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东宫 作者:涩涩儿

    第24节

    饶是吐蕃赞普,也知道对男人而言,有些女人可以是嫡亲,是该尊重的,有些女人虽是妾室,也是有名分的妾室,可以稍稍尊重,但有些女人,男人连名分都不会给更遑论尊重她的家人了。

    “殿下是不是要见?”刘将军在边境的年数更长,于他来说,吐蕃任何一人,都是杀害过他的将士的仇人,这吐蕃赞普,更是其中的大仇人。可是国事当前,他虽不喜吐蕃,当下也只得退让一步,询问棠落瑾的想法。

    “见自然是要见。”棠落瑾道,“不过,还要再等上一等。”

    “等到何时?”刘将军道,“那吐蕃赞普,看着就不是好打发的。”

    “等到他愿意送更多的马匹来的时候。”棠落瑾面无表情道。

    对大棠而言,大棠虽然地广人多,奈何所养出的战马,完全比不得边境人所养出的战马骁勇善战。

    棠落瑾虽和刘将军一起,带着众多将士,暂时把吐蕃打服了,可是,对大棠来说,还有周边的其他小国,需要一一对付,这些战马,显然是格外需要的。

    刘将军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正要夸赞一下这位太子殿下,就听太子殿下又开口了。

    “他们还需称臣,纳岁贡。”棠落瑾缓缓道,“岁贡之中,亦要有战马。”

    刘将军迟疑道:“那他们能答应吗?称臣的话,咱们稍稍施加压力,从突厥边境调兵马来的话,或许能成行。可是,让他们年年纳岁贡……只怕,此事或许不能成。”

    如今的吐蕃赞普,正值盛年,大权在握,一时的低头,他或许能忍,可是,长久的低头,他如何能忍?说不得没过几年,这位赞普蓄积好了力量,就要重新对大棠边境下手了。

    棠落瑾却道:“无妨。只要吐蕃重新换一任新王,并且换得是大棠支持的新王,何愁他们不对大棠纳岁贡?”

    这却不是棠落瑾在胡说了。大棠会有诸多皇子争锋,在吐蕃,亦是如此。

    只不过,如今吐蕃两个年长的四王子、五王子都死在他的手里,其余年长的皇子都不成气候。只剩下了吐蕃赞普的一个三十几岁的弟弟和十九岁的六王子对吐蕃赞普的位置最有心思。

    刘将军闻言,立刻道:“是吐蕃赞普的弟弟找了殿下?让殿下帮他把吐蕃赞普……”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只是这样一来,这件事会不会让殿下难为?让吐蕃人的恨意都给了殿下?”

    棠落瑾难得勾了勾唇角:“他的确找了孤。不过,孤却寻了吐蕃六王子。比起一个正值而立之年的新赞普,孤想,大棠需要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新赞普。更何况,子承父业,何过之有?六王子自然能担得吐蕃赞普的重任。”

    刘将军毕竟是武将,对这些弯弯绕绕的算计并不在行。不过,他只要知道,接下来太子殿下的算计,能让大棠和吐蕃边境安稳许久,而长安城即将送来的物资和人,能让新城快快的建好,如此便足够了。

    接下来,棠落瑾仍旧不肯见吐蕃赞普。

    棠落瑾一次不肯见,吐蕃赞普就得千里迢迢来求见棠落瑾一次。一次接一次的,吐蕃赞普初时还在乎自己的安危,等到了后来,次数越来越多,莫说是吐蕃将士,就是吐蕃赞普自己,都有些疲乏了,似乎也不觉得这一行是否会有诸多危险。

    吐蕃赞普就是在这种情形下,遭遇截杀的。

    众人初时以为是大棠阴险,故意布下这种局面,来刺杀他们赞普。可是等到吐蕃赞普重伤,前来救他们的两队人马,一队是吐蕃赞普的六子,一队则是大棠人。

    吐蕃赞普审问刺杀之人,最后竟查到了最小的弟弟身上。其身上伤势越发沉重,在临终前,处死弟弟,将赞普的位置传给了自己的六子,新的吐蕃赞普。

    吐蕃赞普之位的交接极快,快到边境众将士还来不及为打赢了吐蕃的事情高兴完,就接着迎来了下一波的高兴。

    吐蕃新赞普继位,在攘内之前,先和棠落瑾签订了称臣和纳岁贡的协议。

    新赞普签订了协议,当着众人的面,便朝着棠落瑾微微弯身,行了一礼。

    “愿大棠,长盛不衰。”

    棠落瑾将其扶起:“孤盼赞普,将吐蕃治理的安稳、和平、昌盛。”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年少又如何?

    于吐蕃新赞普来说,或许和大棠合作,是与虎谋皮。然而,若他此时不出手,以父亲对叔叔的信任,迟早会把赞普之位拱手相让。到时候,他这个儿子,还能得到甚么?

    倒不如趁着叔叔出手时,帮上一把,将父亲送走,自己继承赞普之位。

    他想,此时的退让,是为了将来的更进一步。

    新赞普看着身侧比他年纪更小的大棠太子,心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而对棠落瑾来说,他两年前来吐蕃边境的目的,是为了能赢得军功,手握一定的兵权。只是只是难料,他亦没有想到,兜兜转转,竟好运的将吐蕃局势搅乱,让吐蕃写下白纸黑字,正式对大棠俯首称臣,纳岁贡,送马匹。

    为了这样的功绩,哪怕是回长安的路上,会遇到更多的麻烦,棠落瑾也认了。

    吐蕃众将士更是高兴不已。

    其他的他们不知道。可是,吐蕃对大棠俯首称臣,就意味着边境可以安稳上至少十年八载的,他们怎能不高兴?虽然出来当兵,就是把脑袋提在手上了。可是,能继续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吐蕃赞普更迭,对大棠俯首称臣纳岁贡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中,原本以为太子打了胜仗,驱赶吐蕃六百里,已然是最出色不过的太子了。

    不成想,太子在提出建新城之后,竟还能遇到了吐蕃赞普更迭,俯首称臣一事,一时之间,长安城中,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市井百姓,口中谈论的都是他们的太子。

    “都说太子是武皇转世,我瞧着啊,怕是太子殿下,比武皇还要厉害!”

    “就是就是!武皇当初是甚么年纪,咱们太子又是甚么年纪?而且,太子额头上可是有颗观音痣的。哎呦,那模样,就像是观音似的,让人看着,就忍不住觉得厉害!”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武皇那是开国之君,一开始哪里有咱们太子这么高的地位?当然是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寻常人,也没有武皇的本事!当然,太子也很厉害,从痴傻儿,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啧啧,说起来就跟听故事似的。”

    “痴傻?哪里来的痴傻?你浑说甚么?”

    “就是,浑说甚么呢?”

    ……

    对普通百姓来说,或许吐蕃赞普更迭,只是一个巧合,是有观音痣的太子的“好运”带去的。

    可是对朝廷来说,就算是不能明说,众人心中显然也清楚明白,吐蕃前赞普的去世里,定然是有太子的手笔。即便不是太子主动出手杀人,但分得利益时,他们家太子,定然没有手软。

    否则的话,现下的吐蕃赞普,为何不是先前那位赞普的三十几岁孔武有力大权在握的弟弟,而是如今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呢?

    众人心照不宣,自己在心底偷着乐。

    天元帝更是大喜。

    他从未想到,他的太子,不但是有本事,还有运气。

    其实那些百姓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如果太子没有运气,怎么会就恰好碰到了吐蕃权力更迭呢?怎么能趁机为大棠谋得好处呢?

    天元帝大喜,朝堂上亦是如此。

    越侯今日也是高兴。他从前也是看重嫡长子的,只是自从两个嫡子胡作非为,嫡长子腿残之后,他就不太愿意承认这个儿子的世子身份。

    不过,今日却不同。

    越侯起身道:“回圣上,犬子素来贪玩,只是太子是犬子表弟。太子在边境为国为民,犬子受太子影响,现下竟也有了想要为我大棠做事的想法。臣素来疼爱此子,只由他去,竟不想,他当真做成了此事。”

    天元帝微微挑眉。

    叶善文是被人放在轮椅上推出来的——这个轮椅,还是太子所赠。

    “回陛下,臣不才,如今行动不便,但嘴皮子本事还是有的。因此劝得两大皇商,为太子建新城一事,筹备下诸多物资。”尔后叶善文微微骄傲的把他筹备下的诸多物资和银钱一一说了出来。

    众人皆惊讶。

    天元帝亦是如此。

    叶善文的话很快说完,众人都以为,叶善文筹备下这样多的物资和银钱,此番能去吐蕃立功的人,必然也是叶善文了。

    然而天元帝坐在正位,摸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却没有立时开口答应。

    于天元帝来说,筹建吐蕃新城,的确需要众多物资和银钱。能筹备下这样多东西的人,的确值得重用。

    可是,太子的安危,对他来说,却更加重要。

    越侯世子虽有才干,然而越侯府如今却无甚兵权。将来太子和越侯世子从吐蕃边境一道归来,越侯世子怕是不但帮不到太子,还会拖累太子,使太子返回长安的路上,遭遇更多坎坷。

    天元帝并不愿意看到如此。

    在天元帝来说,吐蕃一行,他需要的,是一个既能筹备诸多物资,又能保证太子能平安回长安的人才。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元帝始终没有开口夸赞。

    叶善文脸上的骄傲和自信渐渐顿住。

    还不够么?明明母亲给他出的主意,已经拿到了这般多的物资和银钱。这些,明明除了筹建吐蕃边境的新城之外,还能分出一部分,送到外祖父在的突厥边境,用以犒劳将士。

    宁君迟此刻才出列:“臣有本奏。”

    天元帝微微扬眉:“说。”

    “臣为太子建新城一事,亦筹备良多。”宁君迟将他所筹备的物资和银钱都说了出来,却并没有越侯世子准备的多。

    越侯世子有些高兴。

    天元帝眉头微皱。

    却不想宁君迟接着道:“除此之外,因太子所做之事,乃是国之大事,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因此臣说与与臣交好的众同僚听,众同僚心有所感,愿如臣所愿,每人赠与臣十个十八岁以上的奴婢,并去除其奴籍。”

    天元帝眉心舒展开来,唇角一扬。

    宁君迟继续道:“除此之外,长安城和长安附近几个州府的富商亦寻了臣,说是愿意为家中一定数量的十八岁以上的奴婢去除奴籍,让其跟随臣,去往边境之地。当然,这些富商除了送了臣奴婢,还为这些奴婢,每人备下二两银子的出嫁银。臣昨日刚刚算过,如今愿意跟随臣去往边境之地的女子,共有三千人。如此,再加上臣所筹备的物资和银钱,想来,应当能比得过越侯世子。”

    满室寂静。

    天元帝率先大笑:“好!君迟,做得好!”

    若是强行让良家女子定居边境,显然是强人所难。但若是以利相诱,将那些女子的奴籍去除,变成平民,让她们去往边境之地定居,却不是那么的不能接受。

    而对大棠边境的男人来说,有了女人,才有了家。

    宁君迟出了奇招,越侯世子自是比不得他。

    皇后听闻此事后,立刻病倒了。

    病中愣是逼着太医去把信国公叫了去。

    宁君迟不明其意,匆匆赶了过去,就听自己的二姐开口。

    “君迟,你该成亲了。无论男女,你总要娶上一个或几个才好。”

    第71章 手足

    “君迟,你该成亲了。无论男女,你总要娶上一个或几个才好。”

    宁君迟匆匆赶来,当真以为皇后是病得很重,又不放心已经不喜欢她的皇上,才会让太医把他叫了过来。

    竟不想,赶来一看,就得到皇后的这番话。

    宁君迟登时就收起了脸上的担忧。

    皇后要说的是“逼婚”的话,倒也不在意周围的人是否会传话。但她仍旧挥了挥手手,道:“都出去,站在花厅,面对面站着。”

    伺候皇后的宫人,显然已经知晓皇后不信任他们了。闻言也不反驳,只一个宫女道:“奴婢要去给您煎药,等煎好了药,就过去站着。”

    皇后挥了挥手。

    一众宫人就陆陆续续安静的离开了。

    皇后这才叹道:“瞧!那些人,如今全都不听本宫的了!本宫虽是皇后,如今却相同被幽禁冷宫之人。”

    皇后说这番话,原是想要宁君迟对她升起同仇敌忾的心情,奈何宁君迟仍旧板着脸,一语不发。

    皇后顿了顿,才道:“君迟,你从前所想所念,二姐都知道。原本,你既想要一生只求一人,家里有君远和君榆在,君榆又一连生了七个儿女,你若当真不想娶一个不喜欢的人,二姐也不愿意勉强你。可是……”

    “可是甚么?”宁君迟面无表情道,“二姐既知晓君迟心中所愿,为何还要说出,让君迟成亲的话来?一个或几个?君迟的话,向来作数。君迟当初既说,一生只求一人,便不会做出反悔之事,如何会娶那人之外的人,更何况是一个或几个?二姐如今,竟是糊涂了。”

    皇后闻言也恼了:“我是知道你心中所愿,可是,正因知道你心中所愿,我这才要为你选妻纳妾!”

    宁君迟蓦地看向皇后。

    皇后恨铁不成钢道:“君迟你糊涂!你喜欢上谁不行,为何要喜欢太子?且不说旁的,你以为,你喜欢太子,太子就能给你甚么承诺?还有皇上,皇上就能容得下你们了么?太子是皇上的儿子,皇上或许能容下他,可是,他能容得下你么?宁家如今的位置,本就岌岌可危,我在你做出错事前,提前给你娶妻纳妾,让你断了这等心思,如何不是为你好?为宁家好?难道要等到你越陷越深,太子将来娶妻纳妾,皇上发现了你的心思,齐齐对你下手,我才来想法子救你么?”

    宁君迟面色越发冷峻。

    皇后叹道:“龙阳之好,本就不合规矩。更何况,太子还是你的外甥,你是他的舅舅,这等违背伦理纲常的事情,你又如何做得出来?趁着你如今还用情不深,赶紧断了这份情,规规矩矩的娶妻纳妾,你喜欢男人,就娶男人,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没甚么不行。只是太子那边,你必须要断,要快些断!还有这次的吐蕃边境之行,你也莫要去了。善文虽行走不便,然而向来足智多谋,让他去,等他回来,这越侯府世子的位置,他就能做的稳稳当当的了。”

    皇后啰啰嗦嗦说了一堆话,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只有她自己在说话,宁君迟竟一句话都不曾应她。

    皇后神色微恼:“君迟你可记着我的话了?到底喜欢哪家儿郎?”

    宁君迟原是站着的,听得皇后问话,这才缓缓坐下,神色淡淡,骤然开口。

    “原来,二姐想要大姐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后面容一僵,登时怒道:“君迟,你可知你在说些甚么?”

    宁君迟道:“我自然知晓。只是,二姐,你知道你在做甚么吗?想来二姐想要插手我的亲事是假,不想让我去边境接太子才是真。”

    皇后面色登时难看起来。

    宁君迟接着道:“太子周岁封王,三岁封太子。年幼时就过目不忘,少年老成,颇有才德。在福建建善堂,令孤苦伶仃的男童女童,得以学得一技之长,报效大唐。七岁稚龄,以箭术胜过年长他一倍的吐蕃三王子。同年,远赴江南,破江南舞弊一案,安抚江南学子之心,同时首创借书馆,令诸多贫寒学子,得以读到许多世家所珍藏之书。十二岁时,安置残疾将士,令其不至于归家之后,就被看做是废物。十三岁稚龄,奔赴吐蕃边境,于战场之上,一待就是两年,使吐蕃退兵六百里。”

    宁君迟每说一句,皇后面色就难看一分。

    可宁君迟仍旧没有停下,而是微微嘲讽道:“太子很厉害是不是?无论是文臣之心,还是武将之心,俱都被其收服。太子声望,在朝中和民间,俱都远远高于诸位皇子。如此情形之下,其他皇子想要夺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想要那个位子,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杀了太子。”宁君迟神色似是淡然,“他们只有联手杀了太子,才有可能问鼎那个位子。所以,太子一年后回来时,一路之上,必然遭遇各种刺杀。所以,这次去吐蕃接太子的人,若非有功夫和兵力的人,十有七八,拖累太子之余,还会死在半路。”

    “善文如今腿脚不便,他这一去,如何还能回来?”宁君迟道,“大姐和善文身在局中,担忧善文的世子之位,暂且没想到这些,尚且情有可原。可是二姐,你,真的也没有想到善文的安危么?还是说,让善文去,也是这棋局中的一步重要的棋?”

    皇后怒道:“你胡说甚么?”

    宁君迟道:“我是否胡说,二姐心中自然清楚。二姐要这个时候为我选妻,并非是为担忧我,而是不想让我去帮太子平安归来,扰了你的计划,是也不是?至于我喜欢太子的事情……”他微微一顿,“妨碍了二姐帮十二皇子夺嫡,想来这才是二姐这般着急的缘故。”

    皇后面色一白。

    她只知道君榆知晓了真相,可是君榆做了棠落瑾的伴读多年,一时之间,竟不肯直接帮她们母子,只肯问棠落瑾要一句承诺——可是,她们要这个承诺作甚?她也好,十二皇子也好,心中想要的,从来都是那个位置。

    只是,君迟何时知晓了这件事情?且还能瞒得如此深,她也好,大姐也好,竟都被全然瞒住了。

    “你知道了。”皇后肯定地道,“那么,你明知真相,也要帮着他?帮一个根本和你没有任何血缘的人?帮一个小妇生的庶子?”

    “我并未帮他。”宁君迟看着皇后道,“我在帮你。二姐,我在帮你。”

    “以太子今时今日的威望,二姐以为,谁还能真的动得了太子的地位?饶是皇上,如今想要换太子,怕也必然会伤筋动骨。且,皇上根本不想换太子,皇上喜欢太子,看重太子,这次的吐蕃之行,既是皇上对太子的考验,也是对其他皇子妃嫔的考验,二姐你真的想要彻底被幽禁么?若你再走错一步,饶是宁家军功厚重,也保不了一个对皇上看重的太子有杀心的皇后。”

    宁君迟道:“二姐,你且珍重。”转身就要离开。

    皇后却喊道:“你站住!”

    宁君迟果真停了下来。

    皇后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的心思,说与皇上听?皇上若知晓了你的心思,他岂会仍旧让你去接太子?”

    “二姐错了。”宁君迟转过身,平静的看向皇后,“若皇上知道了我的心思,定会力排众议,一力让我去接太子。因为,我心中倾慕太子,才会将太子的安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只是等我回了长安,皇上就容不得我继续留下来了。”

    帝王之心,岂能容下他的那种心思?可是,正是帝王之心,却又能容他活下来。只是,到时候,宁君榆会被从战场召回,而他则会被派上战场,一生不得回长安。

    “二姐是希望,君榆继续执掌兵权,还是,一个倾慕太子的人,远赴边境,执掌兵权?”宁君迟看向皇后,淡淡道,“二姐,还是好好想清楚,再去告密罢。至于十二皇子……二姐当真以为,他小了太子十二岁,还能坐上那个位置么?二姐莫非不曾想过,一旦太子暴毙,那么,下一个要死的人,就是十二皇子了么?”

    历朝历代,夺嫡之争,何其凶险?

    如今天元年间,夺嫡之争不甚明显的缘故,一是棠落瑾是“中宫嫡出”,身份正,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都对他极其看重,二来,则是棠落瑾比起其他年长的皇子要优秀上太多,其余皇子才迟迟不敢动手。因为他们自己心中清楚,自己一旦动手,就必须要让棠落瑾彻底死掉,他们才有机会活下来夺嫡。

    而棠落瑾一旦死掉,那么,另一个占着嫡子位置的十二皇子,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就算宁家会护着十二皇子,然而深宫之中,手段诸多,宁家当真能防得过来么?

    可惜皇后早早就被皇储的位置迷了心窍,连自家大姐都能利用,又如何会看得穿这一点?

    宁君迟缓缓离开清宁宫,抬头望着湛蓝而一望无际的天空,微微闭目。

    良久睁开,回了府中,就瞧见了急冲冲赶来的小厮。

    “公子,公子,二公子的亲随提前到了,说是明日,二公子就能进长安城啦!”

    第72章 久别

    到了第二天,宁君远果然进了长安城。

    宁君迟提前让人往宫里递了消息,今日要和兄长一道入宫——天元帝素来喜欢他,闻言就准了。

    因此他一大早就等在了城门口。

    宁君远一行人到的时候,他直接迎了上去。

    自从九岁那年从边境离开,宁君迟就再也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数年一别,今日终于得见。

    饶是宁君迟,再见到掀开车帘的马车里的人时,也是稍稍一愣。

    宁君远亦是如此。

    当年对岳云容的喜欢和纵容,让他一下子就失去了最敬佩的长兄,年幼的三弟宁君迟亦是因他之故,九岁稚龄便带着重要证据,被几波人连续追赶着,绕道往长安城去,只为要给宁家洗清冤屈。

    对着这个弟弟,宁君远何尝没有愧疚?

    “君迟?”宁君远看着眼前已然长大的三弟,目光微微一顿,开口叹道,“你长大了。”

    宁君迟目光落在宁君远腿上的毯子上,目光一黯,上前一步,张了张嘴,也只喊出一声:“二哥。”

    十六年未见,长兄的死又和宁君远有关,饶是宁君迟明知那件事情并不能全怪宁君远,他此刻竟也不知该说些甚么。

    宁君远自是猜得到宁君迟心中所想,招手让人和他一起上了马车——他刚刚从边境回长安,并不能立刻回家,而是要先往宫里去,见过了皇帝,才能回家。

    宁君迟上了马车,就和宁君远相对而坐。

    宁君远年长宁君迟十岁,脾气更温和一些,见宁君迟只沉默着,不知如何开口,他心中叹气,面上只絮絮的说些边境之事。

    “……父亲原本也想回长安一趟。他多年不曾见过你和小妹,心里也是想的。只是,边境的战事,没有一时是真正停歇的。父亲唯恐他当真要回来的话,君榆一人,不能在边境支撑住。父亲无法,虽思念家人,却始终离不开。”

    宁君远道,“不过,父亲说了,君榆在带兵打仗上颇有天赋,想来再过个三四年,父亲就能告老回长安了。”

    而那个时候,因种种事情,不能去战场一展才华的宁君迟,才能一赴边境。

    宁君远知道,宁家男人,都是生来打仗的。他的三弟自小就战场和长安两处奔波,打仗的天赋比之长兄都不差。可惜就可惜在,当年宁家被奸人冤枉,宁君迟小小年纪,几番周折,在几波追杀他抢夺能让宁家平反的证据时,尚且能顺利逃脱,并把那个前山西知府千金,岳云容给活生生绑到长安城,其心机和能力,自是非同一般。

    当初他小腿被斩断,沦为残疾。父亲写信,让宁君迟和宁君榆成亲生子,其实是意在宁君迟,希望宁君迟能“重回正道”,不要再喜欢甚么男子,而是应当规规矩矩的找个女子成亲生子。

    可惜他这个三弟没有动作,四弟宁君榆却是匆匆娶妻纳妾生子。虽说嫡妻跑回了娘家,可是七个妾室都怀了孕,如今更是生下六子一女。宁山也好,宁君远也好,都不能再开口说,让宁君迟来替换宁君榆的话了。

    宁君迟闻言,却不置可否。

    虽然宁家男儿,都渴望上疆场,保家卫国。

    可是,如今在宁君迟的心里,却有了更加需要他保护的人。上战场一事,若此生能一展抱负,自是最好;但若是一展抱负之后,就是长长久久的留在战场上,不得返回长安,那,宁君迟宁可不去战场。

    男儿壮志,保家卫国,本事应有之事。

    然而守着自己的心上人,莫非就不是应有之事了么?

    宁君迟心知自己和棠落瑾之间的重重障碍,更知晓自己一旦去了边境之地,若棠落瑾彼时对他真正上了心,或许他还能安稳的在那里等到回来的时候;若是棠落瑾彼时犹如现在,他大约就只能戍守边境一生,再无返回长安的机会。

    而棠落瑾,大棠的太子,大概就会如同历朝历代的太子一般,娶妻纳妾生子,将他忘得远远地。

    “父亲老当益壮,若是喜欢,继续在战场上多待上几年,圣上也只有高兴的。”宁君迟道,“若是为了我,父亲才要回长安,这却大可不必。”

    宁君远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提起了旁的事情。

    比如太子。

    宁君迟眼睛里都透着温暖:“小七很好。他自小聪慧多思,心怀天下,行事颇有君子之风。等我去把他接回来,二哥瞧了,就知晓他有多么适合太子这个位置。”

    宁君远闻言,含笑点头。心中却在想,这话与君榆所说的差不多,只是,君榆说这番话时,神色间颇为沉重,可君迟说这番话时,神色间却格外心喜。

    宁君远一时分辨不清,这二人到底谁是真,谁是假,只待去见一见天元帝,等太子回来,好好见一见太子再说。

    天元帝每日政事繁忙,只是对宁家人,他到底看重,闻得宁君远归来,特特让人不必拘泥,让他坐着轮椅进来就成。

    君臣二人十六年方得一见,心中俱是格外复杂。

    天元帝看着宁君远空荡荡的小腿,叹道:“宁卿为大棠,付出良多,宁卿,受委屈了。”

    宁君远道:“臣是大棠人,保家卫国,本是应分之事,何来委屈之说?”

    天元帝询问了宁君远边境的诸多事情,听得宁君远说,边境之地,因有了太子的“对战”的法子,着实发现了不少带兵打仗的能人。宁家人支持太子要做的事情,将发现的能人,都聚到一起教他们读书识礼学兵书,如今已有几人,可以重用。

    天元帝笑:“宁卿不曾见过太子。朕的太子,任是谁都比不上的。”

    宁君远的回归,并未给朝廷的局势带来什么改变。

    毕竟,宁君远虽是太子的“嫡亲舅舅”,但宁君迟不良于行,面容被毁,看起来颇显凶相,回到长安后,又婉拒了天元帝给他授官的话,末了只接了一个正二品大将军的闲职,就赋闲在家,一面教导宁君榆的几个孩子,一面关起门来,说是要写兵书,寻常人都见不得他。

    而宁君迟之前在朝堂上提出的法子,的确能让边境城池建设的更好,因此饶是有人不高兴,心底却是服气天元帝任命宁君迟去吐蕃边境的事情的。

    越侯夫人的儿子叶善文原本不服,可是等他跑去寻宁君迟说了一番话,等回来后,却是再不肯提起要往吐蕃去的事情了。甚至不但不提,还把他之前寻到了人脉物资,都转手送给了宁君迟。

    越侯夫人去问过儿子后,登时痛哭不止。

    “她怎么能这样算计我的儿子?”越侯夫人恨恨道,“姐妹情深,难道就是一句空话?她岂能做出这等事情,想要害我的儿子去死?”

    叶善文道:“娘莫要恨了。皇后如此,想来也只是一时糊涂,想要太子表弟一路之上能平安。为此……旁人的性命,皇后并不在意。”他话锋一转,忽而又道,“好在太子清醒,特特写了信与我,说是皇后只是爱子心切才会如此。让我好生在长安城待着,若是当真在家里待不住,就去寻六皇子,让六皇子给我安排事情做。至于世子的位置——”

    越侯夫人看向叶善文。

    “太子说,只要有他在,有规矩在,我的世子之位,必能坐的稳稳的。太子让我,安心娶妻生子,旁的都莫要担忧。”

    越侯夫人不意太子竟会直接和叶善文写信,还说出这番话来。一时之间,怔怔的看着叶善文,全然呆住。

    有了叶善文的物资,宁君迟手中拿到的东西更多,稍稍整理数日,这才将东西和人都整理好,只待回禀了天元帝,就能离开长安了。

    宁君迟想到这里,心情自然更好。

    只是等他回府时,心情却突然复杂了起来。

    三年前,宁君榆离开长安时,拒不肯和薛贞娘合离,只道,薛贞娘可以暂时回娘家,合离一事,等他从边境赶回来时再谈。

    奈何三年时间已过,宁君榆没有回来,回来的是宁君远。

    可是,薛贞娘如今已经从十七岁等到了二十岁。女子年华短暂,如何能再拖延下去?

    因此薛家人今日就打上门来,誓要有个结果。

    “若是你们宁家男儿,面皮薄,没脸拿合离书出来,拿个休书来,咱们也认了。”薛贞娘的哥哥薛二郎道,“虽然我妹妹贤惠大方,端庄得体,从未做过任何一件对不住宁家的事情,但为着能和宁家彻底撇清干系,即便是休书,咱们也要!”

    薛家和宁家的事情一拖就是三年。薛家人眼见薛贞娘如今身子养好了,起色也越来越好,如何不焦急为薛贞娘寻找下一门婚事?

    宁君榆荒唐,便是离开了,还要耽误薛贞娘三年。薛家三年前碍于宁家功勋,只得让薛贞娘忍了。可是,眼见宁君榆不打算履行三年之约,回来合离,薛家如何还能忍?今日可不就打上门来了?

    宁君远是知晓这件事情的。只是宁君榆三年前的做法的确糊涂,但三年后,宁君榆却是想要回来承担自己的责任的。

    奈何边境之事,宁君榆根本离不开,只得托了宁君远处置这件事。

    “若薛家不提,二哥就当没有此事。若薛家提了,”宁君榆身披战甲,脸上还带着敌人的干涸的血,“那二哥就帮我问她一句,是否当真要合离?还是迫于家族,才……”

    宁君远道:“若是她当真要合离,你待要我如何?”

    “若这当真是她所愿,”二十岁的宁君榆,早已没了三年前的幼稚,“那二哥,就把合离书给她罢。”

    宁君远一直记得宁君榆那时的目光,痛苦、决然却又悠远。

    对宁君榆来说,在妻子离开后,才发现自己早已动心,然而大错已然铸成,他甚至弥补不了对方,只能放人离开。这种痛苦,宁君远虽不曾品尝过,但只看宁君榆,就知其中滋味了。

    “让弟妹来。”宁君远道,“君榆说,让我亲自问弟妹一句,若她仍旧非要合离,那么,此事便如她所愿。”

    于宁君远来说,宁君榆才是他的亲弟弟,他自是希望弟弟能得到心中所喜,薛贞娘留在宁家,等着弟弟。

    可是,薛贞娘当初挺着大肚子,还不知肚子里是男是女时,尚且能对着母亲提出合离的事情。显见其颇有主见,对宁君榆早已心冷。既心冷了,又如何还会留下来,伺候宁君榆的庶子庶女呢?

    宁君远无法,又写了一封信给宁君榆,收到来信后,终于把合离书给了薛贞娘。

    宁君迟是在薛贞娘拿到合离书后才走的。

    他看得到薛贞娘脸上的释然,心中只想,四弟糊涂,他却不糊涂。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小七有朝一日,面上露出这等神色。

    天元二十三年,秋。

    信国公宁君迟,带着大笔的物资和人,从长安城,千里迢迢,赶到了边境。

    宁君迟遥遥一望,就看到了一名玄衣少年,仗剑而立,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转头,看向他。

    忽而一笑。

    宁君迟只觉,这世上,再没有比这个人,更加让他魂牵梦萦的了。

    第73章 重逢

    棠落瑾的笑,让宁君迟觉得温暖。

    而对其他头一次瞧见太子殿下的笑容的人来说,俱都呆住了。

    他们从前只知道太子殿下容貌过人,才学过人,本事过人,领兵的能力过人,却不知道,这样的太子殿下,还有着让他们完全呆住,傻傻的只能看着太子,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本事。

    仅仅是一个笑容而已。

    棠落瑾原本还笑着,见众人都呆住了,这才慢慢收起了那个浅浅的笑容。

    众人回过神来,一面下意识的抚着胸口,一面跪地叩头。

    宁君迟看着他,微微屈膝要跪。

    棠落瑾快走一步,没让他跪下去。

    “舅舅与旁人,如何能相同?”

    宁君迟只笑:“迟早,都是要跪的。”

    棠落瑾以为宁君迟说的他登基之后,到时无论如何,宁君迟都要跪他一次。

    可是宁君迟心里并没有想那么长远,他看着棠落瑾,唇角的笑容,就怎么都压不下去。

    “舅舅既来了,就先歇息一日,等明日,再处理舅舅带来的人和物资。”

    反正东西和人都送到了,棠落瑾如今,反倒不怎么着急了。

    宁君迟点了点头,就见棠落瑾收了笑容,站在高处,高声和他带来的人说起话来。

    一众人都激动的看向他的小七,仿佛在看着至高无上的神祇一般。

    可不正是如此么?

    能改变他人命运的人,不正是能称作神祇么?

    宁君迟看向那个玄衣少年的目光,越发深沉。

    只是宁君迟等人来边境一趟不易,饶是棠落瑾体谅众人的辛苦,却也不得不有诸多事情安排。宁君迟虽不必立时把带来的物资和人一一清点,但除了夜晚燃起了篝火时,二人竟一直没能单独说上火。

    直到帐篷外,篝火燃起。

    边境的战士都不傻。

    他们瞧见了信国公带来的一车一车的物资,一车一车的人,男人和女人。

    男人自不必说,是用来做工的。有了这些男人,他们自会轻松许多。更何况太子还许下承诺,这些被送来的有奴籍的男人,若是干活干得好了,还有消除奴籍的奖励。

    而那些女人……这次篝火晚会上,太子只让人给女人聚集的帐篷送了饭,并没有让她们必须出来。

    可是,即便如此,众人也都知晓,那些女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嫁在当地,然后扎根在当地。

    众多将士虽心中最期盼的便是衣锦还乡,回家娶媳妇儿生娃。可是,大棠也好,从前的历朝历代也好,除非战事真正结束,或是在战场上残废,或是努力往上爬,爬到一定位置,可以将父母妻儿接到附近住着,否则的话,他们根本不可能和家人住在一起。

    但是,如果在这里娶妻生子的话……

    不少没有成亲,就被家人推出来服兵役的将士,心中都开始发痒——他们大多是家中的次子或中间不起眼的儿子,家里兄长成亲了,有了家,要照顾妻儿,还要负担老父老母的养老,如何能来服兵役?家里的幼弟可怜,年纪如此之小,从小又是被宠着的,上了战场,还不过不几日,就要出事?于是他们就被推出来了。

    既被推了出来,他们还想着回去作甚呢?

    左右这片看似荒芜的地方,很快就要建起一座城池。或许,他们能扎根在这城池之中,真正的娶妻生子,保家卫国。

    那些将士心中所想的,正是宁君迟当初想出这个法子时,心中推测到的。

    虽然对那些女子来说,千里迢迢来到有些危险的边境定居,还要嫁给当兵的,或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能从奴籍脱离,变成真正的平民,让自己将来的儿女不至于被身份限制,对她们来说,仿佛又是一件好事。

    而对那些有心思的将士们来说,将来纵使是能回家,家中或许也早早没了他们的床铺,留在此处定居,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当然,宁君迟想得最多的,则是这些将士,一旦定居在他的小七新建的城池里,那么,他们就会为了守卫自己的家,更加努力的守卫这座城池,守卫大棠。对小七来说,这才是最好的。

    不过,这些想法,宁君迟知晓自己不必说出,棠落瑾也能领会。

    他现下所担心的是,棠落瑾两年前在长安城所说的话,可还算数?

    篝火燃起,将周围都照的光亮。

    宁君迟端着酒杯,坐在一旁,看着不少将士开始胡乱起舞——难看的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他的目光缓缓转动,慢慢搜寻到了少年的位置。

    少年依旧是一身玄衣,腰间束着金色腰带,修长的身材,细细的腰肢……宁君迟每看一眼,就觉得自己多醉了几分。

    可惜他瞧了棠落瑾一个晚上,棠落瑾一个晚上都在忙碌着应酬,不应酬时,也只端端正正的坐着,太子气势尽显,仿佛一直都没有瞧见他的目光似的。

    宁君迟等了又等,知晓自己不能这样等下去。

    或许二姐所言极是,他太过糊涂,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棠落瑾?可是,若是喜欢的人能够控制,那么,这世间的喜欢,或许也就没有那般珍贵了。

    更何况,对宁君迟来说,他对棠落瑾的喜欢,是从长长久久的想出中,慢慢滋生的。待他发现时,那种感情,早已深深在他的心中扎根,又要如何能去除呢?

    “信国公,您喝醉了。”

    宁君迟黑亮的眸子,微微有些涣散,整个人有些摇摆,却一直并不开口,只皱着眉头。

    可怜宁君迟身边的人,原是想要讨好这位国舅爷,太子殿下看重的舅舅,偏偏宁君迟这个时候忽然“醉”了起来,那人想要去搀扶宁君迟,却又不太敢,生怕宁君迟有什么怪癖,等清醒之后要来砍他的手,那可就不好了。

    “殿下!”好在那人也算机灵,一眼瞧见棠落瑾冲着这边走来,忙忙叫了一声,行礼后道,“殿下,信国公似是醉了。”

    棠落瑾面色清冷的看了宁君迟一眼。

    醉了?

    他明明记得,他这个舅舅的酒量最好不过,每每都能把旁人喝醉一大片,他自己还能清醒的算着还需要多久,才能把剩下的人也灌醉。

    有这样酒量的人,真的这么轻易就醉了?

    “无妨。”棠落瑾明知宁君迟不会这么快就喝醉,可他还是上前一步,将宁君迟的一只手臂,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慢慢把人搀扶了起来,“孤送他回帐篷。”

    那个叫住棠落瑾的人,忙忙伸出手来,欲要在另一旁去扶宁君迟,结果却被装作喝醉的宁君迟,蓦地打开了手。

    棠落瑾面无表情道:“你退下。”

    那人如蒙大赦,忙忙退下。

    棠落瑾虽知道宁君迟是在装醉,可还是一力把人给搀扶到了帐篷里。

    ——在边境两年,他的个子长高了,力气也变大了,扶一个宁君迟,自然不在话下。

    只不过,单独面对宁君迟,却让棠落瑾有些头疼。

    “小七。”

    “嗯?”

    “小七。”

    “……”棠落瑾转身看向被扶到床上的宁君迟,面无表情。

    “小七。”

    如同念咒似的,闭着眼睛装醉的宁君迟,忽然又叫了一声。

    棠落瑾站起身来。

    抖了抖衣服。

    宁君迟终于不装醉了,蓦地睁开眼睛。

    棠落瑾静静看他。

    宁君迟道:“这件衣裳不好看,舅舅给你带来了不少衣裳,你穿那些。”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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