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帝国宠妃 作者:萧依依

    第27节

    娘!您亲闺女在这儿呢!

    小人渣敛起一双浅瞳,冲颜氏笑呵呵的,“孤下回还替太太摇豹子。”

    颜氏掖着帕子,掩口笑道:“那哪行呢?人家要不肯下注的!”

    “不会。”

    “为什么?”颜氏疑惑。

    小人渣贼兮兮的看看两侧,冲颜氏招招手。

    颜氏立刻将耳朵凑到九殿下跟前,等着听计谋,却不料——

    九殿下一本正经低声凑耳轻声道:“他们不敢不下注,因为,孤其实不是绣花枕头,是珞亲王。”

    颜氏一愣,随即噗哧一声笑喷了……

    一旁顾笙眼睁睁瞧着小人渣戏弄自家娘亲,娘亲居然还被这熊孩子逗得花枝乱颤,心中当真是五味陈杂……

    直至送走九殿下大驾,颜氏依旧喜滋滋的模样,之后没几日,就开始念叨着:不知九殿下什么时候再来吃酱鱼……

    顾笙无言以对,心道:小人渣那明摆着是哄您开心呢!

    人家堂堂超品皇爵,有事没事往小伴读家里蹭顿饭,那像什么样子!叫人瞧见了好看吗!

    基本也就后会无期了,您能瞧见一面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顾笙想起出巡时,金陵那群疯狂的君贵,要瞧见她娘亲有幸给九殿下膳后擦嘴,估计得撕心裂肺的嫉妒……

    可颜氏怕是当真了,一连几日反复磨练自个儿的小酱鱼手艺,嘴里还念叨着,说是不知宫里的调味合不合那娃娃的口……

    真是操碎了一颗亲娘心!

    之后几日,顾笙照常去学堂,心里还惦记着,九殿下既然没有辞退林冉,就说明她有望接替自己的差事,那她就得想方设法把这姑娘的性子调理妥当些,不能让九殿下用着不顺手。

    结果,当日午后,林冉向九殿下讨教书文时,正如往常一样,一个劲的往人小皇爵怀里凑。

    九殿下也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给她释疑完毕,合上书本递回去,却头一次侧过头,郑重其事的看向林冉——

    林冉顿时心头小鹿乱撞,心道机会来了,主子终于正眼瞧她了!

    她激动得咬着下唇瞥顾笙一眼,像是反败为胜似得笑,也不知在跟谁较劲。

    却紧接着听见九殿下淡淡开口道:“你明日就不用来了,孤有一个伴读就足够了。”

    林冉:“……”

    顾笙:“……”

    顾笙眼睁睁瞧那姑娘险些瘫坐下地,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这姑娘到底是付出真心的,在学堂里等候空守了近三个月,才见着九殿下,巴心巴肝的伺候十多天……

    小人渣就翻脸不认人了!

    怪道说自古君王多薄幸呢!

    顾笙心中怏怏不乐,九殿下这话里意思,显然还是坚持不肯换伴读,前几日还是一副放手的姿态,不知这好好儿的怎么又犟上了。

    她自不敢立即以卵击石,只得等过几日在谈及这份差事。

    于是,又恢复以往两个人的平静生活,一切似乎平淡无波。

    而祁佑年间最大的一场政局风波,正在悄然酝酿。

    自从九殿下只身救回八公主,这份恩德,熹妃已是铭记于心。

    已经被标记的君贵家的无以为报,熹妃想报恩,只是没同九殿下商议,自顾自开始寻找一切机会,对祁佑帝称赞九殿下的功德。

    她甚至开始撺掇皇后,一同对皇帝吹枕边风,要皇帝力排众议,在太和殿上的诏书里,立江沉月为储君。

    后宫不得干政,是古训伦常。

    两个皇家君贵却各自打着算盘,铤而走险。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她们如何都无从猜测出,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将卷起未来泼天的巨浪。

    春末夏初,花香旖旎。

    顾笙得知九殿下正式在外开府,亲王府是现成的,说出来能吓死人——王府叫做清漪圆。

    那是一座完整的行宫御苑!

    以昆明湖和万寿山为基址,请江南园林师傅修建的一座大型皇家园林。

    占地面积四千多亩,比皇宫还大数倍……

    这园子本是前朝皇帝孝敬圣母皇太后所建,虽说闲置也是闲置,可皇帝就这么赏赐给自家小皇爵,其中的恩宠自不必多言。

    就连素来云淡风轻的二殿下,得知后都忍不住酸溜溜的玩笑道:“父皇真是生怕阿九地儿不够大,没法儿挖掘地龙捉蛐蛐儿……”

    顾笙见过清漪圆的堪舆图,那真是仙境似得地方,山峦湖泊,小桥流水,任意一件宅子都能独立成画。

    顾笙啧啧嘴,想到九殿下未来那一窝后宫佳丽,赏这么大宅子确实也是有必要的,要像江晗那宅子,肯定是挤不下的……

    原以为九殿下多少会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家伙实在是够宠辱不惊的,对此竟没有任何狂喜或惶恐。

    次日,二人在国子监茶楼雅间里一同看清漪圆图纸,江沉月还指着堪舆图正西面一处名曰“月地云居”的三进宅院,漫不经心道:“你和你娘往后就住这里,旁边设灶房,你们随时随地都能制糖糕、烹酱鱼。”

    顾笙:“……”

    殿下您真是太贴心了!咱们娘儿俩这辈子就给您当厨娘了!

    一旁伺候的宫娥,都一脸艳羡的瞥眼瞧顾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都是当奴才的,却偏叫这丫头入了九殿下的眼!

    顾笙觉得这事儿不能含糊搪塞,忙答话道:“仆在外宅住得挺好的,就不扰殿下清静了。”

    九殿下斜眼挑向她,幽幽开口道:“你若不住进园子里,往后想念孤时,要如何排遣?”

    “……”顾笙嘴角抽了抽,心道小人渣真是愈发自恋了!

    我想你做什么!是欠你来折腾埋汰我么!

    心里不知捅了小人渣多少窟窿,脸上还得扬着温柔的笑意,“殿下真是对仆体贴入微,可仆到底只是个伴读,住在您王府里像什么话?那点想念,仆还是经得起的……”

    “嗯?”江沉月撒娇似得哼了一声,转过身,慵懒的斜靠在长桌上,一脸戏谑的垂头盯着顾笙道:“经得起么?可你娘说,孤离京那段时日,你一连数月茶不思饭不想。

    万一伤了身子,外人岂不要议论孤薄情寡义?”

    顾笙的脸唰的红到耳根,难以置信的抬头瞪着小人渣!

    怪不得小人渣最近心情好!娘那日究竟说了些什么胡话!

    她哪有为小人渣茶不思饭不想!

    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窗外熏风徐徐,春日的暖阳洒进来,照在眼前那张绝色的侧颜,勾起的唇角旋出金色的光晕。

    美色当前,确实有叫人茶不思饭不想的本钱……

    “殿下误会了!”顾笙别过头,威武不能屈,“我娘不过是说些客套话罢了,仆当时只是担心您的安危,并不是过分想念。”

    第94章

    气氛骤然冷凝,九殿下直起身子,正朝向她。

    窗外的暖阳仿佛都一寸一寸的消退了温度,九殿下的面上再无戏弄之意,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威严。

    顾笙下意识后退一小步,恭敬低下头,下巴却被那只手稳稳托起,强势的要她迎上那双浅瞳,顾笙慌张的颤声道:“殿下?”

    “你当真不愿意搬至清漪圆?”那双垂下的浅瞳被长睫覆盖,眸中寒意缱绻。

    顾笙心头一紧,嘴唇翕动,却不敢回答。

    她对江沉月的畏惧,从前世起就深埋在骨子里,积累成冰,再多独一无二的恩宠,也无法轻易融化。

    这样的威势只能叫她的恐惧加深。

    勉强镇定下来,顾笙诚恳的看着那双浅瞳,答道:“谢殿下的体恤,只是……仆一介伴读,无缘无故搬入王府,势必损了殿下名声。”

    江沉月眉间陡蹙,低声厉斥道:“你明知道……”

    话未说完,忽想起什么,九殿下立即侧头扫向左右,将宫女侍从屏退出雅间,独留顾笙一人。

    雅间的木门合上,最后一个宫女也退出了门,顾笙只得收回求助的余光,忐忑看向眼前被激怒的皇爵。

    江沉月俯头靠近她的脸,继续道:“你明知道孤有意纳你为妾!”

    顾笙吞咽了一口,强作镇定道:“自是知道的,可仆在您回京那日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是的,她已经拒绝过一次了,实在想不到,死要面子的九殿下会再一次重蹈覆辙!

    江沉月松开她的下巴,缓缓退后两步,偏着脑袋,困惑的蹙眉注视着顾笙,许久,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就因为会有其他的姬妾?还是说,你已对他人有意?”

    顾笙低着头转了转眼珠,想干脆坦诚自己已经心有所属,拒婚不过是因为一时没有谈妥。

    依照九殿下对江晗的情谊,应当不会导致二人产生太严重的裂痕。

    心有所属是真正原因,再者,哪怕没有江晗,顾笙也确实不能接受与旁人分享所爱的人,越是深爱,越无法容忍。

    而江沉月天性多情,往后要真拘着不纳妾,见天儿的只能翻一张牌子,翻来翻去全都是顾氏“顾爱妃”,早晚能把小人渣给憋疯喽……

    本就是观念差异巨大的两个人,何苦互相锁住对方的心?

    正当顾笙犹豫之际,头顶冰冷的嗓音却再度想起——

    “你真打算辞退伴读差事?”

    顾笙诧异抬起头,九殿下转过身,翻剪双手,徒留给她一个笔管条直的背影。

    “你以为,没有孤,仅凭二姐,就能护得住你顾家?你爹受制与承安王,多年来钳制吏部官员,闭塞圣聪,一旦罪名揭露,承安王第一个会把他推出来挡灾。”

    顾笙缓缓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心尖像被人掐了一转,酸酸钝钝的疼。

    这是在威胁她吗?

    顾笙以为,自己随身守护了十多年,这孩子就不会如前世般心狠狡诈,终究,是她太过单纯了。

    这个人,从来都不是善类。

    一旦动起真格,只要江沉月不想放人,顾笙便插翅难飞。

    九殿下转过身,神色冷凝:“孤知道你与生父交恶多年,无所谓他的死活,可你顾府上下还有数十口家眷,即使有二姐打点,你娘亲也会被牵连,轻则发配烟瘴地面。”

    顾笙怔怔看着那张稚气未退的熟悉脸庞,不敢相信那个摇头摆尾的对她讨要糖糕的小家伙,有朝一日,竟对她露出锋利的獠牙!

    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眼泪滑落的瞬间,她看见九殿下阴鸷的面容,陡然变得慌张。

    “你哭什么?”九殿下有些无措,笨伴读是个胆小又柔弱的君贵,似乎如何小心都会吓着她。

    顾笙抬手拭去泪水,哽咽道:“殿下,您若只是想禁锢占有仆,大可不必对仆展示您的力量,您的强大,仆比谁都清楚。

    仆只想劝一句,如果您真心想要拥有一个人,应当把对方看作与自己平等的人,而不是猎物!”

    大概是情绪过分激动,立在面前的江沉月被顾笙的口水喷得直眨眼睛。

    身旁没有侍女伺候,自个儿擦拭又有些尴尬,九殿下一时狼狈的僵在原地,一声不吭……

    顾笙以为九殿下被自己说服了,哽咽着背过身去。

    江沉月忙不迭一把抹干净小脸,上前一步,追问道:“你哭什么?”

    顾笙抹着眼泪,心说怎么会有这种人渣,故意出口威胁,伤了人心还装作无辜。

    她心里委屈,壮着胆子转身背对着九殿下,赌气道:“这不正是您想看到的吗?”

    话音刚落,右胳膊就被身后的人猛地扯回。

    顾笙不及反应,一个酿跄跌入那个气息摄人心魂的怀抱,霎时间浑身战栗!

    顾笙瞳孔骤缩,后腰和双肩被九殿下看似温柔的拥揽,却如何都无法挣脱。

    “殿下?”她惊慌的仰起头。

    江沉月面无表情,眼中闪烁的金芒却透着志在必得的信心,“孤是想要你认清局势,别走上你顾家二姐的路,找错了值得依靠的人。”

    顾笙顿时心灰意冷,九殿下根本还不明白什么是感情,一切目标都必须用现实结合逻辑,所以才会给顾笙推论出这么一个理论上的“最佳出路”。

    在九殿下十四年人生当中,所见识的君贵确实都是以利益至上,将强大的配偶视为目标与理想。

    即使再聪慧过人,也无法靠缜密的逻辑,推理出爱恋的真实感受。

    所以,九殿下无法理解顾笙为什么不接受其他姬妾,更无法相信她会爱上其他“弱小”的爵贵。

    在九殿下的逻辑观念中,这是“很笨”的举动,自己才是最值得她依靠的选择。

    顾笙解释再多,也是徒劳。

    “谢殿下好意提点,仆心领了。”

    顾笙放弃辩驳,抬手抵在九殿下胸口,试图挣脱禁锢,却被圈得更紧,几乎喘不上气。

    抬起头,才发现九殿下目光静静盯着她的双唇,眼中渐渐升起好奇,紧接着,唇角浮起丝坏笑,像是为偷尝禁果而感到窃喜,一脸孩子气的,低头凑近顾笙的双唇……

    一股浓烈的信息素,已经瞬间将顾笙包裹得神志逐渐迷乱。

    顾笙瞳孔骤缩,江晗悲伤失望的神色,瞬间充斥了她的脑海。

    她开始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慌乱之中惊得扬起手,不管不顾的扇向眼前那张绝色的侧脸——

    手腕却被截在半路中。

    九殿下出于本能,抬手捉住顾笙袭来的手掌,略作迟疑,才从迷惑中清醒过来,侧头看了看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手腕。

    回头看向顾笙时,眼中已闪现出难以置信的激怒!

    顾笙被陡然松开,推开几步,浑身还在因方才的激烈挣扎而不住颤抖。

    噩梦却没有结束,九殿下像头愤怒的猎豹,在她面前迈着长腿来回踱步,这显然是比方才更加危险的信号。

    这毕竟是九殿下头一回主动对君贵示爱,遭遇顾笙这样的反抗,着实丢了颜面。

    来回踱了几回,一怒之下,江沉月将桌上的笔墨与堪舆图,一挥衣袖,全部扫落在地,怒气冲冲的迈步离开。

    独留满面惊慌的顾笙,独留在空无一人的雅间之中。

    顾笙不敢停留,尾随九殿下的脚步回到学堂。

    第二日一早,顾笙就接到贬去自己伴读差事的口诏。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顾笙却依旧如遭雷劈,一时缓不过神。

    用不着去学堂了,就坐在自个儿的卧房里发愣。

    颜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状也不敢多问,只留她独自坐在床榻边。

    终究陪伴了这么些年头,临了甚至没有当面告个别。

    若是自己辞去差事倒还好,如今被贬去差职,还结下仇恨。

    倘若将来江晗无可避免的与江沉月决裂,她也再起不到缓和的作用,当真是万事皆空了。

    顾笙万念俱灰,想后悔,又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若是不即使制止九殿下的亲昵,自己很可能被进一步标记。

    谁能想到,那位未来垂拱九重的人间至尊,竟会对一个大自己五岁的君贵起了兴趣。

    想占有顾笙,甚至不满足于主仆的距离,还想要的更多。

    顾笙却给不了,扪心自问,若是没经历前世的恩仇,她或许等不到江晗出现,就会对那位光芒万丈的超品皇爵芳心暗许,享受雷霆天威下,偶尔的温柔专宠。

    如今却有太多的顾及,爱得不能纯粹。

    心像是被忽然挖空了,拼命找些事情将生活填满。

    好在八公主时常的召见,让顾笙有了丝牵挂与责任,两个心头空落落的人相互取暖。

    几番谈心,顾笙发觉八公主对新罗王依恋太深,根本无从化解,只得让江晗封锁所有关于新罗的消息。

    扶桑一战告捷之后,为了拖延时间,宫中又制造谣言,说新罗王逃亡期间,有新君临时代任,如今新罗正处于政乱之中,不便接回王后。

    八公主本要赶往新罗,与夫君共同进退,在顾笙反复劝导下,认为自己会拖累新罗王,是以只能请求父皇出面,帮助新罗王夺回王位。

    随说是谎言,兄长们却希望以此让八皇女淡忘这段感情。

    第95章

    凉风习习,檐下的风铃叮铃作响,不散的相思顺风挤进门缝。

    守夜的小宫女抱腿缩在廊庑边角,寝殿里幽静平和。

    床榻上,江语姗翻了个身,抱住被角,眉头轻蹙,是很不安宁的睡颜。

    梦里,眼前横着烟波浩渺的山井湖,那是新罗最美的景致。

    耳畔传来温柔的嗓音,“语姗。”

    江语姗回过头,就见那个熟悉的高个头男人立在身旁,白净的脸膛,眼睛细长,笑起来便只剩下条缝,是憨态可掬的温柔。

    明明有张不错的皮相,又是高高在上的新罗王,在她面前却总是笑中带一丝卑微的腼腆,俯首帖耳,没出息的模样。

    他将手里摘下的蒲公英送到她口边,江语姗就挽起嘴角笑起来,呼的一吹,一颗颗伞状的种子飘荡在对面人脸上。

    他像是被蒲公英挠痒了,抬手用力蹭鼻子,逗得江语姗吹得更欢了。

    “语姗,”男人弯下腰,又拔下一根蒲公英,起身对着广阔无边的山井湖,吹散了,轻声道:“你…开西…一定。”

    他是在说“你一定要开心的生活”,江语姗早习惯了他用生疏的大夏语言同她说话。

    即使她和亲前已经将新罗语学得顺溜,他却为了让她感到亲切,总是坚持说一口半吊子的夏语。

    梦里的意识总是昏沉的,她靠上他肩膀,迷迷瞪瞪的呢喃:“等不到你遣人来接我回去,不开心。”

    男人沉默许久,低哑的开口:“不等了,语姗,你喝药,把身上…退掉。”

    心像是被人猛地一锤,江语姗一个哆嗦,吓醒过来,猛地坐起身,额角急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真是可怕的梦,怎么会…连他都劝她洗掉身上的标记?

    一定是连日来父王兄长们的逼迫,才让她做了这样怪诞的梦。

    她抬手撩开发丝,轻轻摩挲后脖颈上微微起伏的标记,一股热烈求爱的信息素,飘散在空气中,却无人给她回应。

    这个标记,是她如今跟他唯一的牵连,若顺从父皇母妃的劝说,一碗退益药下口,那就连陪伴她的最后一丝气息都没有了,她怎么舍得?

    腺体已经许久不曾主动打开了,江语姗不禁苦笑,就连梦里见到他,也会让她情不自禁的渴求,传出去没的叫旁人笑话。

    她轻轻躺回枕头,用锦被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好。

    快些个入睡罢,说不准还能梦见他。

    顾笙在胡同旁购置了一间朴素的小宅子,收些平民家的孩子,传授琵琶等乐器技艺。

    也不是为了营生,只是想找些事儿忙。

    她本有资格在国子监鼓乐司任职,却担心再次同九殿下偶遇,惹得人家不自在,干脆放弃了。

    顾笙婉拒了江晗每月往府上送来的开销,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与颜氏会拮据度日。

    事实上,她不缺银子。

    光是这么些年九殿下赏赐的物件,随便一件拿出手,都能换来她母女二人一世的用度。

    若不是忌惮顾家人闹上门,顾笙可以另购置一间三进院的小宅子,可若是故意这般疏远,就不方便接受江晗特意派遣侍卫替她守宅子了。

    江晗照旧有空就来外宅探望顾笙,心里虽也急切,但并不想强求顾笙。

    知道顾笙丢了伴读身份是为了自己,也知道她固执的坚持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这样的情意,江晗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江晗不舍得将她以侧妃的身份请进府,也想等到自己出头日。

    要让母妃顺服,让顾笙安心,解决的法子只有一个——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从此再没人能对她掣肘。

    结党营私只为顾全大局,为了摆脱那些从出生就背负起的重担与压制。

    俯首于泥泞之间,只为了将来的纤尘不染,成为后世传颂的明君。

    转眼深秋,慕名来学琴艺的人愈发多了,一半是冲着顾笙鼓乐大赏头筹的名声而来,另一半都是听说她给超品皇爵当过伴读,来打探九殿下喜好的。

    顾笙性子随和,唯独听不得人提起小人渣,特意定下明确规矩,打听皇家秘事的学子,一律逐出学堂,这才总算耳根清静了。

    她如今才能体会到,外人想打听九殿下的消息有多么困难,只能靠捕风捉影的传言,获知九殿下的境况,十有还是以讹传讹。

    好在或多或少从江晗那头问出些实情——自她走后,再没了接任的伴读,江沉月自此形单影只的出入学堂。

    江晗对她玩笑,最小的皇爵也大了,说她可能是祁佑年间,皇家的最后一位伴读。

    她别过头没答话,什么长大了,在她眼里九殿下还小着呢。

    天凉得快,玄月头一天,下了一场雨。

    第二日,江晗就遣人给她递来秘密口信——八公主出逃了。

    顾笙大惊失色,好在来人告诉她,八公主身边只带了个年迈的嬷嬷,她们雇车往北面海域去了。

    车夫被侍卫拿住了,已经供出八公主下车的地点。

    那地儿群山连绵,车驶不进去,得徒步翻过山头,才能到达海岸。即使八公主能成功到达,想混入来往新罗贸易的货船也很困难。

    岸口此时已经被封锁,八公主尚且还在山中,顺着脚印,大体位置已经锁定了。

    江晗担心她听到外头风言风语会焦虑,所以才把实际情况传达给她,还许诺找到人之后,会接她来一起安抚八公主。

    顾笙不免自责,上回见着八公主,已经察觉出她急不可耐的苗头,早该想出个新由头,骗她安心的。

    细细回忆,前世这时候,江晗并没有隐瞒新罗王战死的消息,八公主怕是已经追随夫君,薨逝数月了。

    今生,在顾笙的劝说下,整个皇室封锁了新罗的消息。

    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免去彻骨相思,众人想方设法哄劝八公主喝下褪去标记的药汤,却都无济于事。

    忽然开始怀疑,强留下她究竟是对是错?

    顾笙强自按捺下心中的彷徨,请方宇派人跟随她,立即追上江晗,一起上山搜寻八公主。

    她想第一时间见到江语姗,亲历亲为的劝说。

    如果不能保住江语姗的性命,便也不能让她带着自己的谎言离去,这样会让顾笙遗憾一生。

    所以,这件事,交给谁她都不能安心。

    方宇迅速准备了车架,听说顾笙要去北面的山头,低头瞧她那双粉色荷花绣面的布鞋,立即打发手下找来一双新皂靴。

    “昨个刚下了雨,山路泥泞,三姑娘把这靴子套在鞋外头,免得脏了脚。”

    顾笙没推脱,道了句:“方大人有心了。”提上鞋子上了车。

    那是一双爷们儿穿的高邦皂靴,她不用脱鞋刚好能一脚蹬上,只是看起来有一些笨拙。

    到了山脚下,就被封锁山路的士兵拦下,顾笙报了名号要找宣王,江晗料到她得知后会赶来,早先一步就安排妥当。

    士兵对镇抚司守卫确定了身份,就将顾笙单独领进一顶二人抬的小轿子,颠颠儿的进了山。

    靴子都没能用上。

    转过山脚下的石板路,往山林深处拐进去,身边就没了驻守的军士。

    林子里幽深僻静,枯黄的树叶落了满地,两个轿夫深一脚浅一脚的颠着,脚下窸窸窣窣的声响,偶尔有踩断枯枝的脆声。

    顾笙不时掀起帘子,问句“还有多远的路?”

    轿夫说快了,心头急得煎熬,恨不得自个儿下轿跑。

    没多远路,轿子冷不丁停下来,后头的轿夫没防备,往前一冲险些崴脚,脱口就冲前头骂了句秽语。

    顾笙听得一皱眉,没打帘子询问道:“怎么了?”

    话刚说完,自个儿也发现异常,附近似乎有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像是野兽喉头的呼噜。

    霎那间浑身毛发竖立,顾笙撩开帘子,小声道:“什么声音?不会遇上大虫了吧?”

    前头的轿夫嘘了一声,缓缓搁下轿子,回头小声道:“前头怕是被头野猪挡了道,咱得回头叫帮手,不然得绕路走,多两里路就到营地了。”

    顾笙刚要回应,就听后头的轿夫一声惊叫:“出来了!”

    “快走!快走!”一阵惊慌。

    顾笙惊得撩起轿帘子,就见前头的轿夫试图扛起轿子,颠得她一个酿跄,朝后摔回轿子里。

    顾笙惊呼一声,稳住脚,再掀起帘子,就见前头那轿夫直挺挺站着不动,还低声嘱咐她别乱动。

    顾笙循声瞧过去,一头半人多高的野猪,鬃毛油量乌黑,不像是□□的样子。

    却陡然冲她的方向直撞而来!

    原本挡在前头的两个轿夫,刹那间跑得没影了!

    “殿下!殿下!”

    顾笙慌乱中脱口惊叫出声,大概她是真没有做轿子的命,满脑子乞求二殿下出现……

    第96章

    这荒郊野岭的,想要靠老天开眼,怕是只能等江晗来给她收尸了。

    所以顾笙不光呼救,还知道要跑!

    钻出轿子,还能瞧见两个轿夫慌不择路的逃窜背影。

    不等她迈开腿追上,身后忽然想起一声金铁相击的巨响!

    紧接着,身后那野猪陡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嘶吼!

    顾笙吓得腿软,本能的侧头瞧过去,就见那野猪在荒草中疯似的挣扎,不多时便蹦出草丛。

    它左前腿上鲜血淋漓,蹄子上,赫然坠着个硕大的捕兽夹!

    顾笙心道有救!却不料那野猪竟奋力甩开了捕兽夹,开始疯狂的乱窜。

    草丛中忽然传来几句失望的咒骂,顾笙循声看去,就见到一个身穿破旧麻布猎服的人,缓缓从荒草堆中窜出来,右手提弓,左手搭箭,直直对向那头野猪射出去。

    顾笙已经惊得呆住,眼睁睁看着那只箭打在野猪厚实的皮毛上。

    大概是力度欠了些,箭矢立都没立住,便滑落下地。

    就算没有刺入,箭矢的力道却叫那头野猪更加疯狂的嚎叫起来,随后便朝着林子深处落荒而逃,转眼不见了踪影。

    顾笙惊魂未定,看着野猪消失的方向,许久,才扶着轿沿瘫坐在地。

    耳边又传来几句低声的咒骂。

    顾笙僵硬的转头看过去,就见那猎人正蹲在那只沾血的捕兽夹前,细细打量。

    顾笙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起身颤颤巍巍走到那人身旁,温声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那猎人一抬头,一张十七八岁的脸容,大大的眼睛,眼仁漆黑,鼻梁周围有细碎的晒斑,是精干又朴实的模样。

    问题是,顾笙细看这张脸,才发现,这人……好像不是壮士,而是个体形威猛的姑娘!

    好在这姑娘似乎对“壮士”这称呼习以为常,一摆手,大大方方答道:“巧合罢了,这头野猪,咱守了几天了,好不容易逮着了,这破烂兽夹,却在这时候松了榫头!真他娘的晦气!”

    那猎人说着便往那捕兽夹上啐了一口。

    顾笙尴尬的笑了笑,蹲身在一旁劝慰了几句,看着那女壮士卸下行囊,装回捕兽工具。

    她心里琢磨着:那两个落荒而逃的轿夫,没准会不敢回去交差,江晗得不到她遇袭的消息,就不知多久才会有人来此处寻她。

    四处一打量,没把握能自己找到下山的路,天一黑可就危险了。

    没法子,顾笙只能试图请这女壮士送她下山了。

    顾笙摸出袖笼里的荷包,还没开口,就听那女壮士起身开口问道:“你是京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吧?来这腌臜老林来作甚?想要去哪里?”

    顾笙忙回道:“姑娘可知道,附近寻人的军队在何处驻扎?”

    那女壮士诧异道:“你是来找军爷的?”随即又了然道:“也是,这儿都被封山了,闲人也闯不进来。”

    顾笙闻言欣喜道:“您也是军士?”

    那姑娘摇摇头:“咱家是山里的猎户,这两日宫里丢了个公主,我爹和大哥都被押去给军队引路寻人了。”

    顾笙苦笑了笑:“那真是辛苦了,您知道那军营在哪儿吗?”

    那姑娘笑得爽朗:“知道,穿过这片林子直向西就瞧见了,一会儿我领你过去,你叫我魏三就成。”

    顾笙松了口气,颔首笑道:“谢魏姑娘仗义,我叫顾笙,正巧,在家也排行老三,您叫我顾三也成。”

    魏三冲她爽朗一笑,背好行囊,手握弓箭,起身对她招了招手,道:“咱得先顺着血迹找着野猪巢穴,晚了就难找了!”

    顾笙虽然着急,也不好耽搁人家活计,只得应允下来,回轿子里拿上包裹。

    瞧见角落里那双新皂靴,再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沾染了泥泞的绣花鞋头,心想还真用上了。

    魏三瞧见顾笙把好端端的一双黑靴子套在脚外头,不免觉得糟蹋了好东西,却也没多管闲事,带着她一起上路。

    不知是不是今儿霉运当了头,没走几步路,头顶的太阳渐渐被乌云遮挡。

    顾笙一抬头,一滴两滴的雨水落在脸上,很快就汇成大雨。

    真是祸不单行!

    天本就转凉,衣服还单薄,禁不起水打。

    顾笙蹙眉,抱紧怀里的包裹,硬着头皮跟着前头人的脚步走,却听魏三忽然叹声道:“这下完了,血迹都给冲洗干净了,算那畜生命大!”

    回头看着雨里瑟缩的顾笙,魏三忙道:“那头有个小山洞,咱快些去躲雨罢。”

    顾笙感激不尽,把包裹顶在头上挡雨,跟着猎户一路朝东面跑去。

    不多时就到了地儿,却瞧见洞前有一片洼地,被雨水一浇,几乎烂得像沼泽。

    顾笙蹑手蹑脚的踩进泥地里,亏得那皂靴鞋帮高,直挡到她的膝盖,里头有一层皮棉纸,水气透不进来,一步一抬腿的走,也不算太为难。

    就在距离洞口三五丈的距离,顾笙一脚踩下去,鞋底竟陷下三寸深,再就死活拔不出来了!

    前头那魏三已经敏捷的蹦到洞口下,回头挥手催促顾笙快些个。

    却丝毫没察觉,自己身后的暗影中,一袭杏黄色长衫的人影,缓缓从山洞深处走出来,悄无声息的半靠在石壁边。

    就恁么站在阴影里,漠然打量着洞外那个还在洼地里扑腾的女人。

    顾笙同样没察觉,自己已经进入某袖手旁观的人渣视线中,全部注意力还在怎么拔出脚上面。

    她的整个身子已经都被打成了落汤鸡,躲不躲雨似乎都没有区别了……

    情急之下,她只好放弃皂靴,把脚从靴子里拔、出来。

    一双玲珑的小脚抬出水面,只有鞋尖处绣着的一朵荷花,沾上了些许泥土,有一种叫人不忍玷污的意境。

    阴影中的那个人忽的直起身子,脑中的回忆一闪而过——

    十岁那年,自己曾为她攒过一池的冬日荷花,那个夜晚,她腕上只带了一只田黄石镯子,好像整个人都完完全全属于了自己。

    那是头一回志得意满的快乐,至今都无法淡忘。

    第2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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