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然随君心 作者:火狸

    第25节

    “你要真这么决绝,早就该公开你手中的那份卷轴,你虽然想报仇,却不想因为你的关系而至灾祸横起,招致战乱,令百姓难以为生,我说的可对?”鹰眸含笑,仿佛看进他的心底,看尽所有。南宫苍敖不禁想到,若当年登上帝位的人是他身边的君湛然,夏国定会比现在更好。

    “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君湛然笑了笑,并不承认,一转身去找展励。

    展励也正望着前方的那群人,那可是他辛辛苦苦调教出的人才,除了这些,他现在重用的人手也都是君湛然当初找来。

    见他走近,他苦笑了下,“湛兄的眼力实在太厉害,你选来的人都是可造之材,你面前看到的这些只是一部分,我身边还有不少人,都是……”

    “我不会将你重用的人带走。”他的话被打断,君湛然一摆手,“很多人都已习惯在你手下做事,你要维持这里,也需要不少人,我是要你还债,但我没想把你这里挖空,以后我还需要你的帮忙。

    “不是全部?!”展励顿时一喜,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一把握住他的手。

    “这可是湛兄说的,不会全部带走!你可不要食言,我方才还在想,要是没了手下那些人,我这展家庄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之间叫我从哪里去找合用的人……”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一只胳膊伸了过来,将他的手往下一拽,展励见南宫苍敖不悦之状,这才醒觉自己有些过于激动。

    “哈哈,看我真是太高兴了,一时忘形,鹰帅莫怪。”展励大笑。

    怎么能叫他不高兴,展家庄之所以能逐渐壮大,靠的就是人,懂得养马之人,擅于经营之人,这么多合用的人手令他的展家庄有了今天,要是突然之间所有得力手下都被抽走,恐怕展家庄也维持不了多久。

    而今君湛然承诺不会将所有人手调走,会将他用惯的人留下,便等如让他保住了展家庄,叫他怎不么能不高兴?

    心头顾虑算是去了一大半,展励将这些年来大概的情况说了一遍,君湛然静静听着,并不发表意见,偶尔点头。

    待说完之后,展励看着眼前,忍不住扬臂给了君湛然一个拥抱,“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湛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今晚你们可一定要留在这里用饭,我要好好招待一番。”

    在凛南待的时日久了,展励多少也染上些凛南人的直率热情,他这么一个拥抱,君湛然没怎么在意,若世间的人都像展励这样,言而有信,知恩图报,不知会好上多少。

    “西凛有什么特色,你准备了便是。”君湛然筹划了多年,今日终于见到部分成果,对展励的为人也十分欣赏,对他点了点头。

    虽说不上是如何熟悉的,但对君湛然这般孑然一身的人来说,展励已经算的上是他的朋友,他的态度自然和缓,南宫苍敖却是从未见他对一个人如此和颜悦色,知道他是怎么看展励,心中却还是有几分不舒坦。

    “还有何处要看,展庄主还准备了什么?”走到他们中间,他含笑而问,眼底不见笑意,展励想到缘由,不禁拂了拂袖,笑着点头,“还真有东西要湛兄过目,鹰帅可知道是什么?”

    南宫苍敖屡次针对,展励这回是有意出个难题。

    没想到狭长双眸一转,南宫苍敖挑眉,“人已见了,只是一部分,那便意味着还有一份名册,光是名册并不出奇,他们是被训练当探子,还应该有探查所得的消息,我说的可对?”

    打算落空,没想到南宫苍敖那么快便想到这一点,展励只能摸了摸鼻子,嘀咕道:“我怎么笨到在鹰帅面前问出这种问题。”

    说完一阵自嘲,衬上那张和善讨喜的脸,就连南宫苍敖都很难对他产生反感。

    三人又聊了几句,忽然又是黑影一闪,展励已经见过一次,这次没有感到惊讶书楿苒冉首橃。

    肖虎偷瞧了一眼,便知道这位展庄主已经和他一样,只要在他们楼主和鹰帅身边,假以时日,不管看到什么都不会再觉得意外了。

    但这一次却不同,夜枭在南宫苍敖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南宫苍敖神色一变,忽然面色沉下,几声冷笑,“这一次沐昭冉回来的倒快。”

    铁羽飞将沐昭冉?展励一惊,“此人我也曾有过耳闻,但他是夏国的大将,怎么来了西凛城?难道他竟敢光明正大带兵来拿人?!”

    “只要得了煌德的允许,他自然敢这么做。”转身,视线所及,两国交界之处不见异样,冷风飒飒,枯叶席卷,好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君湛然目露忧色,一闪而逝,沐昭冉这次再现,而且是选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定是有备而来。

    “他已知道我们住在哪里,这一次大约又是故技重施,要拿我们的人做要挟,不过那里还有我和你的人手,一时半刻,我想南宫年他们不会有事。”

    他是不想南宫苍敖顾虑族人的安危,但南宫苍敖想到的却不是这,一摆手,“年叔他们的安危我不担心,留下的还有恶鬼,不会让沐昭冉的人好过,这回他既然已经来了,我就不能再放过他,我倒要好好问问,沐朝霞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弹腰上遮日刀,南宫苍敖嘴角勾起,笑意含煞。

    刁身嗡嗡鸣叫,震的人气血翻腾,眼前似乎已有一场血战,展励霎时涌起一股热血,“我这里人手虽然不多,也可以帮忙!”

    “你这里的人都擅于思虑,学的是怎么打探消息收集情报,我让你好好调教,不是要他们上阵杀人的。”君湛然瞥了他一眼,展励也知道这个计划并不好,识趣的轻咳几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冲动起来。

    “楼主,不如我们这就回去?”听闻自己的弟兄被困,肖虎一脸愤慨,前来通报的夜枭看似冷静,心里也急着想要回去。

    “等一等。”安抚肖虎,君湛然发现南宫苍敖似乎有了什么想法,“沐昭冉定会带大批人马前来,贸然回去于我们不利,你怎么打算?”

    “湛然怎么知道我已经有了打算?”南宫苍敖一改怒容,凑过脸去,眼底藏有某种隐秘的笑意,君湛然岂会看不出来,一扬唇,“你的心思我还会不知道?”

    回答他的是一阵大笑,南宫苍敖笑着搂住他,大笑声直上云霄,在空中一阵回响,“走!我们就再去会会沐昭冉——”

    第一百三十三章 擒将

    西凛城中,风沙漫天,凛冬寒风萧瑟,城中一处被身穿夏国服饰的士兵占据。

    沐昭冉带兵前来,不忌兵马之数,凛南本就是夏国的从属,煌德要令兵马前来抓人,凛南国君怎能不允?

    纵然并非心甘情愿,也只能假作心甘情愿的,开城放行。

    沐昭冉一气之下带兵而来,明的为公,实则为私,但总算也知道自己乃是一国之将,要是带的人过多,难免会招致凛南国君的不快。

    北绛已有反意,正与夏国周旋,凛南这头到底是做什么打算还未知晓,这个时候,就算他再想教训南宫苍敖,也不敢贸然行动,以免引起轩然大波。

    即便如此,夏国士兵通过夏南关,直抵西凛城,这般声势已令不少百姓心有疑虑,有人甚至忧心起来,两国是否将要交战。

    时值正午,阳光并未驱散半空中的寒意,夏国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圆形图腾在人的视线中翻飞不定,街上已没有多少人,尽管是白天,也没多少人敢在路上走,生怕两军交战之时被牵累。

    沐昭冉已将君湛然和南宫苍敖所住之处围堵,知道二人不在,他也并不着急,没有派人闯进去与这二人交过手,他知道凡事不能做的太绝,若是不留余地,当真惹怒了那两人,结果如何难以预料。

    算算时间,无论南宫苍敖和君湛然在哪里,应当已经得到消息,正在赶回此地的途中。

    沐昭冉心中已经计算得宜,如若此次南宫苍敖还是那般态度……冷笑着眉眼一抬,一双桃花眼迷倒无数佳人,如今却目露寒光,分外骇人。

    “将军!有动静!”手下士兵从远处跑来,“有人!”

    “去看看,是不是南宫苍敖!”就等着他来,沐昭冉一提手中长剑,又摸了摸与南宫苍敖交手之时留下的伤口,一声冷哼。

    “是,属下这就前去……”拱手领命,士兵正要返身再去查看,忽觉脚下震动。

    隆隆巨响,好似闷雷滚滚,由远而近,声声如鼓,撼动人心,连地面都随之摇晃起来,沐昭冉脸色一变,极力远眺。

    一股烟尘在视线前方扬起,沙尘满天,隐隐约约之间有一大片黑影,仿佛一片黑压压的雾霾,夹着雷霆之势,往他们这边冲来。

    是马?!沐昭冉终于看着,疾速驰来的竟然是马!似千军万马聚集,由远而近,蹄声震天动地,初时还以为是闷雷,而事实上,竟然是数以百计……甚至可能是数以千计的骏马!

    凛南出名的就是马,马匹身形健硕,耐力非凡,那马蹄更是比其他的马匹都要有力,试想这么多的骏马一起狂奔而来,是何等的景象?

    沐昭冉从未想过,而如今这幅场景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数以千百计的骏马同时扬蹄狂奔,马声嘶鸣,马蹄敲打在地,耳边只能听得隆隆的蹄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声,没有手下的惊呼,眼前所见只有或黑或白的鬃毛,在奔腾之中马鬃翻飞,仿佛潮水般涌来。

    它们已经接近,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为首的两匹马上两个身影在沙尘迷雾之中若隐若现,一黑一白的两匹骏马,连同马上之人,即便看不清面容,沐昭冉也能确定他们是谁!

    “南宫苍敖!君湛然!”他怒吼,却没能听见自己的吼声,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蹄声之中,仿若一滴水掉入了河流大海,难寻踪迹。

    “所有人,撤后撤”夏国的士兵只能看见他们将军的口型,没有人听得见他在说什么,但即便听不见,他们也知道要怎么做。

    面对狂奔而来的数以千计的马匹,除了逃命还能怎么办?

    士兵蜂拥而散,忙不迭地逃命,马群已到眼前,震耳欲聋的蹄音让心跳都变得不稳。

    眼前所见,除了马,还是马,不知不觉,连听觉都已麻木,所有的一切仿若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视线之中,只有数不清的马匹,如同绵延起伏没有尽头的群山,在视野之中越变越大。

    马背高低起伏,仿佛是一股股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来不及躲避的士兵呆愣地站在原地,眼看着马蹄从自己头上一跃而过,早已失去应变的能力。

    “沐昭冉,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随着语声,一张大网当头落下,如同捕马一般,将沐昭冉困在地上。

    “南宫苍敖!”心有不甘,却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如此妙计,沐昭冉在网中挥剑,马上有人一抬手,他身上几个要穴陡然一麻,顿时倒在地上。

    “好时机。”黑衣白马,南宫苍敖赞了一句,没有停下,策马直朝院内而去,在他身侧君湛然所乘的黑马扬蹄而起,“那是自然。”

    南宫苍敖回头,两人对视,一起大笑起来,展励在后,手中挥着马鞭,两指并到唇间,只听一声哨音,狂奔的马渐渐缓下速度。

    在门前排列整齐林立的夏国士兵已溃不成军,肖虎在后,见了倒地不起的人,那狼狈的模样叫人不禁咋舌。

    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叫沐昭冉大败而回,这是鹰帅想出的计策,初闻之时已经叫人惊讶,而今再看这结果,简直是惊人!

    “楼主、鹰帅……”

    “盟主、君楼主……”

    “苍敖啊!你可无恙?!”

    笑声传入院内,里面的人匆忙上前迎接,早已听见门外异动,他们都知道是谁来了,也知道他们是来救人,却没想到,用的竟是如此匪夷所思的办法,更没想到这个办法竟然如此有效。

    只见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停在门前,两人下马,南宫苍敖又扶了君湛然一把,要是他人上前帮手,楼主是定然不肯接受的,肖虎一边在心里想着,将手里拖的沐昭冉放到地上。

    “沐昭冉,要知道眼下我就算杀了你,你也没什么办法,也可以说你的命就在我手里。放下马鞭,南宫苍敖行至他面前。

    沐昭冉倾倒在地,抬头往上,动了动嘴角,“你要杀我即刻动手,别说那么多废话!”

    “你这是求死?我不介意成全。”漠然的音调,仿佛没有将任何事放在眼里,君湛然负手而立,淡淡往下注视,“但你甘心就这么死吗?你的妹子沐朝霞和她的孩儿,他们的公道还未讨回,难道你就这么算了?”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起来沐昭冉便面色一沉,嘲弄似的轻笑,“君湛然,别假装好心,你敢说你一点都不介意?”

    君湛然不语,目色仍旧淡淡,其中的起伏却难以掩饰,更难自欺,神情顿时阴沉,“不错,我是介意又如何,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你是你,孩子是孩子,沐朝霞是沐朝霞就算我肯留下那孩子的命,却没答应过留下你和沐朝霞的命!”

    沐昭冉咬牙冷笑几声,没有再接话,君湛然这可是当着南宫一家的面说出这番话,无异已是表态,谁都知道,对南宫年等人来说,只要有了可继承南宫一家香火的子嗣,他们完全不介意孩子的娘亲是谁,更不在乎他娘亲的生死。

    “君湛然,只要你劝苍敖留下这个孩子,其他的我老头子一律不加干涉,至于那个沐朝霞,她生也好死也罢,与我无关,沐昭冉是煌德的人,他的命也没人会在乎。”抓住时机,南宫年发了话。

    一路从夏国到凛南,南宫年也想了很多,“在逃亡路上老夫早就看透了,什么夏国,什么皇帝,什么社稷,那都是为帝者让人卖命的幌子!想我南宫一家舍生忘死,为先皇打下江山,到了煌德手里竟恩将仇报!他对我不仁,我对他不义,杀了这沐昭冉,也好叫他知道,我南宫一家无论去了何处,都记得他煌德!”

    南宫一家,几乎满门被灭,留下的这些人对煌德早已恨透,南宫年语出愤慨,神情激动,露出悲愤之色,其余众人也纷纷点头。

    沐昭冉一时大意被擒,没想到落到如此地步,更没想到平康皇灭南宫一族的报应要落到自己的头上,神色流转之间,开始想起对策。

    没想到南宫苍敖却并不想要他死,“且慢。”

    众人都看着他,不知他想要如何,君湛然并不插言,他尊重南宫苍敖,此事还需他自己来拿主意。

    “就这么杀了他,未免太过浪费。”慢慢沉吟,南宫苍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不如就拿他来换,让沐朝霞带着她的孩子来见我,我也想看看,我的儿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语声悠悠,不疾不徐,他说完,南宫年大喜,“好!”

    君湛然的面色又是一沉,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想事到临头还是会介意,而今听了这番话,才又知道,何止是介意。

    第一百三十四章 芥蒂

    有个女人,拥有南宫苍敖血脉的一部分,他与她之间有了一个切不断的联系,那个孩子将他们牢牢系在一起。

    沐朝霞毕竟是孩子的生母,她若带着孩子与南宫苍敖相见,到时南宫苍敖果真能平淡视之吗?

    而他难道当真要去杀一个女人,就因为她生下了南宫苍敖的孩子?

    就算杀了她,他也依然改变不了她诞下过南宫苍敖子嗣的事实。

    双目微敛,君湛然突然沉默,其余众人听了南宫苍敖的这句话,都在观望他的态度,他一沉默,即刻便有人发现异样,“湛然……”

    “不必多言。”他没让南宫苍敖说下去,冷着脸说道:“这是你的决定。”

    话是这么说,君湛然的脸色神情却无不显露出他心底的不悦,又看了南宫苍敖一眼,他直接转身,“此地已没有我的事了。”

    在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他的背影已经远去,留下的人交换着眼色,面色各异书楿苒冉首橃。

    “鹰帅……”这回不是肖虎,竟然是骆迁先开了口,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楼主与鹰帅之间本来没有我插嘴的余地,但这件事,是否请鹰帅再作考虑?”

    “你为他担心?”南宫苍敖没有追着君湛然而去,就站在众人之间,骆迁忧心之色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觉得有些不公。”骆迁直言,“楼主不顾其他与鹰帅到了这里,鹰帅却半点不与楼主商量就做下如此决定,骆迁以为不妥。”

    素来行事正直,他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不讳,南宫苍敖听罢,点了点头,“若是他不高兴,他自会对我说,你们就不必插手了。”

    他的话也有道理,如楼主那样的人,若是心中不快,定然不会就此了事,看来鹰帅也早就有所准备,至此骆迁不再多言,肖虎本来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南宫苍敖只说不用旁人插手,却没有告诉骆迁,君湛然到凛南并非被迫,而是早在计划之中,

    他与他反叛朝廷,也不是情势所逼,而是早晚之事,甚至,可以说所有的一切,自当年四皇子被刺的那一日起,就已经注定。

    但当时谁知道他会遇到一个南宫苍敖。

    君湛然独自离去,一路上都牙关紧闭,他讨厌事情在手中失去掌控,但南宫苍敖是个人,不是任何事,更不是他所能掌控。

    若能,也许他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更不会被他这样的人所吸引。

    自嘲冷笑,他一拳砸在墙上,墙上砖石霎时松动,掉下一地墙灰,君湛然淡淡走过,用平静掩住了心中的不平静。

    就算他再自欺,到底还是将南宫苍敖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而南宫苍敖的心里,除了他,还不知会不会多出别的来。

    前厅之上,南宫苍敖做下如此决定,便有人把话传给了沐昭冉的手下,到时自会有人将这消息传回夏国。

    沐昭冉被擒,其余夏国士兵被奔马冲散,有的还险些亡命于马蹄之下,哪里还有心再战,就算心里知道此次前来是为了捉拿通缉要犯,但眼看如此情景,谁都知道根本没有可能抓到人。

    这也在不少士兵的预料之中,当初他们听闻要抓的是鹰啸盟的鹰帅,大多数人的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的,南宫苍敖的威名由来已久,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消除。

    “那外面的那些马……”展励作为局外人,对这里的事不好插嘴,但那些马可是他的,“总不能就让它们留在这里,此地虽大,也容不下这么多。”

    “留下二十匹,其余的还是回你的展家庄,到了要用的时候自会问你索要。”这些也算是展励还给君湛然的,南宫苍敖替他做了决定。

    “也好。”展励无所谓地点头,准备告辞,知道眼前是南宫一家之后,又站定行了一礼,“早就听闻南宫世家的功绩,平康皇嫉贤妒能,残害忠良,各位受委屈了。”

    他言辞真诚,一句话说的众人唏嘘不已,南宫年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眶一热,听见外人这么说,方才确信世人并没有听信谣言,他们南宫一家的冤屈没有白受,明眼人早已看的一清二楚。

    展励告辞离去,聚集在前厅的人群也都散去,门前的围兵自然没有了,沐昭冉也被压入用地窖改的临时的牢房,只剩下南宫苍敖一人。

    他看着君湛然离去的方向,微微皱起了眉。该如何才能让君湛然知道,纵使沐朝霞的孩子是他的,她对他情深意重,也丝毫不会动摇他对他的心?

    心里寻思着,他往房里行去,已过了用午饭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用过饭,命人准备了一番,他把食盒提在手里,到了门前。

    叩门声在一片安静之中分外明显,君湛然开了门,见他端来吃的,沉默着接过,南宫苍敖也不说话,两人相对,一起在桌边坐下。

    饭菜很简单,但也有鱼有肉,米饭是热的,在他们眼前冒着热气。

    南宫苍敖为他夹了一筷鱼肉,君湛然爱吃鱼,却因为鱼刺过多而时常懒得动筷,他从未说过,而南宫苍敖在与他一起用过几次饭之后便已经察觉。

    心思缜密,看似对什么事都漠然,实则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一面。当时南宫苍敖就忍不住扬起嘴角,心里这么想的。

    作为回报,君湛然也往他的碗里添了菜,气氛不算紧绷,但总有些古怪,很明显,有人还在生气。

    “湛然。”吃着饭,南宫苍敖叫了他一声。

    “有事就说。”他冷淡地回答,慢慢喝了口汤。

    “还在不高兴?因为我没有与你商量就如此决定?”南宫苍敖倚着桌面,一手托着下巴,仿若实质的目光在对面君湛然的脸上来来回回地打量,叫人想装作没发现都难。

    “我说过,这是你的事。”似笑非笑的抬眼,君湛然放下碗筷,“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无论我们是何关系,说到底还是两个人,我不高兴又能怎么样?那毕竟是你的子嗣,换了我也会这么做。”

    说的云淡风轻,话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紧绷了脸色。

    “总是忘记,湛然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其实对我在意的很。”南宫苍敖反而笑了起来。

    他一笑,君湛然更怒,桌上碰的一响,“要是到现在你还怀疑这点的话,枉费我将你放在心里!”

    “我是知道你一定不会不答应,才说的那么断然,绝非不想与你商量,而是早就知你甚深,你明不明白?”也放下碗筷,南宫苍敖收敛了笑意。

    君湛然一怔,与他相对的鹰眸目色深沉,过了一会儿,南宫苍敖才又接着说道:“你一定也知道,用他来换沐朝霞,当面将事情弄个明白,这是最快的办法。”

    “就怕你现在还理智,见了自己的孩子,又是另一番心情。”君湛然想从椅子上站起来,还在痊愈中的双腿却有些使不上力,脚步微微踉跄,他扶着椅背站稳。

    “煌德不会轻易让沐朝霞来凛南,如果让她来了,就一定不会只是和你认亲,他要是知道你这个儿子,定会想方设法地将他变成对付你的工具,我是不想看你受制于人,你知不知道?!”他推开南宫苍敖前来搀扶的手臂,走向书房内室。

    “我怎会不知道,我此举就是告诉煌德,我不怕他的要挟,若他当真这么做,先急的不是我,定是沐昭冉。”紧随其后,南宫苍敖的语声不疾不徐,“沐家虽不可与我南宫世家相比,但在朝中也颇有分量,煌德他要是真的动手,轮不到我,沐家就会先跳起来。”

    语声带笑,那笑声还是那般爽朗,其下之意却甚为诡谲,君湛然停步,回过头。

    “这就是你的打算?”他的目光骤然凝聚,凝聚成一道线,线的另一头在南宫苍敖的身上,被他注视的人笑着点头,笑意微冷。

    “孩子虽然无辜,沐家的人却并非无辜,沐朝霞的这个孩子我之前毫不知情,她隐瞒至今定然有什么缘故,假若煌德要以此要挟,我受制于人,沐家人也别想置身事外!”

    从容说来,南宫苍敖拂了拂身上的黑衣,君湛然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那沐朝霞呢?她又如何?”他也笑着,一边冷嘲热讽,“孩子不是她一个人就生的下来的,你到底是孩子的生父,她要来此地,你打算如何招待?还有我,你要我如何待她?”

    “一个女人而已。”南宫苍敖说着,轻柔地拥住了他。

    君湛然对他如此温情的动作没有抵抗之力,环臂将他揽住,“女人吗?我看她能不能顺利前来,还是个问题。”

    这句话说的一点不错,沐朝霞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何时才能来到此地?这个时间怎么算都要几月,而在这几个月之间,煌德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不消几日,便有使者前来与他们交涉。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来使

    平康皇不会让手下的一员大将就这么落在他们的手里,使臣前来,不仅是一人,更带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气势凌人。

    这队人马进了城便直奔目的地,他们俱是直接从夏南关外被煌德调来,为的就是解决这个棘手的麻烦。

    因为朝廷刻意将消息压下,这些人全不知道曾经在此地发生的群马狂奔,也不知道南宫苍敖早已决定不留情面,不会手下留情,他们还以为只是来要回将军沐昭冉。

    沿途上行人的目光都有些古怪,这群人不明所以,也只当他们是夏国人,才引得百姓如此侧目,全然不知这些眼神之中抱有多少同情。

    那一日的群马奔腾,蹄音震耳欲聋,只要是当日在城里的人,都知道有这么回事,有人只凭一群马便大败夏国大将。

    此人是谁,新入西凛城的人是谁?凛南上下,其实有许多人都十分清楚書娿萫娿尒腐。

    展励曾言,凛南国君而今的态度很是明确,两不相帮,只要不犯到凛南,便不会插手干涉。这对南宫苍敖和君湛然来说是好事,但同时这也意味着,煌德若是加派人手,没有凛南人相帮,他们便只能凭自己的力量化解危机。

    院门之外,兵马齐备,因为西凛靠近两国交界,使者来的很快,为首之人高坐马上,颧骨突起,双目凹陷,看起来便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在下冯继修,奉命前来,陛下有令,命尔等交出沐昭冉南宫苍敖、君湛然!还不快把人送出?!”有圣旨在手,手上更有兵马,冯继修好整以暇地对着院内的人发话。

    “又来一个。”君湛然并不理睬。

    这几日他与南宫苍敖的相处还是如常,却另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隔在他们两人之间,这层隔膜无影无形,分明早就将话说开,临到头,依然如一层看不清摸不着的雾,叫人心里烦躁。

    深吸一口气,他抚着双膝,近来背脊后的疼痛有缓解的迹象,若是运气好,兴许用不了多久便能痊愈也说不定。

    忽然发现,大敌当前,他居然没有把心思放在如何应对上,就好像突然之间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

    “听听他的来意,看他还会说什么,若是没用,我就用他给煌德一个警告,你看如何?”手里端着暖过的酒,南宫苍敖显得平和的多,似乎很有兴致。

    “随你。”君湛然的回答就像他脸上表现出的那样,百无聊赖,也甚为冷淡。

    南宫苍敖欲言又止,却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除非沐朝霞现在就在眼前,当面将事情说清楚,做出个决断,否则君湛然可能永远不会过多的搭理他。

    他正在观望,观望此事的结果,如果他对结果不满,不知他会怎么做……南宫苍敖看着身边的人,也渐渐有些走神。

    此情此景,不禁叫其他人看的有些着急,煌德不断派人来找麻烦,就差大军压境,该做决定的两个人却是这般模样,叫人怎么不心急?

    “盟主……”温如风刚开口,外面的人已等的不耐烦了。

    “南宫苍敖,君湛然,尔等叛国在先,又扣押本国大将沐将军在后,别以为躲在凛南就没事了,限你在太阳下山之前将人交出来!否则我就下令动手。”

    扬声发话,冯继修就在门外,与其说他是使臣,不如说是传递平康皇旨意来的,只是个传话人,煌德也压根没有想交涉谈判的意思。

    “沐昭冉是断不能送回去的,命人好生看好。”总算,君湛然开口吩咐骆迁,骆迁马上点头领命。

    “从未听过这个冯继修的名字,煌德以为他能要回沐昭冉?还是夏国真的无人了。”南宫苍敖这句话原是嘲弄之意,却恰恰说中了事实。

    除了他这位众人熟知的鹰帅之外,夏国之内确无堪用之人,南宫晋之后便只有南宫苍敖,沐昭冉已被擒,其余几位大将都守在各国边关,哪里还有人手可以调用。

    这个冯继修已是千挑万选,在临近西凛城之地所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

    对方在门外,他们在门里,门里门外却是天壤之别,门外已是严阵以待,门里的人却都很不耐烦,两个为首之人都心不在焉,底下的人暗自着急,却也无计可施。

    “抓了一个沐昭冉,又来一个谁,这还有完没完了?”肖虎嘀嘀咕咕地擦着手里的鬼哭,这话像是说给他们楼主听的。

    骆迁没有接话,暗自摸了摸腰上的配剑,心中不免也有些担心,这长此下去不是个办法。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宰一双。”笑容阴冷的自然是阴鸠。

    “外面有几百人,杀完需要个把时辰。”殊衍认真地算了算,又认真地说道。

    “管他多少,杀到煌德胆寒,他就不敢再派人来。”温如风有意潇洒地一拂袖,这语气做派,倒也颇有几分南宫苍敖的影子。

    门内门外情形不同,冯继修见里面没有反应,似乎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心有怒意,冷笑道:“你们留下沐昭冉沐将军为的不就是沐朝霞?你们要想知道她的事,我可以对你们说说。”

    君湛然心知他不会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还是抬起头,“你知道什么?”

    淡淡语声,悠扬地从大门内传出,冯继修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自从知道换回沐将军的条件,我就命人查过,原来那沐朝霞还未成亲居然就有了孩子,沐家上下当然要将这件丑事瞒下来,她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始终不肯说,现在看来……”

    “鹰帅,想必就是你吧?”有意刺激,冯继修的话说的分外直接。

    君湛然的面色登时一沉,握着扶手的手慢慢收紧了,如今在夏国,沐朝霞生下南宫苍敖子嗣的事定然已传的满城风雨。

    “我猜你是想用沐昭冉来换你的儿子,可叹沐朝霞对你一心一意,为了你的孩子被困家中,而你却在这里逍遥快活,和君湛然双宿双栖,看看你们现在,谁还能想到你们二人就是声名远播的鹰帅和鬼手无双?”冯继修的话还没说完,越说越是猖狂。

    君湛然的眸底闪过暗光,他发现自己终究还不够有耐性,“他的话太多,等他说完,你尽可以将他当作警告,把头颅给煌德送去。

    “我的遮日也有些日子没饮人血了。”红光从掌中折射而过,仿若握着一把人血,南宫苍敖随时准备着将冯继修的舌头先割下来。

    “沐朝霞养在深闺,却是有名的美人,我见犹怜,没想到鹰帅竟会弃她而去,而和江湖草莽叛离我朝,不知道这个君湛然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让鹰帅这么着魔?要知道你们在一起对你们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再加上如今的沐朝霞……君楼主,我奉劝你一句,尽早抽身,否则到了他日,还不知道”

    冯继修的话还没完,他就是想用个激将法让里面的人出来,顺便挑拨里面二人的关系,要是能顺便擒下他们,哪怕只是其中的一个,就不愁陛下不嘉奖于他了。

    他却一点不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更糟糕的是,选在了这个时候。

    只听咔嚓一声,桌椅断裂,一道人影凌空而起,如飞鸟划过,长衣浅淡,色如寒冰,从衣袖之下伸出了一只几乎毫无瑕疵的手。

    第一百三十六章 雄鹰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它并非完美。

    它确实修长匀称,像是能工巧匠细心雕琢而来,在日色之下隐隐生光,如同一件利器,但在掌心之上却有一道疤痕。

    这道伤疤微微凸起,隐约间,仿若一双翅书稥冂第苒苒購買。

    翅如雄鹰翱翔,破坏了原本的完美,却增添了另一种含义,有一天闲来无事,南宫苍敖就曾抚着它笑问,“湛然你看,它是不是像一只鹰?”

    “你是想说我这道疤是因为你而有的,这只鹰就是你,这就是证明我专属于你的痕迹?”料到南宫苍敖会说什么,君湛然回答的再流畅不过。

    “知我者湛然也。”南宫苍敖仰头大笑,等笑声渐歇,忽然沉默下来,温柔地吻了吻他的掌心。

    那一天阳光落在君湛然的掌上,微微发红,有种淡金色的光亮,在这层光亮之下,似乎能看到皮肤之下血液的流动。

    南宫苍敖的唇是热的,在他的掌心里烙下一片火烫。

    掌心也是热的,热如一把火,此刻君湛然一出手,却如寒针四射。

    众人抬头,只听嗖嗖的破空之声,未见其形,已有十数人倒地而亡,冯继修首当其冲,虽然知道危险临近,却有心无力,身上骤然飚射出十数股血水。

    血水来自双肩,双腿,手肘各个关节之上,那十数个血泪仿佛凭空而来,眼见于此,许多人都想起关于君湛然所使用的暗器的传闻。

    谁都没有见过他的暗器是什么,而今他们亲眼看着这一幕发生,却依然看不到从他手中出去的暗器是什么,就连冯继修身上也看不到半点暗器的痕迹。

    唯有南宫苍敖清楚,以气作器,令其如同实质,那需要相当大的消耗,若非怒极,君湛然断不会这么做。

    “湛然!回来!”他生怕他消耗过度,南宫苍敖立刻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还是留点力气应付冯继修带来的这些人,另外你的腿伤不是还未痊愈?千万别乱来!”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君湛然却不是一个听劝的人,至少现在不会听,唇边弧度如钩,他的冷笑淡淡,“冯继修,我可以留你一条命,但你要亲自将沐朝霞带来。”

    “你要杀了她?”冯继修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感觉。

    他感觉到杀意,却不知道这杀意是冲着他还是冲着沐朝霞。

    杀了她?君湛然没有想过,也不知道自己什么举动让冯继修有了这种猜想,“那你是要保她的命,还是保你自己的命?”

    他慢悠悠地问,并不解释,眉眼处的淡漠和一线冰冷令人毫不怀疑,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承认他要杀了沐朝霞。

    “好狠的心!鬼手无双君湛然,君楼主,连个女人都不放过!”冯继修身上剧痛难忍,咬牙呸了一口,“我奉命而来,为的是抓人,但不是她,而是你们两人!南宫苍敖、君湛然!有种你们就杀了我!就算死我也不能有负陛下所托!”

    出乎意料,这冯继修竟然还是个愚忠的人,居然不怕死。

    君湛然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你死了,煌德也不会谢你,你的死毫无价值。”

    “你杀了我,陛下还会派人来,最后早晚有一天凛南国君也会派人前来,到时候你们将再无容身之地!”料定自己难逃一死,冯继修豁了出去,“来人!别管我给我把他们拿下”

    在冯继修身后的士兵见他眨眼间便受了重伤,已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听了命令,总算知道该怎么办,果然上前。

    “这东西的脾气倒硬。”肖虎搓了搓拳头,正要上去迎敌,君湛然抬手一拦,“等等。”

    “楼主,还等什么?”肖虎不解,南宫苍敖见君湛然对他不冷不热,也皱起眉头问道:“肖虎说的不错,你还要等什么?”

    “还记不记得之前被拿下的十二暗卫?”君湛然在这时候忽然提起他们。

    十二暗卫,那些人都是奉煌德之命而来,当初是因暗杀君湛然而被擒下,一直关在雾楼的地牢里,这一次雾楼的人全数撤离凛南,因为有恶鬼的先例在前,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用上这十二个人,故而也将他们押送到了凛南。

    自然,这些人并非跟随君湛然等人来的这里,而是随后押解,分成第二批和第三批,在化整为零撤出夏国之时,分批到达西凛。

    如今,他们就和恶鬼一起关在别苑之中。

    南宫苍敖一听他提起十二暗卫,便知道他的意思,“我去带出来。”

    无论南宫苍敖与沐朝霞曾经有过什么,他到底还是最懂他心思的那个人,君湛然面色稍霁,把他拉住,“不用你亲自去,让骆迁去把人带出来就可以了。”

    骆迁奉命而去,不一会儿十二人已到眼前。

    玄字号的这十二个暗卫已不见了往昔皇家暗卫的威风,一个个神色萎靡,毕竟是被关押在囚牢之中,失去掌控自己生死之力,又被迫离开夏国,自然会让人意志消沉。

    “这是……”这十二个人再见天日,见到的就是夏国士兵和这边的人混战在一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

    “冯继修,让你的人住手。”南宫苍敖的语声在交战声中分外明显,谁都无法忽视他话音里的笑意要挟,“你看看他们是谁。”

    冯继修身受重创,只留下一条命而已,哪里还能管得了这些人是谁,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没有用他的命要挟他的手下,反而带出来十二个囚徒。

    抬望眼,灰白色的衣摆拂动,君湛然那冷漠的声音已接着说道:“这些人便是煌德的手下亲信,皇室所用的暗卫,暗杀不成,成了阶下之囚,你看看他们,再回去问问,煌德有没有找过他们,有没有想过救他们。”

    这话不光冯继修听了一怔,连那玄字号的十二个人也是一怔書丶香小丶說☆論壇。

    “为君者自然不会为了区区几个手下而兴师动众,不找他们,是知道他们已经遇险,就此作罢,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冯继修哼笑一声,“反而是你才奇怪,难道你以为用这十二个暗卫的事便能让我倒戈,背叛陛下?!笑话!”

    冯继修的话说的有理,玄字号十二个暗卫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早已习惯,有人的想法却不同。

    “我奇怪?只要是我的手下,只要还未死,我就不会放弃一人,随随便便放弃自己手下之人的人命,放弃助我之人,这才叫奇怪。你们为了君主,竟不将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这也奇怪,更奇怪的是你们居然视其为理所当然。”

    在兵刃交击之中,君湛然淡淡说来,面色冷漠,“既然你们自己都不在乎,我还在乎什么?肖虎,给我把药拿来。”

    “给他们灌下,杀满百人,我就给他们解药,谁要是想自杀了事,就让他的同伴一起陪葬。”

    十二人,杀满百人,岂不是把冯继修带来的这群士兵杀完了还不够?!那十二人要穴被制,无力反抗,只能被迫服下毒药。

    “卑鄙!”有人破口大骂。

    下颚被人一捏,牙齿霎时闭合到一起,生生地将舌尖咬下一块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下一次可就不只是流点血而已了。”身后黑衣掀起一阵腥风,南宫苍敖在这个暗卫身后。

    “冯继修,回去告诉煌德,他的暗卫在我们手中,要是不想他们死,也不想让你死,就让他别再派人来纠缠,尽快将沐朝霞送来,否则的话,你们自相残杀,双方总有一方要亡于凛南。”

    骂人的暗卫口中鲜血直流,脸色泛白,听了南宫苍敖所言,更是变得没有半点血色。

    他们是盾,也是矛,这两个男人竟然用他们来挡平康皇派来的追兵,又用他们来做武器,除非平康皇在乎他们这些人的命,因此妥协。

    听了两人扬声所说的话,冯继修遽然色变,要是他不叫人停手,岂不是要同皇族暗卫对上?那本来可是陛下的人,谁知道他还在不在乎这些人的命。

    “……都住手。”再不甘心,也只能下令收手。

    其余士兵也知道轻重,听命退下,南宫苍敖和君湛然身后的肖虎和温如风等人暗自咋舌。

    煌德若是想保全自己的名声,看来只能妥协,他要是不肯为手下的人命而做出让步,便是罔顾人命,会让其他暗卫心寒,更会让军中士兵对他有所不满。

    这一招实在是高。

    “放他走,让他把我的话带回去给煌德。”南宫苍敖让手下退开,冯继修马上便被人抬了下去,他一转身,君湛然身前便多了个黑影,“跟我来。”

    南宫苍敖拖起他的手就往里走,也不管场面还很混乱,一直把他拖到内院,刚才还笑着的脸暗沉下来,“你到底要怎么样,湛然?刚才你险此失控,对这种对手没有必要下此重手,还有这几天,沐朝霞还没来,你就按捺不住了?”

    “什么意思?”从君湛然的表情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面前的男人眉头皱的更紧,“你的脸色我都看见了,本想算了,可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等沐朝霞来了,你果真能控制得住你的情绪?”

    “原来是这件事。”恍然大悟似的,君湛然露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容,“你看的出我不高兴,这不奇怪,你总不能要我高兴,难道还要我拍手欢呼,恭喜你喜得贵子不成?”

    “你不是说不会在意此事?”也不管大门外的兵马都退的如何,南宫苍敖眼下有更令他头痛的事要解决,“你现在就给我脸色看未免早了点,何况还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我的。”

    “别说的轻巧!”到了房门前,君湛然一脚踢开门,就要把他拽进去,南宫苍敖一手撑住了门框,挡在门前,“不如你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君湛然蓦然站定,“那毕竟是你的骨血!你要我一点都不在意,除非我对你再也没有一丝感觉,否则怎么可能做到?!南宫苍敖!你真的当我是清心寡欲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神仙?!”

    一掌拍上门框,碎木四射,从南宫苍敖脸颊旁擦过,带出一道血痕。

    带着伤疤的手掌贴上他的脸,抹去血迹,“她要不知本分,我可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君湛然的掌心中雄鹰展翅,其实只要他想,弄去这道疤不难,但他没有那么做。

    其实在南宫苍敖说出那句话之前,他便已经察觉这道伤疤的形状特别。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男人而已,自己的东西,容不得旁人沾染半点。

    第一百三十七章 真实之物

    染血的指尖从南宫苍敖的侧脸划过,带出一道诡秘的暗红,将那双狭长发亮的鹰眸衬的愈加深沉。

    “我知道你自幼便遭遇大难,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但你总不能连我都不信吧……”握刀的手捏上了君湛然的手腕,握的死紧。

    他用力一推,君湛然便被按上门框,额头相抵,南宫苍敖深吸口气,咬牙说道:“湛然,你给我听好了!如果可以,我情愿从未去过沐府,从没有碰过沐朝霞,一切都没有发生,这么一来你就不会心怀芥蒂,我也不会懊悔当日所为!但世上之事哪能重来!”

    不笑的时候,南宫苍敖的目光变得犀利如刀,“假如我早知道会遇到一个叫君湛然的人,知道他会令我神魂颠倒,知道无论他是男是女我都愿意与他相伴一生,我一定不会随意招惹别人,但谁能预知将来的事!”

    他凝视着他,平日里的那些豪放洒脱、桀骜不驯,全数都化作深情与懊恼,“答应我,湛然,即使那个孩子是我的,你也不许离我而去,好不好?”

    不许这个,不许那个,说的霸道,最后却还要相求似的问他好不好,这番软硬兼施,君湛然全看在眼里,“放心,我不走,我一走,岂不是给你们机会让你们一家三口团圆?更何况还有煌德虎视眈眈,我需要你的助力,你也需要我的。”

    “难道没有煌德,你就打算一走了之?!”南宫苍敖皱眉瞪着他。

    君湛然沉默,他的沉默令气氛变得更加僵硬,他的沉默也被当成是默认,南宫苍敖看着他,久久的凝视,“原来,说到底,就算你对我有情,我在你眼里也还是你复仇的工具而已。”

    像是觉得失望,南宫苍敖放了手,退开了几步,脸上多了几丝嘲弄的笑意,转身要走。

    君湛然紧绷着脸,上前一把将他抓住,“你不也身负仇恨,要报你的杀父之仇?!”

    “你难道不想借我之手,让我成为你的助力?!”他从背后搂紧了南宫苍敖,不许他离开,沉默片刻,说道:“你和我都一样,但这和你我之间完全是两回事,岂能混为一谈!没有煌德,就算我一走了之,那也不是因为把你当作工具,而是因为不必担心我离开之后煌德趁隙出手,各个击破,对你不利!你到底懂不懂!”

    环抱着南宫苍敖的手勒的死紧,好似他是世上唯一真实存在的东西,君湛然不懂为什么南宫苍敖这么精明的人却非要他将话挑明,他知他甚深,怎能误会他将他当作复仇的工具?

    两个人影在光下,叠成了一个,南宫苍敖没有马上回答,君湛然忽的冷静下来,忽的有所了悟。

    果然,背对他的男人握上他的手,“我怎么会不懂。”

    转过脸来,南宫苍敖的脸上有笑意,“我虽然懂得,却还是要你亲口说出来才能放心,你可记住了,湛然,这是你答应的,不会离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离我而去。”

    他要的就是他的承诺。

    先前那些话,也不过是激将之法,他岂会不懂他的心意?君湛然眯了眯眼,也不生气,“是你多虑了,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走的,不止不会走,我还要看看那个沐朝霞是个怎样的女人,若她识趣,那也罢了,不然……”

    “不然如何?”南宫苍敖好似很有兴趣的样子,兴致勃勃的看着他,看他究竟会说出什么来。

    “不然,我会让她后悔一辈子。”微热的唇贴在南宫苍敖的颈边,“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见多了后宫之中的争斗,怎么让一个人在悔恨中度过一辈子,办法多的是。”

    轻轻耳语,微热的呼吸拂过,却带起一股寒意,那是种阳光也无法驱散的森寒之气,在没有遇到南宫苍敖之前,和刚遇到南宫苍敖的时候,君湛然口中说出的话,便时常如此。

    要是换了别人,定会心惊,南宫苍敖却笑起来,“那到了那时候,我可要好生看看清楚,湛然是怎么个叫人生不如死的。”

    回身展臂,南宫苍敖回抱住他,冬日寒风冷冽,却驱不走怀抱的温度,脚下还有门框的碎片,君湛然看了眼脚下,“自从认识你,我的脾气就变得不大好。”

    “实在冤枉,你可以去问问肖虎,没认识我之前也没人说你脾气好,你只是不屑对人发脾气而已,所以对人总是淡淡的,不太爱搭理,要不然就是冷着脸,让你雾楼里的仆役都不敢接近。”

    “你打听的倒是清楚。”

    “哪里哪里,不过是在雾楼里暗中观察了几日而已。”

    “原来那个时候你就开始监视我。说,你还看到些什么了?”

    “看到什么有什么关系,你还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颈边被热热的呼吸拂过,南宫苍敖的鼻尖从他颈侧摩挲过去,声音含糊的说道:“我们回房吧。”

    “门框坏了,关不上门。”被拖着往里走,君湛然反手一带,门扉虚掩起来,在风中轻轻摇晃。

    “关不上就关不上,还有谁敢前来打扰,里面的房门关的上就行了。”南宫苍敖毫不在乎的回答,一只手已开始解君湛然的衣带。

    “天还没黑,今天你的兴致倒好。”余怒未消,却被南宫苍敖这么一闹,转移了话题,君湛然的笑语中有些幽冷。

    说的虽然冷,嗓音里却偏带着一股热,温热的唇同时压了下去。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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