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科学 作者:十八反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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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入科学》作者:十八反

    文案

    《深入科学》是帝都电视台首个大型科普栏目,自在科学频道开播以来生产了大量优质的电视捉鬼节目,在各类节目评奖中屡次获奖,多次受到国家领导人的表扬,已成为我朝电视装神弄鬼的一面旗帜,更因成功掩埋各种机密信息而获“埋葬机关”的美誉。

    乐正鲤:啊呸呸呸!什么装神弄鬼!我们是破除迷信!

    殷冉遗:媳妇儿说的是。

    食用说明:

    1主cp:殷冉遗x乐正鲤,不逆不拆,双洁年上,无炮灰无豆腐,互宠。

    2副cp:1贺招x张九,不逆不拆,双洁年上,无炮灰无豆腐,互宠,戏份少。

    2泽苍x周卿,不逆不拆,双洁年上,无炮灰无豆腐,互宠,戏份比上面这对还要少。

    3披着灵异文的皮让攻受慢慢谈恋爱,谈恋爱很重要o( ̄︶ ̄)n

    4文内的名字为参考原摄制组名单或取名软件随机编辑,lz是个取名废……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乐正鲤,殷冉遗 ┃ 配角:夏铭,唐中柳,卫一泓,张九,贺招 ┃ 其它:1v1双洁,年上互宠,走近科学

    第1章 湘西疑云(一)

    中国人对于家乡的眷恋仿佛是印刻在骨子里的一种情感,“金窝银窝,比不得自己家里的狗窝”说的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更有甚者,便是客死异乡的游子必得落叶归根,入葬祖茔;老人家在他乡仙去,孝子孝孙也一定要搬丧回籍,这都是自古就有的传统。

    只是有一点却不得不提,那逼不得已远走他乡的,多半是因为家乡贫瘠得过分,甚至有不少山区除了天堑险道更是再无通路,这就为将遗体运回故乡造成了极大的不便,更何况古时候比不得现在,没有什么飞机汽车能加以助力,只能单凭人力运输,因此归乡心切的游子家人为运送遗体的人奉上的报酬也就自然丰厚起来,天长日久的下来,竟渐渐衍生出了一门专门的手艺,那便是赶尸。

    而据赶尸人自己的说法,赶尸一事却是自千年以前的黄帝时期便有了的。相传蚩尤带兵出征,在黄河边与敌人厮杀,一场鏖战下来,伤亡士兵的鲜血将黄河都染红了,蚩尤不忍丢下战死的士兵,便与军师站在士兵尸首中间,呼喊道:“死难之弟兄们,此处非尔安身立命之所,尔今枉死实堪悲悼。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魄尔魂勿须彷徨。急急如律令,起!”

    话音刚落,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跟在蚩尤身后规规矩矩地行走起来,如此,蚩尤便将死亡的将士带回了故乡。日后的赶尸人所用手法,也正是这般先以符咒号令尸体自发行走,再将其带回故土让家人好生安葬。

    这起源何处在此就不做考究了,只是要提一提这赶尸的方法,除开符咒之外,赶尸须得二人同行,一人手执布幡走在前头以方术引道开路,一人平端清水走在末尾,中间则是要赶的尸体,一路上水碗不可破损、布幡不可歪斜,尸体才能跟随前头引路人的动作前进。

    在现代社会,很多人都对这古老神秘的赶尸之术提出了疑问,毕竟,已经完全死亡的尸体会动会跳,还能按照赶尸人的指令前进停止,这简直就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的令人难以置信,再加上近年来赶尸一行日渐式微,寻常人难觅其踪迹,这其中的谜团也就愈发的不可考了。

    只是这世间从来不缺少好奇之人,虽说好奇害死猫,不过这人一旦对什么事情起了好奇心,那便是管不住自己的动作了,乐正鲤便是这群好奇猫当中的一个。

    要讲乐正鲤,先得说两句乐正家的事情,清安镇是南方一个富庶小镇,乐正家也算得上是当地的一个有名的氏族了,祖上数辈都是当过大官的,民国年间也是个跺一跺脚,清安镇便要抖三抖的大角色,虽说文革时期因为成分不好受到过冲击遭到过审查,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清安镇民风淳朴,闹的运动也不如他地强烈,待平反之后乐正鲤的祖父出面操持家业,慢慢地又将乐正家给撑了起来,虽然抵不上当年辉煌,但在清安镇上也算得上是高门大户了。

    乐正老爷子有两子两女,乐正鲤的父亲乐正松是三子,上有大哥乐正恒,二姐乐正安,下面还有个小妹乐正熙。而乐正鲤是小一辈里头的幺子,最是得宠,出生那日乐正妈妈梦见一条玄色巨蟒口衔金鳞锦鲤而来,那尾锦鲤一头蹿入自己的肚子便没了踪迹,巨蟒也立时消散无踪,当夜便生了乐正鲤出来,几日后老爷子在族谱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鲤”字,又去镇子上的金铺打了个精致的金鲤鱼模样的长命锁,乐正鲤自此便算是三魂七魄有了归依,成了乐正家最小的一个奶娃娃。

    乐正鲤这孩子自幼便活泼好动得很,清安镇上没有哪一处的泥巴是他没玩过的。大约真是冥冥中有所注定,这孩子由鲤托生名中带鲤,水性也是一等一的好,清安镇头上有条河,一到夏天他便整日的埋在水里头,寻常人泡水泡得久了都要皮肤起皱,他却不会,依旧皮肤白白嫩嫩的瞧着煞是喜人。镇子上的人便说,这乐正家的小少爷可不就是尾小鲤鱼么;乐正妈妈抱着他时也会温柔地点一点儿子的小鼻子:“小鲤鱼呀,你是妈妈最喜欢的小鲤鱼。”

    这么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乐正鲤渐渐长到了八九岁。这年夏天太阳晒得发毒,连夜里时分河水都带着几分温热,乐正鲤躲在河岸边的老柳树下打瞌睡,他也不怕自己溺水,这小家伙能走路就会下水,对着这条清安河更是有着说不清的依恋之感,仿佛还在胎儿时被母亲的羊水包裹着一样,哪有婴儿会害怕母亲的羊水呢?

    不过许是下午同玩伴们闹得太久,他这一打瞌睡就睡得晚了些,再醒来时已经是暮色四合了,天边绚烂的火烧云落在水面上,仿佛连河水都跟着燃烧了起来。

    乐正鲤伸了个懒腰,直起身子来把搭在老柳树上的小褂取了下来,正打算穿衣服呢,忽然瞧见不远处的河岸边摇摇晃晃地走来了一群人,打头的那个人约莫四五十的年纪,穿着件青灰色的布衣,手中举着根白布幡,神情肃穆地引着身后人的脚步。

    乐正鲤心中好奇道:这是什么人?怎么以前都不曾见过这样的打扮?莫不是什么新奇的玩法?这么想着他便又将衣服丢回了柳树上,一捏鼻子潜下水去,游到了河岸另一头才悄悄地探出头来想要瞧个究竟。

    离得近了便也看得更清楚了,那一行人共有八个,除开打头的中年人,后面还有两个青年人四个老年人,均是素白衣裳惨白脸颊,瞧着跟戏台子上唱大戏的花脸一样,双手垂在身侧,一蹦一跳地跟着前头的中年人,那动作说不出的僵硬怪异,乐正鲤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又瞧见尾巴上还有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人,也是青灰色布衣,手中平端着一碗东西。乐正鲤想要瞧瞧那里头装的是什么,那少年人却冷不防抬头直勾勾地看了过来,那一双眸子极黑极冷,像是凝成一团的墨块又在冰水里冻得梆硬一般,乐正鲤不由得一惊,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那少年却又收回了目光直视前方,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过乐正鲤。

    隔着河岸边的一段路,乐正鲤模模糊糊地听到那少年人开口念着什么“行亦无人见,坐亦无人知”,他心中忽地有些害怕,当下又一个闷子扎回了老柳树边,急急站起身来拿了衣裳穿好,期间他一直觉得那双黑黑冷冷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心中惧怕不已却也不敢回头看,往家中跑去了。

    河岸另一头,那走在前方的中年人忽然开口,沉声道:“冉遗,专心。”

    走在末尾的少年人不发一言收回了目光,在脑海里将那个小小少年的身影撇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相传蚩尤带兵出征,……蚩尤便将死亡的将士带回了故乡。”摘自百度百科“赶尸”词条,有改动。

    第2章 湘西疑云(二)

    乐正鲤当日回去便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烧得只说糊涂话儿了,这可把乐正家上上下下给急得不行;镇上的医生来看过,却也看不出个究竟,只能根据乐正鲤平日爱泡在河水里的行为猜测他这是湿气入体,小孩子身子骨弱受不住,天长日久的便积了病出来。

    乐正老爷子看着小孙儿皱着眉头昏睡不醒的模样也是心焦不已,却忽然听见床上躺着的小孩儿口齿不清地念叨着什么,他连忙俯下身去听,却只听见“衣服”、“水”什么的,当下朝着屋内守着的一大帮子人招手道:“小鲤渴了,你们快去拿水!”

    众人不敢怠慢,这可是乐正家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宝贝,一时间几个哥哥姐姐都手忙脚乱的往门外冲去打水。

    床头站着的乐正奶奶连忙弯腰温声哄着小孙儿:“奶奶的宝贝儿哦,你等等啊,马上就拿水来……”

    乐正老爷子却猛地一抬手,低声道:“这孩子说的不对!”

    乐正奶奶颇为不解,忙问何处不对,乐正老爷子轻声重复了方才听的乐正鲤口中所言,神色一变,拉着妻子低声说了些什么,乐正奶奶亦是大惊,走到门边朝守着的人嘱咐道不可跟随,便与抱着小孙子的丈夫去了祠堂。

    三人在祠堂一呆便是一夜,次日天明时乐正老爷子与妻子抱着小孙子出来时满脸倦容,乐正鲤却好似只是睡了一觉一般神清气爽,前一晚烧得发红的脸颊也恢复了往日的白皙可爱。

    乐正鲤再醒来之后对前一日所见的那打扮奇异的一行人再无印象,只恍惚记得自己在老柳树下趴着睡着了,梦里头好像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给盯上了,他心中好奇,跑去问家里人自己怎么回家的,家中人哪里说得清楚;他便又跑去问他爷爷奶奶,岂料两位老人只说他是烧得迷糊了,在祠堂里求了先祖的庇佑便好了,三言两语就轻飘飘地将这事情带了过去。乐正鲤年纪尚小,忘性也大,待一条街上的小伙伴来找他玩时,他便将这事给抛在了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此后乐正鲤仍是不时便要到清安河中去游泳玩耍,还曾在清安河中救起过三个溺水的儿童,他这“鲤鱼仙童”的名头就彻底传了开来,镇子上相熟的人,不论老少见了他都要笑着招呼一句:“小鲤鱼又去清安河玩啊?”

    乐正鲤听惯了家里人叫自己小鲤鱼,也并不觉得这称呼有何不妥,往往都是笑着回应。

    就这么过了数年,乐正鲤从个小小孩童长成了风华初成的少年,考上了帝都的大学,选专业时他犯了难,他爸他妈希望他选个金融计算机之类的热门专业,乐正鲤自己却想读个闲散的,最后老爷子大手一挥道:“我们乐正家的孩子,喜欢学什么就学什么,不必考虑其他。”

    如此,乐正鲤便喜滋滋地选了个民俗学专业,打点行装去帝都读书了。

    这民俗学乃是专讲中国传统风俗技艺与生活文化的一门学科,春节到了门上要贴春联,清明到了要祭祖上香,甚至于人们日常交流中的惯常方式都是民俗学的研究内容,乐正鲤幼时起便对这些颇感兴趣,乐正家的生活方式比较传统,他爷爷也十分喜欢研究民间宗教信仰一类的东西,因此他经常跟教书的几位老师交流所学所获,他嘴甜又很有些真才实学,也颇得几位上了年纪的老教授的喜欢。

    乐正鲤这么闲闲散散地在大学里头晃着,实习时一位老教授介绍他去了帝都电视台的科教频道做编辑,乐正鲤初时还有些不放心,想着自己毕竟不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科班出生,实习跑去电视台做个编辑能干什么呢,只是老教授热情介绍,他也不好意思拂了教授的面子,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电视台。

    电视台的制片主任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姓王,与介绍乐正鲤来的老教授私交甚好,将他拉到办公室后问了好些问题,大多都是乐正鲤所学,故而答得也十分流利,乐正鲤心中正奇怪这主任是不是来给自己考试的,王主任却一把拉住乐正鲤的手,十分热情地说道:“乐正同学啊,你的学识在年轻一辈算是非常渊博的了,听楚教授说你文笔想象力也很好,可不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乐正鲤干笑两声,道:“主任您客气了,我……我这不算什么,不过这么说的话,贵台是要找个懂民俗的编辑?”

    王主任点了点头,又伸手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郑重道:“不过做我们这行的记者编辑,可是要经常往外头跑的,所以乐正同学你除了要负责编写文稿之外,还要跟着摄制组到处走,什么偏远地方都要去,这环境可能就不太好……你能适应吧?”

    乐正鲤打小就爱到处跑,读书时也经常到处旅游,此刻想着科教频道总不能上天入海去,便坦然点头道:“当然能,不瞒您说,我自己本来就是个爱到处跑的,也去过山区,能适应环境的。”

    王主任顿时笑开了花,“那好那好,来,乐正同学,我先带你去人事部签份实习协议,再带你去看看你工作环境啊。”

    乐正鲤受宠若惊,心道自己这么一个实习的小角色也能得制片主任这么亲厚款待,可见楚教授面子很大呀。

    他心里犹自想着,王主任已经带他到了人事部,人事部主任正坐在办公椅上,端着杯清茶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见王主任进来,放下茶杯道:“哟,怎么有空过来?不找人了?”

    王主任微微侧身指了指乐正鲤:“找着了!”

    人事部主任闻言上下打量了乐正鲤一番,后者不由得有些尴尬,扯开嘴角露出个笑来。

    “嗯,看上去不错。”人事部主任点了点头,拉开抽屉拿了一份实习协议出来,上面条条框框与公章都印好了,就等着一个人在乙方签下自己的大名。

    签名的时候乐正鲤有一丝犹豫,一旁等着的两位主任赶紧催促道:“乐正同学,快写吧。”

    乐正鲤应了一声签了名,心中却老萦绕着一丝奇异的违和感,帝都电视台这么的大的地方,很缺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实习编辑?

    第3章 湘西疑云(三)

    这份实习工作待遇不错,还管食宿,乐正鲤提着自己的行李跟着王主任进了一幢宿舍楼,楼身建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用的还是早年间的灰石砖,窗户处都是木质的镂空花窗,乐正鲤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王主任见状笑道:“咱们这宿舍有些年头了,可别嫌弃它老啊。”

    乐正鲤忙道:“我老家也是这样的建筑,看着倒有几分亲切。”

    说话间二人已经上了楼,老式建筑最高也不过六楼,乐正鲤住的员工宿舍在三楼,王主任告诉他里面还有一个摄制组的摄像人员,到时候两人是一个组的,住在一起也方便沟通。

    王主任一边说着一边拿了宿舍钥匙开门,老式的黄色木门一下子打开了,乐正鲤提着箱子跟在主任身后走了进去,不大的客厅空荡荡的,只放着一张沙发一张木桌,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估计算是最赶潮流的一样电器了,乐正鲤一眼扫过去,电视上积着薄薄一层灰,也不知是多久没用过打理过了。

    乐正鲤有些疑惑地扭头问王主任:“主任,您说这里边还有一个人住着……”怎么我看不像啊。

    王主任道:“对,不过小殷这个人性子有些孤僻,乐正你可别多心。”说着在屋子里四下打量了一番,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响动,便道:“小殷好像不在,可能出去了吧。”

    乐正鲤点头应下,王主任又交代了他几句这才离开,乐正鲤把亮晶晶的钥匙在手里一上一下地抛着,嘴里哼着小曲,瞧着右侧卧室半开的房门挑了挑眉,弯腰把自己的行李拖进了左侧的卧室。

    卧室里的家具都遮着一层白布,上头有些灰尘,乐正鲤把外套脱下搭在行李箱上,卷起袖子就开始了大扫除。

    好在这卧室除了有些灰尘之外,其他家具什么的都很齐全,乐正鲤扯下遮灰的白布丢到洗衣机里去,又准备去卫生间打点水把屋子擦一擦,卫生间的门锁着,乐正鲤敲了敲,里头一点响动也没有,他试着扭了下门把,很容易就开了,他这才走了进去。

    洗漱台下面就放着几个白色的塑料盆,乐正鲤有些拿不准他那位未曾谋面的室友用的是哪个,便干脆不拿了,就拿着帕子在洗脸台上搓了搓准备拿出去用,岂料刚一转身,却看见右侧的浴缸里躺着个人!

    乐正鲤好险没叫出声来,细看去那浴缸里躺着的是个闭着眼睛的男人,他想起刚才敲门时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以为这男人生病了,几步走过去道:“那个……先生,你没事吧?”

    他刚一弯下身子,那男人就猛地睁开了眼,乐正鲤只觉得对方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瞬时把自己扫了个通透,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顿了顿才开口说话:“呃……”

    “睡着了。”

    不等乐正鲤说完,男人忽然开口道。

    乐正鲤原本想说的话都被迫咽了下去,离得近了才发现这男人是泡在清水里的,水似乎是冷水,也感觉不到一丝热气,更让他有些尴尬的是对方这么一丝不挂地大喇喇躺在那里,虽说瞧着身材很棒料很足吧……但实在有些……影响不好。

    以前在学校的浴室洗澡也不是没见过其他男生不着寸缕的样子,只是都没有这一次这样让乐正鲤觉得有些脸红心跳,他慌忙退了几步,没提防摔了个屁股墩儿,只得有些尴尬地揉着屁股站了起来,干笑两声道:“那个……请问你是?”

    男人看着他,淡淡道:“殷冉遗。”

    这就是那个殷冉遗?性子还真是有些孤僻。乐正鲤这般想着,打了个哈哈道:“我是你的新室友,乐正鲤,鲤鱼的鲤,那个那个……你继续睡,我尽量把动作放轻点。”

    殷冉遗“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一双眼睛却仍旧牢牢地盯着乐正鲤,后者勉强扯起嘴角弯了个笑出来,便拿着手里的抹布疾步走出了门,瞧那背影似乎还带着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等他出去了关上了门,殷冉遗便又闭上了眼睛。

    第4章 湘西疑云(四)

    乐正鲤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是将卧室给打理干净了,期间殷冉遗一直没有露面也没有出声,若不是他穿上衣服从客厅经过回卧室时正好遇上乐正鲤,后者几乎都要忙得忘了有这么一位室友了。

    收拾完床铺,乐正鲤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一家子老老小小都坐在电话机旁等着他,爷爷奶奶说完了还有大伯小姑,长辈说完了还有哥哥姐姐小侄女什么的,足足讲了快一个小时才算完,口干舌燥地挂了电话,乐正鲤也没力气去倒腾吃食了,连外卖都懒得叫,歪在床上随手扯了被子就睡了过去。

    乐正鲤这一觉醒来就是下午四点过了,揉着咕咕直叫的肚子走到厨房,乐正鲤四下搜寻了一番,也只找到一袋拆过封的鸡蛋面条和几把焉了吧唧的青菜,能自己做饭的话他是很少叫外卖的,当下便去敲了敲殷冉遗的门,过了片刻后者打开门,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乐正鲤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厨房里的面条我能借一下吗?还有那个青菜,明天去给你买一袋新的。”

    殷冉遗“嗯”了一声,见乐正鲤没有其他要说的了,门也不关,就这么转身走了回去躺在了床上。

    好在乐正鲤惯来是个阳光的性子,除了在心底嘀咕一声“果然为人孤僻”,也不觉得有什么,他读大学时曾跟着好几位教授到外去采访过老一辈的手艺人,脾气古怪的多得是,要乐正鲤来说,殷冉遗这人肯“嗯”上这么一声,已算是很客气了。

    厨房里调料除了盐油两样再无其他,乐正鲤把冰箱翻了个底朝天又找出两个红辣椒来,切碎了煎成辣油炒了青菜当成浇头,又煮了碗清水挂面丢了些盐便算是大功告成。

    端着热气腾腾的青菜面条走到客厅里,乐正鲤刚准备开吃就听见卧室门有响动,循声望去,殷冉遗正站在门边盯着他。

    乐正鲤“哎呦”一声,笑道:“我倒是忘了,那个殷先生,你也没吃吧?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殷冉遗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靠着乐正鲤坐下,毫不客气地接过了乐正鲤手中的细瓷白碗便开吃,乐正鲤在一旁看得暗自得意:看来小爷的手艺很是了得,这么简单的青菜挂面也能煮得这么姿色诱人。

    他一路得瑟着又绕回厨房去舀了剩下的汤面,只是那一小把鸡蛋挂面本就没剩多少,大头都在方才那碗里,乐正鲤把锅都刮得干干净净才勉强凑了半碗。

    乐正鲤端着碗出来时,殷冉遗已经吃完了,乐正鲤一惊,这也未免吃得太快了,就算自己手艺好得跟国家一级厨师一个水平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吃完吧?这人是饿了一个月了?

    他这么想着,便随口说了一句:“殷先生,吃饭的时候别吃太快,容易得胃病。”

    殷冉遗放下碗点了点头,又盯着乐正鲤手里的碗看,乐正鲤生怕他又给自己抢了,赶紧坐下来开吃,期间殷冉遗也不动弹,就坐一旁盯着乐正鲤,乐正鲤虽则是个好脾气,也架不住这么盯的,刚想抬头说几句,殷冉遗却又忽然扭过头,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目光掰到了一旁的窗户上,似乎对窗外夜景非常感兴趣。

    乐正鲤被他给气笑了,几口吃完所剩不多的面条道:“殷先生,你是不是没吃饱啊?”

    殷冉遗仍旧不肯看他,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乐正鲤道:“那你点外卖吧。”

    殷冉遗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猛地扭头看着乐正鲤,那目光不似最初的冰冷锐利,反倒带着些难以置信的傻气,乐正鲤笑出声来,这一笑便算是气消了:“我开玩笑的,我也没吃饱,正打算去超市里买点东西,干脆就带点吃的回来吧,你是跟我一起还是让我帮你带?”

    殷冉遗动了动嘴皮子,最后说:“一起。”

    员工宿舍不远的一家超市里挤着不少人,这会儿正是傍晚商品半价的时候,不少大爷大妈拿着食材在收银处排着长队,交谈声与超市里放着的音乐交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殷冉遗一走进超市就后悔了,里面人声嘈杂,他听来实在是很烦,乐正鲤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殷先生,你不会有人群恐惧症吧?”

    殷冉遗闻言微微皱眉,强压下心中不爽走在前头,走出几步又停下来,见乐正鲤推着购物车跟在后头,眉心的蹙起才放松了些许,乐正鲤随手拿了包挂面丢进车里,开玩笑地对殷冉遗说这可就算是把那袋面给还清了,这可是一整包,殷冉遗还赚了些。

    他说话时一直“殷先生”来“殷先生”去,殷冉遗走在前面听着,忽然回头道:“直接叫我名字。”

    乐正鲤手里拿着瓶酱油,闻言点了点头:“也是,咱们都是室友了吧,再这么叫着也挺生疏的……”说着他反手指了指自己,“别人都管我叫鲤鱼,殷冉遗你也可以这么叫我。”他说话时语速有些快,殷冉遗三字在舌尖一打转生生给绕成了两个音节,听着倒跟个昵称似的。

    殷冉遗点了点头,没说话。

    乐正鲤选了一堆日用品调料什么的去结账,收银时殷冉遗原本负手站在收银台外等着他,见收银台上东西垒得太多,便过去把边上的一个袋子提了过去,乐正鲤忙着拿钱给收银员,见状笑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又把另一袋东西推了推:“里面是吃的,有你今晚的夜宵,也提着。”

    殷冉遗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收银员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打了个转,露出满足的笑容来。

    回到宿舍之后乐正鲤又做了顿饭,第二天是周末也不必上班,他吃完之后又洗了个澡就倒头去睡了,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醒了他也不太愿意起来,迷迷糊糊地瞪着天花板想,学校什么时候翻修宿舍了?这天花板上的灯瞧着倒挺好看的……这么晕乎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员工宿舍里住着,自己也算是个有工作的人了。

    打了个呵欠翻身下床,乐正鲤揉着眼睛推门出去,这时正对着的殷冉遗的卧室门也吱呀一声开了,殷冉遗的头发有些乱,看着也是刚起床的样子,不过表情倒是严肃得跟要去参加政治会议的国家元首一样,乐正鲤有些好笑:“早上好。”

    殷冉遗愣了一下,才干巴巴地“嗯”了一声,乐正鲤也没在意,径直去卫生间放水洗漱去了,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迎面遇上殷冉遗,后者站在他面前似是有话要说,乐正鲤等了一会儿,才听他说:“早上好。”

    他说完话也不等乐正鲤回应,扭头便走,后者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一下子笑了:这家伙也不是那么难搞嘛。

    第5章 湘西疑云(五)

    次日周一,乐正鲤和殷冉遗刚一到办公室就被王主任叫了去,会议室里还坐着几个年轻人,见两人进来都朝他点头笑了笑,乐正鲤连忙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殷冉遗站在一旁没什么动作,好像面前完完全全都是空气。

    见人都来齐了,王主任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走到乐正鲤旁边道:“下面欢迎下我们这一组的新同事,乐正鲤,担任我们这档栏目的编辑。”

    栏目制片人华国飞带头鼓掌,乐正鲤朝着众人微微一躬身:“大家好。”

    一番客套之后王主任落座,道:“今天让各位过来的目的,想必老同事已经很清楚了,这个栏目我们也是响应上头的强制要求,策划了很久,我再大概说一下,这栏目的宗旨是‘传播科学,娱乐生活’,目的呢,就是要将那些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迷信传说打破,尤其是已经闹得人心惶惶的那种,更是绝对不能手软,必须用科学态度对待解释,毛主席教导我们,唯心主义要不得嘛。”

    华国飞点了点头,补充道:“能用科学解释的当然很好,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也必须用科学解释,总之要把一件吓人的事情说成搞笑的事情。”

    他们这么一说乐正鲤心中倒是清楚了不少,他研究民俗学自然清楚,民间传说诡谈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读书时曾有一位老教授和他说过自己当年去乡下搜集资料,那地方地处老山区,信息闭塞,村民们都相信怀了双胞胎的妇女是不祥之人,偶有生下双胞胎的都必须送走一个孩子,女方也都会被家人嫌弃,严重的甚至会闹得离婚老死不相往来;老教授曾在那里见过一个整日以泪洗面疯疯癫癫的中年女人,村民们说她是生下双胞胎后不肯把其中一个孩子送走,最后丈夫进山砍柴时跌落山崖死了,她也没过多久就疯了。

    也正是因此,用合理的科学解释来抵消超自然存在引发的社会反响就是很有意义的,不过乐正鲤也清楚,科普这玩意儿,说到底还是小众的,这东西不赚钱,受众范围也小,外行的看热闹,内行的看门道,稍有不慎便是大众批评指责,要想做好还真是难度不小。

    乐正鲤脑海中回想起这件事情,又听华国飞说:“现在你们就有个紧急任务要出,最近多地都在流传湘西赶尸的事情,有人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见过赶尸人,这个话题已经连续几天都在网络搜索前几名了,甚至还有人打电话到我们台来说自己要爆料赶尸内幕的……”说着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我们栏目组开头这一炮可得打好了,免得上头又唧唧歪歪说什么没让大家领会到科学真谛。”

    众人听到此处都是暗笑,面上倒是十分正经:“是是是,一定破除迷信。”

    王主任颇为满意地点头,“那咱们这《深入科学》第一期就讲湘西赶尸了,我会回去和其他栏目协调,这节目务必要放在晚间黄金时间播出,各位可别丢脸啊。”

    华国飞把前期资料分发下来,让众人准备一下,大概后天就回出发去湘西。

    外景摄制组一共五人,除去编辑乐正鲤、摄像殷冉遗之外,还有一脸精英样的制片夏铭和技术组的两个人,分别是身材壮实的唐中柳和剪了个西瓜头的卫一泓,这去湘西的事情就算敲定了。

    前往湘西的列车在轨道上飞驰,此次行程的终点在湘西一处叫做卡子岭的大山之中,那地方交通不发达,还没有直达的火车,他们只能先坐火车到湖南吉普再转车去卡子岭附近的县城,那里还有人等着接应他们。

    中午吃过饭后,乐正鲤和卫一泓、夏铭还有唐中柳四人坐在下铺边打牌边聊天,都是年轻人,一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聊开了之后乐正鲤才发现这三人也都对民俗传说颇有些了解,看起来台里似乎是专门挑选了这么一群了解“迷信”的人来做这个破除迷信的节目。

    只是不知道殷冉遗是不是也是个这方面的专家?乐正鲤这么想着,抬头看了一眼在对面上铺睡着的殷冉遗,后者戴着耳机和衣侧躺着,看起来睡得很熟。

    夏铭见状道:“别看了,那家伙也是个精通此道的,上次台里有领导家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还是他去帮忙弄掉的。”

    这件事情在台里传得很广,卫一泓也压低声音附和道:“就是就是!听说李主任找了好些‘大师’都没消掉,殷冉遗去了一次就搞定了,手段厉害得很!”

    唐中柳看着个子高高相貌朴实,没想到也是个爱聊八卦的,他先是看了一眼殷冉遗,然后神秘兮兮地环视了一旁的三人一眼:“上次殷冉遗不是跟着娱乐a组出外景的嘛,他们说当时出差住的酒店有问题,一群人走楼梯上三楼,楼梯却好像无限循环一样怎么都走不到,后来一开始在楼下收拾器材的殷冉遗忽然从楼梯下走上来,他们立刻就看到了写着三楼的牌子,a组的外景主持小高有次喝多了跟我说,他当时一直看着手上的手表,本来上楼梯的时候一直没有动过的表针,在殷冉遗出现的时候一下子动了一大格!整整一个小时!他们一群人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上整整走了一个小时!”

    这话一出,几人背后一阵发凉,整整一个小时走在一层无限循环的楼梯上?若是殷冉遗没有出现,那群人是不是永远也走不完那一段楼梯?

    众人不由得都将目光投向了一直睡在上铺,连翻身都未曾有过的殷冉遗,后者安之若素,似乎睡得很沉。

    坐短途汽车到了卡子岭附近的小县城,在当地见到了前来接应他们的人员,来人是几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其中有一个讲话时总爱眯着眼睛,看人时随时随地都是个笑模样,见殷冉遗提着的摄像设备有些沉重,便热心地迎过去想要帮忙,殷冉遗侧身一避,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摇了摇头。

    夏铭在前头正巧看见了这一幕,赶紧打圆场道:“小帅哥你别管他,他就爱提着这个锻炼身体,咱们不跟他抢啊。”

    那年轻人挠了挠头,笑道:“也是,这帅哥身材这么好,一看就是平日注重锻炼的。”

    乐正鲤在一旁听了,莫名想起第一次看见殷冉遗的情景来,那近距离看得清楚,这男人身材确实好……他转头看了殷冉遗一眼,后者刚好弯腰去提起了装着摄像机的袋子,乐正鲤立刻又收回了目光。

    上车之后夏铭有意识地将话题引向了赶尸的事情,这几个年轻人都说最近县城里闹得风风火火的,说是有人在卡子岭见到了赶尸匠,脸色惨白的死人跟在他身后一蹦一跳,头上贴着黄色符纸,一边走一边从七窍中流出血来,那条山路都被那死人流出的鲜血染红了。

    摄制组几人对视一眼,赶尸这事他们来之前都了解了不少,那尸体跟在赶尸匠身后行走不假,却从来没听说过有流血的。

    第6章 湘西疑云(六)

    卡子岭只有山路可通,他们到县城时天色已晚,便打算先在县城的招待所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进山。

    夏铭跟接待处的人拿了房卡回来:“刚好三间房,分了吧各位。”

    乐正鲤接过一张房卡,忽然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楼梯,道:“这个楼梯……走得完吗?”

    几人想起唐中柳在火车上讲的事情都是头皮一麻,继而齐刷刷地扭头看向正往大厅走来的殷冉遗。

    后者单手提着摄影器材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见几人都只望着自己不说话,也沉默地停了下来。

    乐正鲤最先回过神来,笑了一声:“等你呢,一起上楼吧。”说罢还晃了晃手中的房卡,做了个“请”的姿势,殷冉遗看了他一眼,提着器材往楼上走去。

    三间房从走廊尽头排过来,殷冉遗原本走在前面,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乐正鲤,将空着的左手朝他伸了出来。

    乐正鲤眨了眨眼睛:“嗯?”

    殷冉遗见他没动作,便道:“房卡。”

    “你要房卡干嘛?”乐正鲤很是奇怪,“放我这里又不会丢。”

    殷冉遗终于露出了一丝迟疑的神色,他愣了一下,才问道:“放你这里?”

    乐正鲤觉得对方语气中的疑问语气简直是对自己的嘲笑,故意将房卡在殷冉遗面前晃了一圈,然后丢到衣兜里,还伸手拍了拍衣服口袋:“你放一万个心,放我这里绝对不会丢。”

    殷冉遗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摇摇头转身往前走了。

    乐正鲤盯着他的背影嘀咕:“小爷看起来很不靠谱?”

    唐中柳从他身后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得理解……这个吧……以前出外景的时候,殷冉遗基本都是一个人单独住的。”

    乐正鲤微微睁大眼睛想问什么,唐中柳又道:“对了,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跟殷冉遗合住的,怎么样,还习惯吗?”

    乐正鲤想了想,“他人不错啊。”自己煮了饭之后殷冉遗都会主动去洗碗的,虽然平时话少了些,不过也没有阴沉到让人避犹不及的份上吧?

    唐中柳点了点头:“我看殷冉遗也没那么吓人,也就是他们传得厉害。”说罢摸了摸鼻子,卫一泓走过来笑道:“得了吧,你少八卦。”

    “你小子……”唐中柳反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将卫一泓的西瓜头揉成了鸡窝。

    赶了一整天的路众人都累得不轻,只在饭后草草谈了谈明天的行程便各自回屋休息去了,上楼时照旧是殷冉遗走在前面,几人似乎都有些忌惮那传言里走不完的楼梯,只怕自己也运气不好走了上去。

    乐正鲤边走边和几人聊天,殷冉遗在前面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乐正鲤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道:“诶,殷冉遗。”

    殷冉遗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喊了一声乐正鲤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原本在交谈的几人也都停了下来等着他说话。

    见状,乐正鲤抿了抿唇,顿了一下才拍了拍上衣口袋:“你走慢点,房卡在我包里,你走得快也进不去。”

    按照殷冉遗以往的表现,众人都以为他会无视乐正鲤这话继续走,不料殷冉遗却真的不再走了,乐正鲤上前几步与他并行,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这才对嘛。”

    说罢,乐正鲤又转身朝夏铭他们挥了挥手:“那明儿见啊。”

    几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乐正鲤抬头朝殷冉遗说着什么,后者微微侧过身子来听着,全然不是台里说的那种不近人情的冷淡模样。

    唐中柳一巴掌拍在卫一泓的肩膀上,后者捂着手臂跳起来:“你他妈手劲这么大干嘛!”

    唐中柳看也不看他一眼,喃喃道:“你疼的话,就不是做梦……嗯,我大概是没有睡醒,我要去睡一觉。”

    乐正鲤进屋之后就立刻扑到了床上,殷冉遗随后进来,问道:“你要先洗澡吗?”

    乐正鲤翻了个身,懒洋洋地眯着眼睛看他:“你先洗吧。”

    殷冉遗便拿着衣服进了浴室,乐正鲤随手扯过被套盖在身上睡了过去,没一会儿就被人推醒,他皱着眉头看过去,殷冉遗拿着一条毛巾正在擦拭头发上的水珠,见他醒了便转身走到自己床铺上坐下。

    乐正鲤揉了揉眼睛,入目是一片小麦色的精壮胸膛,先是一愣,继而想起自己要去洗澡,伸着懒腰站起来:“多谢多谢。”说罢迷迷糊糊地扯了件衣服往浴室走去。

    洗完澡后乐正鲤便倒在床上睡了,殷冉遗倒是从头到尾都没出过声,等乐正鲤躺下后,他便起身关了灯,也和衣躺在了床上。

    不知是不是招待所的床铺太硬,乐正鲤这一晚总觉得身上硌得慌,翻来覆去地换了好些个姿势也不舒服,明明精神已经疲倦得马上就会坠入深度睡眠,身体却总是有一丝清醒。

    正当他再一次想要翻身换个侧睡的姿势时,空气里忽然传来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味道,像是有人故意撒了许多香水要掩盖一股肉类腐臭的味道一样,香臭混杂直教人头晕。

    乐正鲤嗅到这股味道只觉得心中烦闷异常,动了动手指头想要扯过被子来捂住口鼻,只是此刻身体却已经累得连动弹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他心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暗道不好,拼命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子却沉重至极,跟鬼压床一般的令人挣脱不得。

    乐正鲤的意识在挣扎中渐渐清明了几分,只想着要快些睁开眼睛,但是那味道仿佛知道乐正鲤心中所想,一瞬间更浓烈几分,乐正鲤觉得自己的眼耳口鼻诸般七窍都被那怪味牢牢堵住,连呼吸都吃力了几分。

    今日这鬼压床的感觉也太过分了吧……他心中暗暗吃惊,原本露在棉被外头的右手却忽然被人捉住,那人体温十分的高,初时相接便如沸腾的热水猛地沾上手臂,肌肤相接之时,原本将他强行压制的怪味便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尽数散去,乐正鲤赶紧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才悠悠睁开了眼睛。

    此时,捉住自己右手手腕的那只手温度略低了几分,乐正鲤手臂上的灼痛感也轻了几分,他这才回过神来,扭头往右手边看去。

    第7章 湘西疑云(七)

    借着窗外月色,乐正鲤看清了站在自己床边的人,那不是殷冉遗又是谁?

    眼见殷冉遗面无表情的俊脸在月色下异常冰冷,乐正鲤心中一个咯噔,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不知该说什么,殷冉遗惯来又是沉默的性子,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话。

    如此僵持片刻,倒是殷冉遗先打破了沉默,他松开了紧箍着乐正鲤手腕的手,低声道:“还好?”

    这两个字一出,立刻换回了乐正鲤的神智,他抬头看着殷冉遗问道:“刚才那是什么?”

    殷冉遗淡淡道:“勾魂。”

    他说得语气轻巧,乐正鲤听来却是心中一惊。

    “……勾魂?”乐正鲤低声重复了一遍,“勾我的魂?”

    殷冉遗点了点头便坐回了自己的床铺似乎打算继续睡觉,乐正鲤却憋不住了,这人说话怎么只说一半呢?自己这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他却要去睡觉?

    乐正鲤摸了摸鼻子,试探性地问了一声:“那……为什么要勾我的魂?我快死了?所以黑白无常来勾魂?”

    殷冉遗本不欲再搭理他,只是乐正鲤自己说着说着倒是来了兴致,靠在床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莫不是因为我这魂非常重要?比如本来是哪位星君托世转身而来,我仇敌要寻我魂魄去斩草除根?又或者是这卡子岭中有什么妖怪,喜食人类魂魄……对了,还得是喜欢我这种帅哥的魂魄,也许是要用我这失了魂魄的壳子去勾搭小姑娘呢……”

    他在一旁兀自说得开心,冷不防被一个声音打断:“你想多了。”

    乐正鲤扭头看向一旁:“你怎么知道我想多了?”话音未落倒是猛地一顿:“对了!他们不会还要来勾我的魂魄吧?”

    殷冉遗眼也未睁,依旧闭着眼睛道:“勾你魂魄不过是因为你元阳未泄,又体质甚阴。”

    体质甚阴是什么意思乐正鲤有些不太明白,估摸着大概是说他阴阳两方更偏阴一些,以前医生也说过他体质偏寒的,这元阳未泄他倒是很明白——

    “我说……难道因为小爷我还是个……嗯,你懂的,就要勾我的魂?”说着他有些不服气,“这么说殷冉遗你元阳泄了很多次了?所以人家不但不勾你的魂还怕你?”

    殷冉遗终于睁开了眼睛,扭头看了一眼乐正鲤,他的夜视力极好,借着窗帘缝中透出的微薄的一点月光也能看清乐正鲤此刻涨红的脸庞,不知怎的心下竟然有些好笑,连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几分,语气却是依旧正经平板:“我亦是元阳未泄,不过我体质甚阳,如今知道了我在这里,他们自然不会再来,你大可放心。”

    “体质甚阳?”乐正鲤摸着下巴道:“一阴一阳啊……你我倒是很相合嘛,说起来,你这元阳未泄到能逼退那啥……呃,岂不是个千年老处男,说起来殷冉遗你多大了……”

    “跟你差不多,睡觉。”

    殷冉遗闭上眼睛道。

    这是……恼羞成怒?乐正鲤笑嘻嘻地躺了回去,随手扯过棉被盖住了自己,不过他虽是表现得对刚才的事情不怎么在意,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因此不自觉地便将自己整个人裹进了棉被,若不是实在憋不住一晚上的气,他倒是打算把鼻子也给捂进去。

    殷冉遗明明闭着眼睛在睡觉,却好似一直盯着他在看一般,猛地又冒出一句:“不必捂得太死,我在,你不必担忧。”

    乐正鲤“哦”了一声,倒是真的把被子往下扯了扯。

    眼瞧着这一晚就这么平安无事地过去了,次日行程赶早,众人也没有多耽搁,略作收拾便往卡子岭行去。

    县政府找了个卡子岭的货商来替他们带路,这货商约莫五十来岁,头上头发都快掉光了,发顶一块铮光瓦亮,跟个小灯泡似的,见了几人摸着头笑道:“几位都是帝都里头来的人物,我托个大,几位叫我一声王哥就行。”

    王哥不愧是个卡子岭山里做货商的,一张嘴甚是伶俐,很快便与几人熟络起来,殷冉遗依旧是提着器材神色淡淡地走在最边上,极少与人说话。

    乐正鲤聊了几句又想起昨夜的“勾魂”一事,忍不住问道:“你们昨晚睡得很好?”

    几人均是点头,说因为之前赶路太累,昨夜反而是沾床就睡,若是今天能晚点起来那就更好了。

    王哥听了道:“嘿,这人哪还真是得动起来才觉得有劲儿,往日里我到县城来贩货回去卖,我那婆娘不许我在县城里花花,我都是急匆匆收了货就要赶回去的,一趟山路走下来,回去倒在床铺上就能睡到大天亮!”

    夏铭道:“哟,王哥这也是疼老婆的一种表现啊。”

    他几人在一旁说得高兴,乐正鲤心中却是疑窦横生,昨夜那要勾他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瞧这架势,竟是只来勾过他一个人?莫不是真因为知道殷冉遗在便不敢再妄动?

    这么想着,他扭头去看走在边上的殷冉遗,目光灼灼似要将他烧出一个洞来,片刻后殷冉遗转头问他:“怎么?”

    乐正鲤奇道:“你没听见他们刚才说昨晚睡得很好?那个……”

    卫一泓忽然插话道:“呀,鲤鱼同志你昨晚睡得不好?”

    乐正鲤嘴角一僵,干笑两声道:“还好还好,今天早上要不是殷冉遗叫我,估计我都得睡过头了。”

    卫一泓一愣,上下打量了乐正鲤一番,忽地凑过去轻声道:“鲤鱼同志,这殷冉遗对你可真不错。”

    “啊?”乐正鲤越听越迷糊,问道:“叫我起床就很好?”

    卫一泓嘴角挂着贱兮兮的笑摇头:“不可说~不可说~”言罢又凑到夏铭那一头去听他们聊山间赶尸的奇闻去了。

    乐正鲤又去看殷冉遗,后者神色如常,似乎根本没注意过他和卫一泓的对话,当下打了一个寒颤,想必昨晚大概就只有他撞鬼了……幸好有殷冉遗在。这么想罢他也凑过去聊天了。

    第8章 湘西疑云(八)

    湘西赶尸一说古已有之,最近社会上不知怎么又掀起了一股“赶尸热”,先是有人说自己在卡子岭的大山之中瞧见了一队赶尸的人,后又有人说这尸体其实全是抽取了魂魄的活人,传得离谱的更说这卡子岭本来就是困尸之地,山中住的都是千年老尸……乐正鲤他们一行人来此便见到了不少因好奇想要前来探个究竟的游人。

    不过比起外人想要看个热闹的心情,住在当地的居民对此却是惧怕不已,王哥也说自打这山间有会行走的血尸一说传开来,他来贩货时县城里人看他们眼色都变了些,还有些小孩子拿着石子扔自己,说是要把妖怪赶出去。

    众人一时听了都是苦笑,这可是不利于社会安定了,如今这事情,哪怕真有赶尸人在山间赶尸,他们也得掰扯成有人恶作剧了。

    从县城一路东行,很快就到了卡子岭的入山口,乐正鲤站在山口远眺,这卡子岭横纵眼前,如一道天然屏障将山中居民与外界隔绝开来,岭后重山起伏,连绵不绝,山顶处更有云雾缭绕,倒似画中仙境一般。

    王哥指着近在眼前的山岭道:“望山跑死马,这卡子岭瞧着不高,里面山路却是曲折蜿蜒,各位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众人点头应下,殷冉遗早扛着摄像机开拍了,乐正鲤歪着头去看他:“扛得走吧?”

    殷冉遗点了点头,肩膀上的摄像机也上下摆动,瞧着跟只蠢萌的小黑狗在点头一般,乐正鲤被自己脑补的描述给逗乐了,惹得殷冉遗朝着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瞧那架势似乎是在问:笑什么呢。

    这山路说是条路,其实不过是被路人勉强踩出的一条小径,道旁幽草丛生,林间古树遮天蔽日,原本早上九点该是阳光正好的时候,此刻行在路间却难见几缕阳光,头顶天色有如黄昏一般。

    越往山林深处走去这路也就越难走,山路曲折难行,王哥也说卡子岭中的山民少有出山的,也就他要贩货才经常往来。

    绕过一丛荒草,王哥指着不远处一道山路道:“你们瞧,那就是看见有赶尸人的地方。”

    众人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都是吃了一惊,只见那道山路土色暗红,晃眼一瞧还真就是血迹干涸后发黑才有的模样,乐正鲤心中暗自咋舌,难道赶尸人还真会放干尸体身上的血液?以前也没听说过啊?

    他下意识扭头去看了一眼殷冉遗,后者神色凝重,眉心微微蹙起,似乎对这件事情十分在意。

    乐正鲤走过去问他:“殷冉遗,你看出什么了?”

    殷冉遗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未曾说话。

    有了这一小段插曲,众人都加快了行程,连忙跟着王哥往卡子岭另一头走去,如此行了大半日才算真正进山,此刻已是午后两三点,王哥便邀请众人到他家去歇脚吃饭。

    卡子岭里的小山村这几日迎来了不少外人,村里有人趁机开了个暂时的家庭旅馆,里面住着些想来探险的游客,故而村民见了乐正鲤一行人也并未多做打量,倒是对着殷冉遗扛的那摄像机有些好奇,围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伸长了脖子来看他们。

    几人跟着王哥到他家去歇息,王嫂待客很是热情,特意捉了两只鸡烧了给他们吃,山中的食物没有受太多污染,味道很好,众人伸了筷子便停不下来。

    饭桌上王嫂问道:“几位小弟呀,我们这卡子岭里头是不是有喝人精血的妖怪?你们这都是国家派来捉妖的吗?”

    几人听得好笑,夏铭解释道:“大嫂,你们这卡子岭里头没有妖怪,大概就是有人恶作剧,我们……我们不是捉妖怪的,是来找这个恶作剧的人的。”

    王嫂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噢,那就是派出所的。”

    唐中柳哈哈大笑:“我们也不是派出所的,我们是采访的……嗯,这么说吧,我们是记者,就是把你们这地方这件事情理清楚了,告诉大家,没有鬼,都是恶作剧。”

    王嫂瞪大了眼睛:“你们咋知道是恶作剧呢?那村里真有人看见小鬼儿在山路上蹦哒呢,还流血来着,路都染红了!”

    唐中柳摸了摸下巴,朝乐正鲤使了个眼色,后者笑眯眯地解释道:“嫂子,那不是血,是那个土本来就是那个色儿,黄土您知道吧?”

    “知道,黄土高坡么!”

    “对了,嫂子可真聪明~”乐正鲤一拍巴掌,“您看啊,那段山路上的就是红土,南方这边的低山丘陵很多这种红颜色的土的,说起来,我记得入山村那一截儿有堵土墙就是红色,是用这土做的吧?”

    王嫂皱着眉头想了想:“也是,我们这儿是挺多红土的。”

    乐正鲤笑容更加温柔:“那就是了,您想,这血能把一条山路染红,那得多少血啊?王哥还说前两天下雨了,下雨都没冲走,那不跟颜料一个意思了嘛。”

    “这个小伙子说得在理。”王嫂连连点头,门边忽然探出几个小孩子的头来,朝着堂屋内张望道:“哥哥,臭豆腐昨天说看见人在那山路上放血呢,是不是也是红颜料?”

    乐正鲤赶忙起身过去,那几个小孩子怯怯地望着他,似乎有些想跑开。

    “臭豆腐是谁?”乐正鲤一面问话一面蹲了下来,与那几个小孩儿平视问道。

    其中一个套着件小白背心的男孩子横着手背抹了抹鼻子,道:“臭豆腐昨儿说他看见了,不过他今天发烧了,在家里躺着不能出来。”

    “我妈说他冲撞了大神,大神这是罚他呢!”一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也插话进来。

    乐正鲤与堂屋内几人对视一眼,夏铭一抹嘴巴站了起来,朝着几个小孩儿笑:“那能不能麻烦你们带我们去看看臭豆腐呢?”

    最先说话的小孩子有些犹豫,“你们去了臭豆腐就能好了?”

    夏铭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随手拍了拍乐正鲤的肩膀:“这个哥哥会治病,”又回手一指仍坐在桌边的殷冉遗,“那个哥哥会抓鬼,有了这两个哥哥在,臭豆腐生病也好撞大神也好,都能好起来的!”

    乐正鲤哭笑不得地望着夏铭:欺骗小孩子的事也能说得这么顺理成章?

    夏铭耸肩:反正你随身不是带着医疗包么,治个发烧不在话下,何况殷冉遗是真会捉鬼。

    几个小孩子倒是真信了夏铭的话,小孩子心思单纯想不了许多,此刻只记挂着自家的小伙伴生病了躺在床上,当即便来扯乐正鲤的衣服:“哥哥哥哥,你跟我们去看看臭豆腐吧!”

    乐正鲤赶忙连声应了,又反手指了指殷冉遗:“把他也拉上。”

    殷冉遗此刻刚好起身,猛地被几个拖着鼻涕的小鬼围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往后退开几步,寒冰一样的目光直往乐正鲤身上扫去,后者弯唇一笑:“会捉鬼的大哥哥,请~”

    殷冉遗面上神色一僵,随后便极不自在地避开那几个小孩子走出了门。

    乐正鲤在后面哈哈大笑:“你们别靠那个哥哥太近,他胆子小,害怕。”

    第9章 湘西疑云(九)

    臭豆腐是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儿,几人跟着孩子们过去时他正躺在床上,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额头上冒着大颗大颗的汗水,他母亲坐在床头一勺勺地给他喂水,只是臭豆腐根本咽不下去,他的母亲不得不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帕子不断擦去儿子嘴角溢出的水。

    见殷冉遗一行人扛着摄像机进来,这个中年女人第一反应是站起身双手微张护在自己儿子身前,带着探究的目光扫视着他们:“你们是谁?”

    领着殷冉遗他们过来的小孩子忙道:“姨,他们会看病呢,给臭豆腐看看吧!”

    臭豆腐的父亲是个沉默的庄稼汉子,他走到妻子身边接过水碗,闷声道:“他们是国家来的人,会治病。”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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