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科学 作者:十八反

    第15节

    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护士,手里抱着个浑身青紫的小婴儿,米白色的塑胶手套上沾满了鲜血,她像是在丢弃什么垃圾一样把手里的新生儿扔到了老人面前铺着一层白布的车上,有些嫌恶地抱怨了一句,“晦气,刚生就死了。”

    老人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只是问:“骨灰还要不要?”

    “不要不要,他亲生爹妈都不愿意看见这孩子,骨灰要来做什么。”

    “嗯,知道了。”老人点了点头,抬手掀起白布遮住了婴儿的身躯,尚带着温热的血液立刻打湿了白布,一片小小的鲜红晕染开来;老人正要推着车出去,屏风后面忽然又走出来一个穿着素色衣裳的姑娘,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纸片,她急急走到老人面前,将那张纸片放在白布之上,低声对着那一片鲜红道:“小姐要嫁个好人家,你就不能留……不过,你也算是活到足月了,小姐以前给你起了名字,也不算是无所依靠了。”

    说罢,这才朝着老人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老人从始至终未发一言,沉默地推着车子离开了屋子,乐正鲤站在一旁,他发誓自己看见那个白布下面的小婴儿动了一下,连带盖着他的白布都有了不规则的起伏!但“那些人”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或者说他们即使注意到了也根本不在意,这是一个马上就要被投进焚尸炉的婴儿,还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他是死是活对于旁人来说根本不重要。

    “他……”乐正鲤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大喊出声,让那个老头停下!那个婴儿还在动!

    但是刚一出声他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殷冉遗从他身后将乐正鲤整个人抱进了怀里,低声在他耳边道:“不要有多余的同情心。”声音非常轻,但却让乐正鲤几乎要充血的脑袋登时清醒了几分,他们现在是在六十年前,也许就是这个婴儿缠上了周冰倩一家,他不能再给予这个孩子无谓的同情,若只是在心底想想也就罢了,要是说了出来,只怕下一个被缠上的就会是他。

    乐正鲤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殷冉遗这才松手,却顺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揽着人慢慢往前走去,不可否认,他此时略显霸道的举动让乐正鲤感到一阵心安,另一只手干脆就揣进了殷冉遗的上衣口袋,后者低头看了一眼,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老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走廊上昏暗的灯光之中,两人眼看着他沿着来时路走回去,最后在拐角处停下。

    他面前那扇老旧的木门上有些些许裂缝,门把手上更是有着不少暗红色铁锈,门上方写着“太平间”三个红色大字。

    “吱呀……”

    门被老人推开,门内的空间比起走廊上更显阴寒,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特味道随着一股穿堂冷风从鼻尖滑过,饶是乐正鲤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味道熏得一阵头晕,当下转身将脑袋埋在殷冉遗肩头,狠狠呼吸了几口对方身上的清冷气息方才缓过劲儿来,再回头时那扇木门已经被合上,原本停在门口盖着白布的铁架推车也不见了踪影,只余一张薄薄的纸片孤零零躺在地上,大约是老人没有注意,从车上飘落下来的。

    二人一同上前,乐正鲤将一直紧紧捏在手心的挂牌摊开,手心里的塑胶牌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片,与地上那张白得让人心里发冷的小纸片一般大小,连上头写着的字迹都是一模一样——

    李树。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穿堂冷风忽然打着旋儿低低刮过,原本躺在地上的纸片也被风吹着往前移动了一点,乐正鲤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却注意到旁边太平间的木门不知什么时候竟悄然无声地被人打开了。

    一只青黑色的婴儿的手掌从门框边露了出来,接着是他还糊着污血的脑袋,也许是因为一出生就死去的缘故,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凭借着本能一般在地板上匍匐爬行,在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尽管知道自己此刻根本不可能碰到那个孩子,但殷冉遗和乐正鲤还是站直了身子退开了几步,然后注视着那个一身青黑的婴儿扑到写有自己名字的纸片上,口中还不时发出呜咽一般的凄惨哭声。

    昏暗的走廊上只有这一个鬼婴趴在那里,他口中的呜咽之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但在“那个时空”里,似乎没有人看到这一幕,乐正鲤留意了一下,走廊另一头的房间里透出了暗黄色的灯光,那里应该有人,但里面的人并没有发觉外面的异状。

    缠上周冰倩一家人的毫无疑问是这个鬼婴,现在回想起来,周冰倩手臂上青黑色的掐痕比较短小,但却恰好和婴儿的手掌差不多大小,是这个鬼婴在抱着周冰倩的手臂,应该也是他在周冰倩儿子的心脏处留下了痕迹。

    “为什么?”乐正鲤不由得喃喃出声,如果不是旁人捣鬼,这个婴儿为什么要缠上周冰倩一家人,何况说得过分一点,以这个婴儿聚集了六十年的怨气来说,他要害死周冰倩一家可以算的上是轻而易举,为什么却拖了这么多天?

    殷冉遗握住了乐正鲤的手掌,掌心略显灼热的温度传递过去,他低声道:“该回去了。”

    乐正鲤点了点头,两人转身往另一头走了出去,身后鬼婴的凄厉呼喊不绝于耳,但在乐正鲤伸手推开走廊中央那扇门的时候,身后的黑暗便如同海水退潮一般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向后方,那个趴在地上的鬼婴连同那一阵阵的呼喊都被尽数掩盖在虚空之中。

    头顶骤然出现的白炽灯光亮得有些刺眼,乐正鲤眯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地板上的糯米此刻已经全部化成了白色的粉末,看起来就像是墙壁上的粉漆脱落下来一样。

    两人沉默地走出了住院大楼,大厅里的小护士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但也只以为是过来探病的家属,并没有多问。

    直到走出医院好一段路,乐正鲤才哑着嗓子开口:“那个鬼婴……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种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殷冉遗想了想,说道:“‘旦生夕死,名日婴鬼,不可得祀’说的就是这东西。”

    这种一出生就死掉的婴儿就是传说中的婴鬼,在别有用心的人手中他们是极为好用的阴毒工具,不过殷冉遗素来不屑这一套手段,了解得不是很多,所知道的也不过是这记载在易经六十四卦当中的一卦而已,甚至于到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就是这个鬼婴自己将纸片给贴了上去,却很难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是前世结怨?

    第115章 旦生夕死(八)

    那张写有李树名字的挂牌已经被殷冉遗放到了一个小小的棉布袋子里,系口处抹了他的一滴血,这附身其上的鬼婴无论如何都是出不来了,乐正鲤一路上都要时不时把那袋子拿到面前看一眼,又伸手捏一捏当中的牌子方能安心。

    这大半夜的街上行人已经很少了,街道两侧的路灯遥遥地投下暗黄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短复又拉长,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乐正鲤忽然右手握拳猛地一击左手掌心,道:“我知道了!”

    殷冉遗有些奇怪地问道:“什么?”

    乐正鲤道:“我知道那个鬼婴为什么要缠着周姐他们了,他应该不是跟他们结了什么仇,我猜那个小鬼只是嫉妒……或者说是羡慕。”

    殷冉遗一脸茫然,他是真的没听懂乐正鲤在说什么,反应了片刻才微微张嘴“啊”了一声。

    乐正鲤便解释道:“你之前不是说,他能缠上周姐他们,是因为那个小鬼的出生时刻和周姐的小宝宝一样吗?”

    殷冉遗点了点头。

    乐正鲤道:“对啊,可是如果只是出生时刻一样,这小鬼缠上他们之后又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我是说夺命啊夺财什么的,以他的本事来说,夺舍只怕都不是什么问题吧?”

    幼儿对于父母的孺慕之情殷冉遗是没有体会过的,他最近亲的长辈便是师父郭玄,不过郭玄与他一样都是生来便冷清的性子,对于情感表达其实并不直接,因此,对于乐正鲤这个说法,殷冉遗倒是没有想过,不过正如乐正鲤所说,这鬼婴能在医院里呆上六十年还将那张纸片保存得如此完好,若真是起了要夺舍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见殷冉遗认同,乐正鲤这才继续说:“上次去周姐家里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当时没想到,今天倒是想通了——那时候你和秦先生去卧室里撕符纸,我和周姐两个人坐在客厅里,当时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盯着我,好像是想把我赶出去,但是周姐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按理说这鬼婴如果是不希望我们将他带走坏了他的事,所以才对我冷眼相待,当时秦先生和你呆在一起,所以也感觉不到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却会独独放过周姐?要知道我们可是周姐他们请去的,归根结底要赶他走的可是周姐和秦先生啊。”

    殷冉遗若有所思,低声道:“因为他觉得……那是他的父母?”

    “对。”乐正鲤看了一眼手中的布袋子,“我觉得可能就是这样,他和周姐的宝宝是同时出生的,可是后者得到了父母的满心喜爱,而他却是被亲生父母厌弃,大概是不甘心吧……他不过是个婴儿,他当年选择不了出身,如今便想要选择父母……”说到最后,话语中也不免带上了几许叹息之意。

    殷冉遗摸了摸他的头发:“别担心。”

    乐正鲤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你要管他?”这个他,指的便是手中的鬼婴。

    殷冉遗淡淡“嗯”了一声,“接手了自然要善后。”

    这话倒是说得乐正鲤笑了起来,抬手撞了撞殷冉遗的肩膀:“诶,说说,你怎么管?超度?”说起来他还没见过殷冉遗处理善后的样子,不会真是把这个小布包拿到庙上去对着香烛念经超度吧?

    “……不是。”

    两人并没有回家,而是绕路去了周冰倩的家里,秦鸿和周冰倩夫妇二人依照殷冉遗的吩咐没有回家,借着门前昏暗的感应灯光,殷冉遗站在门口打开了那个布袋子,将那块挂牌拿了出来,也许因为是感受到了“父母”的气息,对父母的渴望战胜了对殷冉遗的恐惧,塑胶牌在他手中竟然自动地轻轻晃了起来,那里面的小小魂灵似乎也极度渴望着回到那个他选择的家中。

    那挂牌甫一晃动,殷冉遗便抬手狠狠按上了贴着纸片的牌子,触手的一瞬间,站在一旁的乐正鲤见他神色微变,赶紧上前一步问道:“怎么了?”

    殷冉遗摇了摇头,垂下眼睫冷冷看了一眼手中小小的挂牌,而后浑不在意地指尖用力,这一回,他轻而易举地就撕下了原本如同刻在塑胶牌上的纸片。

    乐正鲤见状也是有些惊讶,这写着“李树”的纸片原本就像是被抹了502一样牢牢粘在塑胶牌上撕不下来,没想到这会儿倒是这么容易就被殷冉遗给撕下来了,是这鬼婴决定不再缠着周冰倩他们了?

    殷冉遗指尖一转,就将那张纸片塞回了布袋子里,乐正鲤这才看见他食指指腹处红得出奇,像是被滚烫的开水给烫了一样,乐正鲤皱了皱眉头,这大概是那个鬼婴给殷冉遗留下的一点报复礼物。

    殷冉遗将这纸片撕下来后倒是松了口气,若这鬼婴死活不肯脱离这块挂牌,那他自然也有的是手段能将对方剥离出去,不过这手段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简简单单一撕了事了。

    随后,殷冉遗把那块干干净净的吊牌交给了乐正鲤,又朝他举了举手里的袋子,道:“这个得烧了。”

    乐正鲤左右看了看,此时已是深夜,楼道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便道:“动静不会太大吧?”

    殷冉遗摇了摇头,蹲下身子将布袋放在门前三寸处,不过一眨眼,那布袋子就自己燃起了一阵青绿色的火焰,乐正鲤在一旁看得分明,那火焰中有一个忽隐忽现的婴儿形状的影子,他双目紧闭,一张小小的嘴巴却张得老大,似乎是在呼喊着什么,正待细看,眼前忽然一黑,而后便是殷冉遗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看。”

    乐正鲤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殷冉遗的掌心划来划去,他问道:“那这个吊牌呢?留着吗?”

    殷冉遗“嗯”了一声,说道:“这个不烧,和地上的灰一起,丢到水里去。”

    说话间,地上那个小小的布袋已经完全烧干净了,只留下一团白青色的灰烬,殷冉遗这才松手,乐正鲤揉了揉眼睛,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的作用,他总觉得这个东西烧完之后,周姐家里那种有点诡异的气息也随之消失了。

    殷冉遗说是要把那些东西丢到水里,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寻个水沟小潭给扔了,他和乐正鲤来到了护城河边,将收拾起来的灰烬和那块挂牌从河堤上丢了下去,江水滔滔,一个浪头掀过来便将两样东西吞噬了去,不过眨眼就再看不分明。

    第二天,犹在睡梦之中的殷冉遗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头天直到凌晨两三点才睡,因此去开门时他还是一脸倦容,门外站着的是秦鸿和周冰倩夫妇两个,两人怀着满心感激上门道谢,周冰倩手臂上的痕迹已经消了,他们一大早就赶去看了孩子,宝宝身上的痕迹也完全消失殆尽,让周冰倩当场便泣不成声。

    殷冉遗神色淡然,对于秦鸿送出的一块玉佩谢礼也是坦然接受了,倒是秦鸿见他神色疲倦带着妻子先离开了,说是改日再来正式道谢。

    殷冉遗倒是觉得麻烦给拒绝了,关了门回到屋里,乐正鲤正在床沿缩成一团,迷迷糊糊里感到有人上床,伸手拍了拍小床的另一半,有些口齿不清地道:“要……掉下去了。”

    殷冉遗神色柔和了不少,上床将人给搂到怀里,低声道:“睡吧。”说罢抬手抚过他手腕上那条黑鳞手链,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叹完就被人一巴掌拍在了脸上,这巴掌软绵绵的不带一分力气,殷冉遗哭笑不得地低头去看,乐正鲤双目微睁,似乎正努力和睡眠做着斗争:“快点……快点睡觉。”

    “好。”殷冉遗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两人搂在一起沉沉睡去。

    那块水色透亮的碧绿玉佩被殷冉遗随手放到了床边矮柜上,那是个荷花模样的玉佩,开得极繁的荷花当中,正有一个穿着肚兜的小童扒拉着花瓣抬头往外张望,神色灵动鲜活,连脸上的笑容都看得分明,似乎对于这个世界充满着好奇与喜爱。

    第116章 书癖难医(一)

    所谓“最是书香能致远,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一直都是被世人视作陶冶情操的最佳途径,书所给予人类的精神愉悦感往往是在现实生活中难以得到的,乐正鲤一直觉得,读书犹如交友,人生在世,倘若没有一二知己,倒真是一大憾事,不过现代社会发展节奏快,碎片化阅读方式更适合忙碌的现代人,午后端茶翻书倒好像成了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所以说,还是上学的时候好啊~哎,我这年纪大了,说起这些事情都觉得心酸~”

    夏铭瞥了卫一泓一眼,毫不留情地抬手就是一个脑崩儿,“你才多大岁数就老了?我可听见刚才有人还管你叫学弟啊。”

    卫一泓哈哈一笑,甩了甩西瓜头:“这没办法,长得年轻。”

    走在他右手边的唐中柳闻言补了一句刀:“看着跟小鸡崽儿似的。”

    卫一泓登时便跟炸了毛的猫一样,抬手就拍在唐中柳的手臂上,“你才小鸡崽儿!你全家都小鸡崽儿!”

    后者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哥长得比我还高,可能和殷老大差不多吧,不过比他壮些。”

    乐正鲤走在他们后边几步,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扭头看了一眼殷冉遗:“上次老祖宗说你长得高高壮壮的,一看就特别有福气。”

    殷冉遗闻言倒是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

    此刻几人正走在一处大学校园里,时间正是午后,今天的天气不算热,暖融融的阳光照得人舒服得快要化掉了一样,但他们却不是为了休闲散步到这里,而是因为有了新的拍摄任务。

    作为一个定位为“科普”的大型栏目,摄制组自然不可能只拍些耸人听闻的奇闻异事,除去乐正鲤所在的这个外景组,总制片华国飞手下还有好几个摄制组,之前还让人去过航天局拍摄过几期节目,那倒是真正意义上的“科学”,不过这种拍摄任务倒是从来没交到过乐正鲤他们这个外景a组上来,在别的同事去安徽宣城拍摄扬子鳄的科普宣传节目的时候,乐正鲤他们也接到了一个新任务——市内大学图书馆闭馆之后经常传来异动,在调取监控查不到任何异常的状况下,一些玻璃柜不知为何自动打开,甚至连馆内存放的文房四宝也有被动用的痕迹。

    若是一般的图书馆,清查一下值班人员敲敲警钟也就是了,但这所图书馆却是国内古籍藏本最多最全的一间大学图书馆,不仅是向本校人员开放,还允许持图书证的市民进入,被打开的玻璃柜也多是孤品古籍区域,其中藏书市面上根本都已经见不到了,这些地方平时是只允许在专人陪同下参观而不允许借阅的,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不单是校方,国家都承担不起这个损失。

    最令校方头疼的是不知道谁把一段监控录像流露了出去,最近一个月点击量居高不下的“图书馆灵异事件”已经被不少人猜出了发生地点,校方不得已解释说是巧合却没人相信,甚至还引来不少好奇的市民想要去看个究竟,访客量增加带来的是管理难度的加大,加之孤本书籍区被翻阅的迹象愈发明显,这事情才被提上了台面,华国飞找他们组连夜开了个会,下达了一条死命令:“网上的视频就是造假,不可能是真的。”

    因此,摄制组便带着这个要求来到了视频当中的大学,力求实地还原一次“视频造假”。

    图书馆的值班老师见他们来了倒是很高兴,他们每次值班都被要求紧盯监控视频观察馆内有没有什么异动,那几段空无一人的馆内,书柜忽然自动开启的视频更是看了不下百次,搞得他们现在一个个看到电脑就头皮发麻,知道乐正鲤他们是专门过来替代自己工作的,一个个都热情得不得了。

    几人被请进了一旁的监控室,卫一泓抬眼瞥见一本《中国戏曲概论》,脸上登时藏不住笑,拍了一下唐中柳道:“去,给小爷唱个曲儿。”

    唐中柳一看那书就头皮发麻,他以前和卫一泓是一个学校的,中国戏曲概论是大课在一起上,那上课的老师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每每讲到一个戏派就要找人起来跟他搭一两嗓子,不管是点名还是随机抽,十有八九都能把唐中柳抽中,这老师也觉得颇有意思,后来就不点名了,直接把唐中柳叫起来:“跟老师学个曲儿。”

    旁人不知道这件事情,只看见卫一泓笑得跟抽了风似的,乐正鲤在他身边站着,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殷冉遗见他高兴,自己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夏铭看的头痛,连忙朝一脸茫然的几位值班老师解释:“嗯……我们的同事都很活泼,这个俗话说得好啊,爱笑的男生运气都不会太差不是。”

    说罢又把话题岔开,单刀直入地问起了这所谓“灵异视频”的事情。

    说起这件事情,几位老师脸上的神色都有些紧张,原本他们也不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毕竟是在不准成精的建国后,哪有那么多神魔妖怪可见?但当他们把视频调出来查看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出了一身冷汗。

    说话间,有个女老师就把前几天的监控视频给调了出来,众人围拢过去,画面比较清晰,能大概分辨出是在一处孤本藏书室内,书柜上的玻璃门反射出浅淡的光线,室内一片安静,连窗帘都没有飘动。

    这样的画面持续了大概几分钟之后,电脑里原本传出的电流沙沙声忽然被几声明亮的自鸣钟声音取代,几位老师面色都是一变,坐在电脑前的女老师低声念了一句:“来了。”

    她话音刚落,视频里的画面忽然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一阵雪花似的的白点忽然糊满了整个屏幕,但这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下一秒钟,画面恢复了正常,依旧是方才看到的书柜,但玻璃门上却忽然映出了一个不甚清晰的黑影,模糊到众人都快以为那只是一块污渍。

    然后,那扇原本紧紧闭上的玻璃门就发出一阵响动,如同有人在拉动一样,慢慢地从左到右打开了。

    第117章 书癖难医(二)

    这一段视频并不是网上广为流传的“夜风呼呼大作玻璃咔咔作响”的那一段视频,但这种一片寂静中的变故反而更让人心惊,电脑前头的几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只能一脸错愕地看着那扇玻璃门发出略显刺耳的声响,然后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开大半。

    卫一泓只觉得自己背后一凉,低声骂了一句:“卧槽……这柜子成精了不成?!”

    视频里的玻璃柜门终于停了下来,那块似有似无的污渍也消失在了画面中,坐在电脑前头的女老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没了……除了网上那一段,我们拍到的就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唐中柳有些意外地反问了一句,其余几人也是不解,既然知道了这地方有古怪,为什么不让人检查一下?

    那女老师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怪就怪在这里……因为晚上图书馆不可能每天都让人深夜还守着监控录像,所以我们都是第二天过来查看的,之前留意到这扇玻璃门被打开以后我们还专门调了摄像头的角度,但视频监控却再也没有出过状况,反而是第二天派专人去检查的时候发现其他书柜有被翻动的痕迹。”

    说着,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女老师也打了个寒颤:“就是,现在我们都不敢单独进藏书室了,总感觉里面有什么人在角落里盯着自己似的,心里头毛毛的。”

    几位男老师虽然没有直言害怕,但看他们点头赞同神情也知道,心里必然是对这藏书室里的“神秘访客”有些畏惧的。

    先前放视频的那位女老师转头看了摄制组的众人一圈,试探着问道:“我们图书馆里……不会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下来,片刻后夏铭打了个响指,“这事儿可不好乱说,我个人还是倾向于相信科学的,旁的先不说了,咱们去里面看看再做定论也不迟。”

    大学的上课时间比较自由,几人在两位老师的带领下走进图书馆的时候,一楼还坐了不少正在看书或是上自习的学生,见到这一群提着专业设备的人进馆,一时间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纷纷猜测是不是学校找人来看图书馆里的鬼影了。

    发生异状的古籍藏书室在二楼,两位老师领着人上了楼,一看楼梯口已经站满了正好奇张望的学生,当下敲了敲扶手道:“图书馆里保持安静!各位同学请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话音未落,楼梯口挤着的学生一哄而散,一楼的议论声也总算是小了一些。

    男老师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对摄制组几人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没办法,虽然学校之前辟过谣,但这些学生根本不信。”

    夏铭也报以一笑:“理解,要是学生们相信了,我们也就不用来了。”

    二楼古籍保存对于空气质量、温度湿度都有比较高的要求,为了方便查看,众人在进去之前都戴上了白手套,而后一位戴着眼镜的老师便翻开工作笔记,按照上面记录的地点领着几人走了过去。

    “a区12……”他手指在笔记本上划了一下,领着几人走到了一处玻璃柜前,说道:“网上那个视频拍到的就是这里,我们也是第二天过来清扫的时候才注意到柜子被打开,然后去调的监控发现的。”

    两侧书架之间的空隙还算够大,乐正鲤站在后面偏头看了看,书柜里放着的都是几本书页泛黄的线装书,也许是后期清理过的缘故,并看不到什么异状。

    他的视线从上往下移,在玻璃门中间停顿了一下:“这上面……有锁的?”

    站在前面的老师扶了扶眼镜,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对,所以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有人捣鬼,毕竟这边的锁都是特制的,如果没有钥匙的话,除非直接砸玻璃,否则很难打开。”

    乐正鲤点了点头,偏头看了殷冉遗一眼,轻不可闻地说道:“好多味道。”他觉得这一层藏书室里面的气息非常杂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忽然走进一个自助餐厅,左边是中式菜品,右边是西式甜点,对面还摆了一大盆火锅,总之气味混杂到难以准确从中辨别出自己所需要的那一样。

    殷冉遗点了点头认同他的说法,这层楼上藏书可谓是海纳百川,从人文类的哲学宗教美术文学到自然类的天文地理军事政治,几乎是样样涵盖,倒是无愧于其“国内第一”的图书馆排名。

    天地间,万物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气息味道,很多时候殷冉遗都是直接凭借这股“气息”来辨认事物,比如小时候见到乐正鲤他记住了对方的容貌和气味,即使只是匆匆一瞥,也能在十多年后准确无误地认出对方。

    乐正鲤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但在认识殷冉遗,尤其是得到八荒陵鱼赠与他的图腾之后,他的行事方式越发的向殷冉遗靠拢了,如果是以前的乐正鲤站在这里,他也许会说屋子里满满都是消毒水和空调加湿器之类的气味,但现在他却能多少分辨出其中不同:比如那本左前方放着的《齐民要术》,在他眼中便“气象化”成了谷物和土地的味道,右侧下方的《孙子兵法》手抄本则带着一股杀伐之气,这种体验有些新奇,他也并不排斥。

    两人说这一会儿话的功夫,那戴眼镜的老师已经领着他们走到了另一排书架前头,这一回不需要他的解说,几人也能很清楚地辨认出来,这正是方才他们看过的视频里的书架。

    第118章 书癖难医(三)

    这就是那个自己开启的书柜?看起来倒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乐正鲤盯着那柜子看了一会儿,开口询问道:“请问这书柜能够现在打开吗?”

    男老师有些意外,合上笔记本问道:“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乐正鲤自然不可能说自己是闻到了这一排书柜里的味道有点儿奇怪,不过开口之前他就已经找好了借口:“因为在视频里看见这些锁上的书柜打开时间很短……所以我想看看,如果拿着钥匙开锁的话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的。”

    “哦,这个倒是方便的。”说着,男老师向站在外面的老师点了点头,后者拿着一大把亮晶晶的钥匙走了过来,从中选出一把打开了众人面前的玻璃柜门,这柜门甫一打开,乐正鲤就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没有错,那股原本浅淡到一吹即散的血腥味在柜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浓烈了起来,虽然依旧是混在在众多的气息之中不甚明显,但到底是比起方才要好辨认得多了。

    殷冉遗一闻到这味道就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握住了乐正鲤的手腕。

    乐正鲤安抚地朝他笑了一下,问道:“请问这里面的书是不是有移动过位置?”

    拿着笔记本的老师微微长大了嘴巴“啊”了一声,惊讶地看着乐正鲤:“这位先生怎么知道的?”

    乐正鲤故作严肃道:“猜的。”

    那老师笑了一下,显然并不当真,他说道:“之前那扇玻璃柜门被打开,我们一开始并没有往神神鬼鬼那方面去想,只是以为是有人想要偷书,毕竟这里头的古籍拿到市场上也是能卖个好价钱的,所以学校就找人把书柜全给换成了现在这种,我们也顺便重新整理了一下书籍的摆放位置,所以这些书应该是或多或少都有变动的。”

    乐正鲤点头应和了几句,倒是多少确定了这书中有鬼,只是现在不知道这书中神鬼是什么来头,莫不是被关在里面闷得慌了,想要出来散个步?

    藏书馆倒还从来没在白天出过古怪,何况殷冉遗这尊大神又在这里摆着,胆子再大的小鬼也不敢在他面前闹事,几人在藏书馆里转了一圈,最后确定了晚上过来拍摄的时间和机位就打算先下楼去做准备,到了晚上再过来。

    殷冉遗和乐正鲤两人是走在摄制组最后的,站在楼梯口等拿钥匙的老师关门的时候,乐正鲤又隔着门上的玻璃往里望了一眼,几层书架之后是一张红木书桌,上面规规矩矩地摆着馆藏的徽墨湖笔等诸般文房四宝,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桌子中间的一小部分。

    两位老师锁好门见他还盯着玻璃发呆,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了?乐正先生有东西落下了?”

    乐正鲤这才回过神来,朝两位老师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就是第一次来古籍藏馆,觉得里头的书可真好,赶紧抓紧时间多看两眼。”

    两位老师都被他这话逗得笑了起来,戴眼镜的男老师将笔记本卷了卷握在手中,笑道:“这还不容易?你们今晚不是还要过来拍摄吗?多拍几段录像回去慢慢看,对了,院领导之前还说,麻烦你们把藏书馆拍得漂亮点,到时候播出去辟谣的时候学校脸上也好看点。”

    乐正鲤也笑了:“这拍下来的肯定不如实地看着的,不过要拍漂亮倒不归我管,这得让卫一泓唐中柳他们后期多加点特效了。”

    众人轻声说笑着往楼下走去,临转角时乐正鲤又回头往上看了一眼,这一回看到的却是殷冉遗的衣扣,后者顺手理了理他的头发,低声道:“拍下来给你看。”

    闻言乐正鲤有些好笑,他不信殷冉遗会真信自己那套“想要多看两眼”的托词,不过也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那你可得拍好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一楼,坐在附近的几个学生见他们下楼来都开始朝着彼此使眼色,最后一个高个儿的短发女生试探着朝摄制组几人问了一句:“请问你们是来调查藏书楼那个灵异事件的吗?上面是不是真的有鬼?”

    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很大,但馆内不少学生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动向,一楼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众学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似乎乐正鲤他们不给个回答就不可能走出图书馆似的。

    摄制组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向夏铭,站在他身后的唐中柳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卫一泓小声道:“组织的任务就交付给你了同志。这个月的党费我会帮你交的。”

    “滚你的蛋,老子还没入党。”夏铭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带着温和笑意看向那个问话的女生,“同学,这藏书馆你们天天上着自习也没见出事儿,怎么可能有鬼呢?”

    那女生还没答话,不远处一个男生就道:“不是说建馆的时候封了一具尸体在墙里吗?”

    夏铭哭笑不得:“谁说的?”这种烂大街的梗真的可信吗?钢筋水泥里要封个人其实还是很有难度的啊!

    那男生挠了挠头,“就……好像大家都这么说。”

    “要不怎么说三人成虎呢,科学告诉我们,没有亲眼见证就不要轻易下结论,要是按照这位同学的逻辑,那大韩民国天天宣称他们创造了世界,这世界还真是他们创造的了?”夏铭叹了口气,摆出一副长者循循善诱的态度说道:“我们是《深入科学》节目组的,在此我可以明确告诉各位,这图书馆里绝对不可能封了尸体之类的东西,诸位大可放心。”

    “那……那网上的视频是怎么回事?”

    夏铭嘿嘿一笑:“这个简单,各位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请锁定我们在科教台晚八点半的节目,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学一手制作视频的好手艺。”他虽然没有给出明确回复,但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视频是有心人故意造假”的讯息,学生们面面相觑,倒是有些相信了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夏铭的基本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两位老师再一招呼,学生们基本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重新看书,走出图书馆后乐正鲤笑着拍了拍夏铭:“你这诓人的技术够可以的呀,上辈子搞传销的吧。”

    “你可打住吧,欺骗一堆祖国的花朵我可是够不好意思的了,”夏铭看向乐正鲤,忽地压低声音问道:“诶,小鲤鱼,你是不是真看出这藏书楼里有什么古怪了?”

    乐正鲤奇道:“你怎么不问殷冉遗去?”

    “我们一早就觉得你骨骼清奇,必然是撞鬼奇材啊,”卫一泓凑过来搭了句话,“你就直说你见没见着吧?”

    乐正鲤看了一眼殷冉遗,后者朝他点了点头,那意思是你说也可不说也可,乐正鲤想了想,道:“刚才那老师锁门的时候……我好像看到藏书馆里书桌上放着的笔被人动了一下。”

    “别是风吹的吧?”唐中柳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了一下图书馆。

    乐正鲤耸了耸肩膀:“这我可就真不知道了。”

    第119章 书癖难医(四)

    依照惯例,节目组拍摄都会专挑夜深人静的时候拍些略显诡异恐怖的画面营造气氛,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校方负责人倒是很好说话,一路大开绿灯配合他们的要求,想来也是被那藏书馆里的东西折腾得够呛。

    几人权当偷了半天假期,下午也没回广电大楼,就在学校里溜达着转圈,顺便还拍了些校园风光方便后期制作,五个大男人这么招摇地在学校里走来走去,不少学生还以为是有剧组过来取景的。

    好容易磨磨蹭蹭到了十一点半,学校里也没什么人走动了,几人这才和今天留守当值的图书馆老师再度进入了图书馆。

    与白天的安静宁和不同,夜晚的图书馆大楼显得有些阴森,四下树影幢幢,打在楼身上如同飘渺的鬼影,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并没有开灯,只是借着手电筒的光线照明,一楼空旷的大厅静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走进去之后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嗒,嗒”地回荡在耳畔。

    当值的老师就是今天那个戴眼镜的男老师,姓李,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神经紧绷成一条直线的紧张感了,开口小声地说道:“两次拍到那个东西的视频间隔时间其实挺久的,今晚应该不会有吧?”

    卫一泓回头朝他笑道:“那可说不定啊。”

    李老师瞪大了眼睛,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了:“不会吧?”

    “上去吧。”夏铭低声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电筒,光柱照亮了通往二楼古籍藏书室的狭长楼梯,殷冉遗扛着摄像机和乐正鲤两人走在最后面,后者还不忘恶作剧一般地吓唬人:“我觉得咱们最好两两并排走,说不定待会儿……就走到哪里去了呢,是吧。”

    李老师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看一片阴暗的一楼自习室,心说鬼片里落单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他赶紧一溜小跑地跟了上去,和唐中柳两个人走在一排。

    走到古籍藏书室门口,李老师先隔着门上的玻璃往里面张望了一下,这才拿出钥匙来开了门,屋内只能听到空调运转的嗡嗡声,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状。

    夏铭走到乐正鲤身边,低声问了一句:“有没有什么……?”

    乐正鲤会意,点了点头:“应该有。”

    夏铭应了一声,正想找个什么借口让李老师出来,就听得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啪”的轻响,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了下来。

    众人神经都是一紧,唐中柳低声道:“谁在里面?”与此同时,夏铭手中的电筒也循着声源照了过去,众人只看见一支毛笔静静躺在地上,卫一泓松了口气:“毛笔掉了啊。”他正想过去把毛笔给捡起来,却被李老师一把拉住了胳膊,后者声音有些抖:“这……这这……真有鬼!”

    这话一出,连乐正鲤都不由得有些好奇地看向了李老师,问道:“你看见了?”

    李老师咽了口唾沫,指了指几排书架之后的书桌:“我们这里收藏的几支湖笔全是架在笔山上的……屋里又没有风,这……这怎么可能掉下来?!”

    摄制组几人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后夏铭道:“要不这样,唐中柳你和李老师在外边等着,这万一门关上了之类的也还有人能帮忙。”

    李老师连连点头:“是的是的,这个门只能从外面上锁,最好门口还是留人守着比较好。”

    等唐中柳和李老师出去等在了门外,门内几人这才正式开始拍摄工作,乐正鲤走过去弯腰想要将毛笔捡起来,不经意间却瞥到了左前方书架缝隙间一抹白影,他愣了一下,那抹影子却不见了,一张惨白的男人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乐正鲤的手指还落在笔杆上,整个人却已经呆在原地忘了动作。

    殷冉遗刚把摄像机打开,见状出声道:“怎么了?”

    这一句话像是打破了凝结的时空,乐正鲤这才发现那张近在咫尺的惨白的脸已经不见了,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眼花了一般,他将毛笔握在手中站起来,只说了一句:“胆子好大。”便立刻绕到书架后面去看,然而两排书架之间空无一物,反而是在自己刚才站过的地方模模糊糊地又出现了一个白影,不过也是转瞬即逝,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乐正鲤觉得自己像是在被这鬼耍着玩一样,一手扶在书架上探着头去看殷冉遗:“拍到没有?”

    后者看了他一眼:“嗯。”

    卫一泓和夏铭却是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拍到什么了?”

    那个白影已经完全消失了,乐正鲤拿着笔走了出来,倒是有些意外于夏铭两人没看见那影子,难不成自己开了阴阳眼?

    他拿着笔尖指了指书架中央:“刚才有个男人站在那里。”

    卫一泓干笑两声:“这个笑话……不好笑。”

    “我骗你们干什么。”乐正鲤一脸憋屈,他自己刚才还被这男鬼吓得不轻呢,“殷冉遗拍到了啊。”说罢走过去拍了拍殷冉遗的肩膀,“那是个什么东西?男的?我怎么觉得又像是穿的长裙?”

    后者抬手指了指书桌,淡淡道:“在那里。”

    卫一泓和夏铭同时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手电照过去,书桌旁空无一物,饶是如此两人也觉得背后有些发凉,下意识地往殷冉遗的方向走了几步,卫一泓还朝着乐正鲤招了招手:“小鲤鱼赶紧过来抱个团。”

    乐正鲤“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鬼影太弱了,连一丝怨气都没有,也正是因此,除了一开始因为意外而感到震惊之外,乐正鲤甚至根本没有把对方视作是威胁。

    他回头去看那站在书桌旁边的鬼影,竟然是古时书生打扮,也难怪他以为对方是套着长裙了,对方也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这头,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乐正鲤握着毛笔往前走了两步,听清那人说的什么之后却是愣住了。

    那书生一脸疑惑地看着殷冉遗,低声道:“冉……遗……怎么会?”

    第120章 书癖难医(五)

    这个书生认识殷冉遗?

    这是乐正鲤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但细看去,那书生苍白得可怕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任何“旧识相逢”的情绪,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与其说他是对殷冉遗感到惊讶,还不如说是他对于“殷冉遗”这个名字感到好奇。

    殷冉遗也听见了那书生说的话,但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书生,对于这种弱得呼口气都能吹得魂飞魄散的鬼灵更是毫无兴趣,他朝着乐正鲤招了一下手:“回来。”

    乐正鲤将毛笔放在笔山上重新架好,这才走回到殷冉遗身边,倒是那个书生自己往前走了一步,问道:“阁下名冉遗?”

    他走出一步,身上笼罩着的白色雾气就淡了几分,夏铭和卫一泓便眼睁睁看着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如同从虚空中走出来一样,在他们眼前露出了上半截身子。

    “卧槽!这他娘的也太写实了吧!”卫一泓几乎是控制不住地低声惊呼了一句,门外唐中柳听到里面响动,便走进去问了一句:“出事儿了?”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李老师,后者在看到手电筒光柱下照射的半截书生时,脸上的神色一下就僵住了,如果不是周围还有人在的话,估计他当场就会跌坐在地上。见状,夏铭头疼地一扶额:这好不容易给诓出去的,怎么又跑进来了呢?

    众人还没想好怎么跟李老师解释这书生的事情,他忽然摘下眼镜抹了一把脸,嘀咕道:“我大概是梦游了。嗯,一定是梦游。”说罢一手扶着墙步伐缓慢地走了出去,唐中柳赶忙跟着出去,生怕他出什么事情。

    所幸李老师走到楼梯口就恢复了正常,这下他也不顾什么教师形象了,索性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做了个深呼吸,转头看向唐中柳,勉强朝他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这个……我天天在藏书室里整理清扫,怎么都没看见过啊哈哈哈哈……”

    唐中柳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一般人是看不见,可能你扫地的时候他就在你旁边站着吧。”

    李老师白眼一翻,“啪”一声砸在楼梯扶手上晕了过去。

    这头唐中柳忙着给李老师掐人中按下不提,藏书室里的情形倒很是热闹,那书生似乎对殷冉遗这名字非常感兴趣,朝着他一拱手,“敢问这位兄台的名字是何方高人所起?晚生曾有幸在一本书册中读到过,对此十分好奇。”

    殷冉遗是过来拍鬼的,不是过来给鬼逗闷子答疑解惑的,他不耐地“啧”了一声,抬手就想把肩上扛着的摄像机给取下来,夏铭赶紧按住他的手臂:“老大,老大,这原始资料很宝贵,咱们还要上交的,你别任性啊。”

    乐正鲤照着那书生打了个响指,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这才开口,他倒没有问这鬼书生为何对殷冉遗的名字情有独钟,只是问道:“两次开柜子的是你?”

    书生回头看了看书柜后点了点头,“正是不才在下。”

    乐正鲤“哦”了一声,又道:“你附在哪本书上?”

    书生一愣,倒是有些摸不清乐正鲤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打算找出自己附身的书本烧毁吗?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殷冉遗已经冷冷开口:“说。”

    这一个字不带任何温度,纵然已经感受不到世间温度的鬼书生也被这个字刺得打了个寒颤,众人只看见那书生渐渐显出全貌,与地面始终保持着一寸距离的双脚踏在空气上,走到了视频中第二次被打开的书柜前,抬手指了指其中放着的一本《类笺唐王右丞诗集》道:“正是此书。”

    说罢,他又将下半身隐去,乐正鲤看得奇怪,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非要显出这么吓人的样子来?”

    书生又是一拱手,无不羞惭地说道:“晚生不才,近日来才学得显形的本事,灵力却又不足,倒是维持半身的模样方便些。”

    “……”乐正鲤点了点头,又道:“你怎么会附在摩诘居士的书上?你连番两次打开柜门又是为何?”

    书生长叹一声,道:“晚生生前在书斋读书,不知家中为何突然走水,晚生救书心切,却不料在拿这册右丞诗集时被头顶落下的横梁砸中,晚生身子骨弱,被砸得吐了血,污了右丞诗集,等到晚生再睁眼的时候……就已经连同右丞诗集一道被锁在了这透明的柜子当中。”

    乐正鲤了然地点了点头,难怪他白天总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那你打开柜门是因为想逃出去?”

    “非也非也。”书生连连摆手道:“这间书斋中有颇多古籍孤本,更有晚生连听都不曾听过的书名,晚生见平日里少有人来翻动,实在有些可惜……”说着,那书生有些歉疚,“晚生只是想多背两册下来,惊扰了旁人实属晚生之过。”

    几人面面相觑,原以为这藏书室里是真的在墙里砌了尸体厉鬼喊冤,却不想居然是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乐正鲤看向殷冉遗的方向,毫不意外地又看到了镜头正对着自己拍摄,他隔空戳了一下镜头,无奈地笑道:“拍点有用的。”

    殷冉遗从镜头后面探出头来看了他一眼,最后把目光投向了乐正鲤旁边站着的半截书生,朝着对方道:“去开柜门。”

    书生对于殷冉遗显然有些忌惮,并没有追问原委,只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乐正鲤从书架中间走开,那个站在他旁边的半截书生也瞬时完全消失了踪影,与此同时近乎完全封闭的屋内吹起了一股冷风,几人能够很明显地看到玻璃门上倒映出了一个有些模糊的影子,然后便是如同视频中所见,原本被锁上的玻璃门在发出一阵极轻微的响动之后,慢慢地被推开。

    也许是因为知道了始作俑者是那个书生,这一回众人并没有感觉到初看时的毛骨悚然,直到那个书生惨白的手指搭在玻璃框上渐渐显露出来,夏铭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居然……是这个……”

    书生自书柜中露出上半截身子,正待说话,夏铭却拍了拍殷冉遗的肩膀,开口说道道:“我们先出去等着,接下来你们要是有什么要问的,不用录下来,这段儿咱们也不会往外说。”

    卫一泓则是朝乐正鲤挑了挑大拇指,戏谑道:“少年~速度抓紧啊~”

    说罢,两人转身走出了屋子,乐正鲤和殷冉遗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流泻出一丝暖意。

    第121章 书癖难医(六)

    待藏书室的门被虚掩上,乐正鲤这才看向书生,道:“抱歉,我想问问,你说你曾经在一本书里读到过……呃,‘冉遗’这个名字?”

    书生点了点头,目光重又落在殷冉遗身上,神色之间带了几分好奇与探究,乐正鲤原本是想问正事,一看这书生神色倒是忍不住有些想笑,古人都是这样毫无遮掩地把所有情绪放到脸上的吗?

    殷冉遗被这书生看的不耐烦,一边调试着机器一边冷冷地扫了那书生一眼,乐正鲤便看见那书生显露在空气中的上半截身子骤然往后退了一些,便道:“不知这位……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书生皱起眉头想了想,犹犹豫豫地说道:“大概……姓刘……哦不,应该是柳……吧?”

    连姓什么都忘了,这可死得够久了……乐正鲤嘴角一抽:“那请问柳先生,你是在哪本书上读到的?这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一说起书里的事情,这柳生顿时来了兴致,又往前走了几步,对乐正鲤说道:“这书我也只见过一回,并没有名字,似乎是前人留下来的手抄本,上面记录的都是古今奇谈,著书人手法奇巧,只着些许笔墨也能勾勒万物精髓,倒好像那些神魔妖怪都是活生生存在的一般……”

    滔滔不绝说了一会儿,这书生才想起乐正鲤问话的主题,于是赶紧打住话头,继续说道:“这‘冉遗’二字我记得尤为清楚,是因为这冉遗,在书中就是祖龙化身。”

    祖龙,这个名词乐正鲤倒不是很陌生,文学作品里不是一般用来指代秦始皇的吗?当初看《封神演义》的时候倒是也见过祖龙这个词汇,据说是天地初开就有的神,可这东西怎么会和殷冉遗扯上关系?哪怕殷冉遗真要变身也是一条大黑蟒啊,难不成上古时期的龙就长那样?

    他心中有些纠结,追问道:“书中可有描写这‘冉遗’的外貌?”

    书生微微眯起眼睛想了想,道:“东海有神州,州内千里皆云盖,云上有仙山,祖龙冉遗盘之,身长不知几许,时人行于州上,抬头或可见龙鳞,大如磨盘,其色为青,尝有龙鳞落,众人以金石磨之求其粉末欲食,金石皆碎,而龙鳞竟不伤分毫。”他说完后还回想了一下,确认无误方才点了点头,道:“原文如此。”

    “国人真是好胃口,龙鳞也想吃……”乐正鲤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又打量了那书生一番,“柳先生真是好记性。”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居然还记得一本书里短短一个小故事?

    柳生苍白的面颊竟泛起一丝红色,抬手一拱:“阁下谬赞。”

    不过这故事里唯一一个有用的信息就是“色青”,那条名为“冉遗”的祖龙也是黑色,莫不是和殷冉遗有什么亲戚关系?乐正鲤看了殷冉遗一眼,后者朝他耸了耸肩,显然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位远房亲戚。

    乐正鲤便又问道:“那请问柳先生为什么独独觉得冉遗这名字奇怪?仅仅是因为这个故事?”

    柳生摇摇头,看了殷冉遗一眼,见对方似乎并不是要对自己动手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解释道:“那书中有写,祖龙冉遗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陨落了,要止小儿夜啼倒可以提上一两句,但听说寻常人若是名中带上了这两个字,皆是不得善终,不但无一例外命止黄口,更是死相凄惨,‘冉遗’这个名字也是由此便成为禁忌。”

    乐正鲤听到那句“不得善终”就是心中一个咯噔,再一听黄口年纪却又微微松了口气,这古人活不过十岁,殷冉遗却是早过了二十了。他下意识地往殷冉遗身边走近了些,后者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安抚一般地轻轻捏了捏乐正鲤的掌心。

    柳生见乐正鲤神色微变,也知道他是和殷冉遗亲近,听了自己的话难免要多想,便又补了一句:“不过这些都是书中古文,晚生也只是一时好奇,只怕并当不得真的。”

    乐正鲤有些兴味阑珊地“嗯”了一声,倒是无端想起郭玄为殷冉遗批的那一句“是人非是人”来,难道殷冉遗如今所遭遇的一切竟然是因为一个名字?一个古代话本里甚至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名字?不过如果只是因为一个名字……那自己是他的生门一说又该作何解释?

    这时,殷冉遗在他耳畔低声说了一句:“不要多想,回去再说。”

    乐正鲤神色一松,也是,回去后可以去问问师父,当初到底为什么会随手翻书给殷冉遗取这么个名字?难道他和这书生看的还是一本书?

    这么想着,乐正鲤便随口问了一句,“不知柳先生是在何处看的那书?可知道下落?”这话问出口时他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就柳生这记性,怕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果然,柳生有些愧疚地摇了摇头:“抱歉,年岁太长,晚生实在记不得了。”

    好在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乐正鲤应了一声,倒也不见得多么失望,他学着柳生的样子朝对方一拱手:“多谢柳先生。”

    柳生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并没帮上什么忙,见乐正鲤和殷冉遗收拾东西准备出去了,连忙出言挽留:“两位请留步!”

    乐正鲤回头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柳先生还有事情?”

    柳生似乎有些尴尬,试探着问道:“不知两位准备如何……处置在下?”

    “啊?”乐正鲤一脸茫然,转头看了一眼殷冉遗,朝对方眨了眨眼睛:你要把这个书生给灭了?

    殷冉遗摇了摇头,这书生又不曾犯事害人,也没人找到自己头上要自己去灭了他,他自然是一律视若不见也不管的。

    乐正鲤便如实答了:“我们二人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柳先生之前动静太大,我们受人之托过来看看究竟。”想了想,他又笑着叮嘱了一句:“柳先生日后小心些也就是了,方才那些见过你的人是我们的同事,这件事情我们不会公之于众。”

    柳生如释重负,他还以为这群人是来除妖,要把自己给打得魂飞魄散的。

    他渐渐显露出全身来,郑重地朝着殷冉遗乐正鲤二人一躬身:“多谢二位。”

    乐正鲤朝着对方点头笑了笑,这才和殷冉遗一起关上门离开,一看门外夏铭几人围聚在一起,便轻声问道:“你们在干嘛?”

    卫一泓被他突然出声吓得抖了一下,回头一看,道:“哎呀小鲤鱼你们来得正好,唐中柳把李老师给吓死了!”

    不是被鬼而是被人吓死了?乐正鲤一愣,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什么?”

    他走过去拿手电光一照,李老师双目紧闭半靠在楼梯扶手上,人中处都被掐得青紫一片了,看来十分凄惨。

    唐中柳叹了口气,“要不还是送医院吧?”

    殷冉遗提着摄像机走过去看了一眼,曲起右手食中二指在李老师眉心处敲了一下,又抬手在人中处一掐,那本就青紫的皮肤立刻显露出一道红痕,看得旁边几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到底是使了几分力气?

    不过等殷冉遗抬起手来,李老师便开始咳嗽了起来,渐渐醒了过来,一看众人都围着自己,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嘶……”他抬手摸了摸嘴唇上方,“怎么这么疼?”

    乐正鲤朝他笑了一下:“要拍的都拍了,咱们走吧。”

    李老师倒像是完全忘了之前所看到的惊恐画面,茫然地“哦”了一声,扶着扶手站了起来,“拍完了?那……那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1】“冉遗”二字出自《山海经》,是古代汉族神话传说中的怪鱼。本文这大蟒蛇形态纯属杜撰,二者毫无关联。

    【备注2】在下目前能查到最早描述祖龙的是百度知道里的一条回答:“《封神榜》中龙族的黄龙真人提到了龙族祖龙,他说:远古时期有龙汉初劫,三族大战,龙族祖龙受伤隐退,凤族麒麟族自我封印。然后由于三族强者落幕才有了后来的巫妖大战,接着才有了天地第三劫,封神大战。”

    当然……本文这个祖龙还是杜撰,外貌能力化身啥的都是虚构。

    以上后文不再另作说明。

    第122章 书癖难医(七)

    从学校回宿舍的路上,乐正鲤一直忍不住回想柳生所说的祖龙,他记得殷冉遗说过,当初郭玄为他取名的时候是顺手翻书看到了这两个字,如果师父看的就是柳生看的那本书,那他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不太吉利的名字?

    他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手腕上的黑色鳞片,一时想起在卡子岭中那条气势凛然的玄色巨蟒,一时又想起小黑蛇盘成一圈团在自己怀里软软萌萌的模样,连殷冉遗和他说话都没走心,后者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乐正鲤这才回神:“啊?”

    殷冉遗道:“在想什么?”

    乐正鲤想也不想地回道:“你真是又帅又可爱。”

    话音刚落,走在旁边的夏铭几人全都噗地笑开,卫一泓假意捂住双眼哀嚎道:“眼睛都要被闪瞎啦!”

    乐正鲤朝着对方皱鼻子做鬼脸,心说最可爱的小黑蛇才不会让你们看到。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他倒是把原本在思考的事情给忘了,话题越扯越远,媒体人对身边事物的观察本来就比较深入,更何况这一群男人本就颇为八卦,于是几人很快就从天下所有的情侣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聊到了广电大楼里以前发生过的灵异事件。

    但很显然,现在已经直面过数起神鬼之事的几人已经不再会被那些只是口耳相传的卫生间白衣女鬼或是楼上不断传出的玻璃弹珠声给吓到,倒是升起了几分一决高下的意味非要讲个吓人的鬼故事把对方给吓死才算完。

    这么说着话众人就回了宿舍楼,卫一泓不满于乐正鲤所讲的冥婚故事把自己给吓了一跳,正搜肠刮肚想要找一个老宿舍楼里的鬼故事吓唬吓唬对方,殷冉遗忽然开口,道:“我讲一个。”

    这大半晚上他都不怎么说话,也就偶尔附和乐正鲤两句,不过众人知道他脾气,倒也没强求,此刻殷冉遗骤然开口,几人都是一怔,继而目光殷切地望向他,连乐正鲤都不免有些好奇,殷冉遗这么多年应该是见过很多灵异事件的,他说这个故事会有多吓人?

    在众人屏息以待的目光中,殷冉遗缓缓开口道:“这楼里,有鬼。”

    他神色平淡,语气亦是十分寻常,就好像在说“天上有太阳”一样的自然,另外四个人却都是背后一凉,乐正鲤有些僵硬地转头左右看了一下:“在……在哪里?”

    殷冉遗神色不变,抬起左手食指点了点地面,正是众人脚下站着的那一小块地方,众人一口凉气还没吸完,殷冉遗神色严肃地又补充道:“现在起到立刻回宿舍,明早八点之前都不要出门,否则易有血光之灾。”

    话音未落,卫一泓扯着唐中柳就蹬蹬蹬跑上了楼,夏铭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地面,朝着二人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

    “……”等到那三个人都跑得没影儿了,乐正鲤这才回过味来,他看着摸出钥匙开门的殷冉遗笑道:“你骗人的吧?”

    殷冉遗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间显然对乐正鲤不相信的语气有些奇怪:“当然没有。”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说过,不骗你。”

    乐正鲤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长了刺似的,吓得一下子跳到殷冉遗背上,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殷冉遗肩膀上,低声道:“我先声明啊,小爷可不是害怕啊,我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那个……我今晚要和你睡。”

    殷冉遗嘴角勾起浅浅一抹笑意,反手托住乐正鲤的屁股,将人背到了自己屋里放在床上,“好。”

    藏书室的灵异事件最后以“视频造假”画上了一个休止符,深入科学节目组直接揭秘了视频后期剪辑制作的过程,完美地让殷冉遗拍摄的一段正常校园视频也出现了半透明的鬼影、教学楼上甚至还有飞身跳下在半空中消失的人影,倒是掀起了一股学后期特效的热潮,这是后话,按下不提。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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