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蜕变 作者:萝卜兔子

    第4节

    两家人现在斗志昂扬,每个人每天都是雄赳赳的出门气昂昂的归来,就是大多数时间在家带孩子的陈灵灵每天脸上都乐开了一朵花儿,男人事业重新起步,儿子会爬开始说简单的话,朋友靠谱实诚如同家人,最好的生活不过如此。

    程宝丽现在每天骑着自行车去介绍班的办公室里打扫一次卫生,每次擦桌子的时候都会把桌子上的那个花了老大钱办的座机电话小心翼翼捧起来擦一擦,再轻轻放下,活像那是个什么大宝贝。

    再看郑平,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黑了也瘦了,可整个人再不是过去那个穿着油厂工作服的技术工人了,他换了一副金丝边眼睛,专门去百货商场买了两套西装几条领带还有皮鞋,走在大马路上一副“小领导”样子,看上去可神气了。

    他现在和韩治军轮番坐办公室,一个人出去一个人就留下来,最开始的时候还是要跑工厂的,但同时郑爷爷拿毛笔还专门给他们写了小纸片儿,找那些傍晚在马路牙子上拿个蒲扇乘凉的老头儿老太太贴电线杆子,贴红转墙,一人负责几条马路几个区,帖得少一个晚上两毛钱贴得多一晚上五毛钱,还真有不少老头老太太愿意,反正活儿轻松浆糊也都是韩治军他们提供的,还能赚个好几毛。

    具体写了多少份郑爷爷他们没算过,就是不停写不停贴被撕了第二天继续找人贴。

    终于在最开始两周的过渡期之后,韩治军又签了两个单子送出去六个技术工人,同时办公室里一直没响过的电话也终于打破了沉寂。

    一台电话要四千多块,大院里其他三家讨债班都没有韩治军财大气粗,郑平一开始也不想弄座机电话,但是韩治军十分有远见:“工厂一般都有电话的,一个电话打过来不比跑路方便?一开始多花点钱没什么,以后都会赚回来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电话一个接一个,一开始早上能接三四个,下午也能接七八个电话,后来就越来越多,有时候刚刚搁下话筒,电话铃音又“叮叮叮”响了起来。

    在“一洋介绍班”刚有起色这段时间里,郑海洋基本都在家里看着小宝宝,他感觉自己跟个奶爸似的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孩子,其实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多出来转转的,只是他现在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韩一在撞过一次大脑门儿之后并没有老实很多,这孩子在郑海洋看来就好像被某种不知名生物附身了,总是表现出一种超乎一般小孩儿该有的水平,特别容易兴奋,就跟从小患了多动症似的。

    因为之前撞过一次床柱子,韩治军就用软布把床腿都给包了起来,郑奶奶又去找了一张大凉席往地上一扑,韩一可以爬动的范围顿时大了一倍多,这下可好了,郑海洋现在每天看韩一绕着垫子爬都要看出蛇精病了。

    郑海洋想不通,这孩子的小手小脚到底什么玩意儿做的?他就不累么?

    陈灵灵会把玩具铺在席子上让小宝宝玩,韩一在兴奋过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热衷于把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往嘴巴里面放,幸而他的嘴巴只一点点大,才没有把那些个头明显超标的积木玩具都塞进嘴巴里。

    “洋洋,洋洋……”韩一自从开口说话之后,每天喊得最多的就是郑海洋的小名。

    而且这孩子还不是随随便便见人就喊,郑海洋曾经坐在一边仔细观察着,每次韩一喊“洋洋”的时候都是朝着自己,就好像知道“洋洋”这两个字是他的名字一样。

    小萝卜头一丁丁大,热衷于到处乱爬到处拿着东西往嘴巴里面塞,如果塞不下,一般都会转着朝郑海洋的方向,把东西往他面前一推,喊一声“洋洋”,那样子就好像把自己的东西送给郑海洋一样。

    如果郑海洋不拿不动,韩一就会坐在席子上一直盯着他看,看到最后一脸委屈,活像要哭似的;郑海洋拿起来了,小宝宝的黑眼珠子立刻就滴溜溜放光。

    郑海洋有时候还会趁着大人不在的短暂时间教小宝宝说话,重生之后这么长时间,郑海洋还真心花了不少时间在小萝卜头身上,韩一就像他的亲弟弟半个儿子,他花了时间花了精力,就像园丁浇灌小树苗似的,耐心又恳切,巴望着十年二十年之后,小树苗能长成一棵主干挺拔、笔直笔直的小白杨。

    郑海洋想着想着,脑子里自从冒出了韩一十几年之后的样子,帅、优秀、性格好、家世好、懂礼貌、人缘好……,总之就是个集所有优点于一身的好少年,看到自己还会亲切的喊一声“哥”,哥俩就跟亲兄弟似的。

    这么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郑海洋现在对自己的人生、对家人的人生、甚至对小宝宝韩一的人生都充满了信心和期待,他知道一切都和原先不一样了,未来这条人生路,只会越走越宽越走越平坦,最后将会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因为身体和年龄的限制,他现在思考的时间非常多,人一游手好闲就容易乱想,一乱想脑洞就会大开,有时候看着小崽子在自己面前晃着个小屁股爬啊爬的,脑洞一开禁不住就想到了二十几年之后的事情。

    他想着小东西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穿开裆裤他就亲手照顾着,可惜二十几年之后还不是要去谈恋爱娶媳份儿结婚生娃么?

    郑海洋这么一想,突然生出一种“为人父为人母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养大最后他却成了别人的男人”的感慨。

    这么想想,还真有些小心酸呢!

    第18章 郑海洋脑袋被开瓢

    这年的夏天其实非常热,每到了中午,大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远远的就能看到热气蒸腾的地表,好像一个硕大的蒸炉。

    郑平和韩治军在研究所大院儿开了一场介绍会,到场的工厂领导多到坐都坐不下,满满堂堂贴着墙边站了一屋子人,大教室头顶的电风扇呼啦啦吹着,搭建的讲台上韩治军扯着嗓子说得激情豪迈,他说“我们要赚钱!要发展!”“我们要改变观念,摒弃过去的旧思想,我们要走出去!!”“我们不能让技术成为阻碍!”……

    这场介绍会最后倒成了韩治军一人在台上的激情演讲,说得台下一片儿的厂长、主任各种激动,韩治军就好像在迷途中给他们描绘了一方绿水青山,在如今各种政策和发展都不明朗的行事之下给予了他们膨胀的信心,就是郑平在台下都听得分外激动,好像不用几年他也能成个大厂领导分分钟十万百万千万朝家赚一样。

    韩治军他们还请了之前已经签过合同的几家厂的领导来做演讲,告诉下面人“技术”在如今是多么重要,告诉他们自从请了更专业的技术人员,他们厂面临的诸多困境迎刃而解。

    这场介绍会无疑是成功的,韩治军郑平抓住了当时小厂、乡镇工厂企业想要谋求发展的心理,用一场介绍会给他们打了一针强心剂。

    介绍会过后,郑平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每天疯了一样响起,无数人来询问甚至预定技术工人,郑平接电话接到手软,韩治军接待厂领导也接待到口干舌燥,茶壶水、茶叶甚至都不够用,越来越多的人往介绍班跑,郑平和韩治军两个人开始忙都忙不过来,每天早上七点半就要去介绍班,晚上九十点才能回来。

    合同单子签了一个又一个,没多久,郑平皮本子上的那些技术工人竟然一个不差全部都签了出去!

    然后,没工人了!!

    一家人晚上坐在院子乘凉的时候说起这事儿哭笑不得,郑海洋一边架着韩一往席子中间拖,一边在旁边用“一张天真”的小脸道:“爸爸,为什么没有工人去找你们呢!?”

    一句话,韩治军和郑平立刻不笑了,两人对看了一眼,同时拍巴掌道:“对对!我们可以开始招工人!让他们来找我们。”

    于是,省城的大街小巷和各种工厂门口开始出现“一洋介绍班”招技术工人的小纸片儿,上面隐晦地写着工资高且不影响本职工作。

    而悄悄的,“周末技术工”成了当年省城颇为时髦的一个词语,陈旧的观念似乎在朝夕之间就改变了,原先尘封在国有工厂里的技术工人走出来了,而尝到了甜头那些小工厂也在吸收了技术之后得以迅速发展。

    郑平从一个小城镇的技术工人变成了如今夹着公文包穿白衬衫的“小领导”,这种蜕变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和人接触多了,他现在的眼力见识也不是过去能比的了,心变大了胆子也大了,待人接物和过去也不同了。对此郑爷爷郑奶奶都十分唏嘘,家里老二成了如今这样,可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见环境是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至于程宝丽,在离开了老家之后倒是没什么大变化,勤勤恳恳干事儿干活儿,煮饭带孩子洗衣服,似乎和过去的生活没什么不一样的;如果真说有什么改变的话,就是人变得开朗变得自信了。

    想想也确实是这样,没有娘家的烦心事了,男人又和以前大不同了,现在的生活每天都有奔头,一日日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奔去。

    不过,这生活总不是时时刻刻都叫人如意的,一帆风顺的那不叫生活,叫做梦。

    郑爷爷现在待的这个油厂是厂长承包制,什么意思一目了然,但国有工厂在当时想要寻去发展还是相当不容易的,因为在权责问题上,还有一个“书记”。

    厂长负责,却还有能和他平起平坐的“书记”,这就好像十几年之后一个大公司有两个平起平坐共同管理的总经理一样,总是矛盾重重、要出事的。

    郑爷爷的老战友如今的厂长胡成显然和厂里的“书记”有些不太对付,两人年纪相差不多,观念却相差太多。

    胡成想要发展想要工厂赚钱,“赚钱”是如今的当务之急;可书记刘国农却觉得胡成把工厂搞得乱七八糟,把一个“国有工厂”生生改造成了“不上路子的私人小作坊”。

    郑爷爷刚来的时候,跟着胡成后面开领导会议,刘国农拍着桌子数落胡成,后来郑爷爷和胡成把效益搞上去了,刘国农就端着茶杯冷嘲热讽;刘国农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端着个领导架子在厂里巡视,要么就是让职工写思想汇报,要么就是去城中开领导会议,总之在郑爷爷这拨人看来,这人除了开会拿领导架子,就没干过什么事实,工人们也不怎么喜欢他。

    胡成并不是本地人,全家都在老家,他一个人在厂里住个职工宿舍,和普通员工没什么两样;刘国成也住在厂里,是个独门独户的二层小院子,祖孙三代都住在这里,孙子已经五岁了,是个喜欢捣乱的小胖子。

    郑爷爷一开始住过来的时候也是普通的职工宿舍,后来说儿子朋友都要来,还有两个女人两个孩子,胡成觉得不方便,就给了郑爷爷一个独门小院子,没有二层,就是个普通平房,只是有个围墙围了独立院子,也方便女人孩子住。

    住进来之后,刘国农就不高兴了,说胡成是“官倒”,所谓“官倒”也是“倒爷”一种,就是把国有资源输出到体制之外。

    胡成以前不和刘国农一般见识,那次之后就开始拍着桌子对骂:“嘴巴放干净一点!!那破院子在工厂最边上,破得稀巴烂,一到夏天蚊子多得要死,冬天还冷得要死,请你去住你住?”

    刘国农瞪眼:“那也是厂里的东西!是厂里的房子,就不应该给外面人住!”

    当过兵的脏话都多,胡成没忍住就开始飙脏话:“妈个逼巴子的!我住工人宿舍,就算那破院子是给我住的,我让出来给他们的行了吧?你全家住二层小楼你逼逼啥子?嫌住得不舒服你去给我住哪个破平方?还有我全家都在老家,你全家都在厂里,你儿子媳妇孙子哪个在厂里工作??你逼逼完了??”

    刘国农脸一唬,不吭声了,之后还去过郑海洋家的那个小院子,当时男人都不在,只有陈灵灵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刘国农站在院门口,手背在身后,一副大领导来巡视的样子,抬眼扫了一眼院子,对陈灵灵道:“你们这样不对,毕竟工厂是国家的,院子也是国家的。”

    陈灵灵拿个小板凳坐在房门口,冷笑:“喲,厂外面大红转头围墙上不写着‘工人是工厂的主人’么?”

    一句话噎得刘国农脸都青了。

    后来刘国农时不时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还都是男人不在只有女人带着孩子的白天。其实那时候韩治军和郑平已经想着搬出去了,一方面觉得女人孩子会不方便,毕竟厂里还是男职工多,另外一方面也考虑郑爷爷在厂里不好做人。

    但是搬走总要个过渡期,刘国农总是时不时跑来,对女人们来说着实不方便,郑爷爷就去和胡成讲,解释孩子们快要搬走了稍微通融一段时间,胡成就去和刘国农说,结果一说刘国农去得更勤快,像是天天催着他们赶紧搬走一样。

    郑平和韩治军火了,也没去介绍班,两人衬衫一脱,横刀阔马院子里一坐,捞着袖子拿石头磨刀,磨得霍霍直响;刘国农站在院子门口一看,看两个大男人坐在树荫底下磨刀,吓得当时腿一抖就赶紧退了一步。

    男人们这段时间晒得一脸小麦色,外加磨刀流了一脸汗,拿着刀起身冷脸一转头,那绝对一副“凶神恶煞”样,郑平握着刀柄朝门口一转,一挑眉喝道:“干嘛?!”

    吓得刘国农脚下一个趔趄,一头冷汗撒丫子跑了。

    韩治军把手里的刀朝水盆里冷冷一扔,溅了一脚的水花,拿布擦擦手,跟这种人就不用讲理,郑爷爷胡成这样明理的人都和他讲不来理,可见这人平日的做派有多自我多自私。

    想要他们搬走不能和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说?趁着男人都不在的时候跑来院子为难女人是个什么恶心的做派?韩治军和郑平想想都觉得难以忍受,磨个刀吓吓他都算轻的。

    程宝丽从屋里出来,怀里抱着韩一小宝宝,哈哈哈哈大笑:“吓死你个大坏蛋。”

    韩一在怀里扭:“大坏蛋大坏蛋!”

    可有些人的人品总能差到超乎想象,刘国农自己不来了,却让他那个大胖孙子刘伟过来捣乱,小孩子才五岁,对这个世界半懂半懵,不怕生胆子大对什么都好奇,直接就晃进他们这个小院子,探着脑袋东看西看。

    郑海洋所有感,跑出去,警惕看着他:“你干嘛?”他当然认识这大胖小子,不就是刘国农的那个小孙子么。

    大胖小子尖着嗓子呼喊一声跑了出去,可没多久又跑了回来,陈灵灵讨厌刘国农,对着小胖子也喜欢不起来,但做大人的总不至于和小孩子计较什么,于是拿糖拿健力宝给他,把他当成普通孩子。

    一转头,小胖子抱着东西兴奋地跑了。

    没几天,郑海洋就发现这小胖子手脚有些不干净,他偷偷拿了树荫底下桌子上的几个水果,还拿走了厨房门口水缸边上他随手放的“不倒翁”。

    郑海洋发现之后可没把这种事儿当成小问题,在他看来小孩子手脚不干净,年纪小不懂事拿了两次没被发现胆子会越来越大,一开始拿水果拿糖果,后来就什么都敢拿了,做出的事情可能比成年人还要过分。

    他把事情告诉陈灵灵,陈灵灵冷着脸就把院子门合上了,因为没门锁,就搬几把椅子把门顶着。

    开始两天相安无事,郑海洋也心想小胖子应该不会来了。

    可有一天下午五六点多,太阳落山之后,陈灵灵把韩一抱进院子里的大水盆里洗澡,转头进房间拿东西。

    一块石头突然从院子外头飞了进来,无巧不巧就朝着水盆里韩一的脑袋上砸去,坐在水盆边小板凳上的郑海洋看到了,连忙去抱盆子里还在玩水的韩一,却因为力气不够只抱住了孩子,结果那一石头将将好落在郑海洋发际线上。

    脑袋成功被开了瓢,见红了。

    院子里小宝宝受了惊哇哇大哭,郑海洋一手抓着孩子一手捂着流血的脑袋,心里无语地宽面条泪——血流成河是什么意思,他终于真切感受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郑海洋【昂首挺胸】:我为剧情立过功,我为韩一流过血!!

    兔子【挖鼻】:流再多,你还是受。

    郑海洋:……

    第19章 做人别太过分,早晚遭报应的

    郑海洋脑袋开瓢,血止不住流了一路,工厂后门地上都是郑海洋的血,送去医院缝了两针,伤口不大不小豁开一道口子,刚好在额头斜右上方发际线的位子,那一块的头发被剃干净了,缝针之后盖了块白纱布。

    按照郑海洋的说法,当时墙头上突然窜出块石头,是朝着韩一奔过去的,他拉不住孩子挡了一下,那石头就砸他头上了。

    程宝丽气的两只手都在颤,几个大人都纳闷,到底是什么人朝他们院子里头扔石头?因为当时院门关着,所以也没瞧见外面扔石头的是什么人。

    陈灵灵当时根本没想到刘伟那个小胖子身上,毕竟是个孩子,她也不会心里阴暗去怀疑到一个孩子身上。

    可偏偏,扔石头的就是刘伟这个小胖子。

    小胖子当时是带着几个小跟班跑来厂旮旯的这个小院子的,他作为厂书记的孙子理所当然是这群孩子里的头头,其他几个孩子基本都是厂职工家里的小孩儿;小胖子最近老带着几个人往这里跑,可院子门关着他进不去,这么关着大门已经好几天了,小胖子心里略不爽。

    其他几个孩子是听说这个院子里有好吃好玩儿的才来的,结果一看院子门儿关着进不去就起了一阵哄,转头正要走的时候,小胖子气鼓鼓地拿起地上一块石头,朝着墙里头扔了进去。

    两秒之后,院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不好,砸到人了!

    墙下的小胖子和几个男孩儿赶紧朝回跑,也不管墙那头是不是砸到了人,有懂事的孩子对小胖子道:“刘伟,你得去看看,说不定是砸到人了,砸到人要道歉的。”

    小胖子的下巴一昂,气鼓鼓道:“道歉你个大头鬼!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不是专门朝谁身上砸的,石头落谁身上算谁倒霉!他自己运气不好还怪我么?”一点都不当回事、半点是非观念都没有,就这么回家去了。

    可事情闹得还不小,程宝丽她们抱着孩子去医院的时候刚刚好是厂里的下班时间,门口职工人来人往,小孩子被石头砸了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这么一传,当时在场的有几个小崽子就没兜住事儿,把前因后果都说了,说是书记家的小胖子扔的石头。

    普通职工哪里敢惹书记,可偏偏大家都不待见刘国农这人,有人私下里偷偷把话传到了程宝丽他们院子里。

    小孩儿被砸随便换了哪个家长心里都不舒服,家家户户现在都只有一个孩子,都宝贝,程宝丽郑平心疼儿子,而刘国农他们家也心疼孙子。

    本来这事儿小胖子做得不对,如果诚心实意道歉,程宝丽他们也没办法计较什么,毕竟也就五六岁的孩子,大人不好和孩子计较什么,道过歉就算了。

    可偏偏刘国农家里护犊子护得紧,两家还没对上面,刘小胖儿的妈妈说话就特别难听:“我儿子扔石头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扔谁都扔不到,怎么就刚刚好扔他们家儿子头上去了?自己不看好儿子,还怪我儿子头上了?再说,那院子谁让他们去住的?早不就让他们搬走么?现在被砸了倒怪起我们家来了?谁家儿子不是儿子?他儿子被砸了难不成要我儿子去给他们家儿子磕头赔罪啊?呸!想都别想!”

    刘小胖在工厂里就是孩子王,作威作福习惯了,平时欺负了不少小孩儿,很多孩子都怕他,偏偏因为是书记的孙子,大家基本都选择忍了,刘家压根就没把郑海洋被砸这事儿放在心上,就算听说孩子脑袋上缝了两针也压根不放心上,反正不是自己家的孩子。

    刘家该干嘛干嘛,第二天刘小胖的妈妈骑着自行车从厂后门出来去买菜,跟没事儿人一样,却没想,程宝丽从后面冲过来,把将人从自行车上拦下来。

    两个女人基本在工厂没打过照面,刘小胖妈妈不屑在大食堂吃饭,程宝丽又时常在外面跑,这第一次见面,两个女人都掐上了。

    程宝丽昨天听人说了刘小胖妈的那些话,气得一晚上都没睡好,一想到当时宝贝儿子满头是血她心里就发颤,不管怎么样她这个当妈的都得替他们家洋洋要个说法!!

    刘小胖妈从车上下来,一声“哎呦”跟喊号子一样响亮,她扶着自行车转头瞪眼看程宝丽,大声喊道:“你有病啊,你要摔死我啊!?哪个车间的啊?”

    程宝丽刚刚就没用力,此刻看到女人这副嘴脸心里冷笑,她想人善真是被人欺,程宝丽一叉腰,也不客气了,她在老家窝囊了二十多年,难不成来了省城还被人欺负成这样?她用比刘小胖妈妈还要尖锐的嗓音,道:“吵什么?你和我吵?我还没和你吵呢?你儿子朝我们院子里扔砖头,把我儿子的脑袋砸成那样,缝了两针!你们家都每个人过来道歉的?有你这么当妈的?”

    刘小胖妈一愣,上下打量程宝丽,一脸无所谓,一脚又重新瞪在了自行车脚蹬子上,好像随时准备骑走一样,她道:“哦,你就是那个姓郑人家的媳妇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子胡闹罢了,亏你个大人也好意思和小孩子计较。”

    程宝丽一手放在龙头把子上,扬眉:“行啊,你说小孩子胡闹?那把你家小胖子带过来,我让我儿子也扔个石头砸个脑袋!这事儿就算完了!”

    刘小胖妈一听就破口大骂:“呸,你以为你谁啊?谁让你住那个破院子的?我告你听我儿子就喜欢扔砖头怎么了!!他天天在大院儿里扔砖头,没砸到别人家孩子怎么就砸到你们家孩子了?是你儿子有问题!!还怪我?走开走开,我去买菜了。”

    程宝丽哪儿能让她就这么走了,今天这事儿没完了!她已经忍了很久了,本来昨天晚上就应该解决,要不是怕郑爷爷以后在厂里不好做人,她昨天就和郑平一起冲刘国农他们家去了。

    一时间程宝丽和刘小胖她妈掐上了,刘小胖妈的话真是越说越难听,程宝丽在厂门口才不会和她这么吵,围观的人多了一些之后,程宝丽直接对着看热闹的人把前因后果说了,一说完周围的人纷纷指指点点,程宝丽话锋一转,装着一种略憋屈的口气,道:“你也不能因为是书记的儿媳妇孙子就欺负我们吧。”

    一句话,噎得刘小胖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围观的人更是一脸愤愤样,书记家的欺负普通工人,似乎引起了某些共鸣。

    后来胡成过来,把刘小胖妈和程宝丽一起喊去了工厂的会议室,又把两家人都叫了过去,他的本意是让刘家小胖子给郑海洋道歉赔礼,本来事情就是他做的不对,结果刘小胖一过去就大声嘶喊,“你们人多欺负我!我才不给他道歉呢!”

    刘国农心疼孙子,又拿出他书记的架子来,手一背,说出的话竟然和他儿媳妇说的一样,“本来么,早点搬出那个院子,砸也砸不到你们。”

    小胖子在后面喊:“活该!都是你活该!”

    郑海洋内里一个成年人,不和小孩子计较,但这家人死不认账还推卸责任的态度实在是太可气了,他抬头朝他爹妈看过去,又看了看跟过来的韩治军,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他们脸上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似乎这事儿已经解决了。

    刘国农又道:“不过,石头既然砸了人,医药费,我给你们报,但你们还是早点搬走吧,回头再砸了,医药费我就不给你们报了。”

    胡成在旁边眯着眼睛,幽幽道:“老刘,做人别太过分,早晚遭报应的。”

    小孩子有时候是非常有眼力见见识的,小胖子知道他爷爷已经帮他摆平了,得瑟得在旁边转圈,朝郑海洋做鬼脸,动着嘴巴无声道“活该,活该,活该。”

    程宝丽脸上流露出一个笃定的冷笑,伸手牵住儿子,而就在这个时候,厂长办公室的一个小秘书跑了过来,大声道:“胡厂长,刘书记,粮食局来人了!粮食局来人了!”

    郑平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缓缓道:“刚刚说什么来着?‘做人别太过分,早晚遭报应的’。”目光幽幽转向刘国农。

    他们油厂可是粮食局的直隶下属单位,粮食局怎么会一个通知都没有就过来了?刘国农一大早吓了一跳,赶忙和胡成一前一后朝外面跑,这个时候哪有空管他们家小胖子啊。

    粮食局当然会来人,韩治军郑平如今在省城这片把能接触的厂领导都接触过了,借着“一洋介绍班”的光,面子可还不小,他们签的头十单合同里有一家是个棉纺厂,棉纺厂是个下面的乡镇工厂,负责人和粮食局的局长是表兄弟两个。

    人一个电话去粮食局反应油厂书记的作风问题,粮食局那边立刻就派了人下来检查了,书记是党委书记,作风问题,当然是不容小觑的问题。

    刘国农平日里在厂里横着走,刘家小胖子又在职工大院儿里作威作福,他们刘家又向来趾高气扬,得罪了多少人可想而知,就今天早上一堆人还围观了刘小胖妈的作威作福呢!这一次,搞不好就是一众人一起推他这堵“墙”。

    韩治军和郑平他们就这么回院子去了,陈灵灵拿两个煤炉炖汤给郑海洋补补身子,一锅“红豆汤”一锅‘骨头汤’,炖得满院子都香喷喷的,炖得屋子里的韩一口水直流。

    韩一现在十分黏郑海洋,就好像知道那一砖头本来砸得应该是他一样,韩一靠着郑海洋,郑海洋抬手圈着他,心里嘀咕道:“少年,这么下去,我预感未来还要帮你挡刀子啊。”

    程宝丽坐在床边,捅捅陈灵灵:“你说,粮食局的人来真的有用?”

    陈灵灵:“那当然了,这事儿他们要道歉,孩子也没大事儿,你要愿意原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过去了。他们偏偏这副嘴脸,你还能和刘小胖妈打架撕脸不成?粮食局的人来了,刘国农那边只会跌得更惨,丢了饭碗不说,他一个书记,搞不好还要受处分的!”

    程宝丽脑子里灵光一片,突然抓住了什么,原来有些事情是可以这样解决的,四两拨千斤,不靠吵架打架,靠脑子!

    第20章 娘,你的表演不够真实,有点浮夸,不过剩在语句到位,满分十分给你勉强打99999999分

    刘国农这次可摔得不轻,粮食局的人下来检查就是冲着书记的作风问题来的,来了之后不找厂长不找书记,先是找了职工代表;职工代表这种身份早些年还有些用,现在已经没什么实权了,像他们这种国有工厂一般也就是上头来人检查的时候跟在领导后面接待接待,平时也就是普通工人。

    但粮食局的人一来就找职工代表,说是想听听他们对厂长和书记的看法,私下里把他们叫了过去。

    早上刘小胖妈在厂门口那副嘶喊的模样还尤在众人脑海里晃悠,到了这个时候,是绝对不会有人帮刘国农说话的,一开始职工代表还有些顾虑,但粮食局的人拍桌子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几个职工代表就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最后一股脑把刘家在厂院里作威作福的事情全都说了。

    粮食局的人一从办公室里出来,就把刘国农喊走谈话了,刘国农走的时候一脸阴郁,刘小胖躲在人群后面喊了两声“爷爷”,刘国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刘小胖回到家就哭,扯着嗓子嚎,刘小胖爸爸拿个皮带死命抽儿子:“让你扔石头!扔石头!出事了吧!?”

    刘小胖妈护着儿子,也嚎嗓子:“你打儿子干什么?儿子有什么错?不是你老刘家的种啊?你打死了怎么办?”

    “你还护他?”刘小胖爸一把推开刘小胖妈,那皮带指着他道:“还有你!你早上在厂门口嚎什么嗓子?和人吵什么架?”

    “我有错?是啊,都是我们娘两的错!你打死我们啊!打死我们好了!”刘小胖妈坐在地上开始哭:“我这都是为了谁啊为了谁啊?!”

    刘小胖爸扔了皮带,坐在椅子上抽烟,连抽了好几根,刘小胖妈哭了一会儿又干嚎了一会儿不嚎了,她抹抹脸道:“肯定是那破院子里姓郑的娘们干的好事!”说完拍拍屁股就站了起来,转身朝外面冲。

    刘小胖爸嫌恶的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继续阴沉地抽烟,刘小胖从里屋跑出来,看看他爸又看看他妈,转头跟着跑了出去。

    郑平和韩治军两个男人去了介绍班,程宝丽没跟着去,待在家看看孩子,和陈灵灵一起整理整理东西,他们打算最近看看房子就早点搬走了。

    程宝丽和陈灵灵正把冬天不穿的衣服塞进箱子里,突然的,就听到“嘭”的一声。

    程宝丽和陈灵灵吓了一跳,跑出去一看,小院儿门被砖头给砸开了,落了一地的碎石头,刘小胖妈一脸凶神恶煞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两个,就跟跑过来索命一样,后面刘小胖也跟着跑了进来。

    陈灵灵和程宝丽对视一眼,现在总算知道这小胖子扔石头的习惯哪里来的了,敢情是遗传他妈的!

    陈灵灵一想起昨天石头砸孩子脑袋流了一地血的情景就心有余悸,赶忙后退了一步,堵在了房门门口,程宝丽看了看地上的碎砖头,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道:“你干嘛?”

    刘小胖妈站在院子门口,似乎是路上跑得急了,胸口喘气起起伏伏,怒气冲冲看着她们,就跟看仇人一样,紧接着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程宝丽她们砸过去,面孔狰狞大喊:“滚出去!打死你!打死你们!”

    那一石头砸在程宝丽脚边,程宝丽跳着让开,然而石头落地的冲力把石头块儿都给打散了,碎石溅得到处都是。

    程宝丽和陈灵灵终于感觉到不妙,这哪里是个正常人会干的事情?这简直就他妈是个疯子!

    刘小胖妈拿地上的石头丢程宝丽她们,程宝丽跳得像个兔子一样蹦开躲开,一边躲一边喊:“你停手!住手!你有病啊?!”

    “我就是有病!”刘小胖妈专挑大石头朝她们砸,刘小胖在后面看着还拍手叫好,从院子外面搬大砖头。

    程宝丽看到刘小胖搬的那块转头简直要疯了,立刻扑了过来,从孩子手里一把夺过转头扔进院子里的大水缸,小胖子砖头被抢了立刻开始嚎嗓子,小胖妈转头就拿院子里的一根笤帚打程宝丽,陈灵灵看到了立刻去推女人。

    “打死你们!都是你们这些丧门星!!都是因为你们!!”小胖妈胡乱举着手里的笤帚,程宝丽和陈灵灵都伸手去抢,一时间小小的一个天井院子一阵鸡飞狗跳。

    刘小胖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钻空朝着屋子的方向跑去,结果刚跑到门口房门就嘭的一声合上,大门贴着他鼻尖关上了。

    屋子里郑海洋脑袋上贴着个白纱布,皱眉锁上了房门,小宝宝韩一还一脸懵懂什么都不知道地朝他的方向看着,结果,“乓”一声,房门旁边的窗户玻璃被砸碎了。

    郑海洋:“……”

    韩一还是一脸懵懵的表情愕然坐在席子上,幸好窗帘拉着挡住了,碎玻璃才没有飞进来,但如果有个万一,席子上爬着的小宝宝搞不好就要被碎玻璃扎到了。

    凸(゜皿゜メ)靠! 郑海洋心里真的怒了,没见过这么极品的啊,他姨妈程宝雅和这家人比起来简直就是朵白莲花啊!!

    郑海洋把韩一连抱带拖弄进了里屋,冲出房间之后就见院子里三个女人拉拽在一起,而刘小胖正弯腰撅着屁股在地上挑碎石头,看那样子似乎还想挑个大的继续扔窗户,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小疯子!!郑海洋想也不想,过去一脚踹在那小胖子屁股上,小胖子“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屁股撅得老高,露出一片白花花的屁股。

    郑海洋想你哎呦个屁啊,老子脑袋被你砸开花的时候都没吭一声。

    小胖子站起来就要和郑海洋干架,那一副怒容和他妈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是有其母就有其子,偏偏个大身体壮,比郑海洋高了足足一个头。

    他冲过来就要去按郑海洋,郑海洋转头就跑,跑出了院子,边跑边喊:“救命啊,小胖子打人啊!”

    这么一喊很快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们就看见小胖子手里高高举着石头在后面追,前面郑海洋脑袋上顶着纱布疯了一样的跑。

    有年轻男人跑过去一把将郑海洋提起来,小胖子的石头就砸在男人脚边上,男人皱眉:“这孩子干嘛呢!!”

    一吼,小胖子转头跑了。

    郑海洋大声道:“小胖他妈带着他去我家院子砸门,他妈还打我妈打我姨!!”

    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全跑去了郑海洋他们的院子,一进门都愣了,地上全部都是碎砖头碎石头,院门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石头坑,其中一间屋子的窗户也被砸碎了,而程宝丽和陈灵灵两个女人一人一边拉着刘小胖妈的胳膊,刘小胖妈披头散发跟个疯子一样大喊:“放手!放手!”

    陈灵灵向来是个聪明漂亮不动粗口粗手的女人,此刻眼睛都红了,一巴掌朝着刘小胖妈脸上扇了过去,大喊道:“疯女人闭嘴!!”

    众人这才匆忙进了院子,一拨人去拉刘小胖妈一拨人去把地上的碎石头扫开,一拨人去把陈灵灵和程宝丽拉进屋子,结果进了屋子拉开帘子一看地上都是碎玻璃,幸而郑海洋把韩一弄进了里屋,孩子没什么事儿。

    这一次,事情才是真的闹大了。

    郑爷爷郑奶奶胡厂长都来了,郑奶奶心疼两个孩子心疼坏了,被砸了脑袋的郑海洋她心疼,什么都不懂才一点点大的韩一她也心疼,她一个劲儿地哄孩子,拒绝任何人靠近孩子。

    院子里刘小胖妈搂着刘小胖嚎嗓子哭,哭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人前完全没了刚刚在院子里扔砖头打架的嚣张气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细数自己多可怜多不容易,冷静下来之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得过了,又开始哭说她知道错了,说她是一时冲动,说她主要也是心疼孩子,接着又哭她家儿子多可怜,早产好不容易救活了又营养不良,她也是为了儿子才这么冲动的……

    郑海洋心里都喷了,他朝院子里看了一眼,这女人前后态度大变,这会儿哭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跟演戏似的。

    旁边者知道刘小胖妈平日是个什么处世,但此刻见她哭成这样,就有人在一边心软道:“她也知道错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吧,让她和她儿子赔个礼道个歉……”

    话还没说完,郑海洋的童声响起:“凭什么算了?他把我砸死了,也说个对不起就算了?”站在道德制高点谁不会?反正砸的不是你家门砸的不是你家玻璃?凭什么这就这么算了?她哭一哭装个可怜,倒显得是我们这些人不对了?

    要是这个时候哭能显得我们可怜,那我们也哭好了!

    周围人都是一愣,这铿锵的一句话振地有声,屋子里竟然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韩一小宝宝挨着郑海洋,小崽子大约没听他洋洋哥这么色厉内荏的说过话,一时适应不了,嘴巴一撇竟然哭了出来。

    这一哭哭得无比是时候,陈灵灵也开始委屈地抹眼泪,程宝丽朝着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郑海洋在朝她挤眼睛,福至心灵,程宝丽两手一拍大腿,演技略浮夸地哭丧了起来:“可怜我六岁死了爹,娘又不疼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儿子头被砸了还被人说活该啊!我们娘俩怎么这么命苦啊!我男人不在他们就欺负上门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听到那句“可怜我六岁死了爹”的时候,郑海洋一口吐沫差点喷出来,他抽着嘴角去搂韩一,抱着小宝宝埋头假哭,心里想着——娘,你的表演不够真实,有点浮夸,不过剩在语句到位,满分十分给你勉强打99999999分。

    这下好了,两个女人两个小孩儿齐齐一哭,可比外面院子里小胖妈一个人哭有用得多,瞬间人心一边倒。

    郑爷爷冷着脸对胡成道:“这工作干不成就算了,我儿媳妇孙子被欺负成这样!!”

    胡成立刻表态:“老郑老郑,你放心,这事儿我肯定给你个交代。”

    当天郑平韩治军听到消息赶回来之前,胡成已经找了人给重新装了窗户玻璃,院子也打扫干净了,小院子大门也换了个带锁的大铁门。

    韩治军进了屋子,见女人孩子没事,转头和郑平出门捞了大铁铲就朝外面走,怎么砸的他们院子他们就照本宣科一个个砸回来,还是陈灵灵把人给拦住了。

    陈灵灵当时洗了脸正在抹雪花膏,一脸香喷喷的,她道:“我和宝丽哭得多不容易,宝丽嗓子都要喊哑了,你们一砸不都让我们白哭了!别去,等着,看他们一家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没好下场,刘国农本来被粮食局领导批评了一通,革去了书记的职位去了厂长办公室工作,怎么也还是个文职也还是小领导;现在好了,刘小胖妈作威作福砸了人家院子的事情又捅到了上面,这一次闹得更大,不光油厂人知道了,刘小胖妈呆的那个肉联厂也传开了,刘家夫妻两个都在肉脸厂工作,一个是小领导一个是车间组组长,这下,两人不光丢了脸皮,还丢了饭碗。

    陈灵灵程宝丽丝毫不受影响,两个女人同仇敌忾可开心了,偶尔还把当时的情景拿出来说一说,陈灵灵道:“当时甩那一巴掌真痛快,我这辈子还没和人打过架。”

    “舒服吧?”程宝丽边收拾东西边交流“作战经验”:“我跟你说,甩巴掌不是最痛快的,挠指甲你知道吧,拿指甲尖挠,挠破皮,指头才舒服呢!”

    郑海洋:“……”妈妈们,你们要不要这样啊。

    为了奖励韩一小宝宝当时哭得恰是时候,郑海洋决定私下里偷偷奖励一下小宝宝,韩一太小了不能吃糖,郑海洋就自己含一块糖在嘴里,含化了把嘴巴凑过去用嘴喂给韩一。

    韩一尝了糖果的甜味可欢了,咯咯咯笑个不停,舌头舔舔郑海洋的嘴巴,吃得津津有味。

    “还要不要啊?”郑海洋含着嘴里的东西含糊问道。

    “要!”

    第21章 存了钱,以后给你娶媳妇儿用

    韩治军找的房子就在研究所大院儿对面,以前是研究所下分的职工楼,现在基本都是研究所退下来的老头老太住在那里,陈灵灵听说搬那里的时候还挺开心,毕竟里头住的都是文化人、高级知识分子,那种环境对小孩儿好。

    职工楼是独门独户的,一套也就五十几平方,不过郑海洋发现过去的住宅面积就是实打实的实用面积,没那些乱七八糟分摊的公共面积,五十几平方,两个朝阳的大房间,一个吃饭的小客厅,厨房浴室,他们两家人挤一挤也是足够的。反正大部分时间男人们都在外面。

    两家人很快就从油厂搬出来了,出了上次砸院子的事情,胡成一直觉得对不住他们,专门找了车帮他们把行李都拉去了,油厂还有年轻女工帮程宝丽陈灵灵他们收拾屋子,都是手脚麻利的人,一个上午就把屋子收拾干净了。

    韩治军要请帮忙搬家的人出去吃个午饭,几个油厂工人都很客气的推拒了,帮忙收拾完就一起离开了。

    住在这里之后果然方便多了,程宝丽早上去办公室那里打扫个卫生,转头去附近菜市场买个菜,男人们不忙就回来吃饭,忙就程宝丽跑个腿送过去。

    不过来了省城之后两个女人的主要任务就是带孩子,这一点让一向忙碌惯了的程宝丽有些不太适应。以前在油厂的时候她还能打个小工,现在除了煮饭打扫办公室带孩子就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办了,相反,陈灵灵倒是特别沉得住气。

    现在已经九月份了,天没有那么热了,郑海洋来了这里之后,时不时就跑下楼在院子转转,或者跑出去在路边转两圈,他发现围绕着研究所大院儿附近,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商业圈,卖什么的都有,附近也开了不少露天小店。

    郑海洋本来想帮他妈找点事情做的,但逛了一圈发现也没什么好卖的,人流有限店又多,一天撑死了赚个几块钱,让他妈辛辛苦苦去赚这几块钱还不如在家吹吹电风扇和陈灵灵聊聊天。

    有时候陈灵灵会带着郑海洋和韩一下去走走,大多都是傍晚六点的时候,楼下院子里会有不少老头老太聊天,还有很多老头围在一起下棋。

    这院子里的环境确实好,郑海洋发现不同层次的人聊天的东西都不一样,以前在老家至公油厂的职工大院里,每天都能听到一堆女人在楼下聊别人家的是非,而现在这院子里的老头老太们聊得很多竟然都是家国大事——最近看的什么报纸上国家又有什么新政策,哪里查了偷税漏税,哪里又开了新工厂,当地政府哪里又搞了什么政策推动经济……等等等等。

    郑海洋有一次还听到两个老头聊对面研究所大院儿的“一洋介绍班”,他耳朵立马就竖了起来。

    “年轻人脑子不错,方法好,比那些什么‘讨债学习班’靠谱过了。不过钻了空子,没想到后果。”

    “就是说么,会乱的,现在上头没反应过来,国有工厂没当回事,毕竟现在人想法和以前不一样了,没那么死板了么。不过,到时候肯定有国有长厂长捅上去,说工人在外面干活儿影响在厂里的工作,说那个介绍班是‘倒爷’,专门倒技术工人的,到时候就麻烦了么。再说,在外面过活儿比在厂里干活儿还赚钱,过一段时间,大家都要从国有厂里出来不干咯!”

    “说到底还是现在国家各方面政策都跟不上,发展快了,政策更不上,就要出乱子的。”

    “……”

    郑海洋听完之后眼睛都亮了,不得不承认这些经历过国家大变迁时代的人比自己更了解这个时代,他们看出了“一洋”的价值,也看出了“一洋”将来可能面临的困境。

    郑海洋转头就倒豆子一般把听到的话跟韩治军说了,对于才三岁就能把大人说的话倒背如流这种“高级技能”,大人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郑海洋越来越聪明伶俐,压根不像个三岁小孩子。

    郑平和韩治军讨论了很久,发现“一洋介绍班”确实没办法长久,这就好像韩治军之前开的那个冰箱厂一洋,因为政策上的一个决定冰箱厂只能关门,“一洋”也是这样,没有政策的扶持找不到任何相关依据,完全就是倚靠他们这些人的“点子”才办起来的,早晚有一天一个政策下来,“一洋”也要关门,除非下来的政策是扶持而不是整顿。

    韩治军和郑平想了好几天,最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们决定做到年底12月份,并且修改以后的签约合同,提高“一洋”这个中间人的收费。

    从九月到十二月,度过了最开始兴奋期,韩治军和郑平一步步都做得很稳,赚钱会让人膨胀,但在决定12月底就关门时,两个男人心里就有了压力,因为度过八九年进入九零年之后,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十二月底的时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也开了“介绍班”,三家“讨债班”年底跟着都变成了“介绍班”,想要在赚快钱的道路上分一杯羹,抽成费用竟都比“一洋”低。

    “一洋”那时候已经准备不做了,但谁都没说,反正他们手里和工厂的合同基本都到12月结束,现在一大笔尾款都在收拢,陈灵灵和程宝丽两个女人在办公室数了三天钱,大门一关点钱,最后算账,刨去了这小半年里所有七七八八的生活成本以及和“一洋”相关的成本,他们总共赚了八千多。

    程宝丽又算了一笔账,两家八千多,一家四千多,他们来省城半年平均一个月差不多七百五,这七百五还是不连生活费的纯收入!

    程宝丽拿着分到的四千多心里乐开了花,当天就和陈灵灵一起跑银行去存钱。

    两个男人呆在办公室里,郑海洋看着沙发上的韩一,妈妈们走之后,只见郑平和韩治军齐齐从抽屉里无声而小心翼翼拿出了一叠钱开始点,连点了好几遍。

    韩治军叹了口气敲了敲手里的一千块,把钱收入了棉袄里,郑平转头看他,用一种略可怜的表情看着他:“五百块是不是太多了?”

    韩治军又叹了一口气,耸肩道:“没办法,我媳妇看钱看得厉害,我得藏点买烟钱。”

    郑海洋一口白开水直接就喷了,郑平起身拿了糖果塞给儿子,摸摸儿子软乎乎的小脑袋,语重心长道:“洋洋,男子汉间的小秘密知道么?不能告诉你妈,爸藏了钱给你买糖吃。”

    郑海洋看看他亲爹再看看韩治军,深深同情起两个偷偷藏钱的妻管严来,爸爸们,你们要不要这么可怜啊。

    他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程宝丽从郑海洋棉袄夹层里搜出了刚藏没多久还没捂热的一千块,只听见郑平在屋子里喊:“给我留一点留一点,我买烟啊,还要给儿子买糖。”

    “给儿子买糖轮不到你!”

    “给我留两百。”

    “哟,你现在是大老板啊,抽什么烟要两百!?”

    “一百!一百总行吧?”

    “三十!”

    “八十!”

    “二十!”

    “五十!”

    程宝丽懒得废话了转头就走,别说钱了,屁都没给郑平留一个。

    郑平走上阳台,韩治军在抽烟,转头看他:“没收了?”

    郑平:“嗯,来根烟。”说着去拿韩治军手里的香烟点上。

    韩治军一脸老谋胜算的吐了一口烟圈幽幽道:“都收了?”

    “啊,你呢?”

    “还留三百。”韩治军藏钱藏出了经验,知道要把钱分开放,可怜郑平不知道啊。

    郑平可怜道:“借我一百五,我回头还你。”没钱买烟啊。

    韩治军和郑平突然同时转头,只看见郑海洋站在他们身后,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他们。

    郑海洋扯嘴巴笑了笑,转头:“阿姨!!……”

    韩治军和郑平赶忙把孩子抱起来捂嘴,韩治军:“嘘嘘嘘,小祖宗!叔叔怕了你了!明天给你买好吃的。”

    郑海洋小手一摊,一脸天真,“分我三十。”

    郑平,韩治军:“……”

    “阿!姨!——”

    “行了行了,爸爸给你三十!给你三十!”分了三十,好歹还有一百二,已经被亲儿子卖过一次了,再被卖第二次就真的没钱了!

    郑海洋拿到钱欢欢喜喜捏手里跑了,韩治军拍了小崽子屁股一下,站起来对郑平道:“你儿子以后肯定是个大人物。”

    郑平呵呵干笑两声,心里想着什么大人物?搜私房钱的大人物么?

    郑海洋跑到陈灵灵他们房间,两个女人在厨房关了门煮饭,小宝宝韩一一个人坐在床上。

    郑海洋随手拿了一个玩具,把三十块钱叠好了塞进玩具接口的缝隙里——他也要存钱。他把钱塞好,玩具放回原处,韩一睁着圆溜溜大眼睛一直看着他,郑海洋转身走回来,摸他小脸道:“男子汉间的小秘密,知道么?”又哄道:“存了钱,以后给你娶媳妇儿用。”

    第22章 90年到来

    八九年就这样踩着时代的节拍过去了。

    这一年其实整个国家经济都不太乐观,大时代蜕变到了八九年,似乎遇到了一个瓶颈缓坡,各方面问题都显现了出来;西方某大国甚至对中国采取了制裁措施。

    但好在国家和人民对于生活有着迫切变好的要求,整体趋势还是在发展,虽然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就像郑海洋家和韩一小宝宝家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那样,生活在越来越好;只要感想感做,只要放宽眼界又愿意动手去干,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九零年元旦之后,郑海洋无意间听楼下一个老太太对他家老头道:“世界五百强,中国银行评上了,这还是第一次捏!”

    老头慢吞吞爬楼梯,哼了一声,一张颇显老态皱巴巴的脸现出一脸骄傲,甚至抬了抬下巴,趾高气昂道:“制裁啊!西方不是制裁么?制裁了中国不是照样能当上世界五百强!?”

    小老太太在后面推着老头子,嗔道:“你激动个什么?”

    郑海洋愣了愣,回家之后站在阳台上朝外望去,看到了研究所大院儿附近的街道小路,看到了一排排随街停放卖东西的小推车,还有那些装修简易没任何特点的商铺……街道还是那么窄,筒子楼矮平房,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磨剪子磨刀”“米花糖”的叫卖声……

    这一幅幅画面好像是旧时代的黑白街景,带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特有的旧画面质感,却又蓬勃出一副朝气之景。

    郑海洋知道,不用多久,五年十年,这个国家这个城市就会是另一番景象,人、物、时代,通通会蜕变成另外一副面貌。

    大浪淘沙下,所有跟不上时代脚步的都会被剥离掉,这就是蜕变。

    郑海洋以他二十多岁成年人的灵魂,透过他年仅三岁的稚嫩身体,似乎看到了一幅幅城市蜕变后的快镜头,高楼大厦、车流人流、商铺店面……而他处在这个大时代之下,更加感慨,能有幸亲见这个时代这个人生的大蜕变。

    过了年,所有人都长了一岁,郑海洋也终于迈入了四岁的大门,小宝宝韩一也从襁褓里的婴儿变成了如今穿着开裆裤会走路的小屁头了。

    就和当初爬席子一样,自从开始学走路之后,小宝宝韩一的“战斗技能”又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一开始学走路的时候,要么人扶着架着走,或者找条绳子勒在腰间吊着走,一般小孩子学走路都是一点点学的,等能自己走了才会尝试“狂奔”这个技能。韩一偏偏不,他两只脚刚踏地,恨不得就要走得飞起来,大人在后面扶着有时候都要跟着他后面快走,小屁头学走路就和赶集似的匆忙,恨不得一步登天。

    郑海洋就每天按他的脑袋:“你急啊,急着娶媳妇儿去啊?才给你存了三十块呢!这点钱娶不到媳妇儿的啊,你先缓缓。”

    韩一可以说简单的句子和词语了,每到这个时候就开口:“媳妇媳妇。”

    郑海洋把韩一的小脑袋一扭:“别喊了,你媳妇还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出生呢!”

    韩一赖着郑海洋,喜欢抱他贴着他亲近他,嘴里叫着:“媳妇。”

    郑海洋自从卖了一次亲爹存到三十块之后,似乎就掌握了一门新奇的“存钱”技能,他已经开始琢摩着自己存点小钱了。

    以前他看里,什么帮妈妈打酱油存几毛钱,但郑海洋家的酱油不用他打,缺了酱油都是每次他妈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顺便打回来,而且那都是小钱啊,当时打一瓶酱油能有几个钱啊。于是郑海洋盯上了他爸和韩治军。

    上次已经存了三十了,郑海洋年后又拿了一次压岁钱,但他过了年才四岁啊,压岁钱理所当然被程宝丽借着“妈帮你存着”的理由拿走了。

    于是郑海洋开始给韩治军和郑平跑腿,主要就是买烟,那时候买烟也就是一包一包的买,论条买的人还是少的。

    郑海洋给他们买烟跑一次腿拿一块钱,韩治军抽烟又厉害,几乎一天要小半包,于是年前带着年后那段时间,郑海洋又存了十五快。韩治军对钱比较大方,看郑海洋一整天活灵活现的,着实喜欢这个小崽子,于是偶尔还能再给个十块钱五块钱的,于是没多久,郑海洋的小金库就有了一百块。

    郑海洋捧着自己人生中第一个一百块乐疯了,那时候一分钱掰成一半还能买东西呢,一百块给了他一种一百万的满足感。韩一明明什么都不懂,但好像也知道郑海洋特别高兴,于是一高兴,又颠颠儿跑了一路,差点脑门儿磕墙上。

    年后,路上的人又多起来了,商店开门了,工厂里也恢复生产了,大街上明显热闹多了,研究所大院儿里的几个介绍班也都开张了,从阳台上眺望出去,还能发现研究所大院儿门口人来人往的。

    这一次,闲下来的不是女人孩子们了,郑平韩治军两个大男人也没事可干,两个男人一开始打牌,天暖和起来之后,就下楼和几个老头儿下象棋。

    人品决定棋品,看下棋就能看出两个男人性格的不同,郑平一步步求稳,不冒进不喜欢走险棋;但韩治军就不一样,他喜欢走歪门邪路,但总能险中取胜,引得周围几个退休老头儿一个劲儿的唏嘘。

    韩治军和郑平到这个时候其实都还没确定下一步该干什么,但大院儿里的那些老头老太经常挑着有用的消息八卦,说得还都是时下的新闻和国家动态。

    有一次韩治军下棋又赢了,和他下棋的老头子不高兴了,把象棋一扔,像个小孩子似的嘟着嘴巴抬抬眼不开心道:“年轻人!和我们这些老头子下什么棋?下棋就下棋,还老赢!”一边“啪啪啪”收棋子,一边嘟囔着:“亚运会不要开啊?不要出去闯世界啊?一个劲儿的下棋算什么意思?”

    韩治军听到“亚运会”三个字心里一跳,郑平没反应过来,只是特别诚恳地问道:“张大爷,亚运会要开和我们闯世界有什么关系啊?”

    旁边几个老头像是抓住了话柄,开始一个个数落郑平。

    “咦,小郑你这样不对啊,这是家国大事,每个人都要关心的。亚运会是国家大事,当然要关系啊。”

    “亚运会是好事,富国强民,你不懂么?”

    郑平是真的不懂,亚运会不就是运动会么?和富国强明有什么关系?于是又天真的眨眼睛:“不懂。”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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