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记 作者:天泽北星
第34节
夏邑顿了片刻，反驳道：“殿下若是知道，又怎会自己以身涉险，还为了给陛下挡刺客而身受重伤。”
“身受重伤？”白翊陡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他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非常幽深，以至于夏邑都不得不移开目光以避开那几乎要看透人心的眼神。
“我姐姐……白妃是怎么去世的？”白翊有些艰难的问道。
夏邑沉默片刻，道：“大人自己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娘娘已经葬入皇陵了。”
皇陵？
白翊在心底嘲讽的笑了。
一抷黄土掩风流，千载之后，还剩下什么？
他紧了紧拳头，指甲狠狠的扎入了手心。
白翊仰头片刻，淡淡道：“我自然是要回去的，既然姐姐已经入葬，我这个当弟弟的，怎能不去送她一程？”
夏邑听不出白翊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但是他知道李尘寰是格外的看重这个人，便慎重相待。
毕竟，李尘寰与他有知遇之恩，且不说重用于他，在宫乱以后还提拔了他家里的人，封赏一类也都不少。
在听到白翊说他们要回长安的时候，苏肜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跟着他们一路南下，去看看那个长安大道连狭邪，青牛白马七香车的城市也好，免得留在这里，形单影只也甚是凄凉。
于是一路人便在次日离开了兰州，浩浩荡荡的往长安的方向进发。
在路上走了约莫六七天，终于远远地就看到了长安那亘古屹立的巍峨城墙。
长安城里一片素缟。
皇帝的生辰有人作乱，这无异于在打皇室的脸，皇帝龙颜大怒之下，整座城市的百姓都战战兢兢，人人自危，生怕哪个不长眼的亲戚跟这件事有丝毫的牵连，被牵连进去。
据说就连那天宴会的厨子都被皇帝砍了好几个，谁能说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因为皇帝也在这一次的行刺中受了伤，李尘寰这个太子表现自己孝心的机会终于到了，他衣不解带的侍奉在皇帝塌下，终于赢得了皇帝最后的信任，让他暂时监国，摄军政大事，左右两位丞相辅佐。
之前的王丞相乃是左相，他下位之后，李尘寰便把自己这一派一个姓文的有资历且又善于韬光养晦的老臣举荐上位。
这时候，正是朝中政权更迭的关键时候，李尘寰纵然放心不下白翊，也分身乏术，只能请扶摇的手下多关注他。
白翊一行顺利进城了。
“带我去皇陵。”白翊淡淡的看着夏邑。
夏邑闻言，有些紧张的看了白翊一眼，随后叹了口气：“终究会有这一天的，也罢，就去看看吧。还望白大人……节哀。”
白翊沉默着，旁边的李煜宸把自己的手塞到白翊手心里，安静的仰头看着他。
白翊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去……见见你娘亲。”
娘亲？
李煜宸愣愣，随后微微垂下眼睑。
那个几乎快被他遗忘的女人，却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不会磨灭的印记。
第七十一章 魂飞魄散
六月的长安，亦有一份别处没有的雍容华贵。
白妃就被安葬在皇陵妃墓，按贵妃仪制下葬，也算是极尽哀荣。
一条宽阔笔直的青石路沿着两边整齐的树木一直延伸下去，最后突兀的停在一块高大宏伟的无字墓碑前。
这块墓碑乃是几十年前的一位女皇命工匠铸造的，上面没有留下一个字。且不说其他，这份功过由后人评说的豁达胸襟就少有人能及得上。
禁卫军把守在陵园入口，因为上头已经打过招呼，因此在看到白翊带着李煜宸两人以后也没有阻拦，就放两人进去了。
白翊走到白妃的坟前头，看见新的白皤已经泛黄，纸钱铺散在新土间，香烛还在燃烧着，微弱的火苗在日光下显得渺茫脆弱。
带他们前来的侍卫小心翼翼的讨好道：“白大人请节哀。”
白翊看着那块墓碑上的几个字，感觉喉咙又是一阵压迫感，他忍着心底的悲痛，轻声问道：“白妃殡天是什么原因的？”
那侍卫顿了顿，咽了口口水压低声音道：“不是说是病故么？”
病故？
白翊冷冷的望着那个侍卫。
侍卫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最后跪在地上不住的道：“白大人恕罪，小的就是个看守园子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白翊后退一步，面无表情道：“你退下吧。”
看着这个侍卫这么大的反应，白翊就知道这件事绝对与玉贞公主的谋反脱不了干系。
也只有这件事，才会让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他曾给了白妃一枚三清丹，虽然不能保她长命百岁，但是康健几十年却是无虞的。
李煜宸头上绑着一根白色带子，他的身份不宜暴露，白翊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让他为白妃戴孝。
他安静的看着那块冰冷的墓碑，那个已经沉淀在记忆里的女人恍然间又忽然的变得清晰起来。
母亲……
李煜宸第一次认真的审视这个称谓。
“给你的母亲磕三个头。”白翊低头看着李煜宸。
李煜宸闻言，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但他依旧听话的跪在白妃的墓前，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白翊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带着一丝决绝：“姐姐，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伤害你的人……我也绝不放过！”
李煜宸微微抬头，逆着阳光的方向，他看不见白翊的脸。
待两人站起身，白翊道：“你后退一点。”
李煜宸依言后退。
白翊左手结印，发动引魂咒，希望能够感知白妃的魂魄。
凡人类死亡，魂魄都不会很快的离开肉身，而是逐渐的失去五感，被天地力量洗净三魂，再投入轮回。
白翊念了片刻咒语，却一无所获，反而是在白妃的坟墓四个角落感应到了些奇怪的力量。
他面色一变，李煜宸立刻抢先把那四角以掌心雷炸开。
就看到那四处分别埋着四口黑色的坛子，以人皮符咒封口，还以锁魂钉死死定住。
李煜宸愣了愣，随即感到一股怒火一直窜到脑门：“这是谁干的？”
这分明是极为恶毒的炼魂之术，被炼魂者在二十一天之内活生生被炼化三魂七魄，凄惨死亡不说，还永无轮回可能，只会消散在天地间，此后百世千年，再无此人！
白妃生前遭遇这般处境，死后还承受苦难，对于她一个凡人而言，该是怎么的劫难？
白翊静静地在原地站着，眼眸瞬间变得寒冷无比，片刻后地面开始微微的颤抖。
李煜宸心里一紧，就看到白翊的青色长袍无风自动，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哀莫大于心死，人哀恸到了极致之时，是流不出眼泪来的。
地面的颤动突然变的剧烈，只见地面四分五裂，裂缝还在不断向远处延伸。
白翊在感觉心头已经痛到了极点，恍惚间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吐出来，紫府之内的灵气突然不受控制，他的面色也越发惨白，眼见就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地龙翻身啦！”附近的侍卫见了，都大呼小叫的往陵园外面溃逃。
这次地震来得凶猛，就算是大门附近的看门雕像也都纷纷崩溃，更何况是附近的陵墓？
李煜宸见状，立刻伸手搂住白翊，一掌轻拍过去想要制住白翊，不曾想原本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的白翊却迅捷的避开他，然后就要往皇宫方向飞去。
只是他才御剑而起，就被一股大力镇压。
“快醒醒！翊，不要被心魔控制住。”李煜宸以单手搂住白翊的腰，另一只手护在他的背后，一股磅礴的灵力霸道的冲入他的体内，开始引导那些紊乱的灵力。
只见白翊的双眸又有变得赤红的征兆，突然，一股浩然正气以外头那块无字碑为中心，瞬间将这方圆十里笼罩在里头，地面上的震动也渐渐的停了下来。
白翊一接触到这股力量，渐渐地像是被抚平了心头那无尽的暴戾和恨意，随后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无量寿佛，两位皆是世外之人，何苦局限于眼前的生死轮回？”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从陵园入口走过来，双目清明的望着白翊。
白翊满心的苦涩，他一低头就看到了李煜宸眼底的担忧，忍不住咬住下唇，片刻后才道：“多谢前辈指点。”
老者爽朗一笑，道：“小友倒是个聪明人，老道士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
白翊看了他一眼，“不知前辈是？”
这个老道士正是之前在白府门前为他解围，吓走谢雲的那个老人。
“哈哈哈哈，老道士就是帮别人看个陵园的。”老人笑了笑，目光一转，却看到了被李煜宸的掌心雷炸开的那些个邪祟。
他脸上的笑意凝滞，随后眼底有些怒意：“没想到……那厮竟然狠毒至此！”
白翊心头一紧，随后追问道：“前辈知道是谁下的手？”
老人叹了口气，很隐晦的告诉他：“这件事……恕老道士不能说，不过，也许你可以用去问问那位玉贞公主。”
白翊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老者不愿意直接的告诉他，而是拐弯抹角的给他提示，不过能有线索就好办了。
他对老者点点头以示感谢，随后又问了一个问题：“方才那块无字碑……”
老头摇了摇头：“哎，是出自我这个老不死的手。也没什么，镇镇这园子里的有些东西罢了。当初被那个人设计，结果要一辈子守着这个地方……”
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苦笑了一下，随后挥挥手道：“这件事不说也罢，你若是要查探白妃的死因，还是趁早吧。怕晚了就来不及了！”
白翊闻言，也不再追问，带着李煜宸就离开了。
老者看着两人离开墓园，随后叹了口气抱怨道：“这烂摊子，我也管不了了。李家的人，没一个省心的。”
只是，那双眼底，依旧带着波澜不惊的淡然。
“他要去诏狱？”兴庆宫里，李尘寰一边翻看着手上的折子，一边听着侍卫的回话。
他倒是没有想到，白翊会发现白妃凄惨的死因。
回报的侍卫点点头，又有些迟疑的问道：“需要……灭口么？”
李尘寰搁下手上的朱笔，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片刻后才轻笑道：“没必要，其实那个凶手，他应该已经猜到了。去诏狱找玉贞，只是去确定一下的。毕竟，除了那个谢雲，没有人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是当时，殿下您……”心腹一直猜不透李尘寰的心思。
按说李尘寰喜欢白翊，应该会把他唯一的姐姐保护的很好，何至于在已经知道玉贞公主要逼宫的情况下，还让他们顺利的抓到白妃？
当时的李尘寰带着皇帝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却独独疏漏了就在皇帝身边咫尺的白妃，这一点，非常说不过去。
李尘寰闻言，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随后道：“你不懂……白妃，会是一个阻碍。”
白妃有多看重白翊，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而能影响到白翊的人不多，白妃却绝对是其中的一个。
若是白妃希望白翊好好地娶妻生子，为白家延续后代，白翊绝对不会违拗他这个姐姐的意思的。
怎么说呢？
李尘寰不会主动去对付白妃，但是若是能借着旁人的手将她这个障碍清除，他也乐见其成。
只是，没有预料到玉贞和谢雲两人会下手这么狠罢了。
他的心腹自然不懂李尘寰的这些算计，片刻后道：“皇陵里的那个人，给了白大人提示。”
李尘寰闻言，神色倒很是放松。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又提笔继续帮他父亲，或者说帮他自己批阅桌子上堆积的奏折，淡淡道：“这个不必担心，他不会明目张胆的插手李家的事的。”
事实上，那个老头子巴不得自己能远远的离开这一切是非吧？
想到这里，李尘寰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那个老道士，是他们李家皇室隐藏的极深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连他的父皇都不知道。因为当年，他的皇爷爷只把这件事告诉了这个天下真正的继承者，也是当年不满六岁的他。
老皇帝看人很准，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李天熙性子怯懦，难成大事，他的长孙却是个最为合适的皇位继承者。
但是立孙不立子，只怕长孙年幼，难以坐稳江山，才选了他的父亲来继承皇位。至于其余几个儿子一起谋反，不过是给了他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皇子为储君的借口罢了。
自古天家无父子，这句话里头，包含了无数人的血泪和算计。
但是，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又有谁能体会呢？
第七十三章 生死契阔
诏狱里暗无天日。
挂在墙上的油灯散发着浓郁刺鼻的味道，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周围不大的一块范围。
玉贞公主还穿着那日宴会上特意缝制的华美衣服，姿态依旧高贵优美，若不是鬓边发髻散乱，妆容也花了，旁人看着定然还会以为这个女人不是坐在昏暗的监狱的床上而是高贵尊荣的宝座上。
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以每日供给给她不多的清水来打理自己的头发，尽管身陷囹圄，她依旧想要保持住自己身为皇女最后的骄傲和自尊。
只可惜，这个鬼影幢幢的地方，除了连大气都不敢喘的狱卒每日两次的送来食物，再也没有旁人会多看她一眼，自然，她所谓的坚持实际上毫无意义。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玉贞公主因为逼宫被下了大狱，没人在乎她在里面是怎样的。了不起会感慨一下一代绝色美人的命运坎坷罢了。
想到这里，玉贞公主自嘲的笑了笑，随后又低头，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嘴角挑起一个诡秘的微笑。
尽管眼下看似山穷水尽，但是她有信心，谢雲绝对不会放着她不管。
倒不是因为她相信这个男人曾经给她的甜言蜜语和山盟海誓，毕竟在后来，她已经看清了这个男人最真实的一面。
他的身边会有一个苏琴音，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她已经根本不在乎了。
而且，玉贞公主虽然被李尘寰设计，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心机。
她是纯阴之体，这一点，她无意间曾在自己豢养的某个道士面首的嘴里得知，后来又千方百计的让那个小道士给她找来不少的书籍。
那个小道士正好是玉虚观里看守藏书室的道人，为了讨好玉贞，不惜违背自己师门的规定，把那些记载着纯阴之体的书偷偷复制在玉简上给她。
她虽然不是修士，却记住了一个不是修士也可以使用的小小的咒术。
在纯阴之体与别人交合的时候，她利用自己的灵体与谢雲定下了一个契约，内容很简单，生死与共。
把自己的生命与那个强大的男人连接在一起，大概是她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了。
虽然在那日，那个男人果断的抛弃她独自逃离了，但是她相信，这个男人很快就会察觉到这一点，并且来救走她。
虽然她知道，这样一来，那个男人肯定会对他恨之入骨，但是，她又在乎什么呢？
轻轻哼着一首不知名的童谣，玉贞公主捧着已经开始变得很大的肚子换了个让自己更舒服的角度躺在散发着潮湿味道的褥子上。
其实李尘寰对她不好，也不算太坏。
至少在别的囚犯都只有一间冰冷黑暗的囚室之时，她还能破例得到厚厚的褥子和被子。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玉贞公主艰难的捧着肚子转过身，就看到前头黑暗的看不到尽头的通道，走过来一抹看不清晰的身影。
她的视力在这个黑暗的环境里并不能看得多清晰，但是她依旧能够猜到来人是谁。
“白翊，看到本宫落到这步田地，你可是满意了？”玉贞公主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冷声嘲讽道。
白翊漠然的回望着她，脸上不带一丝感情：“白妃是谁下的手？”
玉贞公主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恶毒的微笑：“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看到那个贱人死了，我真的是太开心了。她死的很痛苦你知道么？很多天都不能死……要不是太子带人破坏了我的好事，本宫现在就是大唐的第二位女皇！不过现在本宫也不在意了，白妃死了，哈哈哈哈哈……”
白翊听着玉贞公主嚣张至极的狂笑，眼底的怒火慢慢的熄灭，随后涌出的，是一阵奇异的表情。
“没想到你这个女人，除了那个身体，居然还有一点儿可取之处。”‘白翊’说着，面目却变得模糊扭曲，待他再度清晰起来，玉贞公主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谢雲……”
谢雲冷冷的看着她：“怎么，难道你不期待我的出现么？你不是希望本座来救你么？现在本座来了，你不应该很开心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玉贞公主猝不及防，她没想到，谢雲居然会这么快的出现。
她下意识的抚了抚鬓边的牡丹，随后露出一个微笑：“看到你我自然是开心的，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开心呢。”
谢雲冷漠的看着这个做作的女人，他最初的确是对玉贞公主有几分兴趣，所以后来也就默认了她怀孕的这件事，虽然他在修真界也有未婚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让别的女人为他生孩子。
特别是纯阴之体与他纯阳之体结合生下来的孩子，一定会成为不可多得的灵体，拥有非常独特的天赋。
但是现在，他越看着玉贞公主脸上的笑容就越觉得刺眼，顺带着对那个孩子也开始失去了兴趣。
他是在回到山门之后，才发现这一点的。
若不是他修炼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劲，这个女人肯定就拉着他一起死了！
这个女人竟然用一种不易察觉的方法将两人的命运连接到一起，也就意味着，他以后都要为这个女人的生命负责。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我当然会来带走你和我的孩子啊。”谢雲也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他是个修士，玉贞公主想的太过简单了，她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修士的力量。
一个元婴期的修士，有无数的方法可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个愚蠢的女人罢了，他怎么可能正真的被她约束住？
当白翊出现在诏狱的门口的时候，那个狱卒立刻傻眼了：“白大人您刚才不是在里面吗？”
白翊一愣，和那个狱卒对视一眼，随后都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立刻飞快的冲进重刑犯所在的囚牢。
囚牢坚固的铁门已经被打开，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完了……”狱卒被吓坏了，犯人丢失，他的责任首当其冲。
白翊缓缓地环顾了四周一圈，随后摇摇头：“不管你的事，这个人你是拦不住的。”
狱卒闻言，依旧愁眉苦脸的耷拉着脸，太子殿下可不是良善之人，失职就是失职，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让他避免责罚。
白翊沉默的离开了诏狱。
他知道，对白妃下手的只会是谢雲那边的人。
这个仇，他不能不报。
想到这里，白翊紧紧的咬着后槽牙。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谢雲再能跑，他还能离开丹鼎门吗？
他到要看看，丹鼎门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做出这个决定后，白翊又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把李煜宸带在身边。
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反而更不放心，对混元之体虎视眈眈的可大有人在。
当白翊把自己的决定告诉李煜宸以后，后者对他的决定表示了全力的支持。
于是，两人默默地留了一封书信给狐子婴和越泽后，就趁着天黑离开了长安。
看来，不辞而别这个坏习惯，真的是会传染的
当李尘寰终于找到空闲去白府拜访的时候，就只看到一位面目清秀的男子挽着衣袖在院子里切已经晒干的药材。
那个男人的感官很灵敏，没有回头就已经察觉到他的存在了。
“找人的话，这里的主人已经离家出走了。你可以回去了。”男人的声音很清澈，也很好听。
李尘寰双手环在胸前，皱眉上前：“怎么又走了？”他并没有得到白翊离开长安的消息。
那个男人这才回头，上下打量了李尘寰一眼，随后淡然道：“原来是太子殿下，有失远迎。白翊带着李煜宸去丹鼎门找场子去了，殿下要跟着去的话，快马加鞭三日就可以赶到丹顶山了。”
李尘寰闻言吓了一跳，他自然听说过丹顶山，那是丹鼎门的大本营，也是如今修真界最为有名的山门，甚至已经隐约掩盖住了天玄剑门的昆仑山。
毕竟没有哪个修士不需要丹药，而丹鼎门的山门，则是最大的丹药供应的地方。
“你是谁？”李尘寰紧紧地皱着眉。
男子沉吟片刻，才道：“我叫苏肜……算是他们的大夫吧？”
李尘寰：“……你的医术很精湛么？”
苏肜随意的打量了李尘寰一眼，淡淡道：“殿下这几日熬夜了，内火上升，阳气过剩，大概是很久没有和女子同房了。且眼角……”
李尘寰忙道：“停！本宫只是随口问问。如今皇上遇刺受伤，阁下若是有空，不妨随本宫去为父皇看看伤。宫里的御医都是些酒囊饭袋，皇上的伤久治不愈，也难免损伤国本。”
苏肜手上翻动药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漫不经心的点头：“好啊，但是诊费是一定不能少的。”
第34节
恋耽美
第34节
夏邑顿了片刻，反驳道：“殿下若是知道，又怎会自己以身涉险，还为了给陛下挡刺客而身受重伤。”
“身受重伤？”白翊陡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他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非常幽深，以至于夏邑都不得不移开目光以避开那几乎要看透人心的眼神。
“我姐姐……白妃是怎么去世的？”白翊有些艰难的问道。
夏邑沉默片刻，道：“大人自己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娘娘已经葬入皇陵了。”
皇陵？
白翊在心底嘲讽的笑了。
一抷黄土掩风流，千载之后，还剩下什么？
他紧了紧拳头，指甲狠狠的扎入了手心。
白翊仰头片刻，淡淡道：“我自然是要回去的，既然姐姐已经入葬，我这个当弟弟的，怎能不去送她一程？”
夏邑听不出白翊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但是他知道李尘寰是格外的看重这个人，便慎重相待。
毕竟，李尘寰与他有知遇之恩，且不说重用于他，在宫乱以后还提拔了他家里的人，封赏一类也都不少。
在听到白翊说他们要回长安的时候，苏肜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跟着他们一路南下，去看看那个长安大道连狭邪，青牛白马七香车的城市也好，免得留在这里，形单影只也甚是凄凉。
于是一路人便在次日离开了兰州，浩浩荡荡的往长安的方向进发。
在路上走了约莫六七天，终于远远地就看到了长安那亘古屹立的巍峨城墙。
长安城里一片素缟。
皇帝的生辰有人作乱，这无异于在打皇室的脸，皇帝龙颜大怒之下，整座城市的百姓都战战兢兢，人人自危，生怕哪个不长眼的亲戚跟这件事有丝毫的牵连，被牵连进去。
据说就连那天宴会的厨子都被皇帝砍了好几个，谁能说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因为皇帝也在这一次的行刺中受了伤，李尘寰这个太子表现自己孝心的机会终于到了，他衣不解带的侍奉在皇帝塌下，终于赢得了皇帝最后的信任，让他暂时监国，摄军政大事，左右两位丞相辅佐。
之前的王丞相乃是左相，他下位之后，李尘寰便把自己这一派一个姓文的有资历且又善于韬光养晦的老臣举荐上位。
这时候，正是朝中政权更迭的关键时候，李尘寰纵然放心不下白翊，也分身乏术，只能请扶摇的手下多关注他。
白翊一行顺利进城了。
“带我去皇陵。”白翊淡淡的看着夏邑。
夏邑闻言，有些紧张的看了白翊一眼，随后叹了口气：“终究会有这一天的，也罢，就去看看吧。还望白大人……节哀。”
白翊沉默着，旁边的李煜宸把自己的手塞到白翊手心里，安静的仰头看着他。
白翊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去……见见你娘亲。”
娘亲？
李煜宸愣愣，随后微微垂下眼睑。
那个几乎快被他遗忘的女人，却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不会磨灭的印记。
第七十一章 魂飞魄散
六月的长安，亦有一份别处没有的雍容华贵。
白妃就被安葬在皇陵妃墓，按贵妃仪制下葬，也算是极尽哀荣。
一条宽阔笔直的青石路沿着两边整齐的树木一直延伸下去，最后突兀的停在一块高大宏伟的无字墓碑前。
这块墓碑乃是几十年前的一位女皇命工匠铸造的，上面没有留下一个字。且不说其他，这份功过由后人评说的豁达胸襟就少有人能及得上。
禁卫军把守在陵园入口，因为上头已经打过招呼，因此在看到白翊带着李煜宸两人以后也没有阻拦，就放两人进去了。
白翊走到白妃的坟前头，看见新的白皤已经泛黄，纸钱铺散在新土间，香烛还在燃烧着，微弱的火苗在日光下显得渺茫脆弱。
带他们前来的侍卫小心翼翼的讨好道：“白大人请节哀。”
白翊看着那块墓碑上的几个字，感觉喉咙又是一阵压迫感，他忍着心底的悲痛，轻声问道：“白妃殡天是什么原因的？”
那侍卫顿了顿，咽了口口水压低声音道：“不是说是病故么？”
病故？
白翊冷冷的望着那个侍卫。
侍卫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最后跪在地上不住的道：“白大人恕罪，小的就是个看守园子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白翊后退一步，面无表情道：“你退下吧。”
看着这个侍卫这么大的反应，白翊就知道这件事绝对与玉贞公主的谋反脱不了干系。
也只有这件事，才会让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他曾给了白妃一枚三清丹，虽然不能保她长命百岁，但是康健几十年却是无虞的。
李煜宸头上绑着一根白色带子，他的身份不宜暴露，白翊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让他为白妃戴孝。
他安静的看着那块冰冷的墓碑，那个已经沉淀在记忆里的女人恍然间又忽然的变得清晰起来。
母亲……
李煜宸第一次认真的审视这个称谓。
“给你的母亲磕三个头。”白翊低头看着李煜宸。
李煜宸闻言，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但他依旧听话的跪在白妃的墓前，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白翊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带着一丝决绝：“姐姐，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伤害你的人……我也绝不放过！”
李煜宸微微抬头，逆着阳光的方向，他看不见白翊的脸。
待两人站起身，白翊道：“你后退一点。”
李煜宸依言后退。
白翊左手结印，发动引魂咒，希望能够感知白妃的魂魄。
凡人类死亡，魂魄都不会很快的离开肉身，而是逐渐的失去五感，被天地力量洗净三魂，再投入轮回。
白翊念了片刻咒语，却一无所获，反而是在白妃的坟墓四个角落感应到了些奇怪的力量。
他面色一变，李煜宸立刻抢先把那四角以掌心雷炸开。
就看到那四处分别埋着四口黑色的坛子，以人皮符咒封口，还以锁魂钉死死定住。
李煜宸愣了愣，随即感到一股怒火一直窜到脑门：“这是谁干的？”
这分明是极为恶毒的炼魂之术，被炼魂者在二十一天之内活生生被炼化三魂七魄，凄惨死亡不说，还永无轮回可能，只会消散在天地间，此后百世千年，再无此人！
白妃生前遭遇这般处境，死后还承受苦难，对于她一个凡人而言，该是怎么的劫难？
白翊静静地在原地站着，眼眸瞬间变得寒冷无比，片刻后地面开始微微的颤抖。
李煜宸心里一紧，就看到白翊的青色长袍无风自动，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哀莫大于心死，人哀恸到了极致之时，是流不出眼泪来的。
地面的颤动突然变的剧烈，只见地面四分五裂，裂缝还在不断向远处延伸。
白翊在感觉心头已经痛到了极点，恍惚间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吐出来，紫府之内的灵气突然不受控制，他的面色也越发惨白，眼见就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地龙翻身啦！”附近的侍卫见了，都大呼小叫的往陵园外面溃逃。
这次地震来得凶猛，就算是大门附近的看门雕像也都纷纷崩溃，更何况是附近的陵墓？
李煜宸见状，立刻伸手搂住白翊，一掌轻拍过去想要制住白翊，不曾想原本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的白翊却迅捷的避开他，然后就要往皇宫方向飞去。
只是他才御剑而起，就被一股大力镇压。
“快醒醒！翊，不要被心魔控制住。”李煜宸以单手搂住白翊的腰，另一只手护在他的背后，一股磅礴的灵力霸道的冲入他的体内，开始引导那些紊乱的灵力。
只见白翊的双眸又有变得赤红的征兆，突然，一股浩然正气以外头那块无字碑为中心，瞬间将这方圆十里笼罩在里头，地面上的震动也渐渐的停了下来。
白翊一接触到这股力量，渐渐地像是被抚平了心头那无尽的暴戾和恨意，随后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无量寿佛，两位皆是世外之人，何苦局限于眼前的生死轮回？”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从陵园入口走过来，双目清明的望着白翊。
白翊满心的苦涩，他一低头就看到了李煜宸眼底的担忧，忍不住咬住下唇，片刻后才道：“多谢前辈指点。”
老者爽朗一笑，道：“小友倒是个聪明人，老道士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
白翊看了他一眼，“不知前辈是？”
这个老道士正是之前在白府门前为他解围，吓走谢雲的那个老人。
“哈哈哈哈，老道士就是帮别人看个陵园的。”老人笑了笑，目光一转，却看到了被李煜宸的掌心雷炸开的那些个邪祟。
他脸上的笑意凝滞，随后眼底有些怒意：“没想到……那厮竟然狠毒至此！”
白翊心头一紧，随后追问道：“前辈知道是谁下的手？”
老人叹了口气，很隐晦的告诉他：“这件事……恕老道士不能说，不过，也许你可以用去问问那位玉贞公主。”
白翊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老者不愿意直接的告诉他，而是拐弯抹角的给他提示，不过能有线索就好办了。
他对老者点点头以示感谢，随后又问了一个问题：“方才那块无字碑……”
老头摇了摇头：“哎，是出自我这个老不死的手。也没什么，镇镇这园子里的有些东西罢了。当初被那个人设计，结果要一辈子守着这个地方……”
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苦笑了一下，随后挥挥手道：“这件事不说也罢，你若是要查探白妃的死因，还是趁早吧。怕晚了就来不及了！”
白翊闻言，也不再追问，带着李煜宸就离开了。
老者看着两人离开墓园，随后叹了口气抱怨道：“这烂摊子，我也管不了了。李家的人，没一个省心的。”
只是，那双眼底，依旧带着波澜不惊的淡然。
“他要去诏狱？”兴庆宫里，李尘寰一边翻看着手上的折子，一边听着侍卫的回话。
他倒是没有想到，白翊会发现白妃凄惨的死因。
回报的侍卫点点头，又有些迟疑的问道：“需要……灭口么？”
李尘寰搁下手上的朱笔，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片刻后才轻笑道：“没必要，其实那个凶手，他应该已经猜到了。去诏狱找玉贞，只是去确定一下的。毕竟，除了那个谢雲，没有人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是当时，殿下您……”心腹一直猜不透李尘寰的心思。
按说李尘寰喜欢白翊，应该会把他唯一的姐姐保护的很好，何至于在已经知道玉贞公主要逼宫的情况下，还让他们顺利的抓到白妃？
当时的李尘寰带着皇帝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却独独疏漏了就在皇帝身边咫尺的白妃，这一点，非常说不过去。
李尘寰闻言，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随后道：“你不懂……白妃，会是一个阻碍。”
白妃有多看重白翊，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而能影响到白翊的人不多，白妃却绝对是其中的一个。
若是白妃希望白翊好好地娶妻生子，为白家延续后代，白翊绝对不会违拗他这个姐姐的意思的。
怎么说呢？
李尘寰不会主动去对付白妃，但是若是能借着旁人的手将她这个障碍清除，他也乐见其成。
只是，没有预料到玉贞和谢雲两人会下手这么狠罢了。
他的心腹自然不懂李尘寰的这些算计，片刻后道：“皇陵里的那个人，给了白大人提示。”
李尘寰闻言，神色倒很是放松。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又提笔继续帮他父亲，或者说帮他自己批阅桌子上堆积的奏折，淡淡道：“这个不必担心，他不会明目张胆的插手李家的事的。”
事实上，那个老头子巴不得自己能远远的离开这一切是非吧？
想到这里，李尘寰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那个老道士，是他们李家皇室隐藏的极深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连他的父皇都不知道。因为当年，他的皇爷爷只把这件事告诉了这个天下真正的继承者，也是当年不满六岁的他。
老皇帝看人很准，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李天熙性子怯懦，难成大事，他的长孙却是个最为合适的皇位继承者。
但是立孙不立子，只怕长孙年幼，难以坐稳江山，才选了他的父亲来继承皇位。至于其余几个儿子一起谋反，不过是给了他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皇子为储君的借口罢了。
自古天家无父子，这句话里头，包含了无数人的血泪和算计。
但是，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又有谁能体会呢？
第七十三章 生死契阔
诏狱里暗无天日。
挂在墙上的油灯散发着浓郁刺鼻的味道，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周围不大的一块范围。
玉贞公主还穿着那日宴会上特意缝制的华美衣服，姿态依旧高贵优美，若不是鬓边发髻散乱，妆容也花了，旁人看着定然还会以为这个女人不是坐在昏暗的监狱的床上而是高贵尊荣的宝座上。
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以每日供给给她不多的清水来打理自己的头发，尽管身陷囹圄，她依旧想要保持住自己身为皇女最后的骄傲和自尊。
只可惜，这个鬼影幢幢的地方，除了连大气都不敢喘的狱卒每日两次的送来食物，再也没有旁人会多看她一眼，自然，她所谓的坚持实际上毫无意义。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玉贞公主因为逼宫被下了大狱，没人在乎她在里面是怎样的。了不起会感慨一下一代绝色美人的命运坎坷罢了。
想到这里，玉贞公主自嘲的笑了笑，随后又低头，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嘴角挑起一个诡秘的微笑。
尽管眼下看似山穷水尽，但是她有信心，谢雲绝对不会放着她不管。
倒不是因为她相信这个男人曾经给她的甜言蜜语和山盟海誓，毕竟在后来，她已经看清了这个男人最真实的一面。
他的身边会有一个苏琴音，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她已经根本不在乎了。
而且，玉贞公主虽然被李尘寰设计，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心机。
她是纯阴之体，这一点，她无意间曾在自己豢养的某个道士面首的嘴里得知，后来又千方百计的让那个小道士给她找来不少的书籍。
那个小道士正好是玉虚观里看守藏书室的道人，为了讨好玉贞，不惜违背自己师门的规定，把那些记载着纯阴之体的书偷偷复制在玉简上给她。
她虽然不是修士，却记住了一个不是修士也可以使用的小小的咒术。
在纯阴之体与别人交合的时候，她利用自己的灵体与谢雲定下了一个契约，内容很简单，生死与共。
把自己的生命与那个强大的男人连接在一起，大概是她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了。
虽然在那日，那个男人果断的抛弃她独自逃离了，但是她相信，这个男人很快就会察觉到这一点，并且来救走她。
虽然她知道，这样一来，那个男人肯定会对他恨之入骨，但是，她又在乎什么呢？
轻轻哼着一首不知名的童谣，玉贞公主捧着已经开始变得很大的肚子换了个让自己更舒服的角度躺在散发着潮湿味道的褥子上。
其实李尘寰对她不好，也不算太坏。
至少在别的囚犯都只有一间冰冷黑暗的囚室之时，她还能破例得到厚厚的褥子和被子。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玉贞公主艰难的捧着肚子转过身，就看到前头黑暗的看不到尽头的通道，走过来一抹看不清晰的身影。
她的视力在这个黑暗的环境里并不能看得多清晰，但是她依旧能够猜到来人是谁。
“白翊，看到本宫落到这步田地，你可是满意了？”玉贞公主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冷声嘲讽道。
白翊漠然的回望着她，脸上不带一丝感情：“白妃是谁下的手？”
玉贞公主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恶毒的微笑：“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看到那个贱人死了，我真的是太开心了。她死的很痛苦你知道么？很多天都不能死……要不是太子带人破坏了我的好事，本宫现在就是大唐的第二位女皇！不过现在本宫也不在意了，白妃死了，哈哈哈哈哈……”
白翊听着玉贞公主嚣张至极的狂笑，眼底的怒火慢慢的熄灭，随后涌出的，是一阵奇异的表情。
“没想到你这个女人，除了那个身体，居然还有一点儿可取之处。”‘白翊’说着，面目却变得模糊扭曲，待他再度清晰起来，玉贞公主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谢雲……”
谢雲冷冷的看着她：“怎么，难道你不期待我的出现么？你不是希望本座来救你么？现在本座来了，你不应该很开心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玉贞公主猝不及防，她没想到，谢雲居然会这么快的出现。
她下意识的抚了抚鬓边的牡丹，随后露出一个微笑：“看到你我自然是开心的，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开心呢。”
谢雲冷漠的看着这个做作的女人，他最初的确是对玉贞公主有几分兴趣，所以后来也就默认了她怀孕的这件事，虽然他在修真界也有未婚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让别的女人为他生孩子。
特别是纯阴之体与他纯阳之体结合生下来的孩子，一定会成为不可多得的灵体，拥有非常独特的天赋。
但是现在，他越看着玉贞公主脸上的笑容就越觉得刺眼，顺带着对那个孩子也开始失去了兴趣。
他是在回到山门之后，才发现这一点的。
若不是他修炼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劲，这个女人肯定就拉着他一起死了！
这个女人竟然用一种不易察觉的方法将两人的命运连接到一起，也就意味着，他以后都要为这个女人的生命负责。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我当然会来带走你和我的孩子啊。”谢雲也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他是个修士，玉贞公主想的太过简单了，她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修士的力量。
一个元婴期的修士，有无数的方法可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个愚蠢的女人罢了，他怎么可能正真的被她约束住？
当白翊出现在诏狱的门口的时候，那个狱卒立刻傻眼了：“白大人您刚才不是在里面吗？”
白翊一愣，和那个狱卒对视一眼，随后都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立刻飞快的冲进重刑犯所在的囚牢。
囚牢坚固的铁门已经被打开，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完了……”狱卒被吓坏了，犯人丢失，他的责任首当其冲。
白翊缓缓地环顾了四周一圈，随后摇摇头：“不管你的事，这个人你是拦不住的。”
狱卒闻言，依旧愁眉苦脸的耷拉着脸，太子殿下可不是良善之人，失职就是失职，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让他避免责罚。
白翊沉默的离开了诏狱。
他知道，对白妃下手的只会是谢雲那边的人。
这个仇，他不能不报。
想到这里，白翊紧紧的咬着后槽牙。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谢雲再能跑，他还能离开丹鼎门吗？
他到要看看，丹鼎门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做出这个决定后，白翊又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把李煜宸带在身边。
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反而更不放心，对混元之体虎视眈眈的可大有人在。
当白翊把自己的决定告诉李煜宸以后，后者对他的决定表示了全力的支持。
于是，两人默默地留了一封书信给狐子婴和越泽后，就趁着天黑离开了长安。
看来，不辞而别这个坏习惯，真的是会传染的
当李尘寰终于找到空闲去白府拜访的时候，就只看到一位面目清秀的男子挽着衣袖在院子里切已经晒干的药材。
那个男人的感官很灵敏，没有回头就已经察觉到他的存在了。
“找人的话，这里的主人已经离家出走了。你可以回去了。”男人的声音很清澈，也很好听。
李尘寰双手环在胸前，皱眉上前：“怎么又走了？”他并没有得到白翊离开长安的消息。
那个男人这才回头，上下打量了李尘寰一眼，随后淡然道：“原来是太子殿下，有失远迎。白翊带着李煜宸去丹鼎门找场子去了，殿下要跟着去的话，快马加鞭三日就可以赶到丹顶山了。”
李尘寰闻言吓了一跳，他自然听说过丹顶山，那是丹鼎门的大本营，也是如今修真界最为有名的山门，甚至已经隐约掩盖住了天玄剑门的昆仑山。
毕竟没有哪个修士不需要丹药，而丹鼎门的山门，则是最大的丹药供应的地方。
“你是谁？”李尘寰紧紧地皱着眉。
男子沉吟片刻，才道：“我叫苏肜……算是他们的大夫吧？”
李尘寰：“……你的医术很精湛么？”
苏肜随意的打量了李尘寰一眼，淡淡道：“殿下这几日熬夜了，内火上升，阳气过剩，大概是很久没有和女子同房了。且眼角……”
李尘寰忙道：“停！本宫只是随口问问。如今皇上遇刺受伤，阁下若是有空，不妨随本宫去为父皇看看伤。宫里的御医都是些酒囊饭袋，皇上的伤久治不愈，也难免损伤国本。”
苏肜手上翻动药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漫不经心的点头：“好啊，但是诊费是一定不能少的。”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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