待了十七年……外头,有些怕……实不愿离了这府里头……”

    怜秋摇摇头,道:“即便那样,也不必选二供奉。你若有这个心,早些同太太与我说,就在府里找人就是,何苦劳烦太太费心给你在外头找?”

    惜秋没有说什么,只是红了眼圈。

    初瑜向来善解人意,自是晓得惜秋顾虑。

    惜秋身份,算是曹顒半个长辈,怎么可能与曹家下人婚配,那样则失了尊卑,往后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曹乙虽是曹府中人,却是供奉,良民身份,并不是奴仆下人。

    他威望又高,府里护院多是他教导出来的,曹家上下对他都算礼敬。

    婚姻大事,干系惜秋下半辈子的喜乐。

    姊妹两个意见相左,初瑜也不好说什么,借口还有家务,先行一步,让她们姊妹自己商量,左右也不急于这一两日。

    她不着急,却是有人心急。

    跟随恒生远赴喀尔喀这些人,曹顒感念大家辛苦,除了每人赏了银钱外,还给了半个月的假。

    曹乙却是不知辛苦一般,只歇了一日,便又出现在曹顒面前,带人护卫曹顒出入。

    曹顒劝他好生歇歇,他也拍着胸脯,只说已经缓过来了,半点不累。

    而后,他便用一种期待又热切的眼神,看着曹顒。

    曹顒被他盯得不自在,只能让初瑜再去催催,不管成与否,还是给个准信,要不然曹乙要化身怨夫了。

    这一回,终于有了准信。

    “大姨娘点头了……二供奉名声在外,她本心有顾忌,还是妞妞出面相劝……妞妞说了,二供奉行事虽不羁了些,可心地不坏,又喜欢同孩子们玩耍,说不定与二姨娘正合得来……”初瑜笑着对曹顒道。

    自从听妻子说了那三个人选中惜秋看中的二供奉,曹顒便晓得,这门亲事八成有戏。

    即便怜秋有所挑剔,最终还是要看惜秋的心思。

    “二供奉也好,真要是嫁到外边去,过的顺心还罢,要是过的不顺当,还是让人糟心。”对于这个结果,曹顒很是满意。

    虽说三人中,二供奉未必是最好的丈夫人选,可惜秋这个选择,却是使得她的婚事简单化,省了许多不可预知的麻烦。

    “虽说有了准信,怕也要使二供奉等上些日子了。二姨娘说了,无论如何,也要等妞妞出阁后再到她。”初瑜道。

    不过是等半年,既是心想事成,想必曹乙也是乐意等的。

    果不其然,听说惜秋要等到妞妞出阁后才改嫁,曹乙并无半点不满,反而带了几分欢喜,道:“不着急,不着急,只要先将亲事定了就好。”

    惜秋虽是改嫁,曹乙却是初次议婚。

    他虽不知这些,却请教了张义、曹满两个,掏出三百两银子,齐齐当当地预备出一份体面的聘礼出来,请人送到了榕院。

    惜秋亲自缝了一身衣服,一双鞋袜,用以回礼,两人的亲事就定了下来。

    曹乙虽在曹家没攒下什么银钱,可入曹府前也存下几件好东西。

    如今既是要娶亲,自然不能等着每个月二十两俸银来预备亲事。

    除了两件珠宝首饰,添了聘礼外,还有一对前朝传下来的宝剑,还有一条玉带。

    他便将宝剑与玉带交给张义,请他代为脱手。

    张义并没有直接将东西带出府,而是送到曹顒面前。

    曹顒见那宝剑簇新,手柄处却光滑油润;玉带用绒布包了,藏于锦盒,晓得这两样是曹乙的心爱之物,便吩咐张义将东西留下,让他去账房支两千两银子给曹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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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立诺,毁诺,承诺

    曹顒海贸条陈尚且未补完毕,朝廷里就又有了大事,新出炉的直隶总督李绂与河南巡抚田文镜在御前打起了口水官司。

    李绂是康熙四十七年的江西解元,康熙四十八年进士,而后庶吉士,散馆后入翰林,数次被点为乡试主考官,官至礼部侍郎。

    康熙六十年,他被点为会试副主考,受举子聚宅闹事牵连,被罢官外放,于河工处效力,直到雍正元才被召回,雍正二年外放南边任巡抚。

    曹颙被罢了直隶总督后,唐执玉署直隶巡抚,谁都以为他会是下一任总督,没想到临了临了,雍正召回了政绩卓越的李绂。

    李绂奉旨回京,途径河南开封,河南巡抚田文镜出迎,两位封疆大吏就有了口角。

    开始只是善待读书人与否的问题,有所异议;等闹到御前,就成了“结党”与“贪虐”之争。

    田文镜弹劾李绂“结党营私”,李绂弹劾田文镜“贪虐”不仁。

    李绂科举正途出身,当然为读书人说话;田文镜却是捐官出身,视科班出身的属下为眼中钉、肉中刺,极尽打压、苛责。

    河南官场,闹得沸沸扬扬,争议不休。

    对于这个李绂,曹颙也打过两回交道,说起来他是马俊的同年,与马俊颇有私交。

    江西本是出才子的地方,江西籍官员遍及朝野,加上李绂任十多年翰林官,还做过云南、浙江乡试主考,康熙六十年会试副主考,弟子众多,说他“结党”也不算冤枉他。

    田文镜御下甚是苛严,早有“酷吏”之称。说他贪,并非是贪财,而是贪名。

    官至巡抚,他家子弟却多是白身,除了俸禄,也一文不取,连官场惯行的“三节两寿”的礼,他都拒之不受。

    上行下效,他要做清官,旁人就不好再伸手。

    河南官场,怨声载道,也有这个缘故。

    他对自己狠,对属下官员狠,对百姓也不算仁慈。

    “摊丁入亩”、“火耗归公”两下新政,其他地方都是缓慢推行,只有河南疾风骤雨,使得不少百姓丰年出逃。

    李绂与田文镜都是雍正亲自简拔,都是御前红人。

    对于这场争执,不少人看热闹,也有些人,试探着掺合一把。

    帮衬李绂的,自是看田文镜不顺眼,毕竟官场上枝枝蔓蔓,保不齐谁家的子弟就在河南苦熬。

    帮衬着田文镜的,人数不多,却也份量不轻,多是满臣。他们虽不待见田文镜,却也见不惯汉官“结党”。

    这两位督抚大员的碰撞,或许历史上会有记载,可曹颙并不晓得此事首尾。

    不过,从田文镜善终,并且被冠以“天下模范总督”之称,曹颙就晓得这场官司,田文镜稳胜。

    更不要说,田文镜这次进京陛见,提出了想要在河南推行“士绅一体纳粮”之事。

    有他充着新政急先锋,雍正定是巴不得,如何会拆台。

    随着万寿节日益临近,奉召回京陛进的外地督抚,也陆续到京,唐执玉也在其中。

    身为捏着钱脉的户部尚书,曹颙收到的炭敬都是头一份。

    当唐执玉递了帖子,使人送来炭敬时,曹颙觉得很是怪异。去年这个时候,他正孝敬旁人炭敬。

    旁的总督巡抚还好,为了避嫌,不过是互递名帖,唐执玉可是故人,如此就慢待了。

    曹颙便抽了半日功夫,在家里设宴,请唐执玉过来吃酒。

    见到唐执玉的那刻,他大吃一惊。

    这自清苑一别,还不到两个月,唐执玉瘦了一圈,脸色儿很是难看。

    “益功,这是大病初愈?”曹颙带了几分疑惑问道。

    “月初犯了痰症,已经差不多要好了。”唐执玉咳了两声,道。

    见他这样子,曹颙不由劝道:“益功不要太拼了,若是真顾念直隶百姓,还当多爱惜身体,方是长久之道。”

    唐执玉苦笑着摆摆手,道:“大人切莫这般说,如今李大人督直隶,正是直隶百姓之福。下官只想着,能妥妥当当地将直隶政务交到李大人手中,不失职就好。”

    他独身其身,背负“恶名”,留在直隶,本以为是皇上器重,要将直隶交到他手中,谁想到又有变故。

    想来也是受了打击。

    别的官员,对于曹颙来说,只是一个名字、一张履历表;唐执玉这十几年的仕途之路,却是曹颙亲眼见证。

    不管是从资历看,还是从政绩看,唐执玉没有不再升一步的道理。

    “益功不必心灰,你还有一年才满一任,待那时再看。”曹颙道。

    再说这些也没意思,唐执玉点点头,同曹颙说起直隶近况。

    唐执玉不善饮,曹颙平素重视养生之道,两人不过是意思几口,便撂下酒盅。

    吃席间隙,曹颙低声吩咐了小厮几句。

    等到吃晚饭,唐执玉告辞前,初瑜便使人送出一个参盒。里面是两只上等人参。

    “不管是为酬皇恩,还是为更好百姓造福,益功都要多珍重。”曹颙将唐执玉送出门,亲自将参盒递到他手中。

    唐执玉接过,郑重谢过,才上了马,带人离去……

    归化到京城一千三百里,恒生前些日子着急赶路,用了五天功夫,就到了京城。

    被他留在归化缓行的队伍,在他到京十日后才抵达京中。

    直到队伍到了,曹颙与初瑜才晓得为何他们为何行进的这么慢。

    除了恒生给家人买的礼物外,还有世子对恒生的馈赠。

    这些馈赠,从吃、穿、住、行都涉及到了,足有十来车,剩下的就是人与马。

    二十户奴隶,四十个蒙古武士,八个年轻的女奴,一百多人。

    除了武士们的乘骑外,还有二十匹成年马,二十匹马驹,再加上拉车的,这就是近百匹蒙古马。

    这些东西浩浩荡荡,若非随行有扎萨克图汗王府的属官,也不会这么顺利就入了关。

    格埒克延丕勒使人送来的报丧折子,已经递到理藩院。

    理藩院尚书原是隆科多与诚亲王,现下一个圈着,一个告病,由十七阿哥与原来的理藩院侍郎特古忒为尚书。

    前者不过是挂名,主要掌兵部事;后者是武将出身,曹颙只是在朝会时见过。

    因此,曹颙虽说为了恒生的缘故,比较关注扎萨克图旗之事,也无处着手,只能使人打听宫里那边。

    不知是皇上日理万机抽不开身,还是其他原因,数日下来,皇上并没有召见扎萨克图旗使者。

    当车队到曹府时,东西还有地方放,一百多号人,百十来匹马,十几辆大车,何处安置则成了问题。

    曹家虽有马舍,也没有这么多富裕的地方。

    最后还是四成留在府里,三成安置在东府,三成安置在左住、左成处。

    曹颙虽已经听张义说过,格埒克延丕勒对恒生馈赠丰厚,也没想到会丰厚到这个地步。

    他不由陷入沉思半响,随后使人叫恒生到眼前说话。

    “世子往御前递的折子,你看过没有?”曹颙问道。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使得恒生一怔,随后摇了摇头,道:“没看过,是由苏德拿着,由他代表王府向朝廷报丧。”

    这苏德就是汗王府来的使臣之首,曾随世子来京,曹颙见过一遭。

    曹颙点点头,道:“如此,世子送你这些人手时,曾交代过什么没有?”

    “只说过去委屈了我……说我身边多些人侍奉也好……”恒生回道。

    他并没有说谎,只是偷工减料而已。

    格埒克延丕勒的话并不止这两句,他只说恒生已经长大,虽说受了曹家养育之恩,可毕竟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总要有自己的府邸,自己的奴隶人口。

    在恒生看来,这就是驱逐令一般,想必世子也是因疼爱幼子,生怕他回喀尔喀。

    他心中不忿,对于这些所谓“馈赠”也坚辞不受,可实受不了格埒克延丕勒的央求。

    格埒克延丕勒将已故汗王福晋与恒生生母都说出口,又是满脸流泪,口中尽是自责之词。

    恒生还是心软了。

    他便受下了这些礼,想着是只要世子能心安就好。

    只要想着曹家的温情,恒生心中刚萌生的那点儿怨气就烟消云散。

    或许上天最是公平,每个人的福泽有限。

    他既被养父母视若亲生,被生父再次抛弃也没什么可悲哀的。

    现下,他怕父亲担心,其中隐情,就按下不说。

    曹颙心里,已是勃然大怒。

    看来,格埒克延丕勒确有毁诺之意,要不然怎么会大张旗鼓地送这些。

    听初瑜提及,那十几车东西里,金银就有两、三车。

    人与钱都给了,世子之位要另与他人?

    若是没有他这几年两次三番的提及,曹颙也不会惦记此事。

    连未来儿媳妇的人选都定的差不多,这时候有变化就不是曹家一家之事?

    他有些坐不住,“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父亲?”恒生见他脸色不好看,不由担心:“您这是……”

    曹颙压抑着怒气,摆了摆手,道:“没事,想起有些事情忘了料理,你先下去吧。”

    恒生应声下去,曹颙在地上踱了几步,还是决定去找十六阿哥商议。

    不想,还没出门口,就有门房递帖子过来,扎萨克图汗王府长吏苏德来访,人已经在门厅候着。

    曹颙挑了挑眉,请人到客厅相见。

    苏德四十来岁,留在络腮胡子,看着很是勇武,却是说得一口好官话,不似寻常蒙古人说话那样生硬。

    他晓得曹颙是自己世子的恩人,言谈之间很是客气,只是寒暄来寒暄去,不入正题。

    他既送上门来,曹颙自然就不着急。

    还是苏德按捺不住,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曹颙,道:“小臣南下前,世子爷曾吩咐,若是在京城有难处,可以来央求曹大人。小臣鲁钝,进京数日,还不得皇上传召,实在是不放心汗王府那边,只能来劳烦曹大人。”

    还真是求人的。

    曹颙晓得苏德为什么着急,这蒙古王公承袭,都要由朝廷下旨,才名正言顺。

    因道路遥远,这承爵的旨意,也就有个时间耽搁。

    痛快的时候,几个月旨意就下来的;若是耽搁下来,一、二年功夫再下承爵旨意也是有的。

    格埒克延丕勒是扎萨克图汗世子,本不用着急,等着袭爵就是。

    偏生他不是老汗王亲生儿子,只是族侄过继来的,扎萨克图汗领地中,同汗王府血脉相关的王公,不只他一个。

    若是在承爵旨意没下来前,有旁人在京中走动,说不定要生出多少波澜。

    曹颙接过信来,面上温煦,心里却是冷哼一声。

    只要有求与他就好,他正想着当何处着手,这就送来了枕头。

    他并不着急打开信,只撂在一边,便端茶送客。

    苏德精通汉语,也通官场礼节,虽犹豫了一番,还是先告辞了。

    曹颙吩咐人送客,自己则拿了格埒克延丕勒的信回了书房。

    信中,除了一番陈词滥调的感激外,便是将恒生赞了又赞,最后才提了一句,“汗王既薨,遣使苏德南下,还请照拂一二”。

    曹颙冷笑一声,将信放下。

    到了求人的时候,也不提立恒生为世子的旧话么?

    蒙古人还是太直了。

    难道他就不知道,有个词儿叫“迁怒”么?

    即便他不来写亲笔信求到曹颙面前,曹颙也会乐意掺合一脚。

    他将格埒克延丕勒的信放好,起身出了书房。

    少一时,小厮将马匹牵过来,他催马去了庄亲王府。

    十六阿哥正在吃下午的小点,见曹颙来了,吩咐人给他冲了一碗牛骨髓油茶。

    虽说曹府也备茶汤,多是杏仁茶、菱角茶这些清淡的,很少预备油茶。

    偶尔吃一碗,都是也香甜。

    待他吃完,十六阿哥已经漱口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听说你家今儿可是热闹,有蒙古的车队到?怎么,有不少马匹与人口?”

    “十六爷也听说了?是闹出挺大动静,都是格埒克延丕勒给恒生的。”曹颙道。

    十六阿哥闻言,面上越发欢喜,道:“孚若,听说扎萨克图汗薨了,格埒克延丕勒就要承王位,是不是恒生的世子也要请封了?若真要在京里建府邸,确实需要人手。”

    若真如十六阿哥想得这么乐观就好了。

    曹颙摇了摇头,道:“格埒克延丕勒的折子已经递到理藩院,等着袭爵是真的,有没有请封世子却是不晓得。”

    十六阿哥闻言,不由面色一沉,道:“什么意思?他没给你来个准信。”

    曹颙点点头,道:“他在恒生面前从没提及此事,给我的信中,也只字未提。”

    十六阿哥皱眉紧皱,道:“莫非他疏忽了?还是想着过几年,等恒生及冠再说?那样说来,蒙古来的那些人口,不是为了在京里建府预备的。”

    他在宫里长大,揣摩人心的手段比曹颙还强三分。

    等他说完这两句,心思已经转得差不多,一下子站起身来,咬牙道:“这是要毁诺?”

    “若是通过理藩院那边递上去的折子,也没提及此事,八成就是要毁诺了。”曹颙无奈道。

    “怎么会这样?”十六阿哥使劲捶了捶拳头,道。

    大格格已经十四岁,没两年就谈婚论嫁,若是恒生这里有变,说不定就要嫁到蒙古去。

    皇上膝下并无亲生公主,登基后将三个侄女养育宫中,充着养女,其中已故理密亲王家的六格格,前些日子已经指婚,年底就要出嫁。

    六格格虽指婚给科尔沁王孙,并不在京里建公主府,可却可以随丈夫住在京城的蒙古王府。

    如此,既安抚了蒙古,也不用受骨肉离别之苦。

    十六阿哥与十三阿哥当初听了这个消息时,都分外感激。

    他们晓得,皇上开此先例,就是体恤他们的爱女之心。有六格格这个先例在,剩下两个公主留在京城,也能少许多闲话。

    只是以几位公主的身份,能匹配的多是有继承权的蒙古王孙,京城的蒙古王孙可以选择的余地不多。

    恒生是十六阿哥看着长大的,既是他认准了恒生,再看其他人,自然也不入眼。

    曹颙将恒生这几个月在喀尔喀的遭遇,还有格埒克延丕勒偏宠侧福晋之事,简单说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他还真将自己当根葱,在京城里搅风搅雨”十六阿哥难掩愤愤,颇为激动道:“我这就使人去寻十七弟,既是通过理藩院上折子,理藩院那边会留档。要是他真要毁诺,咱们也不能干看着。”

    他雷厉风行,怕旁人说不清楚,打发赵丰前往十七阿哥府。

    等赵丰走了,十六阿哥也镇定下来,道:“他就算不提,也不碍什么,我直接去御前请旨。恒生的身份,皇上是知道的,难道皇上还能偏帮着旁人不成?”

    未见十六阿哥时,曹颙本像他这样恼。

    可见十六阿哥这样恼时,曹颙却冷静下来。

    他有些犹豫,自己真的要帮恒生争这个世子之位?

    即便恒生能在京城成家,可他要是继承汗王爵位,总有一天要带着儿孙回喀尔喀。

    既然那边没有善意,他怎么舍得让恒生去那陌生遥远地地方面对一切。

    “十六爷,您想过没有,恒生真要得了世子位,即便能暂时留在京中,最终还是要回喀尔喀。”曹颙问道。

    十六阿哥闻言,不由失笑:“格埒克延丕勒才三十多岁,怎么也有二十来年好活。等到那个时候,恒生孩子都一群了。是自己回喀尔喀也好,还是遣子回喀尔喀也好,也轮不到咱们操心。即便是父母,也看顾不了一辈子。只要能护着他们半生安康喜乐,下半辈子就看他们自己了。”

    曹颙深以为然,看来是自己太杞人忧天。

    十五岁的恒生,需要他的庇护,为其抵挡风雨;三十五岁的恒生,定会长成大树。

    等了有一个时辰,只等得十六阿哥百无聊赖,赵丰才回来,同来的还有十七阿哥。

    曹颙见状,忙起身请安。

    十七阿哥摆摆手,叫曹颙坐了,自己在曹颙对面寻了把椅子坐了。

    十六阿哥迫不及待地问道:“十七弟可使人去理藩院看了?”

    十七阿哥摇摇头,道:“没,怕多生事端,我亲自跑了一趟。”

    “都写了什么?”十六阿哥探了探身,盯着十七阿哥道。

    “十六哥与孚若怕是要失望了。”十七阿哥道:“报丧,请袭,并无关于册立世子的一言半语。”

    “操他大爷”十六阿哥不由爆了粗口。

    十七阿哥犹豫一下,开口道:“十六哥是不是太急了些?格埒克延丕勒是有嫡子的,就算想要立庶长,也要师出有名。说不定他是想等袭了汗王,再筹划此事。”

    十六阿哥摇摇头,道:“他两个嫡子,老大三年前已经夭折,老2如今又成了瘸子,还需要费什么事?”

    十七阿哥听了,也跟着疑惑。

    他消息不如十六阿哥,还不知今天中午,蒙古车队进曹府之事。

    现下听曹颙与十六阿哥说了,也跟着无语。

    说了一会儿话,也到了吃晚饭的功夫,十六阿哥便留他们两个用了晚饭。

    等回到家中,曹颙便与初瑜说起那些人马的安置。

    白天时,想着他们旅途劳乏,先安置下;等到现下一想,却是不妥当。

    不管日后如何,那百十多号人,十多辆大车,分成三处,每家也有三、四十,几辆大车,东府也好,左住那边也好,时间久了,都会觉得不方便。

    “海淀园子空着,明儿先叫人带他们去园子那边安置。”曹颙道。

    初瑜道:“也好。反正明年开春前,都不会去园子那边住;等到明年开春,实在不行,再让他们去昌平庄子。”

    “明儿你先问问恒生,奴隶还罢,若是武士有想要留在身边,让他留几个也好。侍女的话,就先算了。内宅都是妇孺,不知根知底的,也不好让她们轻进。”曹颙道。

    “嗯。”初瑜应了,犹豫一下,道:“爷,那四十匹马呢?也都送到园子那头么,孩子们可都盼着。”

    曹颙道:“马匹让恒生分配,许是他心中早已分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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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il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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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20120706 17:2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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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圆满

    因弘历开始学着办差,恒生也结束他的伴读生涯。

    一时之间,恒生竟觉得有些无所事事。

    哥哥们准备备考的备考,准备成亲的成亲。就他一个闲人,在家里休息十来天,早有些坐不住,自动请缨协助几位管事,操办李氏寿辰之事。

    长生明年要考童子试,恒生还在犹豫,要不要同小叔叔一道下场。不过当然不是考文试,而是想要参加武试。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父亲的意见,就有人替他拿了主意。

    “这还用寻思,自然是补侍卫!”弘历听了恒生的打算,毫不犹豫地说道。

    跟着来的弘昼,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恒生一眼,道:“这还用四哥说?没听说哪个皇子的伴读,从上书房退下来,就此闲赋的?难道你诚心同我们撇干关系不成?”

    恒生听得一愣一愣的,早年他小时候,也总想着像父亲一样,先做伴读,再补侍卫;这年岁大了,他也晓得,护(侍)卫不是想补就补的。

    虽说若是皇子插手此事,那难事也成了易事,可他没想到弘历会主动开口帮这个忙。

    见恒生满脸混沌,弘历不由意外,道:“你也回来十来天了,关于往后的前程,曹大人没露口风?”

    “父亲大人说我奔波劳累,让我先歇歇,母亲也说我瘦了,让我好好补补身体。”恒生笑着回道。   刚回京时,恒生有些憔悴,可小半月下来,早已生龙活虎不说,人也壮了一圈。他本来就长得高大,看着竟不像十五岁的少年,像个青壮男子。

    弘历身材高挑,倒不觉得什么;弘昼本来就不如恒生高壮,现下听了他这话,不由抽了抽嘴角,打量了恒生好几眼,道:“和瑞姐姐同曹大人这都什么眼神儿,哪里瘦了?再补,就补成胖子了。”

    这两位皇子之尊,却能来探望自己,恒生心情大好,倒也不在意弘昼的打趣,笑着说道:“没法子,早先不觉得,去了一趟喀尔喀,觉得还是家里的饭菜可口,一顿能比过去多吃两碗饭。”

    听他说每顿还能“多吃两碗饭”,弘昼不由咋舌,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原本饭量就是三碗,再多吃两碗,岂不就是五碗?”

    一边说着,他还伸出手来,张着五个手指,望着恒生的目光多了几分炙热。

    恒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道:“嗯,就是五碗。若吃得尽兴,有时候还能吃六碗。”

    弘昼听了,更是睁大了眼睛,露出几分艳羡,转过头对着弘历道:“四哥,今儿说什么,我也要在曹家用了饭才回宫!”

    见他如此死皮赖脸,弘历不由抚额。

    幸好是在恒生面前,大家都是相熟的,要不然旁人看了,还当他这个皇子阿哥在宫里吃不饱饭。

    说起来,并不是宫里的菜肴不美味,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相似的菜谱,在在美味的东西,也吃不出香来了。

    这个时候,换换胃口,吃外头的东西,觉得好吃也是正常。

    恒生性子豪爽,自是乐意留客,不过依旧粗中有细地问了一句:“四爷,五爷肯赏脸,是我们曹家的体面,只是要不要使人回宫报备一声,省的娘娘们传召,找不到两位爷担心?”

    弘历摆摆手,道:“不必,酉正(晚上六点)前回宫就无碍。”

    在宫里待了这些年,恒生的性子也带了几分谨慎,想着两位皇子亲车从简,还是有些不放心。

    弘昼解释道:“今儿四阿哥带我出宫,是为了验看万寿节寿礼之事,在皇额娘同额娘前报备过。”

    恒生这才放心,换了一个小厮,传话给母亲,告之两位阿哥留饭之事。

    弘昼自然眉开眼笑,道:“对了,听白里说,前两天有蒙古车队到你们府?怎么话儿说,是不是你从蒙古带回的好东西?”

    白里是他的伴读,住在曹府前街。

    恒生刚回来那两日,曾奉四阿哥传召,进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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