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美人画骨 作者:固天红

    第6节

    左边的蓝衣婢女手捧着一堆金贵宝物,青衣婢女捧着他今天的换洗衣服。那蓝衣婢女说道:“公子,这些都是皇上今早托人送来的。”

    “皇上有没有说了什么?”陆昭寒瞥了眼她手中的珠宝首饰,问道。

    蓝衣婢女目光闪烁,轻声道:“回公子,总管说了,皇上愿公子身体早日康复,其余没有了。”

    旁边的婢女婉言问道:“公子可要现在沐浴更衣?”

    青衣婢女说话时有意无意的像是朝他抛着媚眼,陆昭寒扭头当没看见。这两个侍女被岁旸安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什么心思,常做一些勾引姿态,即使陆昭寒对此毫不理会甚至制止,两人下回还是会如此,陆昭寒只好当没看见算了。

    走出房门,门口还站着几个守卫,陆昭寒觉得自己似乎被岁旸当做什么重要角色了。她设下这个局,把他锁在宫里,唯独有用的只是惹得他人猜疑,还有科场鬼的臣服……

    说到科场鬼,最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道现在外面如何了……

    陆昭寒如今连泡个澡都有个人在旁边看着,他也习惯了,背靠着石壁,静静闭眼想着如今的局势。

    陆昭寒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都是从支柱们的视角来的,而在他们的世界里,从未见过鬼怪。而在太子幼荣登基前的世界除了学习外,大多的时间也是围绕着皇帝的喜好转,可以说朝堂重事他一概不知。

    而且幼荣被宠着长大,自觉聪明过人,自视甚高。他不虞几位皇兄都有了差职,小小的未来帝王现在已经开始担心对方心怀不轨,意图取缔自己。

    太子身边还有不少人鼓吹他留意兄弟,比如当今皇后,未来的皇太后。她一心想让太子登基,提升母族地位,在太子登基后她与太国司分庭抗争,朝堂上丝毫没有新帝的势力一说!

    但转机就在当今皇帝和姜贞身上,前者留下的宫闱势力和兵力惊人;后者两人编了一个弥天大慌,姜贞扮作杞国皇室遗孤,最终借助先帝忠臣和杞国旧臣势力,一举推翻了太国司,连同皇太后被喂下□□,囚禁后宫,不见天日!

    太子心性狭隘,生性多疑,在他最低谷时接近他才能取得他信任。原本那个人应该是姜贞,但如果陆昭寒取代了姜贞,那他就不算是他的敌人,而是他所信任的人……

    ☆、第20章 宫闱鬼怪卷05

    彏国建光17年,皇帝不顾太国司一党阻拦,执意征战邬国。同年下半年彏国惨胜,邬国混乱不堪,皇帝命费中奇镇守邬国,后封为藩王,并下旨邬国二十年不必听从彏国号令。

    旨意一出,天下哗然,都说皇帝是白打了个江山送了人,这费中奇实在是运道过人!朝中大臣和太国司的激烈反对没有改变皇帝的心意。

    这一年京中发生了许多事,除却邬国立新皇的事外,还有宫中太后病危一事,太后年迈,全凭太虚殿的丹药吊着一口气。

    后半年邬国的事彻底定下后,这位太后突然又枯木逢春,站出来指责皇帝拿江山当儿戏,以死相逼皇帝将旨意收回!皇帝不慌不忙,竟直接朝着太后下跪,曰:太后若是执意,不如先将孩儿项上人头取了,否则君无戏言,朕绝不收回成命!

    这些事都被魂魄离体的陆昭寒从宫女太监的口中得知,知道这个世界的发展就要到皇帝和太虚宫撕破脸了。

    果然第二年,皇帝病危,他早将许多忠臣能将送往邬国,朝堂势力早大不如前,不多久就被岁旸得了手。临终前皇帝召见了四皇子,假意想传位给他,太虚殿果然上当。四皇子入宫后被岁旸捉住,直到皇帝驾崩,他都没能见到皇帝,白白丢了性命。

    “这皇帝临死还为了你而坑害了四皇子,这下你知道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是谁了?”

    封闭的太子书房里,周围除了太子幼荣空无一人。说这话的人坐在地上,是个全身透明看不见脚的年轻人,他身上一件烫金素衣,悠哉的翘着二郎腿,好不自在。

    尚且幼小太子跪坐在神像前,闭眼颂经,没有理会他。

    在书房内游荡的正是陆昭寒的灵魂,他每夜假作休息,再灵魂出窍,躲在只有他和太子的地方接触太子,假说自己是个野鬼,听他烦恼,甚至为他出谋划策。

    “你不久就要登基了。”陆昭寒说道。

    太子转动佛珠的动作一顿,手微微颤抖。

    “你抖什么?”陆昭寒表情疑惑,伸手覆上了太子的肩膀。他魂魄触碰之处让人遍体生寒,太子感到寒冷,却固执的伸手去拉住了他,说道:“皇家无情,孤的母后……她们会不会想害我?”

    陆昭寒抱住太子,莫测的笑道:“你只能靠你自己,先皇留下的东西对你有用,只可惜你年纪还小,忍她几年……”

    “父皇以前一向对四哥很好,孤以为他是中意四哥当皇帝,但没想到……”太子想到四皇子被污蔑谋反,被乱箭射死的下场,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皇宫里一定也有许许多多的人想要孤死,可是孤又有什么能力不受小人陷害呢?”

    陆昭寒含笑的看着他,看太子明明冷得不行,却还固执的依偎着他的模样,“你如今身边的人都是太后的人,只要你表现得无害,她就会在太虚殿的手下护着你。你要是表现得无害,她们谁都不会将你看做威胁,她们斗起来最好,最好能斗得长长久久的。”

    太子胡乱点着头,转身陷在陆昭寒怀里,伸手抱紧他,“还有你呢?你会效忠于孤吗?”

    “当然了,我会帮你的。”陆昭寒轻声说道,他脸上带着笑意,说着温情蜜语,太子瞧不见的眉目间,却流动着狡黠诡谲。

    国丧36天后,宫中开始准备新帝登基的事宜。由于新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太傅也将辅佐帝王左右。

    就在幼荣登基不久,便认识了姜贞。由于陆昭寒担心自己被岁旸发现,不能在外随意游荡,于是两个支柱相遇的场面还是从幼荣口中听来的。

    “听说那姑娘是邬国一位王爷的遗孤,母后打算将她接到自己身边。朕问过母后,母后说打算让她担任女官……”幼荣在书房间踱步,将这些都交代给陆昭寒,疑惑的问道:“让一个皇族后裔在宫中伺候,是否不太合适?”

    陆昭寒半躺在榻上,听完这段话,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那姑娘长得怎么样?”

    “啊?”幼荣一愣,仔细想了想道:“她应该比朕大一些,眉毛细细浅浅的,小圆眼……啧,长相一般。”

    幼荣眯眼笑笑,跳坐上了御案,打趣道:“她不如你好看些。”

    “拿我做比较,不就是说我比一般人也差不多?”陆昭寒问道。

    幼荣畅快一笑,摆手,“你怎么总爱揪着一点说?你问起她长相做什么?”

    “没什么。”陆昭寒敷衍了声,起身指着一旁的书架,“我们该上课了,就先来辨析一番今天的事吧。”

    幼荣往身后一看,见他所指的书架上正摆放一堆军书,“辨析什么?”

    “你可知道皇太后为什么要令姜贞入宫?”

    刚刚还在问对方的问题,又被对方抛了回来。幼荣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在屋内踱步想着原因。

    “这……邬国已经是费中奇的了,却也是父皇的功绩。”幼荣道:“姜贞已经是明事理的年纪了,说不定恨极了彏国,母后把她接进宫……难不成只是想羞辱邬国皇室?”

    “你说的也太离谱了。”陆昭寒站在一旁静静听完他的猜测,不由无奈笑了笑,解释道:“邬国姜氏如今就剩一个姜贞,但她原先不过是落魄王爷一个小妾所生的女儿,并不受宠,她的兄弟姊妹嫌弃她母亲身份卑贱,她生活跟布衣相差不多。她被带进宫中害怕还来不及,怎么会满是仇恨?”

    幼荣惊奇问:“我从没听过,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这当然是从姜贞的记忆里知道的,但实话可不能说:“我之前在太后跟前的宫女们说的。”

    “而且,姜贞的作用也比你想的要大得多。”陆昭寒一一分析道:“首先,姜贞是邬国皇室遗孤,邬国想要复辟的旧臣肯定不少。先皇把邬国送给了费中奇,不仅太皇太后心有不甘,就连皇太后和岁旸都耿耿于怀,想吞下邬国。姜贞就是皇太后与旧臣联系的一条线。”

    “不但如此,一旦确定姜贞是可用之人,皇太后还会让她嫁给你。”

    “嫁给我?!”幼荣惊道,一把从案上跳起来,跑过来拉住陆昭寒,“皇太后想要朕娶她做皇后,借此得到邬国?”

    “正是如此。”

    看陆昭寒肯定的点头,以及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幼荣却有些伤心。

    “我堂堂一个彏国皇帝,又何必娶一个亡国女做妻子?母后这么做,都是为了她的族人……”幼荣叹气,“朕难道就真的只能任人摆布吗?”

    幼荣刚刚登基,一边是太虚殿,一边是自己的生母,两个女人都是野心勃勃之辈。新帝在两人的压迫下,表面最多只是闹小孩子脾气,暗地里却常跟陆昭寒数落她们的不是,叹息自己人小无力,竟然比当太子的时候还要无能!

    陆昭寒想,你的苦日子还长着呢……

    果不其然,姜贞不久受皇太后器用,提拔做了女官,在宫中颇有威严。只是被陆昭寒指点了一番,新帝知道了皇太后的真实心思,对姜贞只有冷眼相待。皇太后问起为什么不喜姜贞,幼荣就说:姜贞不过一个亡国女,又是邬国后裔,不配在宫中当值。

    不久新帝到了十三岁,差不多到了皇子性启蒙的时候。皇太后竟排了姜贞来教导他,吓得新帝当场瞪大了眼,来不及穿戴整齐就哇哇叫着跑了,跟见了妖怪似的!

    虽然幼荣没碰姜贞,但皇太后还是照样把姜贞塞到了幼荣后宫里,劝他多接触姜贞。幼荣装作天真,直言不讳的道:“那女人不知廉耻,长得还不如一个宫女好看!朕是皇帝,喜欢哪个妃子是朕的事,朕不喜欢她,当然就不想看见她。”

    皇太后坐在榻间,宫女正为她画甲。听了他的话,皇太后不耐的蹙眉问:“你觉得她长得不好看?”

    幼荣撇嘴道:“不好看。”

    “那你觉得怎样的女子才叫好看?”

    幼荣坐着垂头想了片刻,脑中逐渐浮现一个人影,“首先她的脾气得好,听我的话。”

    皇太后点头,“不错,这些姜贞也能做到。”

    “红唇媚眼,肤若白瓷,手如柔荑。却不失大气,处事得体明辨事理,且学识渊博,通天晓地!”

    皇太后听了前几个条件时眉头高挑,听到后面时忍不住笑道:“皇上这是什么书上看来的,像你一般大的女子里面可没这等奇女子,还能通天晓地的。”

    幼荣灵机一动,“母后,儿臣突然想起来,父皇身边原本不是有个叫昭寒的女神官吗?”

    皇太后道:“是有这么个人,不过被召回太虚殿已经有几年了。”

    “她是为什么被召回去的?”幼荣追问道。

    皇太后疑惑道:“怎么突然对这事感兴趣了?”

    幼荣泄气道:“只是忽然想起她罢了,那位女神官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儿臣小时候每次见父皇都能看见她。这么久不见,都忘了她的模样了,只记得是个好脾气的。”

    “哼,不过也是个不安分的。”皇太后冷笑,摆手令宫女离开,接着道:“她离开后先皇还找了她几次……听说将是下届太国司,于是早住进星宿宫了。”

    “那也太突然了!”幼荣道:“儿臣还记得前天人还好好的,第二天就不见了,儿臣还想莫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才突然不见了。”

    皇太后闻言不由深思,“这也的确奇怪,人说走就走了,怪的还是连先皇也不知情……”

    “皇儿你不必多想,到底是太虚殿的人,也不见得有什么好的。”皇太后教导道:“别和太虚殿的人来往太多,这些人不安好心,你还记得太皇太后是如何说的吗?”

    幼荣呐呐低头,“是,儿臣明白了,日后一定不会再提起太虚殿的人了……”

    皇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突然发现话题被扯远了,又说起姜贞,“怎么?皇儿你真的丝毫不喜姜贞?”

    幼荣瞪大眼,意图让自己看起来更诚恳一些,“对啊!儿臣真心讨厌她,根本不想见她,母后你就把她带走吧!”

    皇太后却笑着摇摇头,“你只是还小,不懂男女之情,觉得害羞罢了。”

    幼荣的表情逐渐冷淡下去。皇太后接着道:“姜贞是个好姑娘,你以后莫辜负她,说不定以后她还能为你生个皇子呢。”

    ☆、第21章 宫闱鬼怪卷06

    回宫后新帝大发雷霆,遣退旁人后就在大殿里摔东西。他心中郁气愈深,佯装的乖巧面具撕下后只剩下阴狠的戾气真相。

    “不过一群女子,凭什么蔑视皇威?凭什么指使朕!”他的江山、他的权势,通通都是虚无!

    在幼荣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头上最有资格斥责他的事先皇。除此之外,太子所到之处众人无不跪拜接迎,就连如今的太后,当初的皇后也对他亲厚有加,身边的人少有质疑他决定的人。

    而现在,朝堂之上,他连发言的权利都没有,谈何威严!?

    越想越气结,幼荣便坐在榻上,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出神。他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还有如今的孤立无援!

    突然感到有人注视着自己,幼荣警觉的抬头。原来是陆昭寒来了,他正安静的坐在一边,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幼荣受了委屈,难过的寻求着陆昭寒的帮助,他伸手抓住那双冰冷的手,看着他仿佛正悲天悯人的双眼,“你会帮朕吗?朕不想再忍了,再忍下去,朕就失去了所有。所有人都将朕视为傀儡,就连朕的生母,她早已被权利蒙蔽,只希望朕永远单纯下去才好!”

    “陛下其实不必害怕。”陆昭寒自然的抱住靠过来的新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欲成大事者,忍两年又算的了什么?”

    “可母后她都安排好了,她甚至希望姜贞能生下皇子,已经完全不顾及朕的感受。”

    “陛下你还小,她再怎么逼迫,你也有做不到的理由。再说了,没有姜贞,还有李贞、赵贞!不过姜贞不是笨姑娘,你大可大胆和她周旋,但千万别中了她的计。躲着她点,她受了太后逼迫,也有可能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幼荣不语。陆昭寒又透露说:“先皇生前留下邬国,正是为了给你留条后路,你勿辜负他才是。”

    “邬国?后路?邬国不是费中奇的吗?”幼荣抬头问。

    “费中奇带兵治理邬国,都是先皇的主意。”陆昭寒决定将这一切摊开到新帝面前:“先皇本来是打算让费中奇在邬国好好发展,躲过太虚殿的监视,能真正练出一支干净的军队。而自己则想方设法减消民众对太虚殿的盲目信仰,但先皇未料到岁旸如此心狠手辣,竟然毫不犹豫的对他下了毒手。”

    “太虚殿与父皇他作对不是一天两天了,父皇怎么不知道太国司会害他?!”幼荣恨道。

    “不错,先皇知道岁旸心怀不轨,只是心怀侥幸。因为在辈分上而言,先皇应该要喊岁旸一声姨母。”

    原来当年太上皇曾和身边曾侍奉的女神官有私情,而这位女神官正是岁旸的师姐、先帝的生母。太皇太后深爱太上皇,但太上皇痴迷于女神官,她心中恨毒了女神官。女神官最终怀了先帝,终于被前任太国司发现。太国司大怒,将女神官赶出太虚殿,念往昔情谊没下狠手。还对女神官说若不早早滚出京城,他便召请鬼神,下咒毒害他们母子!

    女神官逃亡后,被太上皇信臣收留,生下先皇后却不知所踪。岁旸亲眼看见师姐寿灯熄灭,知道她已经死了,便怨上了害死她师姐的皇家。

    而且女神官的尸体至今没能找到。据太皇太后身边呆过的老宫女说,太皇太后觉得太上皇过分爱戴女神官的美貌。于是在谋害女神官后,将她的面皮剥下浸泡药水保存,每当夜中臆想太上皇归来,就将人皮抹在脸上,仿佛这样就能使太上皇钟爱于她!

    幼荣听了惊愕不已:“可朕常常去探望太皇太后,她看起来不像疯了啊。”

    “她的确疯了,而且被岁旸控制,监视着后宫的一举一动。”

    殿内安静了许久,幼荣叹息道:“没想到女子之爱如此可怕……那你说太国司为什么要害朕的父皇?!”幼荣每想到岁旸是他杀父仇人,而今又想坑害他,便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岁旸从始至终为的都是她的师姐。她自幼未享受过亲情,她师姐从小带着她,她把她师姐看做恩母。先皇虽然是她师姐的骨肉,但她从不信任骨肉之情,又认为正是因为先皇,她师姐才会被逐出太虚殿,所以并不喜欢先皇。”陆昭寒浅笑道:“岁旸唯独对她师姐有过爱,其他人都不算什么。”

    幼荣面色古怪,“爱?难道太国司居然喜欢女人?”

    “这倒不一定,只是岁旸扭曲的爱意而已。况且在太虚殿自小的教育里,男女都是皮相,人与人来往应该不拘性别,这样也就将没有男女的情与爱一说,这就是色戒。”

    “哦……”幼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然惊觉怪异的地方,抬头看着陆昭寒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这些难道不是宫闱秘密吗!?”

    陆昭寒高深莫测的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自有的鬼怪神通。”

    这些一部分是后期幼荣和姜贞会查出来的,一部分是陆昭寒向科场鬼打探的,一部分又是他猜出来的!不过这些哪一样都不好说,陆昭寒便以神通的借口揭过。

    “说起来朕一直不知道你名字,你叫什么?”幼荣问道。

    陆昭寒柔柔一笑,“我早忘记了自己的姓名,不过一直寻常的野鬼,逍遥自在,称呼是什么早不在意了。”

    “那朕为你起个字,就那么喊你怎么样?”

    陆昭寒被他的突发奇想弄得有些不耐,还是拒绝了,“我不喜欢别人喊我,你要是想叫我,干脆就喊野鬼好了。有了名字,我总感觉束缚。”幼荣只好答应。

    如此过了几个月,深秋的时候陆昭寒再次见到了科场鬼。

    他的身体被困在星宿宫这几年,科场鬼就常常相隔几天一次的来看他,一直陪着他到睡着。有时候陆昭寒想脱身去见幼荣,却发现他一直站在他床头没离开,直到天边开始出现亮光,才悄悄离去。

    科场鬼救过他,现在给岁旸跑腿,也是想带着他离开。不过他肯定不能得偿所愿,岁旸的事要成了陆昭寒必定死,陆昭寒帮新帝坐稳皇位了,自然也不愿意和他远走高飞。

    痴情总被无情恼,科场鬼的心思不过百搭,陆昭寒暗里拒绝过他多次,科场鬼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似乎对陆昭寒别无所求,只想偶尔看看他,并不坦白心意。

    “不久就是立冬了,岁旸的事完成的差不多了,她也答应了让我带你出去走走,你觉得怎么样?”科场鬼拘谨的站在他旁边问道,自从意识到他的心思被陆昭寒知悉并拒绝后,他就总担心自己的举动惹陆昭寒的反感——陆昭寒总是冷脸相对,让科场鬼有些难过。

    今夜月白风清,从陆昭寒的房间往外望去,能看见平日高大的宫闱变得渺小。红墙外面的灯火通明隐隐可见,外面如此昼夜欢腾,和宫内的清净形成正比。星宿宫其实是起高塔,外围则有一堵庭殿高墙外。这个塔大概有数十层,陆昭寒就关在中间的房子里,日常只爱坐在窗头眺望,科场鬼以为他渴望出去,就和岁旸讨了个好期望能带他出去。

    “你不用替她做事了,做得再多她也不会放过你的。”陆昭寒依旧看着宫墙外的场景,语气冷淡的提醒道。

    “岁旸不会为难我的。”科场鬼肯定的说,安抚道:“我看着她从小长大,好歹有几十年的交情,只要我没做什么触怒她的事,她就不会食言。”

    他一脸期望的看着陆昭寒,道:“我很快就能带你走了,你不用再在宫里过一辈子,我也不必一直留在太虚殿。”

    科场鬼跪坐在陆昭寒面前,抓着他手道:“到时候谁也无法再命令我们做什么,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离开皇宫,离开彏国,去你想去的地方。”

    科场鬼所描绘的世界对任何一个宫墙内的人都很有吸引力,人人都喜欢自由自在,陆昭寒也不例外。但他仍有无数个一辈子,故而科场鬼的话并没有打动他。他的表情波澜不动,甚至称得上厌倦,“去哪儿都是一样的,在宫里宫外有什么不同?”

    科场鬼叹了口气,“你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了,我带你出去。外面夜里总是很热闹。连我游荡了几百年,也从未觉得厌倦过,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科场鬼的语气像是在纵容一个闹脾气的孩子,这跟陆昭寒劝幼荣的样子是一样的。陆昭寒盯着他看,却知道科场鬼不像自己,沉溺戏里,做什么都是演出来的……

    半响,陆昭寒才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想修炼成鬼仙。”

    科场鬼有些意外,“是岁旸告诉你的。”

    “我没见过她,她或许以为我有什么古怪,不想见我。”陆昭寒笑着摇头否认道,“你难道不知道要成鬼仙,首先要不得害人性命吗?”

    科场鬼面色顿时僵硬了,“我没有害人性命……”

    “太虚殿以前没有让你亲手沾染人命,其实你已经间接帮他们害死了无数条性命。”陆昭寒靠着窗棂,一字一句的揭开真相,“你已经无法得道成仙,出了太虚殿的地盘,你岂不是就成了孤魂野鬼,或者被钩魂鬼带往阴间?”

    科场鬼苦笑,“不错,我的确已经无法修炼下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被带走的。”

    “你会不会被带走与我何干?”陆昭寒漠然的甩开他的手,看向外面,“我只是不愿再欠下去了,你要是识趣,就快点离开皇宫吧。”

    陆昭寒权衡过后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打算金蝉脱壳,丢下自己的肉身去完成任务。最后一次见科场鬼,望自己的恶言恶语能刺激他离开,使岁旸的计划失去一个帮手,再向科场鬼打探一番岁旸的目的。

    陆昭寒的疏远让科场鬼感到不解,两人间沉默了许久,他才又开口:“我走了你怎么办?”不带走你,我怎么安心离开?

    最后的话科场鬼没说出口,他目光哀切,陆昭寒却一派冷漠的背对着他,“我告诉你一件事吧。”

    科场鬼皱眉看着他的背影,“什么事……”

    “你既然已经活了几百年,怎么就没看出来我是真心还是假意?”陆昭寒面色森冷,微仰着下巴转头看他道:“我一直都在利用你,你明明知道,却还对我死心塌地。从没见过鬼魂,你又这么傻,所以我觉得很有趣。”

    “昭寒……”

    “你想带我走?别惹人笑话了。”陆昭寒面色无波,直直望进他眼底,“我是人,你是鬼魂,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我也对你一个孤魂野鬼没兴趣。”

    “就算我离开皇宫,难道还要白日奔波,晚上还要面对你、讨好你吗?整日面对一个鬼魂的脸,我真是腻歪了。而且你的真面目如此狰狞,想想就令人作恶。”

    “我对你好,都是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看你现在这副蠢样子!现在我看腻了,已经不想再见你,也懒得再搭理你了。这世间哪里都一样,我出不出去、死了还是活着,对我而言都不重要。让我不乐意的是,事到如今我还要苟活于此,看你们脸色!还不如你当初不去救我,我还能痛快的走。”

    听着陆昭寒句句诛心的话,科场鬼的身形僵硬在原地。

    “你还是滚得越远越好,不管你是在太虚殿也好,还是宫外也好,不要再来烦我了。”

    ☆、第22章 宫闱鬼怪卷07

    乌云蔽日,电闪雷鸣。

    将近立冬,天气渐渐寒冷,这日下起雨来。倾盆大雨说下就下,地面变得湿滑,从屋檐上下滑落的雨珠像潺潺不绝的河水。

    仿佛已经进了深夜般,这天阴沉得不见点光亮。

    一道步辇场面浩大,零散百来人护送着里面的人物。队伍浩浩荡荡的停在星宿宫大门前,步辇贴了地面,里面的人才抬手将纱帘拂开,露出一张脱俗清丽的面貌来。

    门口的侍卫连忙上前迎接,“属下见过太国司!”

    岁旸挪步出了步辇,身后便有婢女打伞跟在她后边。

    “人死了?”岁旸淡淡的问道。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一个侍卫见她面带不耐,才跪着将事情说清:“回禀太国司!今早有侍女进他房间才发现人已经没了呼吸,尸体僵硬。女医看过了,说是猝死,其他属下并不清楚,只好先寻了位宫女将此事早作禀报。”

    “我布下的符纸毫无反应?”

    “禀太国司,神官们一直守着阵眼,没发现一场,符纸也毫无反应。”

    岁旸疾步走进塔中,直往陆昭寒房间而去,一副山雨欲来之势,所过之处,婢女们纷纷下跪低头。

    到了陆昭寒房外,就见屋里几个医女站在一旁。旁边陆昭寒的两个侍女皆是满脸惊恐,见到岁旸两人便跪在地上。青衣侍女道:“大人,奴婢们也不知道怎么的,夜里这里也丝毫没有动静,早上的时候却发现他不动了……”

    岁旸轻飘飘的瞥了侍女一眼,“闭嘴。”

    她转眼看向床上的‘尸体’,只见他和衣而睡,神态安详,像是睡着了般。岁旸一眼就看出了尸体的不寻常,“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旁边的医女道:“禀大人,这具体时辰还需要由仵作检查之后才能确定。”

    “他的尸体不能动。”岁旸又问侍女,“他昨晚几时入睡?”

    蓝衣婢女答道:“回太国司,公子每夜不到巳时便入睡了。”

    “他近来可有什么异常?”

    “呃…这…”蓝衣侍女一愣,仔细想着陆昭寒近来的异常。

    旁边的侍女反应快些,“昨日那个鬼魂应该也来了。”

    “他们似乎产生了争执,那位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公子跟他说什么利用……”

    青衣侍女将昨日的情景描述了一遍,末了又道:“他们似乎不欢而散。对了,公子当时还说什么不如当时就死了,免得还苟活着看人脸色,公子不会是……?”

    “他会不会寻短见?”岁旸接话道。她冷笑一声,不再看床上陆昭寒的躯壳,转身离开,走前吩咐道:“陆昭寒的身体带到百鬼冢内的棺材里封住,这两个婢女——也都送到百鬼冢去,看守尸身。”

    两个婢女面色苍白,顿时瘫软在地。

    百鬼冢乃是太虚殿饲养鬼魂之地,活人进去必定被拆骨入腹、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侍卫们应声将两个婢女押住,两人连连喊冤:“大人!奴婢句句属实,绝无欺瞒!公子之子与我们无关啊!”

    “公子之死肯定与那鬼魂有关!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逐渐将远处的景物隔绝,岁旸缓缓抬步离开,对身后的哭号不予理睬。

    “陆昭寒……整整几年不动声色,没想到还会跳起来咬人,真是小瞧你了。”

    科场鬼对此毫不知情,雨落时,他就站在塔下,遥遥往上看去,只能见到紧闭的窗。他眺望了片刻,又落寞的离开了。

    科场鬼知道陆昭寒已‘死’的时候,岁旸整整瞒了他一年多的时间……

    每当科场鬼提出和陆昭寒见面的请求时,岁旸总以陆昭寒不想见他为由,要求科场鬼早日寻到她师姐的尸体,以及对付皇太后。只有完成她的要求,她就放一人一鬼自由。

    最终见面岁旸约见了科场鬼在百鬼冢。

    “太后已死,你师姐的遗体也找到了。”科场鬼道:“皇太后病重,皇帝也在你的掌控之中。”

    “你何时能放我们走?”

    岁旸笑言道:“我定一言九鼎,现在我就带你去接他。”

    岁旸像个少女般,达到了目的尤显自得。百鬼冢立在星宿宫塔底的地道中,里面寸草不生,潮湿阴冷。鬼哭婴啼之声不绝,岁旸宛如闲庭漫步,不时撞见她的鬼魂都纷纷退散远离。

    见她往百鬼冢中走,科场鬼惊问道:“你往哪里走?你不是要带我去找昭寒吗?”

    岁旸回头看他,“是啊,陆昭寒就在里面。”

    科场鬼呆立当场。岁旸见他不走,过来拉他,“走吧走吧,他在里边等你呢。”

    科场鬼不把推开岁旸,岁旸踉跄着倒退几步,问道:“你推我做什么?!”

    “你居然拿他来炼鬼!?”

    意识到科场鬼误会了,岁旸无辜的摆手道:“我没有!是他自己灵魂出窍,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便令人将他的躯壳保存起来。”说着岁旸不甘心的咬牙,“没想到我找了他这么久都没找到。”

    “我没看住他,算是我的过错。没料到他实在不识好歹,在我眼皮底下搞这么多小花招。”岁旸继续带着他往里走,一边说道:“我招魂也没用,搜魂也无用。但这天底下只有几处我找不到的地方——一个是阎王府、一个是龙气庇佑的地方,还有一个是灵脉所在。”

    走进最里面的山洞,一副石棺就摆在洞中高台上。石棺上贴满了符纸,左右分别站着一个婢女打扮的墓鬼,正是陆昭寒之前身边的青衣侍女和蓝衣侍女二人。

    这两个鬼魂已经没了生前的记忆,只知道守护这口棺材。岁旸抬手一挥,两只墓鬼便各退一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岁旸撕下了石棺上的符纸,回头才发现科场鬼愣愣的站在洞口,一副要哭的表情。

    “……你是只鬼,难道还会流泪?”岁旸嘲笑道:“原来产生情思会让你变傻,怪不得师父总跟我说不能犯色戒……”

    “你将他的躯体带走吧。”岁旸倚着石棺,无趣地摇头,“他的躯壳还剩下一片魂没带走,所以他应该不是被捉到地府去了;皇帝跟前也没有异常,至于皇陵和灵脉,你就自己去找吧。”

    岁旸走了,遵守了当初的诺言,放科场鬼和陆昭寒一条生路。但陆昭寒竟然就这么消失了,科场鬼不由迷茫——自己真的能找到陆昭寒吗?陆昭寒的魂魄为什么会脱离肉体,陆昭寒为什么有这般能力?

    而现在,天下之大,他们一个鬼魂,一个没了灵魂的躯体,到底要去哪儿呢……

    科场鬼的愁丝陆昭寒注定感受不到,他早丢弃了那具身体。陆昭寒在幼荣这儿呆了一年多,转眼幼荣也快满15岁了……

    年纪渐长的幼荣成熟了许多,如今皇太后病倒,反而给了他一丝喘息的机会。岁旸没把他放在眼里,暂时没找他麻烦,还在筹谋兵力部署,想要一手掌控彏国!

    “你说的果然不错,岁旸那个老太婆居然想暗算朕!”关了御书房的门,幼荣大发雷霆,一把将桌上的茶水捧摔在地。

    陆昭寒坐在案下的椅子上眼中带笑的看着他,“但皇上更胜一筹,邬国可以假借攻打之名。若能一举攻进皇城,一来除去的都是太国司他们的人、二来邬国一旦进城,就是皇上您的兵力。谁也料不到皇上您是邬国国军之主,在邬国人进宫之后,您大可以趁兵乱之际除掉太虚殿和太后,您损失了生母和太国司,天下愚民只会道皇上损失惨重。”

    “不错……”幼荣怒气渐平,慢慢露出笑意。

    幼荣望着外面纷纷下起的小雪,面上既有忐忑,也有兴奋。他将窗户关上,整个地龙烧得书房暖和许多,他将最后一件长袍脱了放到榻上,在屋内踱步起来。

    “你会不会觉得朕太过薄情?”幼荣突然道,“朕打算将姜贞打入冷宫,朕就用不着一辈子都对着这个女人了。”

    “皇上您做的没错。”陆昭寒秉着‘你做的都是对的’的规律回答:“姜氏是皇太后的人,难说她没有异心,冷落她已经是皇上您的仁慈之举。”

    打入冷宫和冷落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陆昭寒却刻意美化了一番,脸上的笑意像一副假面,偏偏幼荣依旧沉溺在沉郁的情绪里。

    “那朕将生母害死,你也觉得是对的吗?”

    “皇太后想通过姜氏生下您的继承人,难道她就没有害您之心吗?”陆昭寒起身,坐到御书房的榻上,“再说您命令邬军杀害皇太后母族一族,等她意识到邬军背后的人就是皇上您的时候……她就不会反吗?”

    “皇上,这些女人,都不是什么善角啊……”

    幼荣任他说完,末了还点头承认道:“是…她们都想害朕,皇家无情,朕果真是看明白了……”

    “哈……朕方才只是一时糊涂,竟然想放过她们。”幼荣神经兮兮的笑了几声,转身过来抱着陆昭寒,顿时被陆昭寒身上的阴气冻得一僵,却没有撒手,“可惜别人都看不到你,要是你还活着该多好。”

    陆昭寒环着少年的身体,垂眸轻笑,“如果我还活着,你要怎么样?”

    幼荣笑道:“若你还活着,朕就让你当朕的皇后。”

    陆昭寒笑了一声,不知道是觉得好笑还是轻蔑,他低头轻吻着幼荣的额头。幼荣又给冻得一激灵,不知道为了什么,幽幽得叹了口气。

    ☆、第23章 宫闱鬼怪卷终

    宏道5年,邬军叛进京城,许多大臣亲族被屠灭满门,其中包括太后母族。邬军杀害当家族长后,还将头颅炫耀似的挂在邬国的大旗之上。彏军死伤无数,邬军直闯皇宫,并率先攻下太虚殿,将太虚殿许多女神官杀害。

    据说太国司神通过人,一些术士被大军压制之时,她仅凭一人之力,逃脱了敌军,不知所踪。而太后本就病重,一群敌军直接闯进太后寝宫,将太后当场杀害……

    除夕附近时,京城流了太多血,整个京城仿佛都弥漫着这股血污的腥臭。就在邬国在宫中行凶横行之时,一支自称来自民间的军队混进京城,不久将邬军拿下……

    结局兜兜转转,皇帝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台下的民众不明所以,他便轻松除去了两个对手。

    他的皇座边再也没有太后的位置、他的臣子再也没有太虚殿的傀儡!

    至于逃脱了的岁旸,也不得不防。太虚殿被屠后,只留下些年纪尚小的童女,皇帝亲自安排人教导。趁着太虚殿无人领首,逐渐将太虚殿的权利一再削弱。他大刀阔斧,有了自己的军队与势力,有意将朝堂再建为自己的一言堂!

    往昔的岁月逐渐过去。在陆昭寒的劝阻之下,皇帝将姜贞放出了皇宫,此生两人也许再也无缘得见。而皇帝最后竟然成了爱蓝颜不爱红颜的一代君主,他偏爱于男生女相的男人,不纳后宫妃子,任大臣再三谏言,也毫不理会。

    皇宫里终于没了一群躲在暗处的猫鬼,以及岁旸的眼线。陆昭寒重新恢复了自由,自在的在宫里游走。

    他来到当初他还是个女神官的时候呆的地方,这里的鲜血已经被清洗干净,也再也没有当初一群单纯可爱的小女孩了。

    星宿宫也被捣毁,只剩下一片废墟,底下的百鬼冢倒是还在,只是差不多也要被清理了……

    还有宫外的闹市,夜里灯光阑珊、亮如白昼,令人流连忘返。

    3332在他坐在柳树后面歇脚的时候又冒了出来,“这个世界的任务应该也完成了吧?”

    陆昭寒出神的望着湖面,半响,他突然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害死这么多人。”

    3332落在他旁边,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敢置信,“不会吧?你怕了?”

    “你接下来的任务还很多,你迟早都要走到这一步的。再说做都做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儿纠结个什么劲?黄菜花儿都凉了!”

    陆昭寒噗的笑出声来,“我只是想想,你别太紧张了,如果不这么做,我又怎么能完成任务?”

    陆昭寒抬头看天空间一明一暗的星星,就这样躺在地上,“这个世界结束了,我们去下个世界吧。”

    “这样不行。”3332否定道。

    陆昭寒偏头看它,问道:“什么不行?”

    “哎~你忘了你现在是灵魂状态了?”3332飞上半空,仿佛这样就能看清陆昭寒的表情,“你现在的身体没销毁,你必须回到原来的身体里,才能再次死亡。不然你只会在这里不停的游荡,连阎王殿都不收你。”

    “但我原来的身体应该在岁旸手里,可她自身难保带不走我的躯壳,难道藏在了皇宫里?”陆昭寒思索着道。

    “别猜了,在那只科场鬼那儿。”3332叹息道,“我能找到你身体所在的地方,不需要先找到你身体,眨眼就能回去了。”

    陆昭寒对这个答案有些惊讶,“他一个魂魄带着我的‘尸体’?附身?”

    “他把你的身体藏在了山里,不过你的身体没了魂魄,需要人的精气才能保持肉身不毁。呵…科场鬼这下可真算是下了血本了,他吸了附近村民的精气,已经彻底沦为山野妖怪。”3332啧啧称奇:“要不是惑心术对人以外的物种没用,我都要怀疑你给他灌了迷魂汤了~”

    “既然你能直接带我回身体里去,那我们就走吧。”陆昭寒边起身伸了个懒腰,边道。

    魂魄归体只需要顷刻间,陆昭寒眨眼间就重新感受到了身体五感的回归。身上裹着柔软的毛毯,外面冰天雪地,洞穴内却热气不断。温火燃烧着,干柴发出嘣的细碎响声。

    陆昭寒刚回到身体里,不适的眨了眨眼,适应着外头的刺眼雪亮。

    耳边不断有什么在啃东西的声音,陆昭寒头昏脑涨的,忍着肚中的饥饿,回头看了一眼。是个长相秀美的女人,大概有二十出头。一身精细衣裳,不过有些狼狈,许多处被勾破了,脸上也有些脏。

    岁旸正啃着干果,回头发现他竟然醒了。岁旸吃着烤栗子的动作一顿,随后又像没看见他似的,扭头继续像个小松鼠似的啃食。

    “……”陆昭寒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一时没认出来她是岁旸。之前是岁旸不愿见他,后来是他躲着岁旸,故而他从没见过岁旸,最多只是觉得她气度不凡而已。

    陆昭寒左右看科场鬼不在,虽然疑惑,但还是直接爬了起来打算离开。岁旸自他醒来看了他一眼就再也没搭理他,陆昭寒也打算快点进入下个世界,操纵着僵硬的身体走进外面的雪地中。

    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得陆昭寒一个激灵,随后便缓慢的往更远的地方走去……这个世界的结束方法就像第一个世界一样,陆昭寒觉得自己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死了好。

    外面开始下雪了。科场鬼从山下回来,带了些柴火和吃食,进了洞穴先是看向陆昭寒原本躺下的地方,却发现人竟不见了!?

    “岁旸,昭寒呢?”科场鬼着急的问道。

    岁旸瞥了他一眼,“算了吧,他自己寻死,你再救他也没用。”

    “什么寻死?”科场鬼一听更是激动,“难道他醒了?他去哪里?”

    岁旸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伸手指了指陆昭寒刚才离开的方向。科场鬼看过去,还能看见他的脚印,“喏~他好像往那边去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哈哈……”岁旸似乎被自己的用词逗乐,捂嘴笑了起来。

    科场鬼得了答案,把手上的东西匆匆丢下,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现在正下雪,说不定很快就将脚印掩盖掉了,他得早点找到陆昭寒!

    一边陆昭寒已经倒在了雪地里,3332正打算带走他的精神体,却突然感到有其他精神体在靠近。3332犹豫的停留了片刻,这片刻后却已经来不及带走陆昭寒的精神体了,3332不由懊恼的隐藏了身形。

    科场鬼远远看见陆昭寒倒在地上的身影,直直冲了过去,“昭寒!?”

    陆昭寒倒在地上毫无反应,科场鬼见他呼吸微弱,连忙将人背起。回到洞穴,科场鬼将陆昭寒轻放在棉被上,用毛毯裹住他冰冷的身体,喊岁旸:“岁旸,你快来看看,他怎么了?”

    岁旸不耐烦的瞥了一眼他怀里的陆昭寒,道:“他灵魂快消散了,当然是快死了。”

    科场鬼深受打击,“不会……”

    “你看他的魂魄。”岁旸懒懒的指着陆昭寒道。陆昭寒面色苍白,呼吸逐渐微弱,灵魂就要脱壳而出!

    科场鬼二话不说,低下身子,捧着陆昭寒的头,将自己所吸收的精气传给了陆昭寒。精气从科场鬼口中飘出,顺着陆昭寒的眉心,逐渐没入他的身体……陆昭寒的脸色顿时比刚才好了很多,只是依旧没有呼吸和心跳。

    科场鬼不得不又求救于岁旸,“岁旸,要怎么做才能救他?”

    “救他做什么?”岁旸问道:“他既然选择寻死,你再拦他千百遍,他不是还会寻死吗?”

    岁旸说得在理,但科场鬼依旧固执。岁旸不禁摇头取笑道:“你再看看吧,他早就死透了。他的灵魂被你强行留下,此举违背天意,不能长久。”

    几日后,科场鬼去找了副棺材,用以装陆昭寒的‘尸体’。陆昭寒的魂魄仍然没有离去,被困在身体里。在科场鬼的万般恳求之下,岁旸终于说出了一个办法。

    “你养他百日,每日喂养鬼气,百天之后他就能化作旱鬼。只是不一定成功,这期间他的魂魄会一度吸引过往的山野鬼怪,必须把这些山野鬼怪都除去才能保他平安。”岁旸不赞同的道:“而且一旦成了鬼怪,过往的事情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到时候他根本不会记得你!而你也会因为鬼气消耗殆尽而魂飞魄散!”

    科场鬼听了,也知道岁旸所说属实。只是他还是决定了这么做……

    “在我消散后,希望你能多照顾他。”科场鬼的身体日渐透明,就在将近百日的时候,他拜托岁旸道,“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恨我自作聪明,硬要把他从鬼门关带回来……”

    岁旸乐不可支,“第一次见有鬼救人,而且还如此自责的!”

    “你放心吧,他醒来后连他自己都忘了,还会想一心寻死?”

    科场鬼的目光黯淡下来,“这样也好,忘记了一切,还能重新来过……”

    科场鬼每日受鬼气消失的煎熬,魂魄就要强撑不住。就像人的骨头连连被错位的感觉一样,科场鬼第一次感到这强烈的疼痛……

    岁旸被科场鬼救了一次,帮他照顾陆昭寒当做是回报他一次,不欠他因果。

    第一百日,科场鬼将自身的最后一缕鬼气传给陆昭寒,鬼形已经变回了那副丑陋不堪的模样,身形就要消散。他痴痴的看着棺材里的陆昭寒,渴望他最终能睁开眼看他一眼……

    陆昭寒先是皱了皱眉毛,眼睫毛颤了颤。外界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缓了许久,才微微眯着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女人一身白袍,眉目间如山水清幽,青峦之恬静。陆昭寒呆愣的盯着她看了许久,声音沙哑的问:“你是谁?”

    岁旸道:“我是岁旸,将会照料你一段时间。”

    陆昭寒静了片刻,感觉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那我是谁,我们为什么在这儿?”

    “你叫陆昭寒。”岁旸缓缓笑道,“你个旱鬼。”

    “快起来吧,你睡了百日了,他早为你魂飞魄散了。”

    陆昭寒支起身子,问道:“他是谁?”

    “一个像痴鬼的科场鬼。”岁旸道:“你得记住,你欠了他的因果……可惜你们都无来世,否则来生你定得为他做牛做马。”

    岁旸在洞穴内停留了两日,便提出了要离开山野,去找幼荣复仇。

    走之前她将洞穴布了一个阵法,将那口棺材重新搬了进来,令陆昭寒躺进去。

    “当初你魂魄离体,可见你也是个天资颇高的。”岁旸拿着她当初一件白袍道:“如今我就把师门秘术一并抄在了这件袍子上,若是我不能再回来,等你醒来后就把它们都学了吧。”

    说完,岁旸将那件衣服递给陆昭寒,示意他穿上。陆昭寒乖乖奉命,一言不发的穿上衣服。

    最终陆昭寒躺下,岁旸将他封印在阵内。她令鬼怪将他所在的洞穴堵住,施了障眼法、留下看守的几只山鬼,便一人轻装离开了。

    冬雪初融,天气逐渐回暖。岁旸独自走在回彏国的路上,不由痴痴地望着远方,叹时过境迁,世事无常……

    而山洞内3332围着封印着陆昭寒的那顶棺材,徘徊许久,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又再次消失,独留陆昭寒沉睡在冰冷的棺木中……

    ☆、第24章 旧时代卷01

    林一阳68年生,是个在山村间长大的孩子。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他便孤身一人走出了大山。他白手起家,且运道亨通,二十多岁时已经身家不菲。

    林一阳早年发了大财,风光无两,年轻时也流连花丛,直到遇见杨秋月。两人的故事简直是旧时代的总裁文,不过林一阳当时进了所大学学习,杨秋月正好是学会主席。

    林一阳年轻时很受追捧,杨秋月却是少数对他视若无物的人。杨秋月对他越是不假辞色,林一阳却越是迷恋她,直到两人修成正果,林一阳一改往前的坏习惯。两人执子白首,双双谱就了一对佳话……

    ——当然,这只是他原本的生命线。

    他小时候的生活本应该平静无波。这片大山养育了他的祖祖辈辈,现在他也在这里过着平淡的日子,这里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山里,只有村长一家会偶尔出外采办,并拖带村里一群壮汉将各家的谷物卖出去。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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