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东宫 作者:涩涩儿

    第2节

    皇后心里只有比流盼更高兴的。

    待徐有为将皇上的赏赐一一念了出来,皇后接了赏赐,方才问徐有为旁的事情。

    “本宫父亲回来了,那本宫的大哥,宁将军呢?”皇后疑道,“本宫记得,那时皇上对本宫说,本宫父亲和大哥是同时带着一万军士失踪的,现下怎的只有本宫父亲回来了?”

    徐有为脸上的笑僵了僵,却一字未说。

    三日后,大棠和突厥交界处,再传讯来,宁大将军为助宁大元帅突围,身重数箭,死在突厥人手上。尸体突厥人挂在了营地高处,示众。

    皇后怔怔的坐在榻上,手中茶盏一抖,“砰”的一声,掉落地上。

    长乐宫。

    太皇太后正在逗弄每日吃饱了就睡的七皇子。

    天元帝亦坐在一旁。

    “皇祖母大约也听说了,宁家的案子,虽然还没有破。”天元帝今岁堪堪二十有七,正值壮年,可是眉宇间的愁绪却是分外明显,“但宁家长子已死,宁家老二在边境受了酷刑,身子底子也毁了。朕看过军医的信,宁老二即便养好了身子,将来也会无子。宁山骤失一子,次子不能有子,三子才只有九岁,就已失踪,毫无音讯。便是为了安宁山的心,宁家府邸那些护卫,也该撤回来了。宁氏留在宁家的一弟两妹,如今也该接到宫里来才好。”

    天元帝看着逗弄七皇子的太皇太后,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宁家为国家,为皇室牺牲如此之多,宁氏生下的唯一的儿子,也该还给宁氏,让宁氏这位亲生母亲养着才好。

    宁氏是皇后,不是妃嫔。她的孩子在她膝下养大,便已经足够尊贵。并不需要像低位妃嫔那样,会欢喜太皇太后或是太后养她们的孩子,提升孩子的身份。

    太皇太后曾经垂帘听政十余年,如何不知这些道理?可是这小七眉眼间像极了天元帝,而天元帝又和先帝有七分相像,小七便和先帝——也就是太皇太后唯一的儿子长相相似,太皇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不思念死去的儿子?又如何才能不喜欢小七?

    七皇子心中亦有些着急。旁人不知道真相,可是他却是知道的。

    那日他刚刚出生,虽然眼睛不好使,耳朵也听不到太远的地方的声音,但自馨昭仪身边被人抱走,并被放到皇后正殿的地上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尤其是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刚出生的婴孩,皇后后来和于姑姑说的话,他都听入耳中,记在心里。自然知晓皇后这招偷梁换柱,为的只是宁家清白。现下宁家宁大元帅回来了,宁家得证清白之日亦不远矣,到那时,他这个假嫡子,哪里还有甚么用处?

    不只是他没用了,还有他那个生母馨昭仪,怕是也没了用,皇后定是要杀了馨昭仪,把她亲生的女儿抱回来的。

    小小的七皇子忍不住哀叹,等他到了皇后身边,还不知要过甚么样的日子。若是太皇太后这个金大腿能留下他就好了。

    不过,七皇子也好,太皇太后也好,在听到天元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虽说皇室尊贵,然而皇室却也不能真的做孤家寡人,对臣子将才的想法视若无睹。

    天元帝既看重并依赖宁山的打仗本事,自然就不能漠视宁山的女儿,更不能在宁山的女儿宁氏明明是正宫皇后的情形下,将宁氏刚刚生产下的独子抱走。

    “也罢。”太皇太后叹道,“宁山在边境为我大棠捍卫边境,他的外孙,正该送去给他的女儿养着。”

    天元帝也喜欢极了这个嫡子,将“抱孙不抱子”的祖训先放到一边,和太皇太后又说了几句话,便将七皇子抱了起来,在屋子里一面来回走着,一面笑道:“还有件事,孙儿尚未禀告祖母。孙儿将小七的名儿想好了。”

    太皇太后这才来了精神:“皇帝想的是哪个字?”

    七皇子这一辈,中间的字统统都是“落”字,所以皇帝取名,也只需取最后一个字就好。

    “瑾字。”天元帝笑道,“瑾,美玉也。孙儿的小七俊美如玉,当得此字。”

    太皇太后微微蹙眉。

    天元帝又道:“皇祖母何故蹙眉?孙儿的嫡长子,自然应当怀瑾握瑜,虚怀若谷,心胸宽大,有君子之风,将来方有做储君的资格。”

    太皇太后如何不明白天元帝取这个“瑾”字的缘故?现下只叹:“皇帝当真想好了,当真要立太子?”

    天元帝道:“自来皇储之争,血雨腥风。孙儿统共十个兄弟,可是到了现在,先皇的儿子,只剩下孙儿和三皇兄,十皇弟。先皇当年,亦是兄弟十几人,可是最后,留下的又有几人?孙儿这些年总想着,若是当年,先帝能早早定下储君之位,将储君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让旁人都知晓储君与自己的云泥之别,或许剩下的兄弟们,也不会争斗的如同虎狼一般,最后只余三人。

    且,宁氏虽算不得元后,但孙儿从前的两位妻室,在进门前就已去世。宁氏是孙儿唯一娶进门的嫡妻。她的儿子,世代忠烈的宁家的外孙,乃正宫嫡子。祖宗规矩,只要小七不是蠢钝如猪,便当得皇储之位。”

    太皇太后想起当年夺嫡之争,心中一叹,摆手道:“罢罢罢,现在的大棠朝,是皇帝做主。皇帝既要立储,哀家便会支持。不过,宁家虽好,宁氏行事,总是过于小家子气,待小七三岁,皇帝就要把东宫修缮完好,让小七早早搬去东宫,延请太子三师才好。”

    天元帝张了张嘴,刚想为宁氏解释一番,就想到了宁氏和馨昭仪同时雷雨夜产子,宁氏令于姑姑擅闯长乐宫一事,思忖片刻,就点了头:“皇祖母所言甚是。宁氏本是女子,对其他嫔妃和嫔妃之子微有醋意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朕的太子,却应胸怀宽大,有爱手足,不该被宁氏所误。”

    天元帝说罢,就抱着棠落瑾低声嘀咕着什么。

    太皇太后看着天元帝,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天元帝虽然年轻,却早早忘了,他自己当年争夺储位时,是如何的杀红了眼睛,为了那个位置,甚么都不肯顾。明明知晓前两任没过门的妻子身子有问题,为了得到那两家的支持,毅然决然娶了她们的牌位进门。

    现下小七自然什么都好。可是,等到小七长大,小七头上的五个兄长会比小七要早一步长大的时候,他们若对小七的位置有兴趣,小七难道真的要虚怀若谷,有爱手足的……把那个位置让出去么?

    她的这个孙儿啊,到底还是有些年轻。

    太皇太后如何做想,暂且不提。

    棠落瑾却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说起来,他前世那个读了无数台言的亲妈,就是给他取了“落瑾”两个字做名字。怎么一朝穿越,这皇室里的老大,怎么还给他取了这两个字?

    还不等棠落瑾从震惊里回过神来,他紧接着又听到了天元帝所说的立他为储君的几条原因里,最重要的一条——

    正宫嫡子,正宫嫡子……

    天元帝哪里知道,他哪里是甚么正宫嫡子,分明是皇后偷梁换柱弄来的一个庶皇子。

    他的身体里,根本没有世代忠良的宁家半点血脉。宁家根本不会支持他,宁氏更是厌恶他“取代”了自己公主的位置。

    若是天元帝只把他当成普通皇子,或许在皇后宁氏没有再次有孕前,他还能好好活着,可是,如果天元帝当真把他当成储君教导,还要正式立储……

    棠落瑾把小小的爪子攥了又攥——那他该怎么在宁氏手上,好好活到自己能掌控自己身体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是架空文,架得非常空。只是借了唐朝的版图……称呼、服装、背景神马的,都是蠢作者杜撰,不可考也不可靠。【啊喂!小天使们看着高兴就好啦

    第6章 搬家

    立储的事情,棠落瑾担心地有些早了。

    天元帝再喜欢他,也会等他长到一周岁,才会宣布此事。

    毕竟,这时候婴孩夭折的数量太多,饶是天元帝想早早立下储君之位,让其余皇子望而却步,要么勤勤恳恳做个贤王,要么老老实实做个闲王,无论如何,保下性命,再论其他,天元帝也只得先搁置下这件事情,亲自跑了趟清宁宫,许诺令人去宁府接皇后宁氏留在宁府的三个弟妹。

    皇后喜极而泣:“皇上此话当真?”

    天元帝其实对宁氏这个皇后还是很看重的,闻言拉过皇后的手,笑道:“朕何时对梓童说过假话?岳父为大棠朝在边境出生入死,他的孩子,自当由我们照顾。”

    皇后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就依偎在了天元帝宽阔的胸膛里——她虽是皇后,却也是女子,又怎会不期待夫君的怜爱?

    天元帝此刻却没甚心思,又道:“梓童的弟弟妹妹来了,便住在西配殿,朕的七皇子,就住在东配殿。朕已与皇祖母说过,皇祖母说,五月之前,把小七送回来。梓童这里,可是给小七收拾好了?”

    皇后一怔。

    天元帝又道:“四公主早夭,小七便是朕和梓童的第一个孩子,朕很是看重小七,梓潼也要好生教养小七才好。”

    皇后这才低垂了眼,嗔道:“瞧皇上说的,就跟小七不是从臣妾肚子里爬出来似的。”

    天元帝想到棠落瑾渐渐长开,容貌上除了像自己之外,就是像宁氏了,半点不像馨昭仪,闻言也道是自己多疑,安抚道:“朕相信梓童。”

    当夜自是红烛高照,欢愉无数。

    翌日,皇后送走了天元帝后,却是靠在贵妃榻上,道:“唤于姑姑来。”

    在一旁伺候的雾卷一怔,就立刻屈膝行礼,出去唤人了。

    她虽是皇后的大宫女,但并不算很聪慧,贵在乖巧忠心。她虽然既不知道皇后先前为何冷落于姑姑,也不知道皇后现在为何又要唤于姑姑来,但这并不妨碍她快快地去把于姑姑叫了过来。

    于姑姑已经被皇后冷了好几日,闻言喜道:“娘娘真的唤我去伺候?”

    雾卷老老实实道:“我只听娘娘说,要唤您过去。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也足够于姑姑高兴的了,当下就把手上的一个猫眼石戒指摘下来,强戴在雾卷手上,道:“那也该谢谢你亲自来寻我。”

    雾卷推脱不得,只得收了。

    于姑姑衣衫整洁,当下就跟着雾卷到了皇后那里。

    皇后正端着一碗药在喝。

    七月产女,生产后便下了床,咬破手指写了血书,费尽心思筹划之余,还要思念五公主……如此种种之下,皇后的身子怎会无碍?当下也只得好好调养。

    于姑姑进门就跪。

    皇后倒也不理,一味喝了药,漱了口,内务府的人进进出出的问完了话,到了正午时分,内务府的人这才走了个干净。

    皇后喝了一杯雾卷递来的茶水,看了一眼地上仍旧跪着的于姑姑,这才嗔了雾卷一眼:“你这丫头,就该打。若不是本宫喝了这普洱茶,想到宫里普洱泡的最好的是于姑姑,哪里能瞧见,于姑姑还在跪着呢。雾卷怎的不提醒本宫一句?”

    雾卷伸出右手,不轻不重地往脸上打了一下,赔笑道:“奴婢这可挨了打了,娘娘可能原谅奴婢则个了?”

    皇后伸出一指,凭空指了指她,又笑了一会,才转头看向于姑姑:“快给于姑姑拿个绣櫈过来坐着。”

    于姑姑忙道:“奴婢不敢。”

    皇后摆了摆手,雾卷就吩咐小宫女把绣櫈搬了上来,让小宫女扶着已经跪的双腿发麻地于姑姑坐了上去。

    然后皇后便把周围的奴婢都挥退了,大门敞着,宫婢却都在大门外面站着。

    于姑姑忙忙打起了精神。

    皇后却是不疾不徐地喝茶。

    待将手里的茶喝尽了,皇后才开口道:“这几日,姑姑回来了,本宫却没让姑姑近前伺候。姑姑可是怪本宫了?”

    于姑姑立刻起身,又跪了下去:“奴婢惶恐。奴婢能从长乐宫活着走出来,就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气,托了宁家的福气,如今奴婢感激娘娘还来不及,如何敢怪罪娘娘?”

    说罢,于姑姑见皇后不语,定了定心,又道,“奴婢那一个月,虽然没有受刑,只被太皇太后幽禁在一处狭窄的宫室,但那宫室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每日只给奴婢送两餐,奴婢在娘娘身边何等尊贵?那时却只能自己提了夜壶,将夜壶从窗户里送出去,还要被小宫女小太监侮辱责骂。奴婢是娘娘身边的人,从前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天可怜见,奴婢心中所思所想所忠心者,尽是皇后娘娘和小公主。”

    于姑姑再次行了大礼。

    皇后这才笑道:“姑姑快起。姑姑是本宫的人,父母兄弟俱在宁府当差,姑姑对本宫的忠心,本宫岂会怀疑?只是太皇太后故意离间你我主仆,本宫虽是皇后,却也只是太皇太后的孙媳,明知这不是你的错,却也只得远了你。于姑姑,可曾因此而怪本宫?”

    于姑姑自然惶恐,忙道不敢不曾。

    皇后立刻便笑了,亲自从榻上起身,扶起了于姑姑。

    于姑姑心中越发惶恐。

    皇后微微叹了口气,道:“小公主出生那夜的事情,也只有你我主仆六个知晓。流盼她们自不必说,打从她们五岁上,就在本宫院子里当扫地丫鬟,十岁就贴身伺候本宫。本宫自是从不疑她们。姑姑虽不是与本宫一起长大,但也是母亲在本宫十二岁时,就送到本宫身边,陪伴本宫十余年的老人了。本宫如今有难,原本用流盼几个就好,可惜她们几个毕竟年幼,只有姑姑,从前学过诸多手艺,让本宫更加看重。却不知姑姑,可愿再帮本宫一次?”

    于姑姑是宁家世仆,正如皇后所说,父母兄弟皆在宁家。皇后有令,她又岂敢不从?

    当下再次跪下:“娘娘尽可吩咐。”

    皇后这才把她的打算说了出来:“七皇子这两日就要来清宁宫住着。本宫瞧着,也只有派你去伺候七皇子,本宫才能安心,放心。”

    于姑姑当下就有些眩晕。

    七皇子是甚么身份,旁人不知,她又岂会不知?皇后令她去七皇子身边,说是“伺候”,实则除了监视之外,不就是要找机会将七皇子彻底了断,让七皇子早夭,免得妨碍皇后将来真正嫡子的路子么?

    而皇子早夭,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她们这等贴身伺候的人,是再没有了活路。皇后让她去七皇子身边……归根究底,还是不肯信她。不止不肯信她,皇后还要她死,彻底闭了嘴巴,再也不能说出三月二十六那夜的事情。

    “姑姑安心,皇上近日对七皇子和五公主同日出生的事情略有怀疑,本宫必不会让你近日动手。当然,姑姑如果能在保全自己的情形下动手,本宫亦不会说什么,还会将你安然送出宫去,令你回宁府成亲生子,将来儿孙满堂,姑姑以为如何?”

    于姑姑明知自己将来儿孙满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此刻却也只能跪谢皇后。

    为人奴婢,本就命贱。她哪里有选择的机会?

    到了四月三十晌午,皇后留在京中的一弟两妹,进了清宁宫。

    宁玥儿乃宁家庶女,年十六,身量纤细,娇娇怯怯,一见皇后,眼眶就红了起来,好不可怜。

    皇后却一眼都没看宁玥儿。她更在意的是嫡出的一双弟妹。

    “二姐姐!”

    “二姐!”

    宁珍儿和宁君榆两人和皇后同父同母,如今又只有四岁大小,刚入宫时,还有些害怕,待看到皇后关切地看着他们时,二人就忍不住朝着皇后扑了过去。

    皇后抱住二人,清泪流下。

    “二姐姐,珍儿好怕。家里人谁都不能出门,姨娘每日都哭,家里奴婢也哭。”

    “二姐,榆儿也怕。不过瑜儿没有哭,瑜儿只想大哥、二哥、三哥和爹。他们怎么都不回家?三哥走之前跟榆儿说好的,四月就回来,怎的现在四月都要过去了,三哥还没回来?”

    皇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三弟,在离开军营后,就已经失踪了。而且一失踪就是两个月之久。生死不知。

    “娘娘,不若让四公子、三小姐、四小姐洗漱一番,吃点点心。”流盼含蓄地提醒,“然后奴婢再带着公子、小姐们,去长乐宫、寿安宫和各宫主位那里去见一见。”

    皇后这才收了泪,闻言也只能低声嘱咐几人:“太皇太后和太后自是慈善,你们去了,只管跪拜即可。至于各宫主位……去湘贵妃、秦淑妃、蒋德妃那里去看看就好。其余人,还不配你们去拜见。”

    宁珍儿刚要应是,宁君榆就道:“二姐,还有馨昭仪呢?表姐新生了小公主,我们也该去瞧瞧的。”

    而且他们还带了礼物来呢。

    皇后怔了怔,才神色温柔道:“正是如此。五公主很是可爱,你们要疼爱她才好。”

    宁君榆严肃的点头:“二姐放心,我们会一定会疼她的,只比疼小外甥少一点点。”

    宁珍儿也道:“就是就是。四哥哥说得是。我们会疼小外甥更多一些的。对了,二姐姐,小外甥呢?怎的不见他?”

    皇后神色间很是复杂,正要让二人多疼一些五公主,就听长乐宫的安姑姑送七皇子回来了。

    除了正兀自酣睡地七皇子自个儿,太皇太后还送来了两个乳母,两个大丫鬟,以及满满一个库房的东西。

    第7章 瑶光居

    等见了礼,安姑姑便笑道:“皇后娘娘莫怪,太皇太后着实是喜欢极了七皇子殿下,这才亲自给七皇子选了两位乳母,两个一等宫女,贴身伺候着。还有这些东西,有些是太皇太后赏的,有些是七皇子殿下洗三和满月时,宫里和宫外的人送的。太皇太后想着,这既是送七皇子的东西,那就该给七皇子送来。”

    不等皇后说话,安姑姑转头看向穿了绿裳的河柳:“把记录七殿下库房物件的本子拿来。”

    河柳微微一福身,就从身后小太监捧着的账本拿了过来,双手奉给皇后。

    皇后如何能接?

    太皇太后明显就是在防着皇后,账本子都有了,皇后只得认了。

    她看一眼外面抬着东西的小太监,便笑着往东配殿一指,道:“皇祖母的人,本宫自是信得过的。于姑姑,你以后就是七皇子的姑姑了,记得要将七皇子身边的诸事都照应起来。”

    于姑姑低眉顺眼的出列,点头称是。

    于姑姑接着就领着安姑姑等人往东配殿去。

    东配殿是清宁宫东面的侧殿。原本是给皇后抬举的妃嫔居住的,现下有了七皇子,正好给七皇子住。

    因是宫中侧殿,东配殿也得了个瑶光居的牌匾。瑶光居是黄琉璃瓦歇山顶,坐东朝西,面阔五间正房,院落宽敞,东南处有一处六角凉亭,贴着凉厅北面,原本有一口井,现下这是放了一座以白色石头做池,还有一处长四尺、宽两尺的小小鱼池,里面刚刚放了四五条金色小鱼,还有各种形状的鹅卵石。

    瑶光居院落北面,则是种了三株桃树。如今正是四月底,桃花尽落,颇有些寂寥之意。

    安姑姑见了,皱眉道:“内务府怎么做事的?怎的七殿下的院子里,只有桃树,旁的连个花盆都没送来?还有房间的摆设,这倒是按着皇子的规矩来的。可是,七殿下是嫡子,这些摆设应当再贵重上三分才是。且七殿下还在襁褓之中,这富贵牡丹的图案,七殿下见了,哪里会喜欢?”

    “请内务府总管过来,今日下午前,快些给七殿下收拾好了住处。”

    安姑姑被太皇太后派过来,就是为了做这些事情。当下当仁不让,将房间里的不合棠落瑾身份以及棠落瑾这个小小孩童不会喜欢的物事,全都换了一遍,又选了北面的梢间做库房,令河柳看着,把棠落瑾的宝贝东西都放了进去。

    待到中午,棠落瑾觉得肚子涨的厉害,这才悠悠转醒。

    他倒是想要忍上那么一忍,待哭上两声,然后再让人给帮着“嘘嘘”。奈何身体不由人,棠落瑾还没来得及叫上那么两声,小鸟儿一抬头,他就已经开始“嘘嘘”了。

    棠落瑾:“……”这真的不怪他,真的。

    自己给自己辩白之后,等他默默地“嘘嘘”完了,棠落瑾才开始叫了两声——没办法,他总得让人听见他叫,知晓他不舒服,然后给他换尿布吧。

    守在悠悠车旁的小朱氏听到了,忙把棠落瑾盖着的小被子打开,往下一摸,果然湿了。

    “呦,原来是小殿下开壶啦。”小朱氏笑着把脏污的尿布换了下来,又拿干净的布给棠落瑾擦了擦下面的小鸟,然后低头正要给棠落瑾系上新的尿布,就看棠落瑾的小鸟粉粉的,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摸完之后,看一眼棠落瑾正睁着大大的不可置信的双眼看他,微微有些心虚,赞道,“殿下果然是皇家人,连这小鸟儿,也格外有真龙之气。”

    棠落瑾:“……”不就是摸了小爷一把么,看在每日要吃你的奶的份上,小爷才不会跟你计较。可是,你这奉承话也太假了吧?怪不得会整日被大朱氏压着干这干那来着。

    “嘻嘻!”

    “哈哈!我也要摸!”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忽然从屋子外面跑了进来,手里还拽着一个和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小女孩的手,“妹妹妹妹,咱们也来摸摸小外甥的小鸟儿,看看到底有没有真龙之气!”

    棠落瑾:“……”哪里来的小屁孩!奶妈快把他们撵出去!

    可怜小朱氏,现下“摸了小殿下小鸟儿”的把柄正攥在两个小屁话手里,虽然知晓两个小孩是皇后的嫡亲弟妹宁君榆和宁珍儿,但生怕两个小孩子不懂事,手下没有轻重伤了小殿下,忙忙拒绝道:“两位贵人,小殿下这就要吃奶了,奴婢怕污了两位贵人的眼,还请两位贵人且先等一等,待小殿下吃完奶了,再论其他。”

    小殿下向来是吃饱了就睡。等小殿下吃饱了,这两位贵人应该不会提甚么要求了吧?

    小朱氏这样想着,就要抱着棠落瑾往屏风后面走去。

    孰料大朱氏这时候回来了:“瞧你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两位贵人是小殿下的长辈,岂会伤了小殿下?不过是看一看,摸一摸而已,你怎的跟两位贵人要害了小殿下似的?”

    小朱氏脸上一白,还是强行辩解道:“姐姐误会了,只是这个时辰,小殿下该进食了,我只是不愿令小殿下饿肚子而已。”见大朱氏不以为然,她又道,“你我终究是小殿下的奴婢。”

    大朱氏在太皇太后和太后以及朱家主人家面前,从来都是宽和有礼,私下里虽也认真照顾棠落瑾,但她却是能偷懒就偷懒的那种。好在小朱氏勤勉,棠落瑾这才不曾吃得甚么苦头。

    可是现下好了,大朱氏自以为棠落瑾才一个月多一点大,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便为着向皇后示好,强抱了棠落瑾过去,抱着棠落瑾就蹲在了宁君榆和宁珍儿面前,拉开棠落瑾的小被子,谄笑道:“两位贵人既是小殿下的长辈,想要和小殿下亲近也是应该,两位贵人,尽可亲近小殿下。”

    宁君榆和宁珍儿才四岁,两人又是宁府最小的两个孩子。哪里见过棠落瑾这样好看的小娃娃?见小娃娃的小鸟儿还能让他们摸,当下就高兴了起来。

    两人把棠落瑾当成最有意思的玩具。

    宁君榆毕竟是哥哥,口头谦让一句:“妹妹先摸。”

    宁珍儿这次却没有让回去,立刻喜道:“好,珍儿谢谢哥哥。”

    宁君榆当即大悔。见宁珍儿探着头往前去,不禁懊恼,等宁珍儿惊叫了一声,宁君榆当即推开了宁珍儿,自己把脑袋迎了上去。

    然后当头接了棠落瑾剩下的“嘘嘘”成果。

    宁君榆和宁珍儿对看一眼,两人竟是一人接了棠落瑾一半的“成果”,狼狈极了。

    棠落瑾:“……”哈哈哈哈,小爷才不是故意的!小爷这是年纪太小,控制不了身体来着!哈哈哈哈!

    想摸小爷,还是等下辈子吧!

    唔,不对,下辈子也不许摸!小爷身上的物件儿,可是金贵着呢!

    大朱氏和小朱氏也傻了眼,正面面相觑间,宁君榆和宁珍儿就一起往外奔去。

    呜呜,他们可从来没受过这等侮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比那个受胯下之辱的韩信还要委屈一百倍来着!

    两人心有灵犀地就要去跟皇后二姐告状。

    若是平时,皇后或许还真要向着他们二人,可惜这会子,天元帝正巧来看他的小七,顺便看看皇后,两人这状一告,天元帝就“哈哈”大笑起来。

    “朕的嫡子,小小年纪,便有脾气,甚好,甚好!”天元帝大笑后,招了徐有为过来,“你亲去跟皇祖母说下这里的事情。再令人给君榆、珍儿找出两套小儿用的文房四宝,四匹新上供的蜀锦来,给君榆、珍儿压压惊。”这便是打算彻底偏袒自己儿子了。

    “至于朕的小七,”天元帝这次坐都没坐,便道,“朕亲自去教训他。”

    宁君榆和宁珍儿年纪虽小,但也请了夫子,读了书,知晓“君臣”二字,忙忙又道:“皇上误会了,咱们并没有说七殿下不好。七殿下那么小,他控制不住自己……也是有的。许是等他长大了,能控制自己了,也就不会这般了。”

    天元帝听了,笑得越发畅快,摸了摸宁君榆的小脑袋,还是往西配殿走去。

    他本就是为了看小七而来的,自然要去好好看看小七。

    天元帝走到西配殿时,就开始皱眉。

    西配殿和正殿相比,地方自然是小了些。

    因是侧殿,房子也不是坐北朝南的,而是坐西朝东向。

    天元帝的妃嫔里,也有低等妃嫔住在侧殿。他去临幸妃嫔时,不觉得低等妃嫔的委屈。可是这事儿换在了他的嫡子身上,天元帝顿觉委屈了棠落瑾。

    如此一番,倒还不如住在皇祖母那里。

    天元帝心里想了一下,便又将这个念头搁下。

    罢罢罢,宁家在北面边境为大棠流血拼命,他却把宁家血脉给太皇太后养,纵然是他再有道理,也不好向宁家交代。

    宁家世代忠良,天元帝自诩明君,又怎可寒了忠臣之心?

    再等等罢。

    天元帝想,再等等,待小七再长大一些,确定了是否聪慧,就立小七为储君。如此一来,小七便可住在宽敞明亮的东宫里了。

    天元帝如此想罢,还是觉得小七有些委屈。于是刚刚进了西配殿,抱着棠落瑾走了半晌,天元帝便一挥手,赏了一大堆东西给棠落瑾。

    棠落瑾:“……”晕乎乎,晕乎乎,原来穿成皇n代,是这么个感觉!

    第8章 祸起

    棠落瑾是谁?

    他的前世,是个暴发户的儿子,等他长大后,把暴发户爹的家业又暴发了一倍,虽然身上钱是够花了,可是生平最喜欢的还是最实在的金子和最能炒到高价的古董。

    天元帝多好啊,一来就给他送了千两黄金,一把前前前朝末代皇帝亲制的古琴,西洋来的小自鸣钟一架,高一尺二寸、长四尺的玉马一匹,翡翠狮一对,镂金八宝大屏一架,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一架,上等笔墨纸砚六套,天元帝用过的第一个麒麟镇纸,另赐温泉庄子一个,田百亩。

    一大通赏赐下来,除了棠落瑾现下精神不济,高兴过了头,本想给天元帝糊个吻,结果手上脖子上都没甚力气,愣是流了些口水,被天元帝嘲笑一顿,尔后就气得直接睡了过去外,众人都知晓了天元帝对棠落瑾的喜欢。

    ——朝廷因打仗的缘故,其实国库里钱就不是很多。国库钱不多,饶是天元帝私库里的钱物其实不少,天元帝也养成了自己人几乎不少金钱的习惯。可是这一次,他却赏了千两黄金,一处温泉庄子,还有其他的诸多物事给棠落瑾。

    嫡子嫡子,在天元帝心里,竟是如此重要?

    前朝后宫众人,在心里将棠落瑾过了一遍,俱都心中有了数。前朝除了几个顽固的御史,仍旧一日接一日的请天元帝收回宁家兵权,禁足皇后宁氏,等宁家叛国一事彻底洗清清白之后,重新启用宁家云云,前朝其余朝臣,俱都沉默不语。

    而后宫之中,一些低位无子嫔妃,自然对这件事没有任何意见,高位嫔妃尤其是有皇子的,心中虽恨,却也只能在心里恨,此时此刻,竟不敢有太多动作——宁家还在和突厥打仗,即便宁家叛国证据犹在,天元帝摆明了要用宁家,她们的父兄尚且不敢有所动作,何况她们?

    当下也只得咬碎了银牙,督促自己膝下的皇子用心读书。

    可是很快的,棠落瑾还没有过上几天真正皇二代的美好生活,皇后宁氏正苦心筹划如何把自己女儿五公主接回来的时候,大棠和突厥战场又传来消息,山西知府千金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并被宁家老二宁君远和天元帝伯祖父老安王在军营历练的曾孙棠落璟同时看中,宁君远为夺知府千金芳心,这才与突厥勾结,陷害棠落瑾,以致蒙葛草原一战,大棠三万士兵,命丧蒙葛草原,老安王最疼爱的曾孙棠落璟,亦在战场身死。且还是被突厥人砍了头,又斩断四肢丢在战场。

    消息一传来,举国哗然。

    老安王原本只知道棠落璟死了,却不知道棠落璟是这么被人先砍头、后斩四肢而死,在府中蓦地听了消息,当即栽倒在地,中风倒在床。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睁着两只浑浊的眼睛,老泪横流。

    老安王是宗室辈分很高的人,且先皇登基,也多亏了老安王相助。天元帝闻言,招了老安王的儿子孙子安王和安王世子来询问,二人痛哭流涕,只求严惩叛国奸佞和女扮男装混淆视听的山西知府千金。

    天元帝亦是震怒。

    天元帝震怒的不是这个消息。

    宁君远在刚刚被放出来后,就不顾重伤之身,写了密报,将山西知府千金混入军中,老安王曾孙对其一见倾心并为之费心隐瞒身份,宁君远初始并未发现不妥,但宁君远却坦诚自己亦对扮作男装的知府千金动心,然而军法严明,他那时只打算战事结束,再寻知府千金谈论将来。不意知府千金却先一步找到了他,坦诚身份,并诉说倾慕之心。宁君远心喜之下,心中虽打算迎娶其为妻,面上却一字不发,令其离开军营。可是蒙葛草原之战,父兄战场上不知下落,战后知府千金突然消失,而宁家则被立刻安上了叛国身份。

    宁君远提前一刻知晓消息,即可就令才堪堪九岁的三弟宁君迟带着长兄在蒙葛草原之战前,暗地里给他的一方木盒去追捕知府千金,宁君迟这才会在世人眼中突然消失。

    二男争一女的事情,天元帝早就知晓,并令之情人将此事隐瞒下来,好让宁家誓死守卫边境。

    可是现在,明明朝中无将才可用,那些人竟仍旧大着胆子将他严令不得说出的事情说出来了,那些人的眼里,大棠安危何在?他天元帝的龙威何在?

    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天元帝却不能如此。

    大棠朝才堪堪经历五代帝王,大棠初期,尚且要对突厥称臣,纳岁贡。甚至大棠开国皇帝,在突厥可汗去世后,为表哀悼,“废朝三日,诏百官就馆吊其使者。”而这些,是君王去世时才能举行的隆重礼节,可见大棠初期,国力不如突厥,多般忍让。

    先帝末年时,大棠历经四帝,国力日强,先帝便停止纳贡,突厥这才开始连番入侵大棠,抢夺金银财帛、粮食和男女。可惜先帝虽有雄才,却英年早逝,天元帝亦有才干,但他登基时是以太后养子即半个嫡子身份登基,登基时才二十有三,朝中重臣皆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天元帝为着收服这些重臣,安抚吐蕃,打压南诏、高丽、新罗等小国,又付出多般代价,现下天元帝心底虽怒不可遏,可是即便他龙威日盛,却也只有二十七岁,朝中依旧有人敢违抗他,甚至拼着大棠输而突厥赢,要打压他的威信,天元帝如何不怒?

    然而心中再怒,天元帝如今,也只能做个“仁帝”,仁慈而忍耐。

    可惜天元帝心里的怒火总要说出来才舒服。于是天元帝左选又选,干脆选了他新出生的儿子棠落瑾。

    棠落瑾还不到两个月大,连翻身都不会,更别提说话了。

    天元帝心里憋得难受,就跑来瑶光居,把众宫婢都赶出去,将悠车放在乌木桌前,一面自己给自己斟茶,一面对着悠车里的棠落瑾把那些话哗啦哗啦都给倒了出来。

    期间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天元帝还怒气冲冲地狰狞了一张俊颜。

    等狰狞完了,天元帝似是怕儿子吓到了,又俯下身子,在棠落瑾脸上亲了一口,胡茬狠狠刮了刮棠落瑾细细的皮肤。

    棠落瑾:“……”谁来告诉他,怎么这个皇帝比祥林嫂还要啰嗦!还有,为什么天元帝的胡茬都没刮干净!太监宫女做什么吃的?

    以及,无论宁家好不好,他自己的前途都不一定会好的好不好?

    一个不是真嫡子的嫡皇子,前有五个活着的哥哥虎视眈眈,后有皇后欲除他而后快。他、他才是真的苦好不好?

    棠落瑾越想越气,心中倒想把那个宁家三子诅咒一番,奈何人家才是个九岁的小孩儿,棠落瑾虽然现下只有不到两个月的身子,可自诩心里已经成年,不好跟个九岁小孩儿计较,郁闷一番后,就想伸出拳头砸一砸天元帝——

    天元帝膝下有七个皇子、五个公主,他哪里会不知道棠落瑾的小手段,当下一侧头,一伸手,酒吧棠落瑾的小拳头抓住了。

    “嫌朕啰嗦了?”天元帝把心里的苦水都倒给棠落瑾,也有了心情调侃,“等你做了朕太子,那时候在你耳边啰嗦的人,才会不计其数。到时候,你大约还会怀念只有朕一个人跟你啰嗦的日子。”

    棠落瑾:“……”他这个假的皇后嫡子本来就够难的了,要是天元帝真的封他做了太子……而且还是在他行动力不自由的时候封了太子,棠落瑾觉得,皇后肯定会疯了似的要他的命的。

    这样一想,棠落瑾忍不住对自己的未来开始悲哀起来,“啊啊”叫了几声,就大哭起来。——反正他还那么小,哭一会也不丢人。

    天元帝纳罕了一会,叹道:“莫哭了莫哭了。你现在才这么小,宁家又出了这等事情,朕虽是君王,却也不能不顾群臣意见,现在便立你为太子。好小七,再等一等,父皇便让你做太子,住东宫,将你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等你长大后,你我父子,便将我大棠名扬天下,做这天下的霸主!”

    这番话一说出来,天元帝的王霸之气尽显。

    棠落瑾都看呆了。

    没想到天元帝的下句话就是:“只是宁家出了这等事情,父皇最近一段时日,怕是不能来看小七,还要远着小七。不过小七放心,你那位三舅舅的下落,朕已经有数了。他倒是聪明,知晓把那女子抓住,才好为宁家洗脱罪名。只是路途遥远,那女子跑去了广州,若要让那女子活着回来,怕是要过上一个月,你三舅舅回来,宁家冤屈洗清,朕才能来看你。委屈小七了,莫怕。”

    然后不等棠落瑾反应过来那句“莫怕”是甚么意思,天元帝就站起身,把桌上的茶壶往地上猛地一摔。

    “孽子!小小年纪,便不尊孝道,从今日起,便给朕禁足禁足瑶光居!无朕令,不得出。”

    天元帝怒摔茶壶之后,房间里就冲进来了一堆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将天元帝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待皇后赶来,天元帝斥道:“皇后宁氏,教子不严,同七皇子,一同禁足。无诏不得出!”尔后就甩袖离开。

    皇后雍容华贵的面上瞬间阴沉了几许,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悠车,将棠落瑾抱了起来,在房间里一边走着,一边声音几不可闻地道:“本宫娘家,祸福只在皇上一念之间。若皇上还肯见本宫,本宫还有希望帮娘家翻身,可就因为你,”皇后目光越发阴沉,将棠落瑾抱得紧紧地,“可就因为你,如此不争气,竟令皇上将本宫禁足!没用的东西!”

    棠落瑾“哇”的一下,用他最大的力气哭了起来。

    天元帝你回来啊,你这个皇后是个疯子。她不是太皇太后,压根不懂朝政,只会宫斗啊。我有用她会杀我,我没用……她也会杀我的啊!

    可怜棠落瑾穿过来还不到两个月,就要时时刻刻忧心自己的性命。

    棠落瑾心里叹息,早知如此,奈何桥上,还不如不躲着孟婆,若他听话把那碗汤喝了,如今做个懵懂小娃,任事不知。也比如今这样,日日忧心,时时惶恐,生怕自己这辈子死的和上辈子一样难看,要好得多。

    第9章 高烧

    棠落瑾对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很是悲观。

    刚出生的嫡皇子身边,按制要配四个乳母、一个管事姑姑、一个管事太监、四个一等宫女、八个二等宫女、粗使宫女和粗使小太监若干的。

    虽然他身边跟着太皇太后给他的泽兰、河柳,还有乳母小朱氏,以及新来的乳母李氏,她们原本就是太皇太后的人,现下也继续认真照看他。但是瑶光居的其他奴婢太监都是谎话选的人。

    况且宫中奴婢也有轮班,这四人不轮班的时候,棠落瑾这个既不会说话也不会表达自己的小皇子,就彻底被忽视了。

    皇后因有了于姑姑,对于在棠落瑾身边安排旁的重要宫婢也不在意了,除了特特安排的几人,只随意挑选了几个看起来老实稳重的,安排在棠落瑾身边。每日虽然把于姑姑叫去一趟,可是皇后却没有亲自来看七皇子,瑶光居又被禁足,一些宫婢和小太监便都起了旁的心思,伺候棠落瑾也不是那么尽心了。

    棠落瑾也无法。如果他已经能开口说话,或许还能出口吓唬吓唬那几个不听话的人,让他们知道要乖乖听话。可是现下好了,别说吓唬人了,就连告状,他现在都告不了。

    好在那几个宫婢也就是懒上一些。他一旦有事,多叫唤两声,她们还是会来给他换尿布或是喂奶,最多嘴上轻声嘟囔两句,其他的在他身上扭一下、掐一下的事情,她们还是没有做过的。

    可是棠落瑾并不高兴。

    因为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天元帝说的那个“三舅舅”还没有回来,宁家的案子仍旧没有结论,他和皇后就要依旧禁足清宁宫。

    他自己也就罢了,每日除了吃奶就是睡觉,没有皇后的命令,旁人也不敢对他不好。可是皇后呢?她还能等上几日?一旦她不能等下去了,又会如何做?

    禁足之人,想要搏得太皇太后、太后和天元帝的关注,只有两个法子,一个是生病,且是重病,一个就是死。

    棠落瑾想,宁家事没有完全解决,皇后大约不会立刻让他去死上一死。可是为了宁家,皇后很可能会让他病上一病。

    不过,皇后要让他怎么生病呢?

    棠落瑾正躺在悠车里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忽觉身上有些冷。睁眼看去,正看到今晚守夜的小宫女把房间的窗户都打开了。

    小宫女打开窗户后,走到他身边,就冲他笑了笑,然后又把他肚子上盖着的小被子拿开,挂在悠车车架上。

    不一会,就又有人送盆冰块进来。

    小宫女坐在他身边,拿着一把团扇给他扇风。

    此时正是五月中旬,白天虽暖和了,可是晚上却仍旧有些凉。

    若是成年人,掀了被子,开着窗,放着冰盆,或许忍忍也能过去。可是一个不到两个月的婴儿,哪里禁得住这些?

    棠落瑾想都不想,立刻大声嚎哭了起来。

    小宫女不意棠落瑾这个时辰还不肯睡,而且哭起来还这般大声,登时慌了神。

    瑶光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夜晚安静,棠落瑾骤然一哭起来,住的近的乳母小朱氏立时就披了衣服往这边来看。

    小宫女立刻窗户都关好,把冰盆往榻下一踢,从悠车里抱过棠落瑾,就装作一直在哄棠落瑾的模样,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小朱氏虽疼爱棠落瑾,但终究是被当做乳母调教的,并未细心发现房间里的不对劲,抱过棠落瑾,就亲自哄着。

    还唱起了家乡的小曲儿。

    棠落瑾一把抓住了小朱氏的衣襟,说什么都不肯放。

    小朱氏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比棠落瑾大三岁,是男孩,已经可以在朱家的仆人院里到处跑了;一个比棠落瑾大两个月,是个女儿。现下小朱氏正在尤其喜欢孩子的时候,明知棠落瑾是主子的身份,也忍不住在心里是把棠落瑾当成自己的孩子养。

    见棠落瑾难得表现出如此依赖她的模样,小朱氏自是不顾自己昨个儿已经值过夜,转头看了一眼小宫女,温和地道:“你回去睡吧。殿下这里,有我看着。”

    小宫女哪里敢走?只能和小朱氏一起留了下来,期冀待会趁着小朱氏也睡了,好把那盆冰悄悄端出去。

    棠落瑾见小朱氏不走了,这才放下心来。然后他就开始“咿咿呀呀”地叫唤,想指挥着小朱氏往小宫女藏冰盆的地方走。

    可是小朱氏哪里会知晓棠落瑾怎么想的?一心以为棠落瑾想让她陪着做“游戏”,微微笑着,就把棠落瑾的手指给抓了起来。

    “小殿下快快长大,等长大了,奴婢就抓不住小殿下了。”

    棠落瑾:“……”得,为了不被人说妖孽,他还是就这么冻着吧。

    他这身体到底是个婴儿的身体,哭闹一场,哪里能不累?棠落瑾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就抓着小朱氏的衣襟睡了过去。什么宫斗宅斗技能,哪怕他真的会,他才这样小的年纪,也没力气没精神去用了。

    小朱氏却是真心喜欢棠落瑾,见棠落瑾睡着了,也并不离开。

    小宫女咬着牙,微微有些瑟缩地看向榻下的冰盆。该怎么办?她若是办好了这件事,或许暂时得不到什么赏,但若是办砸了这件事,她必然是要头一个受惩罚的?

    小宫女正在害怕时,就听见外间有人悄悄推了门进来,重新点了蜡烛。

    小朱氏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棠落瑾身边的一个二等宫女,微微颔首,便继续看着棠落瑾。

    小宫女眨了眨眼,就退出了房间。

    一刻钟后,小宫女和二等宫女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小朱氏已经趴在悠车旁“睡着了”。

    那二等宫女在小宫女耳边说了些甚么,小宫女就咬了咬牙,拿了自己的帕子,沾了冰盆里刚刚融化的一些冰水,微微拧干,就在棠落瑾身上擦拭起来。

    如此来回三遍,二等宫女才点了头,将冰盆端走。

    小宫女悄悄又把窗户打开,瑟缩地蹲在一旁。

    她想,她这次大约真的活不了了。可是,那个二等宫女跟她说了那些话,许了她老子娘百两银子,还许了她两个弟弟的前程。有了这些,就是她死了,大约也是笑着死的吧。

    小宫女忽然又有了勇气。

    等死的勇气。

    清宁宫正殿。

    皇后正在面无表情地等着消息。

    一个绿衣宫女不一会就悄悄走了进来。

    雾卷、烟尘守在门外,流盼、抚桂站在皇后身边,于姑姑一人忐忑不安地坐在皇后下首的小杌子上。

    “启禀娘娘,方才眼见事成,七殿下忽然大哭了起来,将小朱氏惊醒,一直守在七殿下身边。奴婢怕事情败露,就点了加了东西的蜡烛,让小朱氏和七殿下一起沉睡。尔后亲眼看七殿下被冰水浸过的湿布擦了三遍身子,这才将冰盆和蜡烛都端了回来。除了咱们的人,无人察觉。想来小殿下年纪幼小,不到明日,大约便会生病。”

    于姑姑将头垂地更低。

    皇后声音冰冷地道:“本宫知道了,抚桂去送送她。”

    抚桂福了福身,把绿衣宫女送了出去,临别前,还不忘塞了一块十两重的银子给绿衣宫女。

    等抚桂回来后,就见皇后正在发怒。

    “本宫先前待小七这样好,从未令任何人苛待他。可是馨昭仪又是如何待本宫的?”皇后恨道,“五公主在馨昭仪那里,不但至今连个名儿都没有,现下更是得了风寒,一病就是三四日。馨昭仪既敢如此待本宫的女儿,那就别怪本宫忽略她的孩子了!”

    于姑姑等人俱都低了头,不说话。

    第2节

    恋耽美

章节目录

穿越之东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书屋只为原作者涩涩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涩涩儿并收藏穿越之东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