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励志人生 作者:暗夜流光

    第24节

    他大睁着眼睛盯住自己那只被套上戒指的手指,被爸爸轻声提醒,“眼睛闭上。”

    他乖乖地闭上眼,感觉到爸爸的体温越来越贴近,随后眼皮一暖,就像被蜻蜓点过一样。再然后那种温暖的触感慢慢移到他的唇上,他也颤栗着身体微微启唇,让爸爸可以完成这个无比温柔又坚定的承诺之吻。

    身边突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还有无数口哨,他睁开眼一瞧,参加这个同性婚礼的宾客们都在善意的鼓掌,尽管并不认识他们。那对身穿礼服,胸前戴花的新郎也笑嘻嘻的对他们挥手致意,大声对他们说出祝福的话。

    后来扔花球的时候,唐青宏震惊地被它砸到了,捡在手里还一脸莫名其妙——同性婚礼也扔花球?

    爸爸则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揽在怀里忍俊不禁的说:“只要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追求幸福的方式都是相似的。你发什么呆,这里这么多人,只有你接到了。”

    这么一说他又兴奋了,挥舞着花球嘻嘻哈哈地感谢大家,最后挽着爸爸的手臂满面笑容扬长而去。

    今天的感觉实在太好,将来如果真能有个属于他们的婚礼,一定也会是这么快乐。可惜畅快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他们的假期满打满算也就一周,第八天他们收拾心情,双双返回a国,两个人都因为这个假期而堆积了不少工作,又接着加倍的忙碌起来。

    穆劲松上台后烧的第二把火就要来了,唐青宏心里有数,私下跟金凡嘉打了招呼,劝对方最好带着汝家媳妇儿出国去。

    金凡嘉也不是个蠢人,第一时间就带着老婆办理移民了,本来在金家他就是野心最小的一个,真的是只顾做生意,手续办得也还算平顺,没有遭到什么为难。

    直到小两口在国外稳定下来,金凡嘉才又打电话谢谢唐青宏,“我们出来的时机很巧,上面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不为难我们是吧?谢谢你,青宏。”

    唐青宏苦笑着对这个朋友说了大实话,“时机巧也得你确实身上干净啊,还有严家对你的保护也起了作用。身为朋友我多劝你一句,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要企图回来捞人。你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别再钻进这个圈子里来。”

    他是眼看着金家这些年的起落,这种家族富贵有余,权力根基太浅,只凭着热血和野心就想闯出通天大道,一时之间确实能跻身新贵,可要跌下来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这一年刚刚翻过去,金家果然开始倒霉,身在重要位置的一些人都陆续被撤下来。汝家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尽管穆劲松照顾着同为老派嫡系的颜面,并没有明着抓人,但与汝鹏飞相关的公司和娱乐场所一一被整改查封,有职务的不是被远调就是提前退休,新一代的又太年轻,都被放在毫无实权的虚职上,汝家迅速变成彻底的空壳子,只剩下那一点旧日的虚名了。

    与此同时,唐青宏的妹妹唐欣雁终于带了一位同校师兄上门拜见爸爸,唐民益和唐青宏眼光虽然挑剔,怎么看这个浑身学院气质的男人都不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盯了他很久,他也不知道说点讨好的话,但两父子最终还是没有反对唐欣雁自己的选择。

    唐青宏看过人后问过唐欣雁到底喜欢他哪,唐欣雁想了半天才说:“反正就是处久了,怎么看都顺眼,也有共同语言。跟别人我没有多少话,跟他讲起一个实验就能说上几个小时。哥,那个实验是这样的……”

    唐青宏头都大了,被逼着听了十几分钟的实验说明,就去跟爸爸汇报,“我看欣雁是真喜欢,那个人也老实,除了念书就是实验的,应该不会有多少花花肠子。”

    这位准女婿不是名门公子,更不是什么帅哥,就是个相貌普通、寡言少语的书呆子。唐家对外发出喜帖的时候,亲戚朋友们也并不太吃惊,自从钱小天的婚礼之后,门当户对的老规则已经被打破了,到赴宴时看到这位新郎才窃窃私语,唐小姐的眼光实在是……比较特别。

    整个婚宴上,这位新郎从头到尾说的话都很简短,每句话不超过五个字,冷场了也没有任何自觉。唐欣雁倒是比他稍微强一点儿,还知道打个圆场,拉着他到处敬酒认亲戚,明显的护夫心切。

    唐青宏已经观察了这个妹夫很多天,早就对他彻底放心了,对于唐欣雁的指示,这个妹夫是言听计从、绝不违抗、推哪走哪,将来生了孩子随唐姓这种要求也答应得很爽快,欣雁婚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过。

    所以婚宴上唐家父子都笑得很满意,对男方亲戚也是礼数周到中带着亲热,没有摆任何架子。无论如何,唐门嫁女总是一件大事,唐青宏所有的朋友几乎都来了,包括袁俊、木愚这样距离比较远的,也拖家带口携夫人和孩子赶来参加。

    看着朋友们抱在怀里的孩子,一个个养得白白胖胖,他也替他们开心得很,每个孩子都少不了一个大红包。木愚的孩子大一点儿,已经会叫人了,奶声奶气一口一个唐叔叔,袁俊的女儿才几个月大,穿着粉红色的小套装,头顶也戴着粉色的小发夹,别提多可爱了。

    夏承启军务繁忙,脱不开身,却让弟弟代为送上足够的礼金,还大包小包提来不少南城特产,说是另外送给唐青宏的。这家伙凡是逢年过节都忘不了这些,唐青宏嫁妹不是什么节假日,也搞得跟过春节一样隆重兮兮,就跟唐青宏是他亲弟弟似的,连夏承瑞都忍不住吃醋,当着唐青宏的面吐槽亲哥,“我哥真是的,平常可抠门了,对我从来没这么好!”

    唐青宏虽然习惯了,也还是有点不太自在,就哄着夏承瑞说:“你哥是看你在鑫城,他照顾不到你那么多,就托付我多照顾你点呗。还不都是为了你!”

    夏承瑞心思单纯,听到他这么说也就点头了,“可能吧,他反正别扭得很,我还以为他对你做过什么亏心事,那副讨好巴结的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宠儿子呢!”

    钱小天和穆子雯、何常安那几个就不说了,帮起忙来就跟主人家一样,什么琐事都放下身段在做,还替唐青宏迎来送往,累得够呛也不埋怨,把唐家的好些正经亲戚挤得没啥事干了,一个个乐得偷懒。

    穆子雯虽然已为人妇,那风风火火的性子还是没变,看到唐青宏对妹妹出嫁这么尽心,寻了空档私下问他,“你妹都嫁了,你的婚姻大事呢?你的病治得怎么样了?我们这群朋友都很担心你,你又老不跟我们说贴心话!”

    他被问得有些尴尬,这姑娘结了婚反而更泼辣了呢,其他朋友就算关心他,也不好直接这么问,估计集体推了她来做这个代表。

    他斟酌半天,看穆子雯不得到答案就不肯放过他的样子,只得把跟妈妈说的那套又用上了。穆子雯这才笑了起来,“病已经治好了?这就行!我们才不在意你找什么样的呢,我们只要你身体健康,还有机会去找个自己喜欢的人。早晚不是问题,反正我们都会祝福你的。”

    他看着对方亮晶晶的眼光,诚心诚意说了声“谢谢”,能交到这样一群好朋友,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收获之一。

    送走身穿嫁衣的妹妹和所有的宾客朋友,回到从此少了一个成员的唐家,唐青宏终于放下背负许久的重担。欣雁这辈子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婚礼上幸福的笑容深深刻在他的心上,但愿她快点生一个胖嘟嘟的孩子,那样爸爸和他都会更加高兴。

    爸爸给他倒来一杯水,看他眯着眼靠在沙发上,问他今天是不是特别累。他笑着摇摇头,“怎么会?我是太兴奋了,男方的亲戚比我们累。”

    “你很替妹夫家着想啊。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昨天你跟欣雁都才一丁点大呢,一转眼欣雁就成家了,你也这么懂事了,方方面面做得都好。”

    他歪了歪身体,倒下去枕在爸爸的腿上,“应该的啊,我可是你教出来的,拿不出手会丢你的人。”

    爸爸顺手摸摸他的头发,“你只为我?这话就说得没出息了。”

    他睁开眼睛仰视爸爸低下来望向他的面孔,忍不住撅了一下嘴,“……真没情趣。”

    爸爸从他的头发摸到颈部,手还慢慢伸进他领子里,他打着哆嗦闭上眼睛,却听到爸爸更没情趣的命令,“身上有汗呢,去洗澡,小心着凉了。”

    这个人……敢情摸他这几把,就是为了看看他有没有出汗?他气得侧过身抱住爸爸的腰耍赖,“不洗!除非你抱我去!”

    “抱不动了……”爸爸低笑着回复他,“你以为我还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啊?”

    这把他说得心都颤了,赶紧伸手去抚爸爸的额头,那几道细细的纹路还不明显,“那你也没老!男人四十一枝花!”

    爸爸自嘲地笑笑,“我也不止四十了,都奔五喽,不过你既然要抱,那我也只好努力一把。”

    说着话的功夫,爸爸把他拦腰抱了起来,幸亏他骨架子小,也一直挺瘦的,爸爸现在还可以不太费力地抱起他。

    他挽着爸爸的脖子,很傻地安慰起爸爸来,“你一点都不老……将来你老了,我就不要你抱了,你要是走不动路了,我就扶着你走,做你的拐杖。”

    爸爸低下头蹭了蹭他的鼻子,熟悉又亲昵的感觉让他鼻酸,“嗯,你小的时候我养你,到我老了,就要你养我了。”

    他忍着泪意认真地说:“没问题,我养得起!我已经攒了很多很多的钱,到我们七老八十也够花。”

    这个晚上两个人都太累,并没有大战一场的精力和兴致,但就那么依偎着头并头地躺在床上小声聊天,也是无比的安宁美好。

    爸爸身边就是他的家,这隐秘而巨大的幸福谁也不能破坏,为了让它安稳且长久,他不容许自己说给任何第三人分享。他的爱情除了爸爸,任何人都无法给予,他们彼此间私密的浪漫任何人都无法代替,所有动情和心悸仅仅属于特定的这个人,也正因此一直保持着足够的神秘与刺激。

    看着这个男人深邃的眼睛,他就知道将来即使对方真的老了,他仍然会无休无止的爱下去。随着岁月的更迭,爸爸会一点一点的老去,积累的人生智慧却能发酵成香味更浓的醇酒,让他越来越深的沉醉其中。积累的感情也是一样,他其实早已分不出亲情和爱情到底哪个更多,只不过跟别人相比,他是反过来的,最后都会归于同一个终点。

    第115章 完结章

    无论一天、一个月、一年……所有跟爸爸在一起的时间,对他来说都是额外的馈赠。怀着这种感恩的心情,他在爸爸身边又快乐地度过了整整五年,尽管爸爸还是那么繁忙,留给他的私人时间却从来不觉得太少。随着爸爸的职务级别再次升,他们再也没有一起出国旅游,就算结伴去国内景点玩一玩都不方便。这并不算什么,他们有自己的家,外面的景色再好,比起家里的温暖与缱绻不过是过眼既忘的短暂云烟。

    每次去看望搬回贾家大宅养病的贾思源,他也不再心有恨怨,这几年孙成凤尽心尽力地伺候着贾思源,经过复建后说话倒还清楚,只是一只腿还有点跛,一条手臂也麻木着。

    贾思源一看到他就絮絮叨叨,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他知道贾思源想着自己叫出那声“爸”,但就算不恨了也叫不出口。贾思源的儿子只有一个,就是即将出狱的贾青涵,他答应过孙成凤会养着那个弟弟,也绝对不会食言。

    这样一看,贾思源的晚景其实也还好,以对方做过的那些恶事来说,他怎么想都觉得上天待贾思源实在不薄了。可是等到孙成凤高高兴兴地把贾青涵接回家里,隔三差五就要来找唐青宏哭诉一回,说是那两父子之间关系极其恶劣,简直势同水火,贾青涵脾气大得出奇,也不愿意出去找工作,还对着他爸又骂又抢,把唐青宏给过去的钱全部拿出去胡乱挥霍。

    他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和时间浪费在这对父子身上,听孙成凤哭得厉害,也就是再给一笔钱让她拿着。每个月大几千或者上万块的接济,对他来说都是区区小事,可越是给得多,那对父子就闹得越凶。

    转眼到了这一年的端午节,唐民益抽空陪着儿子过去看望贾思源,两个人提了一堆粽子和营养品。唐青宏知道那两父子整天在闹,根本就不想过去影响过节的心情,拗不过爸爸非要去关心一下,才阴着脸被拉出家门。

    贾家的院子还是那个院子,门口站岗的人却早就撤掉了。如果不是看在贾老爷子和唐民益两父子的份上,这个大宅估计都保不住。院子里一股陈旧破败的气息,石板下长出许多杂草青苔,唐青宏站在大门前就想起过去爷爷还在的时候,心里头更加不舒服,连敲门都不太情愿,唐民益无奈地看他一眼才伸手摁响门铃。

    孙成凤顶着一头乱发跑来开门,气色憔悴、身材枯瘦,旧日的好姿色都被这几年的劳累全部消磨光了。她只匆匆对他们打个招呼就又跑进屋去,贾思源在屋里骂人的声音中气十足,“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儿子!过节都不在家里!又死到哪里去鬼混了!”

    唐青宏跟在爸爸身后慢慢走进去,看到又乱又脏的大客厅里,面貌苍老的贾思源歪在躺椅上用力拍打椅背,嘴里的咒骂还在继续,“气死我了!你儿子非要把我拖死是不是?老子前世做了什么孽!”

    孙成凤含着眼泪劝他,“你就少说两句吧,民益和青宏来看你了。”

    贾思源这才抬起头来,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羞耻和尴尬,随后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眼光转到他们手上提的大小袋子,才浮起贪婪的渴求,“民益?青宏!唉……让你们看笑话了。这大过节的……青涵都不在家。”

    两个人顺手放下礼品,坐在沙发上陪着贾思源夫妻说了些闲话,唐青宏就从钱夹里抽出厚厚一叠递给孙成凤,也没细数到底是多少。

    贾思源眼巴巴地望着那叠钱币,赶紧从孙成凤手里接了过去,直接往自己的衣兜里猛塞,嘴上对唐青宏说着客气话,“你这孩子,不用给这么多嘛,你能过来看爸爸,爸爸就很欣慰了。”

    习惯了这么多年贾思源的自说自话,其他三个人都面色如常并不搭腔,唐青宏两父子又坐了一下就起身告别,孙成凤也跟着站起来送他们出门。

    几人才刚走到门口,一身酒气的贾青涵眼不择路地撞了过来。唐青宏拉着爸爸往旁边让了让,贾青涵也不打个招呼就醉醺醺地冲进屋里去了。

    孙成凤气得身体直抖,当着唐青宏他们两人的面却还在尴尬地陪笑,“他喝多了……你们别计较。”

    说完这句,她又转头大声朝屋里叫,“青涵!快来跟你哥和唐叔叔打个招呼!这大过节的一点礼貌也不讲!”

    贾青涵不知道在里面做了什么,唐青宏只听到一阵碰撞的声音,还有贾思源的厉声怒骂,“你这个畜生!你给我滚!哎哟……”

    孙成凤表情立刻紧张起来,哪里还顾得上送客的事,对他们说声抱歉就大步跑向屋里。

    女人的尖叫声和哭泣声十分刺耳,“哎呀!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又抢你爸的钱!那是你哥给你爸过节的……你们不要打了!呜呜呜……”

    贾思源的声音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你、你……这个……孽子!你怎么……不死啊!”

    贾青涵的嗓子虽然被酒色腐蚀得暗沉沙哑,但还是充满昔日的戾气,“你这个老不死!有什么资格骂我?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想我死?那你想谁给你送葬!你还指望着唐青宏呢?我呸!他早就看不上我们家了,连工作都不肯给我安排,你就安心等死吧!”

    都到这个境地了,每个月靠唐青宏养着的人,还对唐青宏这么大的怨念,就连唐民益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拉起儿子的手轻声说道:“走吧,你管不了的。”

    唐青宏自然知道,他就是让爸爸好好听一听这家子的烂账呢。随着那两父子的对骂越来越不堪入耳,孙成凤的尖叫和嚎哭声越来越伤心,他随着爸爸快步走出了这个大院,重新回到阳光下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

    一路上他没有回头,跟走在他身边的爸爸并肩前行,今天的气候十分怡人,随便走走都觉得身心舒爽,家里厨房的灶上还用小火炖着一锅补身汤,待会回去了就跟爸爸一人喝上两碗,然后饮点小酒,吃上几个粽子,里面的栗子肉馅还是他亲手包的。

    下午欣雁还要带着老公和儿子过来吃晚饭,每次过节都是这样安排,午饭照例在婆家吃,晚饭是一定要往娘家来的。小家伙今年三岁多了,确实养得粉嫩可爱,一出世就由外公取了大名,名字叫做唐兴邦。

    这个名字唐青宏和唐欣雁都吐槽过好多次,很明显他们的爸爸是把传承理想的期望都放在这个小外孙身上了。唐立本、唐民益、唐兴邦……还真是和谐配套,唐民益本人却不肯承认这一点,说无论将来外孙入哪行,懂事有出息就行了,只要是人才都可兴邦,并不一定非要接外公的棒嘛。

    第一个孩子跟女方姓是早早就讲好的,欣雁的婆家满门学者,公公还是出国留学回来的,对于这事没有太大意见,只是婆婆带了孙子几个月,实在爱得不得了,就开始希望他们再多生一个,反正人口控制也在放开了,第二个孩子总可以跟夫家姓。

    今年欣雁可算怀上了第二胎,把男女双方的家长都高兴坏了。唐民益这个人比较传统,当初就觉得自己的女儿过于霸道,对亲家总怀着那么一点歉意,这下终于皆大欢喜。不过照年龄来算,欣雁也算是高龄产妇,搞得唐青宏这个当哥哥的,比这对夫妻还要谨慎,给他们买了许多孕期保健的书,每次见面都嘱咐妹妹注意饮食和轻微的运动,也不要吃得过胖,唯恐生产时会受大罪。

    这一天的晚饭,当然是唐青宏亲手下厨做了整桌,全都按照孕妇和幼儿口味做得清淡少油多营养。唐民益去厨房视察时,还有点酸溜溜地吃起女儿和外孙的醋来,“自从有了兴邦,我降级得很厉害呀,看来再过几个月我还得二次降级。”

    他哪有空专心哄爸爸,一边翻炒锅里的新鲜疏菜,一边很是敷衍地随便哄道:“你吃这些也合适嘛,好消化又避免三高。”

    唐民益看他眼神都不朝自己这边来,越发觉得有那么一丝失落,“那我也是顺带的吧?”

    他也没注意听,随口就应了声,“嗯。”

    爸爸沉默了好几秒,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是不是,爸,我现在注意力没以前集中了,你别给我添乱!出去等着吃就行了,要是闲着没事就多哄哄兴邦,他现在多可爱呀!”

    唐民益还是不说话,转过身就出去了。

    才三岁多的小家伙非常粘人,看到外公出来就伸出手臂奶声奶气地撒娇,“外公抱!”

    唐民益一把他抱起来,他就咯咯笑着去亲外公的脸,还指着厨房的方向大声说:“舅舅!舅舅!”

    唐民益无奈,一看那两夫妻正在低声讨论什么实验研究呢,谁也不来管这个亲儿子,只得又把小家伙抱进厨房。刚炒完菜的唐青宏赶紧洗手解围裙,从爸爸手里把孩子接过来,抱着又亲又哄的,半天才转头对爸爸努努嘴,“都做好了,可以端出去了!”

    今天过节,家里所有的服务人员都被唐青宏做主放假了,说是自家人亲热点吃个饭。唐民益眼下被儿子安排了端菜的活,也就老老实实地照办,可是才端出两个菜,就被跟女儿交谈正酣的女婿看见,顿时跳起来一脸的惶恐,“爸,我去、我去!您就坐着吧!”

    嗯,不错,结了婚虽然还是那个书呆子,不过总比以前稍微强些了。唐民益坐在刚刚女婿坐过的地方,想跟肚子才刚显怀的女儿聊几句家常,关心关心第二个外孙,刚微笑着开口说了个“你”字,就被女儿冒失地打断了,“您坐一下,我去端菜!”

    敢情她看着老公去厨房端菜,也闲不住地起身去帮忙,这几年她们两夫妻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反而比新婚时更加黏糊,离开一会儿都像是缺了点什么呢。

    于是,作为一家之主的唐民益落单了。儿子抱着外孙一个劲的连抱带哄,女儿和女婿一脸笑容愉快的端菜布筷,只有他独自坐在宽敞的沙发上默默发呆。

    不过当饭菜摆好,所有人都叫他过去先坐的时候,他的心情又得到了一点安抚,象征性的说出几句祝福的话,就宣布大家自在的吃,除了唐欣雁怀着孕,三个男人都要喝点小酒才好。

    可唐青宏硬是把白酒撤了,换上朋友送的自酿葡萄酒,还说喝这个才对身体有益。这几年来都是如此,他被儿子管得很少再喝白酒,但是过个节也不让喝上两杯,他心里累积的委屈又想冒头。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今天所有人都在高兴,儿子又是为了他好,他也不可能真的表现出什么情绪,只得笑眯眯地继续照做。

    席上除了相互敬酒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继续被冷落,儿子把小家伙放在身边,几乎是一口一口的喂着吃饭,他摆出长辈的架子说了几句,儿子竟然说外孙还小,偶尔宠一宠没事的。

    他这个郁闷啊……等饭后送走女儿女婿一家三口,他看着儿子收拾桌子,自己就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

    唐青宏把所有事情都收拾完了,才乐滋滋地往爸爸身边一坐,“爸,兴邦长得越来越像你了,你发现没?而且很聪明呀,都会背唐诗了!”

    唐民益没有回答。

    唐青宏说了半天,才发现爸爸的情绪似乎不高,根本就没怎么应过声,连忙紧张兮兮地表示关心,“爸,怎么了?烦公事呢?”

    唐民益意味不明地瞟了他一眼,语气幽幽地出声总结,“你真的很喜欢孩子。”

    他眼珠转了转,迅速抓到了蛛丝马迹,“对,我是很喜欢兴邦,但那是因为他姓唐,是你的亲外孙呀!”

    唐民益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赶紧又把爸爸的手给握住,“我对欣雁好,对妹夫好,对兴邦好,都是因为你的关系。爱屋及乌,爸,你这是吃的什么醋嘛!”

    “那你也太溺爱兴邦了,他都三岁了,你还在桌上喂他吃饭,这对孩子的教育可不好。你们把他惯坏了!想想你三岁多的时候,多懂事、多聪明?早就自己吃饭了,还能喂欣雁吃呢!”唐民益非要跟儿子争个清楚明白。

    “……”唐青宏也知道自己对那个小家伙确实有点溺爱过度,但这也是感情使然,只好继续耐心地解释道:“是的,这一点我错了,我承认。他长得像你嘛,加上每次看到他,我就想起自己小时候受过罪,就情不自禁要对他特别好。”

    爸爸脸上的表情再次舒缓,还有点怜爱地看向他,于是他再接再厉使出大招,“爸……是我主动缠着你在一起的,不然你还会有自己的亲儿子。我心里有愧啊……所以对兴邦,我才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疼。我这辈子都不能给你生一个,那我还能怎么样呢?他姓唐,身上有你的血脉,你让我还能疼谁去?”

    这一击终于把爸爸彻底打倒,伸出手臂揽住他拉进怀里,“错了,是我觉得对不住你,才心里发虚的。唐家不管怎么说都后继有人,可是你……我也对不住贾伯伯。你要是真的很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我可以……”

    唐青宏没让爸爸说下去,及时打断了爸爸的提议,“我还有好几个堂弟呢,贾家子孙兴盛得很,爸,你想太多了,贾家从来不缺传宗接代的人。我叔叔的小儿子就很不错,我打算重点培养一下。我姓唐,不姓贾,给爷爷上坟的时候,我也经常跟他老人家说,我是嫁出去的孙子泼出去的水了,传宗接代这事指望不上我喽。反正堂弟们都还算出息,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应该满意了。”

    “……”唐民益被儿子哄得忍不住笑了,伸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嫁出来的?真不害臊。”

    他揪住爸爸的手指就往嘴里放,不太用力的咬了一口才轻轻放开,“还想不认?反正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了。”

    唐民益凝视着儿子微红的脸,破天荒地也说出了几句露骨的情话,“嗯,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这辈子能跟你在一起,真是个美好的意外。”

    唐青宏的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他能重活一次,深爱一次,并且得到这份看似绝无可能的爱情,一定不是什么意外。

    也许在他不记得的五百年前,他就对上天苦求过这段缘分,否则怎么可能死去之后再重回到这个人的身边,陪伴对方渡过这辛劳却幸福的一生。

    这个男人是上天赐予他最隐秘而珍贵的礼物,即使失去一切后还能得到第二次机会,他感谢自己没有再次错过。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还会放点番外,就不保证日更了哈,终于可以休息休息啦。

    第116章 番外 西装控

    唐青宏是个西装控,但他自己不喜欢穿,因为他个子不高,身无四两肉,穿上再好的西装照镜子,也觉得像是小孩穿上大人衣服。他一直没有忘记,上辈子的自己更加瘦小,穿上一套名牌西装时,曾经被人取笑沐猴而冠。

    他爱看爸爸穿深色西装,里面搭配浅蓝或者纯白衬衫,扣紧的领口充满禁欲气息,再系上一条颜色亮眼的真丝领带……那高高的个子、宽厚的胸膛、修长的双腿,每次都能把他看得心潮澎湃。

    既然他作为一个男人,已经限于先天条件不可能把这种衣服穿得很好看,就只好把乐趣和欲望全都投射在自己所爱的男人身上了。他特别热衷于为爸爸买西装,每年都会买上许多套,家里的衣柜都放不下了,他还是停不了手的买。

    爸爸对他这个癖好很不理解,总说他太过浪费,起初他都骗爸爸说它们很便宜,平均下来也就几百元一套。可后来有一次爸爸亲自在某个品牌的旗舰店里看到那套当季最新款的价格标签,回到家就把他狠狠打了一顿。

    当然,被打的是屁股,但疼的是他的心呀。

    他又不敢躲,被整个打完才捂着屁股万分委屈地念叨,“我都多大的人了!你还打我屁股!一点面子都不给……不就是给你买的衣服贵了点,那也是我的一片孝心啊!你不表扬我就算了,还骂我打我?真是太冤枉了……”

    爸爸消了气也就平静多了,任由他噼里啪啦埋怨了老大一串,才伸手摸摸他疼痛的地方,给他轻轻揉了起来,嘴里却苦口婆心地教育他,“我又不是没有衣服穿,要你买这么多干什么?都一把年纪了,还穿那么贵的衣服多浪费,你买这么多给我,你自己又没买几件新的。你是年轻人,穿贵一点的才合适。再说了,我整天在外面晃,身上的衣服这么贵,被人认出来影响不好。”

    唐青宏撇了撇嘴,“什么一把年纪了?你现在正是最帅的时候!不趁着这几年好好帅一下,等真老了就穿不上了!我愿意给你买,是你的福气,影响不好什么呀!别人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不差钱!”

    爸爸听着他的狂言,给他揉伤处的手也停下来,忍不住又在上面拍了一下,“你就狂吧!人家还夸你成熟稳重,我看你是越活越小了!贵也要有个节制,你也不看看,那价格是人穿的吗!一套西装三万多,我真是吓了一跳。”

    唐青宏痛呼一声,挪了挪身体继续回嘴,“三万多算什么!还有十……的呢。”

    唐民益眼睛一眯,飞快地揪住了儿子的耳朵,“说清楚,还有什么?”

    唐青宏赶紧示弱叫饶,眼里都冒着泪光了,“爸,快放手!这像什么样子嘛!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可惜同样的招数使多了就不灵了,唐民益完全不为所动,还俯身整个压在扭来扭曲企图挣扎的儿子身上,“说!坦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唐青宏被压得气都喘不过来了,两只手臂又不舍得太用力地拍打,只好气若游丝地认错低头,“我错了……先……先起来……再说。”

    等爸爸终于支起身来,同时放过他被揪红的耳朵,他才略带羞涩看了爸爸一眼,刻意很小声的说:“就……十万多一点儿……上个月那套三件式礼服。”

    唐民益向来镇定,此时脸上也闪过一个被五雷轰顶般的表情,“你说什么?就那套?带个小马甲的?十多万?你……拿去退掉!我还一次都没穿!”

    唐青宏的表现更羞涩了,脑袋垂得很低,“不能退……人家特意为你定做的。”

    唐民益这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许多词汇,差点就把“孽子”这两字说出来了。但在舌尖打了个转,他还是吞了回去,剩下深深的无奈和痛心,用严厉谴责的眼神狠狠盯着儿子。

    盯了好几秒钟,发现儿子根本接收不到讯号嘛,唐民益又把儿子的下巴抬起来,逼他跟自己视线相对,“看着我的眼睛!你看到什么了?”

    唐青宏厚着脸皮看了半天,怯怯地回答,“……感动?”

    唐民益很想仰天长啸,学那些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大叫一声“家门不幸”,可他毕竟不是那种冲动鲁莽的父亲,这个儿子年过三十了,棍棒怒骂估计都没辙了。

    他沉下情绪深呼吸一口空气,语重心长地开始对儿子说教,“宏宏啊,三十而立……”

    “对啊爸,我都过了三十,你还叫我宏宏,这不合适吧?我早就想说了。”唐青宏有点委屈的插嘴。

    “你……”唐民益再一次忍下咆哮的冲动,千万不能被激,“你不要打断我说话!既然你知道自己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还不知道长辈说话小辈要多听?有什么意见起码等我说完!”

    唐青宏安静了。

    唐民益松了一口气,看来儿子还是可以管教住的,“唐青宏,三十而立,你不能再……”

    “可你不光是我的长辈,还是我男人!”唐青宏转动着眼珠又开口了,而且非常的理直气壮,“你要随时宠我、关心我、听我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到尽头无需再忍!但不知为什么,听着儿子这么说,他心里还挺甜的……

    “你……你不要无理取闹!现在你做了错事,我就要以爸爸的身份教育你!”回过神来,他还是想把重点拉回正确的轨道。

    “我哪里错了呢?给我心爱的男人买几套衣服,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唐青宏狡猾地看出爸爸有点晕了,开始用动听的情话胡搅蛮缠。

    这……糖衣炮弹,攻势猛烈啊!唐民益很艰难地忍住快要弯起来的嘴角,保持着那个严肃的表情,“那也不能买这么贵的!还这么多!连衣柜都装不下了!你小时候我怎么教你的?你怎么就这么奢侈了呢?这样不好……”

    “衣柜装不下就再买个衣柜嘛,反正家里地方大!”唐青宏觉得衣柜根本不成为反对的理由。

    好像说的也是……不对,他不能被狡辩拉着走,“不是衣柜的问题!你太奢侈了!全国人均月收入才两千不到,你买一套衣服就十万块,这是什么作风?”

    唐青宏觉得这更不公平了,“爸,你这是要均贫富吗?我平常捐出去的钱都比我花的钱多!我花在自己身上也没多少,我舍得花在你身上怎么了?法律哪条规定老婆不准给老公买衣服了?”

    “……”唐民益再怎么控制情绪,嘴角还是弯了起来。身体的本能反应就是个大叛徒!完全不听大脑指挥了嘛。

    看到爸爸一脸的严肃变成了一脸的享受,唐青宏得理不饶人地继续喊冤,“实话告诉你吧,我给欣雁和兴邦买的东西也很贵!换了别人,我还不舍得这个钱呢!要是我自己穿着好看,我就能跟你穿情侣装了,可是我身材不行,才把自己喜欢的衣服都买给你穿!你还不领情,你还骂我、打我、教训我!浪费,什么叫浪费?把钱花在狼心狗肺的人身上才是浪费!我把钱花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我高兴,我乐意,那是我的钱!”

    唐民益听着听着就发现变了味,这件事怎么很诡异的变成了他的错?十万块买套衣服确实很过分,但宏宏自己穿得并不讲究,那些钱都是为他花的……

    唐青宏看到爸爸不做声了,再接再厉打回码头,“我就这么一点爱好,你还要剥夺!那我辛辛苦苦赚钱都是为什么?一分不剩全部捐出去你才高兴了?你自己已经是圣人了,还要我做光棍和尚?”

    所谓言多必失,唐青宏的话一多,唐民益就接收到许多讯息,抬抬手暂时阻止了儿子,“第一,你说你身材不行?我不觉得,我儿子哪里都好看。第二,你就这么一点爱好?是说给我买衣服吗?你这个爱好有点奇怪吧?第三,我不是圣人,也不想叫你做和尚,我只是想让你别为我花太多钱,衣服够穿就行了,你想穿贵的,就给自己多买几身,爸爸不会有意见。当然了,十万块一套什么的还是太过了,你下次要买就瞒着我吧,别再让我知道。”

    说到最后一句,唐民益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唐青宏就知道爸爸确实很介意这个数字了,心里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决定以后再也不去挑战爸爸的忍耐底限。

    不过话说回来,爸爸怎么会自己走进那家男装旗舰店呢?

    “爸,你到那家店里干什么?你教育我不要穿那么贵的,但你其实也挺喜欢那个牌子吧?就是不想花我的钱?”他觉得自己可能又触犯到爸爸高贵的自尊心了。

    唐民益哽了一下,脸上竟然浮起一点尴尬来,看他一眼才坦然承认,“我看你给我买了好几套那个牌子的西服,觉得你可能很喜欢那一家,就想去给你也买两套。”

    就这么一句话,唐青宏所有的委屈都被安抚了,原来爸爸也想着给他买礼物呢!他立刻什么怪话也不说了,跨坐在爸爸身上搂住对方的脖子就亲了上去,“爸,你真好!”

    唐民益这才笑了笑,摸摸儿子的脑袋告诉他,“衣服挂在你房间的衣柜了,你去试试看。”

    呵,还真买了,爸爸肯定很肉疼吧。唐青宏感动得整个人都软了,趴在爸爸的身上不肯下来,“嗯,过一会儿……爸,你也把那套没穿过的礼服穿给我看看。”

    “我早就试过了,很合身。”唐民益又不解风情了。

    “穿给我看看嘛,你穿正装特别帅……配那件白色衬衫,我早就给你熨好了,还有那条宝蓝色波点领带,还有正装袜别忘了,那双皮鞋我也给你擦好了……”唐青宏说着说着,忍不住猛地咽了一下口水,身体都随之发生明显的变化。

    唐民益正被他坐在身上呢,自然是感觉到了他的激烈反应,不禁眉头微皱,终于明白了儿子的西装情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有何不可呢,人到中年的身材,还能对自己的爱人维持着这么大的诱惑力,也算是一种难得的荣幸了。

    第117章 番外两个梦

    唐民益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的情节十分荒谬:他的儿子竟然娶了他的女儿。

    梦里的宏宏年纪在二十五六的样子,个子比现在矮了好几公分,肤色苍白、五官精致却带着病容,一套新郎礼服穿在身上也没有沾上多少喜气,眼神淡漠得毫无感情,一眼看上去就像个活动人偶。

    女儿欣雁穿着一袭华美的婚纱,手指上戴的钻戒又大又闪,漂亮是漂亮,但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丝毫喜气,安静地站在宏宏身边,两人动作僵硬地挽着手跟宾客们打招呼。

    还有一个陌生的自己,面带微笑站在这对新人的旁边,似乎并没有看出这对年轻人貌不合、神也离,还对他们说着满意和欣慰的话。这种情形简直可怕,他冲上去就要把自己叫醒,可手指伸过去才发现他是个隐形的透明人,使出再大的力气也触碰不到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他怎么会这么蠢,这个笑看着宏宏和欣雁举行婚礼的一定不会是他,虽然这对年轻人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彼此间只有兄妹之情,作为父亲的他了解得再清楚不过。

    宏宏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只喜欢他这个父亲,这是父子俩之间最禁忌的秘密,而且无论他怎么反对阻挠,宏宏一直执拗的坚持着,拒绝了所有求爱者的讯号,除了他谁都不要。

    他当然也喜欢宏宏,尤其喜欢儿子百折不挠的那份坚持,从浮躁狂暴的热情慢慢沉淀,升华成非他不可却又能专一自律的深情。他几乎无法相信,这世上能有一个人这样爱他,这种纯粹强烈的感情正是他人生中最缺乏的东西。他习惯了谋划与妥协,用理智和逻辑来做人行事,过于感性的体验会影响他做出正确判断,把一切都变得糟糕失控。

    但他也失败过,比如唯一的那次婚姻,他自认是个传统的男人,娶了妻子就一定会做个好丈夫,所谓好丈夫的定义,无非是当家作主、没有外遇、尊重妻子、孝敬长辈……他的妻子却不是一个成熟并传统的女性。她那时十八岁,跟他年纪差不多,可他已经是个早熟的男人,而她还只是个向往罗曼蒂克式爱情的小女孩。

    这就是他和她之间悲剧的根源,他从不知道她最想要的,正是他尽力摒弃抛去的。他觉得那些不稳定的感性因素就像阑尾,现在不发炎,不等于以后不会带来生命危险,所以早早就把它割掉最好。她却跟每个年轻的女孩一样,等待着一场属于自己的爱情,还幻想着去做一个能歌善舞的明星,让更多人都看到她、喜欢她。

    他不是对她没有好感,他是个男人,而她是个漂亮的女孩,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曾红着脸偷偷低下头去。结婚当日,她幸福的微笑比花儿还美,婚后那几天他的心里曾经安宁甜蜜。

    可很快的,她就抑郁起来,她嫌他没有情趣,从不说好听的话哄他,更不理会她想去做个明星的梦想,而是按照家长们的要求,让她立刻就怀了孕。她害怕生孩子,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流着眼泪说不想要,害怕这个孩子会让她腰身变粗、胸部下垂,从此以后都不能再实现梦想。

    他其实可以哄好她的,只需要多一点耐心,可他那个时候实在无法理解她的担忧,直接把她的母亲请过来陪她,自己则忙着念书考试……那是个混乱的时代,也是个艰难的时代,读好大学对于他来说多么重要,婚姻和孩子则是已经完成了大半的前期目标。

    他那时还不知道有个病叫产后抑郁,她生孩子时就像走了一道鬼门关,流了很多血,救回命来以后情绪也特别低落,甚至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孩子,一看见他就发脾气让他滚。他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她可能需要好好休息,于是听话地滚出房间,每天只有早晚会去看看她,其他时间进她的房间都是劝她喝药。

    她苦闷的人生只剩下那些药,想尽各种方法吐掉或者不吃,整天不是流泪就是发呆,食量也越来越小。最后那几天她躺在医院里形销骨立,他专程请假陪她,还被她的父母连打带骂赶出病房,他甚至也没有感到愤怒,只是有点伤心和茫然,他和她本来应该是一段平静美满的婚姻,怎么会搞成这样?

    直到后来看了她的日记,他才知道她其实是聪明又敏感的。她早已明白他并不爱她。

    他们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仍然想要爱情。他还不太懂得爱情的多样性,只觉得那些小情小调的风花雪月是纸上浪漫,真正的爱情就要像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刀枪火影里惺惺相惜、携手并肩闯天下。然后坚持不休、生死不移。那是一份最深刻的信任、最沉重的承诺,必须携手共渡万水千山才能到达的终点,现在他和他的妻子才刚刚开始,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去经营验证。

    他没有想到,她会那么脆弱,因为对他失望,她也不再期待,直接走向了另一个终点:绝望的死亡。

    对于她的死,他很内疚,这场婚姻是他害了她,他终于意识到他们并不合适,只是代价大到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他甚至不想再去尝试一次,也许这世上像母亲那样强悍的女人纯属异数。大部分正常的女性,就是像他的前妻那样,敏感而又娇柔,需要细腻温柔的对待,还爱听虚假的情话,这些他真的做不到。除却本心之外,他要走的那条路也决定了他的生活将会异常繁忙,需要对方反过来迁就和照顾他。

    所以他收养儿子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很久,既然不想再结一次婚,宏宏又这么可爱可怜,那么他们就是彼此需要的。

    他完全没有想到,宏宏会那么懂事乖巧,从小到大都不让他操什么心,才十来岁就学着照顾父亲了。可是养到儿子十几岁上,宏宏一夕之间变成他最大的烦恼,这个儿子竟然喜欢他,不仅是儿子对父亲的喜欢。

    这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完全超出他的理智和逻辑之外,他处理起来也有点慌神,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一定能拉回到正确的轨道,这是他亲自教出来的儿子,只要让宏宏学会隐忍和自律,成熟起来就能自我纠正,那份错误的感情用事和身体欲望需要他沉着的控制与引导,不能再像对待第一次婚姻那样过于简单粗暴。

    可宏宏并不是他的前妻,这个孩子非常狡猾、意志坚韧,无论他怎么阻挠打压,宏宏都辛苦地坚持下来,就那样渡过了整个青春期。

    他在那几年里见证了儿子的成长,也感受到了那份情感的真实。那些早就被他摒弃抛去的东西慢慢在心底冒头,感性冲动是没有任何实用价值的,但它确实有着燃烧一切的热度,它能让他身心愉悦,感觉到自己重返青春,看着儿子那一低头的狡黠眼神,他总会突然产生去欺负并亲吻对方的欲望。

    他的儿子变得越来越强势主动,哪怕故意示弱时也做着撩动他心痒的小动作,这绝不是一朵娇柔的花儿,而是一棵紧贴着他快速生长的树,牢牢扎根在他的心里,为了一路跟随他的脚步,一天接一天的长高长大。

    这是水到渠成的积累,也是他理想中真正的爱情,他不能不喜欢这样的唐青宏,作为一个父亲,和一个男人。

    可这个梦到底说明了什么?他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安全感。他在梦里非常焦急和愤怒,他无法碰触到自己或者别人,更无法说出话来,这种感觉已经近乎恐怖。

    他眼睁睁看着又一对怨偶的产生,就像当初的他与前妻。这只能是个悲剧,欣雁嫁给宏宏不会有好结局。宏宏爱的人只有一个,不会是别人,也不准是别人,甚至包括他的女儿唐欣雁。

    梦里的场景太过逼真,他满心都是“必须阻止”的念头,否则欣雁和宏宏的人生就完了,而他也必将孤独终老。

    他对宏宏说过,将来等我老了,你可以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但他现在还没有老,他绝不认老,他也不相信宏宏的爱情只有这么短浅,儿子给过他不止一次一生一世的承诺,他全都当了真。

    他挥舞着双手大声叫喊,仍然没有一个人听得见,他急得汗流浃背,耳边却响起熟悉的声音,“爸?你做噩梦了?”

    这不是梦,宏宏听见他的声音了,他惊喜地动一动身体,猛然醒了过来,才发现刚才真的是在做梦。

    他十八岁之后几乎从没有做过噩梦,所以儿子看着他的眼神也非常惊异,“真的做噩梦了?爸,你梦到什么了,这么紧张?”

    他犹豫一下,还是说了,“我梦到一个很荒唐的事情,你和欣雁……结婚了。”

    儿子脸上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张大嘴半天才合上,随后笑得也很僵硬,“哈?呃……好奇怪的梦,呵呵。”

    这个“呵呵”听起来太假,唐民益微皱眉头,觉得有点尴尬,“只是个梦,你不用多想。早知道你反应这么大,我就不说了。”

    唐青宏努力把表情做得自然些,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对啊,只是做梦,我能多想什么呢,爸,是你别多想才对。”

    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话,又把灯关上继续睡觉。下半夜心情很乱的唐青宏也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把所有的秘密都对爸爸说了,爸爸不但全都相信了他,还充满怜爱的抱着他,他心满意足地觉得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刻……然后天空一声巨响,某位说不出名字的天神闪亮登场:“大胆唐青宏,本神念你死得冤枉,予你一次重生机会,竟敢罔顾天恩泄露天机!现收回恩赐,将你送往阴司地府,你可服气!”

    他吓得哇啦大叫,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把刚刚睡着的爸爸也给吓醒,还拍着他的背安慰了半天。他心有余悸地缩在爸爸怀里直喘气,再也不敢有那种泄露天机的念头,还默默祈祷不要做这个可怕的梦了。

    第118章 番外花好月圆

    这一年的八月十五,各家各户照例总要吃些月饼。唐青宏向来不喜欢吃这个,但家里也得安排过节,买了一堆各种口味的月饼四处送给亲友们。

    就连贾思源那边,他也让人送了钱和月饼过去,人却没有亲自去,这回爸爸就不再说什么了,大过节的看到那一家子男的吵闹、女的哭泣,总会影响到应有的好心情。

    欣雁一家三口又过来吃了午饭,唐家的姑奶奶们也都带着一家子过来吃饭,下午饭还是各回婆家去吃,到了晚上正经赏月的时候,唐家就剩他和爸爸两人世界,厨师保姆们也都被他给了半天假,各回自家过节了。

    既然是要赏月,他还规规矩矩把茶几座椅搬到阳台上去,跟爸爸面对面的坐了,一边聊着天一边拆月饼的包装。

    双黄的、莲蓉的、五仁的……他都觉得特别腻,从没有吃完一个过,也就是云腿月饼他还能吃掉大半个。今天有爸爸帮忙一起吃,他就笑眯眯地拿了把小刀,想要把大月饼一切为二,一人吃半个得了。爸爸在他面前可没什么讲究,直接让他别切了,想吃哪个只管吃就是,吃剩的再丢给爸爸帮忙。

    他心里头甜滋滋的,小时候偶尔吃不完碗里的东西,爸爸也会吃他的剩饭剩菜,这份宠爱似乎是每个父亲对儿子都能做到的,但给他的感受远不止父子之情。因为爸爸毕竟不是他的亲爹,能做到这样亲密,与天生的血缘牵绊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对他的喜欢。

    长大了他就很少再剩饭,倒是很自觉的主动给爸爸做好吃的,甚至没有去吃爸爸剩饭的机会——他做给爸爸吃的东西,爸爸几乎从来不剩,虽然不会对他说什么特别好听的话,但吃得仔细、表情也满足,这是对他所付出的那份心意的最高嘉奖。

    可能是心里太甜的缘故,他吃掉半个月饼就觉得腻了,爸爸扭头瞄了他一眼,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剩下的半个,默不作声地几口吃完。他看爸爸胃口似乎很不错,又给爸爸拿了一个整的,爸爸苦笑着摆摆手说:“算了吧,吃过就应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吃甜的。”

    两父子对视着安静片刻,不约而同轻声笑了起来,唐青宏把月饼放下,兴致勃勃去拉爸爸起身,“我们去前院吧!最近我都在修身养性呢,种了不少花花草草,赏花又赏月比坐在这里发呆好。”

    爸爸仰头看了眼天上的圆月,顺势站起来跟他一起走,“你是不是觉得挺闷的?平常我太忙,你都闲得种花草了,跟个老头子似的。”

    他挽着爸爸的手臂摇头否认,“没有啊,其实我也很忙嘛,就是处理事情的节奏太快了脑子累,种种花草减压挺好的。”

    这个修身养性的方法,还是谷老教他的,之前他专程去看望过谷老一次,将近百岁的老医生还是满面红光挺有精神的,给他诊过脉后说他思虑过重,平常操心的事太多,平常要注意休息养生,剧烈运动就算了,连下棋那种费脑子的消遣都不合适,有空调弄一下花花草草、多在花园里散散步最好,对身体有益又不用费神。

    于是他从云沟一回来,就在自家前院开始种花草,起初觉得麻烦费时,习惯了以后就发现对自己确实有好处,思虑起事情也更加平心静气,比从前更添了几分稳重耐心。

    经过他费心费时的打理,前院里很多花都开了,院子里早有的两颗老桂花树香得沁人心脾,他后来种的月季、夜来香、丁香、茉莉等等不少品种,现在也都是花期,在月光下看起来十分的繁盛美丽。他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些花儿,心情那是自豪又骄傲的,这里闻闻、那里摸摸,怎么看都觉得养得真好。

    他是认真地在看花,唐民益却站在花丛里认真地看儿子,作为一个男性而言,这个儿子其实有点漂亮得过分了,尤其在月光下鲜花的掩映之中,五官精致、皮肤细腻,整个人白得发亮,周身就像笼罩了一层盈润的光,简直如描如画。

    一转眼儿子都过了三十岁,外表跟当初十八二十也没什么差别,平常待在家里的时间很长,除了电话和上门来找的朋友多一点,完全就是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他不知道儿子到底是为了调养身体,还是心甘情愿为了他很少外出,总之他虽然对儿子有些歉疚之感,但心里是自私的为此高兴着——他一直没有忘记,儿子上学时曾经无心地招惹过多少女孩子,后来更是连男人都招惹上了,只不过儿子一门心思都扑在他身上,所以那些人并没有资格变成他的情敌。

    再后来儿子竟然先斩后奏坐实了那个恶毒的流言,他当时确实很自责、很心疼,但他并没有去为儿子澄清。明明是他最疼爱的人,他却只亏欠了这一个人,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只是个普通男人,对爱情终究也有着绝对排他的占有欲,而且非常强烈。

    也许儿子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主动做给他看,只为了让他彻底安心。可每当想到儿子为他付出的昂贵代价,他的心情就复杂难言,相比之下他能为儿子付出的实在太少。

    宏宏总说感情并不是做生意,他是个大男人,为天下奔忙;而自己是个小男人,守着家庭和事业就已经足够,一段感情重要的是彼此磨合配衬,不能去计较谁付出更多……这些大道理他比谁都懂,他知道宏宏是在迁就和安慰他,就像现在的这一刻,宏宏看到他脸上复杂的表情,只对他开心地笑了笑,“爸,今天不准皱眉头,快来闻闻,好香啊!看它们多漂亮!”

    他也俯身闻了闻花丛的香气,再凑近儿子身边更用力的嗅了一下,“嗯,很香。”

    唐青宏在月光下都红了脸,动作却是大胆的,拉着爸爸快步回到屋子里,关上门就挽住爸爸的腰凑过嘴去,粘粘腻腻的吻了一会儿。

    就算关上了门,外面浓郁的花香也关不住,唐青宏靠在门板上细细的喘息着,感觉爸爸抱住他背脊的手臂温柔而坚定,一时间心情再好不过。他亲手种的花,他亲自求得的男人,此刻都完整地属于他,这份幸福他拿什么也不换,哪怕上天允诺他可以再活一世。

    他放松身体懒懒地挂在爸爸身上,搂住对方的脖子低声说:“抱我上去,我想喝花蜜。”

    唐民益一把抱起他,借着窗口漏进来的月光慢慢往楼上走,又忍不住为儿子的情话发笑,“你是小蜜蜂吗?喝花蜜……花样真多。你就不能直接点说?”

    唐青宏故作羞涩状,把脑袋埋进爸爸的怀里,“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可没那么下流。”

    “……”唐民益干脆不说了,只加快脚步往房间里走,这方面的厚脸皮他永远比不上唐青宏。

    进了卧室,他掂一掂身上这个人的份量,稍稍使力便整个扔到床上。唐青宏身体一弹,看着爸爸俯身的动作就支起自己的上半身来想要脱衣服,却被爸爸摁着手阻止了,“闭上眼睛躺好,我来。”

    他听话地闭上眼睛,鼻间只有窗外飘进来的花香,耳里听着爸爸不再平稳的呼吸,感知着对方的手指在他身上轻轻拂过,特别缓慢地为他脱掉拖鞋、袜子,然后是长裤、外套……就像在拆开心爱的礼物那样,珍重而小心地除去一层又一层包装。

    这甚至比他们的第一次还要美妙,经过彼此间这么多亲密的经验,爸爸了解他的身体比他自己更甚,他安心地享受着这份专属的宠爱,那怕身体再亢奋,心情也是宁静又愉悦的。

    最初的体验跟现在相差太远,它们是紧张并疼痛的,就算有不断的亲吻和安抚,男性的身体毕竟跟女性不同,他是靠着精神上的快感硬生生忍住那些痛感,装作自己只有快乐,因为他害怕爸爸再也不会来亲近他。

    直到在一起好几年之后,他们相互摸索着经验渐长,他才在这种事情里尝到黄真所说的那种“要死要活”,失控的叫出声来。也就是那个时候,爸爸才发现他以前很会装,还为此自责了一阵子,带着尴尬问了他很多难以启齿的问题。

    而到了现在,爸爸在言语上还是不太放得开,今晚却变成例外。

    爸爸的手指一边在他身上滑行,一边在他耳侧低声询问,“这里?舒不舒服?要再用力一点吗?”

    他脸上火烫,心中雀跃,早就不能用正常的腔调说话了,声音慵懒得跟一只猫似的,“嗯……要……这里要……”

    爸爸的轻笑声就像带着钩子,听得他浑身酥软,只有一个地方越来越精神,“那这里呢?”

    “嗷……慢……慢点……太快了……”他打着寒颤躲避起来,太过强烈的刺激让他感觉不妙。

    当最敏感的每一处都紧紧相贴,爸爸听从他的要求把动作放缓,他又难耐地喘息起来,“别……太慢了……快一点……”

    爸爸伸出手指摸了一下他的鼻尖,把他的那滴汗轻轻抹掉,热热的舌尖也在他耳垂上随口一舔,贴着他的耳朵低声再问,“要多快?”

    “要……要……我不……不知道……”

    他自己都混乱了,糊里糊涂瞎说一通,两条腿却牢牢缠在了爸爸的腰上。

    第119章 番外 朋友(end)

    黄真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名字叫做张灿灿。他们同住在公司宿舍,又在同一个部门工作,这是张灿灿的第一份工作,一干就是好几年,他是带着张灿灿入门的老员工,算得上亦师亦友,实际上他比张灿灿还小几个月。

    两个人年龄相当,一见如故,虽然性格有很大的差别,但很快就建立起深厚的友谊。他为人处世狡猾且温和,张灿灿则单纯热情、爱憎分明,作为工作上的搭档十分互补,生活上也是一样。他爱干净收拾,家务活几乎全包;张灿灿身高体壮,还什么都会一点儿,比如修电器、整电脑之类,他们的那间宿舍一点都不像其他单身汉同居的惨样,绝对找不到乱飞的臭袜子和满屋垃圾。

    其实他第一次看到张灿灿的时候,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的。身为经历过很多的gay场浪子,高大阳光又健康的张灿灿对他来说真是块绝世好肉,新鲜中带着清新,单纯中带着性感。他简直怀疑老板是不是故意考验他,才安排了这么一个“老朋友”来给他带,明摆着是要折磨他的意志,试探他的底线。

    张灿灿知道他认识老板,还说了很多关于老板的旧事,他充满兴趣又痛苦地听着,心知这个“朋友”兼“徒弟”真的不能吃。是个直男就算了,还是老板的小学同学和童年好友,他要是没有忍住下了手,能不能成功还是一说,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所以他只能委委屈屈地忍着,还一直忍着,每天都得提醒自己好几遍,这盘天菜只能看不能吃,就当是上天对他的磨砺和考验。如果没有老板的帮助,他不会有今天的正常生活,就光是为了这份恩惠,他也不能下口吃窝边草,否则他跟那些骗过他、负过他的混蛋男人有什么分别?而且随着跟张灿灿相处日久,他发现这个大男孩确实是个好人,对母亲孝顺,对朋友慷慨,因为家里的房子比较远,平时都在宿舍跟他同住,但一到周末就回家陪着离了婚的母亲吃饭逛街,周一回到宿舍还总给他这个朋友带来好吃好玩的礼物。

    这么一个优质朋友真是难得,他越发要管住自己,不能做出任何破坏友谊的坏事。可也是随着相处日久,他心里就跟缺了个洞似的,越来越想粘着这个朋友,哪怕周末的分开都让他寂寞难耐。这不是个好兆头,他跟以前的朋友们含混一提,他们就笑他春心又动了,恐怕一炮之缘还满足不了他,非得搞定了时刻拴在身边才行。

    他心里苦得呀,就算那位天天在他眼前晃,却不可能有什么一炮之缘,更别提拴在裤腰带上,注定了这辈子都得不到。不过人应该知足,他能有今天已经谢天谢地了,只要不做出过分的事,心里头想一想还是不犯法的吧。

    可是张灿灿这个人也太不注意了,半点防备的自觉都没有,洗完澡出来经常就是围着一条浴巾,甚至只穿着一条四角裤,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跟他聊天喝啤酒。他看得心惊肉跳,每次都满腹纠结地借故回了自己房间,人家越是坦荡,越说明直到不能再直,就算对他再好再亲热,他终究只是在妄想罢了。

    最折磨他的一点就是,张灿灿一直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就算在外面认识了漂亮的女孩子,或者公司里有女生对他示好,他也表现得非常迟钝,顶多一起吃个几顿饭,就没有下文了。连他都为张灿灿着急,这货是不是缺了一根筋,还旁敲侧击提醒张灿灿,你的感情问题应该解决了。

    张灿灿却咧嘴一笑,闪着一口白牙让他眼花缭乱,“你都不急,我有什么好急的?我觉得现在这样过挺好啊,不想花心思去哄女孩子,累得慌。”

    黄真有点恼羞成怒了,“我不急是因为……我跟你不一样!你反正上点心吧,不然等你变成大龄剩男,就没现在这个行情了!听朋友的劝,赶紧找一个好的,认真谈两年就结婚吧。”

    张灿灿胡搅蛮缠,盯着他的眼睛做伤心状,“你就这么想把我赶走?你是嫌我不做家务活吧?那什么……以后拖地洗衣服我来还不行吗?”

    黄真欲哭无泪,“我才没那么小气!我真是为了你好,你就狼心狗肺吧,我吃饱了撑着才管你!”

    张灿灿眉开眼笑、大手一挥,“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嘛。谁叫你这么好,我要找个比你还好的老婆太难啦。”

    黄真好多年没红过脸,听到这竟然破功了,扭扭捏捏地瞪了张灿灿一眼,“少胡说八道!”

    一看到黄真那副囧相,张灿灿心情更好,还把他强行抱住作势要亲,“我哪胡说了?你就是好,又会做饭洗衣服,又把家里收拾得这么干净,你要是个女的,绝对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好老婆,哎,仔细一看长得也挺漂亮!”

    黄真怒了,一巴掌拍在张灿灿头上,“你胆够肥啊!敢调戏师父!老娘在外面混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张灿灿忍俊不禁,笑得脸都变形了,放开他就往沙发后面躲,“哈哈哈!你比我还小呢,我吃奶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吃奶?你都在哪混啊?带上哥哥也去混一回?”

    黄真悻悻然闭上了嘴,一扭头回到房间甩手关门,家务活罢工三天,直到满室飘出销魂的气味,才押着张灿灿一起做了个大扫除。

    那之后过了几天,气温上升得很厉害,张灿灿又开始只穿条内裤到处晃,把张灿灿看得眼热心烦,提醒过好多次都没辙,还反过来被嘲笑太讲究。

    讲究……等张灿灿哪天撩得他兽欲大发,在他这里乱性失身才知道什么叫讲究!

    天气越来越热,他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脸上都冒痘了,张灿灿那个始作俑者还一点不收敛,甚至在外面吃了喜酒回来,喝得醉醺醺地,进门就往他身上倒,还拉着他的手帮自己脱衣服。

    “热死了……我要喝水……”脱得只剩一条小裤裤仰躺在沙发上,张灿灿同学还在大呼小叫,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扇风,胸腹间和手臂上的肌肉被流动的汗珠映衬得熠熠发光,看得黄真眼睛都直了。

    尼玛……这是在上大杀招啊,黄真口干舌燥、呼吸困难,还是逼着自己低下头去倒了一杯水,没好气地递给张灿灿,“喝吧!满口的酒气,喝不死你!躺一会就去洗澡,你得早点睡!”

    张灿灿不太清醒地笑着回复他,没过几分钟竟然就睡着了,但身上还是有点汗。他只好从房里拿了把扇子给张灿灿继续扇风,看到没汗了才慢慢地停手,对方闭着的眼皮下睫毛又密又长,表情就像个满足的小孩子一样可爱,他看得实在受不了了,俯下身越靠越近,手指也轻轻摸上了那片光滑盈润的胸膛。

    就在这个时候,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动作一顿,几乎全身冒出冷汗,赶紧直起身体去接电话。

    电话是老板打来的,说有事路过汝城停留两天,要是张灿灿和他有空,就出去见面吃个饭。他简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态度特别热情,声音还有点抖。老板这个人向来很精,在电话里就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跟张灿灿吵架了?

    他掩饰了几句,反而欲盖弥彰,老板干脆让他现在就出来,到附近一起宵个夜说说话。

    他出门前苦恼得看了看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那个家伙,还是给对方搭了条浴巾,顺便把蚊香都给点上了。

    老板在楼下等他,把他载到附近的宵夜摊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有事。

    他对老板没什么可隐瞒的,多丑陋的过去对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加上又是同道中人,他也就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老板听他讲完,脸上倒没有责怪的表情,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难为你了,那么一块大蛋糕放在眼皮底下,你竟然忍到现在都没去撩拨?”

    他痛苦万分地摇头,“我还敢撩拨?是他老来撩我,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当局者迷,以你的经验会看不出来?看来你真的喜欢上他了。”他的老板唐青宏其实跟他年纪也差不多,当初认识的过程也很提不上台面……也就是因为这样,他反而什么都不怕跟老板说。

    “喜欢又怎么样?他是直的,就算可以掰弯,我也不忍心掰。哎,要不你安排一下,给我换个部门,搬个宿舍吧,眼不见心不烦,免得他害我,我也不想害他。”

    老板看着他满脸的苦恼表情,快刀斩乱麻地下了结论,“那你们就把事情说开吧。你如果说不出口,我帮你说。要是他肯接受你,那你们就在一起,要是他不能接受,我给你换部门和宿舍。”

    黄真张大嘴愣住了,“哈?”

    太简单粗暴了……他这么久的纠结是为什么呀。

    “你们都相处几年了,也是时候说开了。反正两个结果,各五成机会。”唐青宏果断地举起杯子,在他杯上轻轻一碰,“对你对他都是好事,成了就是皆大欢喜,不成也免得再相互耽误。时间很宝贵的,黄真,人生只有几十年,有花堪折直须折。”

    他知道老板说得都对,他其实只是害怕而已,但怕又怎样呢?他终究需要一个结果。哪怕是输,他也要鼓起勇气去输得起。

    “嗯,谢谢你,不需要你出面,我自己说吧。”他经过这段倾诉和交流,心情豁然开朗,笑着问起老板的感情生活,“还有你那个……没什么变化吧?一看你就知道过得很好。”

    “嗯,我们很好,谢谢关心。可惜我不能带他一起来跟你吃饭。”

    第2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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