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死神来了 作者:慕筝安
第8节
另外一人走了过来。他须发皆白，服饰华贵，眼神却很和蔼，就像电影里的邓布利多一样，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黎原少爷，您好，我是吸血鬼场的南鄙王，这里是我的书房，很高兴见到你。”他朝黎原伸出手。
黎原坐起身，握住了国王的手：“谢谢您。”
安德烈抱着胸站在一旁，闲闲地开口：“黎小原，这才两天，就晕倒了两次，你还能再没用一点吗？”
黎原无语地看着安德烈藏在暗处收紧的手。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能get安德烈的真实意图了，并且直觉告诉他，他想的就是真的。
所以说，你明明就很担心小爷我，这样的作态又是何必呢╮(╯_╰)╭
黎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心态跑偏的程度，只是心中暗笑不止，面上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嗯，不好意思。”
安德烈像是没想到他居然不顶嘴，被噎了一下后才说：“好点了吗？”
“好点了，不过脑袋还是有点晕，”黎原点点头，隔着被子指着自己的腿，“睡久了有点难受，我想稍微走一下。”
“好的，”白胡子国王微笑着点头，指着门外说：“出门左转到头会有楼梯，下了楼梯之后只有一条路，它会通往城堡的花园。你可以在稍微走一下。”
黎原感激地点了点头：“非常感谢您。”
白胡子国王笑得更加慈祥了，似乎还有一丝伤感：“不好意思，不过你真的挺像……算了，人老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国王自嘲地摇摇头，又道，“要不要带个侍卫？”
“不用，就几步路，怎么可能有问题？”黎原摇摇手，还抬起手秀了一下小肌肉，表示自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南鄙王还想再说什么，安德烈却摇了摇头，阻止道：“随他吧，不会有问题的。”
黎原松了一口气，对着安德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着黎原缓慢地消失在门后，南鄙王转身，看向身边的银发男子，有点担心地问道：“要不还是带一个吧，我有点怕……”
安德烈拍拍他的肩膀，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担心，相信我。”想着自己在他身体里面新下的禁制，安德烈眼神松了松。
他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
“唉，我是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南鄙王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坐在床边，将头埋在手掌深处，脊背微微弯曲，十分疲惫，“公爵，我真的不想怀疑自己的儿子，可是……”
安德烈在南鄙王身边坐下，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而坚
定：“我会帮你解决的。”
“我相信公爵的能力。此间事了，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动用全族之力，为公爵打开禁图书馆，算是表达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的谢意吧。”南鄙王又叹了一口气，声音越来越小，“最好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吧。”
安德烈陪着南鄙王坐着，双手交叠在腿上，藏于长袍之中，凝眸看向前方，想着黎原刚才的一举一动。片刻后，他轻笑一声：“越来越有趣了。”
“什么？”南鄙王已经很老了，耳朵也早就不太灵光，于是不解地问道。
“不，没什么。”安德烈牵起嘴角，摇了摇头，“只是在想，将计就计，或许能够省下很多的事。”
南鄙王没有听懂安德烈在说什么，但他却从这个沉默的男子的身上看到了安定。这或许也是亡灵界名义上至高无上的王者明明是亡灵神，但在遇到事情时，所有人第一个想要求助的，还是安德烈公爵的原因。不光是因为他尊贵的身份，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虽然不爱说话及说话刻薄，但从来言出必行。只要他答应的事情，哪怕是牺牲一切，也一定会做到。
他忽而觉得内心的担忧逐渐变小，好几日郁结于心的浊气也一下子散尽。他相信，安德烈一定能让事情得到最好的解决。
南鄙王的指路技能无疑是点满的，路痴黎原在他的指点下，居然没有迷路，顺利地就到达了花园。
一条石子小路被分成了数条小路，导向花园的不同方向。花园显然是经过专人设计和修建过的，草丛和花朵的搭配比例都是恰到好处。有人间常见的月季花，也有一些奇奇怪怪却美丽异常的花朵，估计是亡灵界的特有品种。
黎原走了一会儿，感受夜间幽兰绽放的清香，心情也好了很多。叹了一口气，他才不会说他是因为好多事情没想透，才想一个人出来透透气的。
换句话说，他一下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安德烈。
平心而论，喜欢吗？很难说。
他以前的确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事，因为两个人实在是差了太多了。安德烈是死神，而且又那么完美。自己只是一个五个月后就会死去的凡人，就算是续命成功，也只能过完这一世罢了。平凡懦弱，无所事事，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保姆一样照顾安德烈。可是保姆这种角色，贵族最不缺。
再加上两个人都是男人，他不傻，故而从来都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只是很感激安德烈的陪伴，平时做饭洗衣也会玩空心思做好，将每一分每一秒都铭记在心中。
就算是被嘲笑也不会真的生气，就算是被掌握不好力道的安德烈打得脑门红肿也无所谓，因为这样的生活，真的太美好了。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像安德烈一样，与他这样接近。
他可以像朋友一样与其相处，甚至可以像亲人一样关心他。但爱情吗？
爱情这种东西，挺麻烦的。起于虚幻，终于虚幻，他其实不太有兴趣，因为它太危险了，远远不如别的羁绊更加长久。它会变，就像是自己父母对自己的爱一样。和爱有关的一切都会变，只有别的不变。
但他不想失去安德烈。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完全不想失去安德烈。他希望这样的相处能够永远持续下去，甚至不希望他们之间又多一个人。
这种危险又新奇的占有欲让黎原觉得无所适从，心里惊惶，直觉间，有什么样的东西脱离了控制，正在呼之欲出。
“啊啊啊啊烦死了！”从来不喜欢多想这类事情得黎原忍无可忍地抱头蹲下，将头发挠得死乱，“哪这么多事儿啊……诶？”
黎原想着心事，信步而走，不知不觉间，竟是走到了花园深处的森林边缘。此刻的他蹲在一片灌木丛中，衣服都被刮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也是一塌糊涂，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但是黎原完全没有功夫管自己的形象问题。
浓密的灌木丛枝叶稀疏，越靠近根部就越是如此。在灌木的间隙，有两双贵族专用的华贵马靴吸引住了他的视线。那种质感的皮料，在参观吸血鬼北鄙的时候，他只在凯撒的足下见过。凯撒也曾经说过，吸血鬼场其实是一个等级极为分明的社会，不同的阶级能穿什么，是很有讲究的。
黎原不动声色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尽量将自己呼吸的动静克制在一个最低的范围内。
头顶上方，马靴的主人还在进行着窸窸窣窣的对话，声音在经过荆棘的传导，显得有些暧昧模糊：“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不日就会正式行动。到时候，希望你能够提供说好的援助。”
“很好。安德烈已经到来，看来老东西那里有什么异动。你小心行事，安德烈不是个好相与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要被老东西抓住把柄。”
“他？”那人轻笑一声，声音充满了轻蔑，“老东西对我别提多信任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
那边的对答还在继续，而黎原站在原地，不知不觉间，脚下竟然已经一片麻木与冰冷，紧捂住双唇的拳头也是一片汗渍。
两人的音调很怪，如同人类的西班牙语一样，有很多小舌音。他们说的不是安德烈和凯撒那种标准的亡灵语，也不是任何一种人类语言，而是一种很奇怪的语种，有一些发音甚至是人类所无法完成的。不过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为什么他全部都能听懂？
☆、第30章 所谓暗示
29你爹我钱少不能买
黎原想起刚才在房内的事情，脸色又是一白。以前的他，虽然不懂亡灵语，但因为安德烈有时会在家里召集一些手下，所以他对于亡灵语的基本特征是很熟悉的。这就好像一个人可能听不懂粤方言，但大概听一下，就能判断它是粤语一样。
当时因为那感觉太过自然，所以他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还和安德烈他们谈笑宴宴。现在想来，安德烈和南鄙王，从头到尾都在说亡灵语！而自己说的，竟然也是亡灵语！
但这怎么可能呢？他确定他什么都不会啊！
冷汗自鬓角一点点的聚集，形成一滴汗珠，在脸上蜿蜒而下，既而掉落在地上，发出极小的“啪”声，却在空旷寂静的森林边缘显得很突兀。
“什么人！”其中一人厉声喝道，“出来！”
另外一人，已经化为了一阵黑色狼烟，凭空消失在了森立之中。
小约翰喘着粗气，强装镇定，走到声音发出的灌木丛前。他是最近太顺了，竟然忘记了防人。若是刚才的对话被人听了去……他的脸上划过一丝厉光，眼神露出了残忍的神色。
一手藏在后面，做好防卫的准备，一手猛地拨开灌木丛，小约翰一声怒喝：“给我滚出来！”
灌木丛被拨开，露出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他面目清秀，一头柔软的黑发，头顶的旋儿处还有一根呆毛，顶着大大的黑框眼镜，几乎要将整个脸都遮掩进去，让本就不大的脸庞显得更加小。他专心致志地在草丛中寻找着什么，见有人看过来，他抬起头，露出懵懂的双眼：“发生什么事儿了？”
黎原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抑扬顿挫，甚至还有儿化音！
不会汉语的小约翰一愣，不耐烦地用亡灵语继续问：“你是谁派来的？”
黎原指指地面，又扬了扬自己空荡荡的左手手腕：“我的手表找不到了，你能帮我找一下吗？”
小约翰完全听不懂，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咆哮：“我命令你说亡灵语！”
黎原向后退了一步，挠挠头。特天然呆地说：“不好意思哈，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像是想要迁就小约翰一样，黎原绞尽脑汁半天，憋出一句乌干达英语：“sorry,buhaty”
连语法都用错了。
小约翰：“刚刚你听到了什么？”
黎原挥手：“konnichi>
小约翰：“你要是再羞辱我，我就会杀了你。我告诉你，我杀人，没有人能管。”
黎原听着身后轻微的脚步声，放松地耸肩：“tag？（注2）”
小约翰：“……”他忍无可忍，聚爪成刀，运指如风，朝着黎原的肩膀就直直地劈了下去，“你该死！”
手掌上裹着厚厚的岚风，又附着着一层纯黑色的光环，而在间隙间，金色的粒子在其中蹦跳，咆哮着，冲着黎原打了过来，上面灼热的气体提醒着，一旦打下，黎原必死！
黎原面不改色地看着小约翰，似乎完全不在状态。
“住手。”
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熟悉的沉稳声音传了过来。
一只如同白玉般的手，似缓实快，闲庭信步间，却在霎时间来到了黎原面前，轻轻一拨，便将小约翰的手打到了一边。
小约翰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向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脚步，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子，惊疑不定地说：“你是谁？”
安德烈挡在黎原面前，掏出手绢，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掌，甚至还一根根地擦着手指，整个动作非常优雅，却连一个正眼也没有给予小约翰。
“……请阁下说话。”进来脾气越来越暴躁的小约翰吃不准眼前这个人是谁，只得压下脾气，耐心地问道。
这个男子一看就不是凡人，无论是从容貌还是从穿着，但奇怪的是，无论如何他都说不出这个男的到底是谁，面向看着也极为陌生，至少是在资料上还是在现实中，他都从未见过。
安德烈挑挑眉头，挑起了一丝戏谑的弧度，用亡灵语说：“小约翰，你竟然记不得我是谁了？”
“我近来身体不太好，还请阁下明说。”
“这是我的人间爱人，他不懂亡灵语，也冒冒失失的，希望储君殿下能够原谅。孩子小，不懂事。”安德烈没有回答小约翰的话，转头看向黎原，用汉语说，“一会儿没看着你，怎么就跑这儿了？”
“手表不在了，我找好久了。”黎原举起左手手腕，委屈地说。他是手表生物，不能随时随地将时间精确到分，他就会觉得浑身不得劲。
安德烈顺势握住他的左手，淡定地将手伸到自己的口袋，掏出一个略蠢的，画着暴漫的小破表，面无表情地说：“你把表忘我这儿了。”
“回去吧，该吃晚饭了。”
黎原乖乖地跟着安德烈走。
被两人完全无视的小约翰气结，站在原地狠狠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声音有几分阴森，垂落在下方的手掌逐渐捏紧成拳头，上面开始有力量因子集聚：“你们就这么走了？”
安德烈慢慢地回过头，轻轻开口。亡灵语十分优雅，说出来的语言却掷地有声，一身正气：“储君殿下，我劝您最好还是现在回去，您的父亲，该等急了。”
转过头，继续朝前走。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停了一下脚步，举起右手，凭空敲了一个响指，却没有回头：“很高兴见到您，我是安德烈公爵。”
小约翰站在原地，脸色刷白，定定地看着地上的蚯蚓，半天才转身离开。
走了很久之后，黎原突然开口：“那个……”
“什么？”
“能不能把你的爪子放开！疼！”黎原估计小约翰应该看不到他俩，他俩也已经到了熟悉的安全地带之后，忍无可忍地把手甩开，然后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的爪子。
从来没轻没重的安德烈表面上优雅至极地牵起他的手，然而实际上……
爪子上都捏得充血了擦凸(艹皿艹)
安德烈摸摸鼻子：“你要对恩人温柔一点，小子。”
“别避重就轻！你刚才对他乱说什么！什么叫我的爱人！我警告你，不要再官方逼死同人了行！吗！”黎原有点抓狂。
安德烈却露出了一个了然于胸的表情，脸上没有任何羞愧之色：“啊，所以你果然学会亡灵语了。”
黎原脸色一变，大惊：“你怎么知道？”
安德烈淡定地说：“本尊无所不知。”
“哦！”黎原重重地答应了一声，有点烦躁地挠着自己的头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咒语，要不然我怎么会突然就学会一门语言？”
“不是我，是你自己。”
“我自己？”
“可能是前世的记忆逐渐苏醒也未可知？”安德烈半真半假地开玩笑，看着远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失望更多一些。
“哦……”从安德烈那里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见他一幅不欲多言的样子，黎原也没有再问。想了想，他将刚才从小约翰那里听来的话告诉了安德烈，“……所以小约翰很可能有问题，你要让南鄙王小心。”黎原挺喜欢那个白胡子国王的，一看到他就觉得很亲切。
不管小约翰是否是穿越的，但从刚才的对话来看，他的不臣之心已经很明显了。而且他毫不怀疑，要不是他佯装自己完全听不懂亡灵语，眼睛都泛起红光的小约翰一定会迅速杀了他，哪里还会让他等到安德烈的搭救。
他不知道的是，安德烈早就在他的身体里种下了种子，一旦有危险，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安德烈停下脚步，大刺刺地摘下一朵月季花，将它放在黎原的头发处比划着，嘴里不在意地说：“我已经确定他是穿越的了。”
“别在我头上戳，痒，”黎原一把打开安德烈的手，“是因为他居然不认识你吗？不过很奇怪啊，如果我是穿越的，像你这种关系很近的实权人物，再怎么都肯定会去早早查好资料做好准备啊，怎么他一副真的对你一无所知的表情？”
安德烈不顾被拍开的失败，继续妄图给黎原戴上大红花：“他不认识我正常。我习惯于给一切的人下暗示，如果不是熟人，或是我看重的人，无论他看过我多少次的照片，又或者见过我多少次，他还是不会记得我是谁。”
“小约翰本尊是肯定会记得我的，但若是灵魂发生了更替……呵呵。”
安德烈是一个很懒的人，而贵族又是一种神神叨叨却又骄傲的生物。上古时期，绝大多数的贵族都习惯于下暗示，目的也是防止一些麻烦。不过这种暗示很耗魔力，没有强大的亡灵力基础，根本不可能实现，因此使用得并不多，到了最近，这种魔法更是失传了。
而安德烈却是几百万年间,随时随地皆使用此暗示，可见其能力的强大。
黎原继续拍开，安德烈继续往上挂。如此反复了无数遍后，黎原终于落败，大红花被拴在了黎原头顶的呆毛处，像个冲天辫一样直冲云霄！
安德烈满意地拍拍黎天线宝宝，吹了一声口哨，哼起了歪歪扭扭的歌：“别人的小伙有花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下一朵大红花，给我的小伙把花戴哦巴扎黑！”
“……”黎原忍无可忍地把他推开，咆哮道：“闹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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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为日语こんにちは的罗马音，意思是“你好！”
注2：为德语tag，意思也是你好。
☆、第31章 所谓瘟疫
30瘟疫蔓延时
南鄙王是一个亡灵界出了名的体贴人。他对客人特别好，常常是先客人之想而想，先客人之忧而忧，在客人提出之前就敏锐地捕捉到客人的需求，进而将一切都布置得好好的，发誓要让所有人产生宾至如归的感觉。
具体的表现就是……黎原和安德烈两人被安排进了一间客房，还是圆形的大床房。粉红色的床单，蕾丝的花边，甚至中心还有一个大大的桃心……
=皿=他一点都不觉得体贴！
黎原幽幽地看向安德烈：“我总觉得你在败坏我名誉……”
安德烈望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毫不愧疚地推锅：“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他自作主张。”
“真的？”黎原狐疑地看着安德烈。
安德烈一派坦荡，几乎没有任何弱点，黎原盯了半晌，只得宣告放弃：“我警告你！你你你要是动手动脚，我以后就不给你做饭了！”他色厉内荏地说。
安德烈的眼神像手术刀一样在黎原的身上游走切割，把黎原弄得鸡皮疙瘩一身一身起来，他满意地收回眼神施施然道：“你有什么能让我动手动脚的资格吗？”
=皿=我擦！
这种侮辱人的手段真是让人……无言以对啊擦！
安德烈拍拍黎原的头：“乖。”顿了顿，又道，“这两天多吃饭少说话，也别把你会说亡灵语的事实暴露出来，记住了吗？”
黎原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放心吧！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你既然已经知道小约翰不是原来的那个，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安德烈道：“解决冒牌货并不难，难的是现在小约翰本身的灵魂不明。而且你今天所见到的另外一个人，很有可能是光明界的。”
“光明界？！”黎原惊讶道。
“嗯，”安德烈点点头，清嗤一声，“总得让蛇全部都出洞再斩首才有意思，不是吗？”
安德烈和南鄙王闹翻了。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竟是不欢而散。安德烈带着黎原回到了北鄙，潇洒地摔门而出，并且在临走前留下一句话，说自己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再踏足南鄙一步。
安德烈走后没有几天，南鄙爆发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可怕瘟疫，以王城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在极端的时间内，便覆盖了整个南鄙，甚至有向北鄙蔓延的趋势，其传播速度甚至超过了人间的所有病毒。
感染上这种瘟疫的吸血鬼与受初拥者，起初面色会变得极为红润，接着会在极端的时间内灰败下去，身体里的黑暗因子会迅速流失，整个身体像一个漏斗一样，只出不进。
吸血鬼的寿命极长，几乎约等于永生，但他们也不是平白获得如此长的寿命的。如果身体内关键的黑暗因子消失，他们就会迅速地苍老下去。而无论是吸血鬼还是别的什么，一旦死亡，将只能永远变成无意识的亡灵，在亡灵草原无休止地游荡，灵魂再也不能重生。
越来越多的吸血鬼头发花白，苍老无比，有几个甚至都已经老得再也站不起来，眼看就没有性命了。
整个吸血鬼动一片惶惑，所有人人心惶惶，而作为重中之重的南鄙王城，更是惨淡不已。街上已经一片萧条，不断有糟糕的消息传出来，甚至有暴力事件爆发。
所有人都等着最高决策者拿出一个主意来，可是就连最高决策者都束手无策。
南鄙王最近的心情很不好。连带着的，城堡里的人也都战战兢兢，再加上城堡也逐渐有人感染，整个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正是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城堡里确诊了一项新的病例：南鄙国唯一的继承人，储君小约翰，也感染了瘟疫。
王后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晕了过去，国王一瞬间眼睛通红，仿佛苍老了十岁。
书房里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小约翰站在外面，端着盘子，低头静静地站着，脸上的表情在别人看不清的阴影里阴暗不明。等着里面的动静稍微消停下来，他扯扯嘴角，将整个表情调整为一种标准的孝子状态，恭敬地敲敲门，然后踏了进去：“父王，别生气了，喝点牛奶吧。”
小约翰本就长得俊秀，如今生了病，脸色红润，整个人却是弱不禁风地站在那里，不时还会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让人看了就心生不忍。
南鄙王见儿子已经这样了，却还是给自己递上牛奶，松弛的脸皮上一下子就挂上了老泪，赶忙走上前去接过牛奶，颤抖地嗔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快回去休息吧。”
“父王，我没事的，关键是南鄙的子民，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衰败下去……”话还没说完，小约翰又被剧烈的咳嗽淹没了。
看这儿子鬓角染上的白发，又数着他脸上悄悄爬上的老年斑，南鄙王心里一片酸涩：“我又何尝不想救我的子民呢？可是……可是所有的鬼医都束手无策，怎么也查不出来啊。我们甚至连病症都不知道，又怎么对症下药呢？”
小约翰低着头，半晌后才小声道：“父王，我不知道有一句话该不该说……”
南鄙王急切地点点头：“孩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约翰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安德烈公爵离开后，病症立刻就爆发了……”
“你是说……”南鄙王深吸了一口气，堆满松弛皮肤的眼角显出了惊讶之色，“孩子，有一些话，可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不，”小约翰摇摇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那几日父王你太生气了，仆人便也不敢去收拾那间房，只是将它锁了起来，可是昨日我去那里时，发现了这个。”小约翰张开一直紧握着的右手手掌。
泛着不正常殷红的掌心中放着一个用特制隔绝水晶制成的椭圆形防护罩，透明剔透，却是亡灵界最强大的隔绝器，能够过滤一切有害于亡灵的物质。防护罩中，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金色钻石在昏暗烛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狰狞的光：“这是……！”
南鄙王不敢置信地接过隔绝器，忽而抱住小约翰，摸索着他的头发，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浑身颤抖：“傻孩子，你之所以生病，就是因为这个吗？”
“没事的，父王，”小约翰虚弱地笑笑，回抱住自己的父亲，拍着他瘦小的脊背，“我已经把它放入隔绝器了。只要止住传染源，应该不会再有新的病患了。”
“他怎么能——！”南鄙王像是想起了什么，忽而爆发一声大喝，气得胡子都在疯狂地抖动，“不过是一顿饭没有招待周到罢了，竟然恶毒至此，甚至罔顾亡灵界万千子民的性命！”
“光明界！居然还是光明界！亡灵界最尊贵的死神统领，居然携带着光明界最珍贵的放射原粒！吸血鬼动啊吸血鬼动，没有想到你挺过了上古战争，却最终亡于自己吃里扒外的领导……领导……”
所有的信念都在一瞬之间坍塌，南鄙王不敢置信，这一切，竟然真的是安德烈做的。
亡灵界早有流言，毕竟安德烈前脚刚走，后脚就出现了瘟疫，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但南鄙王一直不相信。在他的印象中，安德烈是一个行事极有分寸的人，就算因为宴席原因而不欢而散，却也不至于拿瘟疫撒气。更何况在某种程度上说，这还是他安德烈的子民。
没有哪个领导会蓄意损害自己的财产，除非他疯了。
然而铁一样的事实打碎了南鄙王可笑的信任。
光明界的放射原粒，与亡灵界的亡灵原粒，共同创造了整个世界。可以说，放射原粒对于光明界来说，就相当于基石一样的东西。正是因为它，光明界才能够生生息息地不断运转下去，但对于生于黑暗能量的亡灵来说，却是绝对不能接触的存在，否则两相抵消，原粒的能量又是生生不息的，亡灵体内的黑暗能量只有迅速地消失一途可走。
这种东西，向来是最为宝贵的。不说别的，就连亡灵原粒，都被深埋于亡灵界的禁地，寻常人等根本不可能接触，可是安德烈却将之拿了出来，还一来便是这么大一颗……
这个世界疯了。
小约翰抱紧面前这个几乎崩溃的老人，不顾自己衰颓的身体，轻柔地安慰道：“没事的，还好发现的及时。”
“可是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南鄙王叹了一口气，“他是最尊贵的贵族，没有贵族委员会的决断，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可南鄙不能再等了。”
小约翰点点头：“父王所言极是。不过，办法还是有的，只是……”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都这个时候了，我也不怕撕破脸了，有什么办法，孩子你就直接说。”
“我记得……”小约翰吞吞吐吐地说，“咱们的禁图书馆里，似乎有一颗亡灵原粒？”
南鄙王睁大了眼睛，显然也想到了。
禁图书馆虽名为图书馆，其所藏藏品却是甚杂，其中之一的稀世珍宝便是一颗巨大的亡灵原粒。
若是用它来进化的话，南鄙就有救了！
南鄙王激动地站起来：“我即刻便去启动阵法，开启禁图书馆！”
小约翰却是阻止住了南鄙王：“父王，这样不妥。禁图书馆毕竟是亡灵界最不可碰的地方。咱们还没和总部撕破脸，您就这样直接去，恐怕不太好。不如让我跑一趟，我不是国王，也没有正式立储，只代表我自己，因此最适合不过。”
南鄙王想了许久，终于还是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好吧。”
小约翰又与父亲温存了片刻，这才依依不舍却又坚决地离开了。
很久很久。
昏暗的书房里一片静寂，灯花爆裂，似乎炸在心上。
南鄙王定定地站在黑暗里，看着被带上的房门，眼神晦暗不明，终于化为了一片绝望。
☆、第32章 所谓突变
31巨变在托林斯宴
南鄙储君小约翰为民着想，夙兴夜寐，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便完成了去禁图书馆这项艰巨的使命，带回了珍藏的亡灵原粒，足足有鹅蛋那么大，在血月的照射下，反射出幽暗晦涩的光芒。
小约翰甫一回来，便携带着亡灵原粒走访各处，用它来拯救各地染病的病人。在亡灵原粒的帮助下，瘟疫被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作为最重灾区，却也最接近中央的王城，仍染病者更是只有个位数了。
所有人都对小约翰感激涕零，在他终于巡遍南鄙各地回到王城的时候，万人空巷，无数的百姓都涌上了通往王都城堡的必经之路欢迎他。他们踮起脚尖，向前拥挤着，只是为了能够触摸到他尊贵无比的手指。这样疯狂的场面，对于冷漠孤立的吸血鬼动来说是非常少见的。
小约翰在一夜之间，成为了整个吸血鬼界的大英雄。
与此同时，关于安德烈公爵的事情不知何时自城堡深处流出，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南鄙。虽然早就有流言，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不相信的，可是如今铁证如山，由不得人不信。
人人都对安德烈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关于吸血鬼动脱离亡灵界的言论也甚嚣尘上。人们走上街头，举行示威游行，纷纷要求亡灵界的其他种族滚出吸血鬼动，还吸血鬼一个清静。
被调动了情绪的人们已经失去了理智，连带着对识人不明，以往与安德烈交好的老南鄙王也颇有微词。大家都在说，虽然安德烈可恶，但南鄙王也不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与这个恶魔闹翻。再加上之前救灾不力，让每个人都蒙上了巨额的损失，在民间，让南鄙王下位，小约翰立即接任的呼声越来越响，直到响彻整个南鄙，到了政府再也压制不下去的地步。
风雨飘渺中，有人在观望，也有人参与其中。但不管是谁，所有人都感觉到：百万年不变的南鄙，要变天了。
与此同时，城堡中。
“父王，你别听那帮暴民的话，他们只是不了解您。您这么多年做得这么好，肯定是要继续做下去的，他们只是一时间想错了，等到反应过来，肯定会后悔的。”小约翰走到南鄙王的身边，恭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甚为南鄙王所不值，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不，其实他们说的也是对的，”南鄙王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不过几日，竟是更加苍老了，“我老了，早就该退位让贤了。”
南鄙王的语气有点怪，刺得小约翰竟有些不舒服之感，可是再仔细一看，南鄙王的脸上却又全是真诚。心中暗笑自己想多了，小约翰沉默了片刻后，坚定地说：“您在说什么呢，这个位置肯定是您的啊……”
“你比我做的更好，”南鄙王打断他的话，负手看向窗外，将脸隐藏在阴影中，“就这样吧，我已经决定了，明天便在南鄙贵族委员会上宣布消息。”
小约翰嘴角不明显地翘了一下，却被南鄙王的下一句话给生生截断：“你准备一下，我已经邀请了全南鄙的大贵族，那几个老长老也被我请了过来。今天晚上我会在托林斯宴会上首先宣布你的消息。”
小约翰顿了一下，拳头捏得很紧。很久之后，他讪讪地笑道：“父王，不用这样吧……只是普通的继位，又何必如此麻烦……”
托林斯宴，整个亡灵界最为悠久的传统之一。当国王交替的时候，如果上一任国王对下一任国王寄予厚望，他就会召开托林斯宴，将全国数得上名号的大贵族都召集在城堡里，在继位典礼的前一天将下一任国王正式地推荐给所有人，争取他们的支持。
如果没有托林斯宴，众口难调，下一任国王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反对声音，但只要召开了托林斯宴，就相当于签订了一个契约，上一任国王用自己的灵魂为抵押品，要求所有的大臣必须无条件服从君主的命令。大臣想要抗命，唯一的办法便是销毁老国王的灵魂。
这是一种牵扯到性命、压上一切的豪赌，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亡灵界没有人会选择举办这样的宴会。
南鄙王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你配得上，相信我。再者，我们已经发现了安德烈的狼子野心。很有可能南鄙与亡灵界总部的大战就此一触即发。这个关键的时候，我必须要召开托林斯宴会，为你拉到更多的助力。你一定配得上。”
南鄙王信任的用手重重地拍了拍小约翰，语气意味深长。
小约翰僵在原地，机械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低头凝视着一个点，鬓角流下一层层的水滴，身后的衣服也被打湿。
肩膀被拍的地方像是燃了火般，几乎要灼烧殆尽。
是夜，在血月从东到西至四分之一的路程时，托林斯宴会，在城堡最深处准时召开。
托林斯宴会销声匿迹的时间实在太久，因此有不少的贵族甚至是看了请贴上的温馨提示后，才好不容易想起，确实是有过这么一个坑爹的传统。
虽然对南鄙王最近的治灾不利颇有微词，但震撼于南鄙王的决心，全南鄙的贵族还是尽数入场。
洛可可风格的房间里，酒红色的整片地毯没有任何接缝，将数百平米的大厅全部铺上。巨大的吊灯被用上了魔法，每一颗碎钻都放射出温柔的光芒，照耀着充满十七世纪英国风情的房间。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椭圆形红木桌子，上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穿着正装的贵族们端坐于各自的座位上，等待着主人的发话。
最上座是两个座位，南鄙王郑重地坐在其中稍高的座位上，眯着眼睛看着大家。稍矮的座位上，本来做的是小约翰，但他接到仆人的消息，说最后的汤出了一些问题，于是抱歉离场，紧急处理去了。
等到小约翰回来，南鄙王就会宣告退位的消息，然后带头饮下代表契约成立的汤。在最后一个人饮下之后，南鄙王就会与小约翰交换位置，由他坐上那个象征着最高统治者的王座，完成整个仪式。
吸血鬼动是整个亡灵界最为优雅的存在，因此尽管已经等了十分钟，整个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窸窸窣窣的声音。所有吸血鬼都平静地看着上座，没有左顾右盼，连脸上甚至连一丝不耐也找不到。
“非常抱歉，来晚了。”应声而出，那个过去风流俊秀，近来沉稳可靠的小约翰指挥着手下，将汤架在最中央。
也许是孺慕情深，他的脸上倒是没有任何的喜悦，甚至眉头紧闭，看上去陷入了无限的烦恼之中。
“约翰，这是……？”众人之中，一个鹤发鸡皮的老者忽而提问。他地位崇高，年岁最长，所坐的位置也紧邻南鄙王，因此完全不用顾忌某些礼仪，“这个手下，看上去倒不像是亡灵界的人，怎么还有光明界特有的金瞳啊？”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朝那个手下看了过去。确实，他身形高大魁梧，有着人间界古希腊大卫风格雕塑的典型特征，就算是低着头，也不能掩盖他英武的容貌，眸色更是亡灵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金色。
小约翰藏在衣袖里的手捏紧了：“他是在这次瘟疫中不幸受害的人，接受治疗太晚，因此身形和眼眸之色发生了变异。我看他可怜，便收为左右。”他轻笑着解释。
众人都点点头，言语间很是赞赏小约翰的这种仁德。
周围的仆人端上了银碗，那个一直垂首而立的仆人拿出织金长柄勺，为每个人舀着汤，再由仆人端走，放置在每一个人面前。
托林斯汤，以亡灵界天材地宝熬制，加上禁地深处的灵泉为引，其中的材料完全是有钱也买不到。也只有这样的汤，才能够作为实现这么大契约的媒介。
小约翰向着南鄙王点了点头，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因为契约针对的是他，因此他的面前并没有托林斯汤。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面前的刀叉，眼神飘忽不定，有着显而易见的焦躁与心不在焉。
餐桌上，托林斯汤诡异的香味蔓延至整个房间，像是加了罂粟一般，脆弱又充满诱惑。
南鄙王关切地问了问他，得到无事的答案之后，南鄙王举起托林斯汤站了起来：“诸位。”
贵族们纷纷应声而立，也双手举起汤碗，将托林斯汤高举至与额平。
南鄙王朗声道：“欢迎大家来参加托林斯宴。我年老无德，明日便将这个位置交给自己的儿子。希望你们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伟大的亡灵溯源啊，我在此以灵魂为献祭，只希望吾儿能过千秋万代，立下不世功勋！”说完，便要一饮而尽。
“等等。”
就在南鄙王快要喝下那碗汤的时候，被立下了重重咒语的沉重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露出其后倒了满地的卫兵。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幽暗不明的远处，安德烈穿着那袭标志性的黑色长袍，将银色长发松松地束到脑后。他的身后一步距离站着黎原，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缓缓从黑暗走来。
“这种改朝换代的大事，怎能少了我呢？”
安德烈在入口处站定，单手高举巨大可怕的死神镰刀，重重地敲击地面，将一块红色吉鲁兽的地毯都燃烧出了一个大窟窿。
他面无表情，和东方面孔的黎原并肩而立，眼神越过惊恐的众人，直直地看向上座的某人，以及他旁边的手下：“小约翰，你说对吗？”
天鹅绒般的声音仿佛是索命的咒语。
☆、第33章 所谓败局
32一败涂地之局
小约翰见安德烈公爵与黎原全身而来，浑身的冷汗都直往头顶冒。暗恨那人多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摆出一副主人的派头道：“安德烈公爵此时倒是出现了，可当时因为你而起的瘟疫蔓延时，您到是藏得好好的。想起当日您在不欢而散时说的话，‘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踏入南鄙一步’，看来在公爵的心目中，万千吸血鬼的性命都比不过一次托林斯宴啊。”
这一番话机关算尽，既说明的瘟疫的起源，又讽刺了安德烈，更指出亡灵界总部对吸血鬼的漠视，真可算是面面俱到。
小约翰这段时间培养了不少的死忠，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话音既落，他高傲地略扬起下巴，想要得到大家的附和。
然而出乎意料，等待他的却是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提出异议，所有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小约翰仿佛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恼羞成怒，厉声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仍然没有人说话。
安德烈从大门处缓缓走入，边走边道：“我确实说过那句话，不过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呵，笑话，托林斯宴就是万不得已？阁下是担心亡灵界总部失去对吸血鬼界的控制吧？”小约翰感到一阵压力扑面而来，几乎要固化，压得他喘不过气。为了掩饰自己的惊恐，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近似于咆哮。
安德烈道：“托林斯宴当然是万不得已，毕竟……鸠占鹊巢的假货登上人生巅峰，我想，这托林斯宴还真有意思，不是吗？”
话音刚落，小约翰身边的南鄙王忽而暴起，从桌上抓起锋利无比的钢叉，就朝小约翰的后脖颈深处刺去！
“阁下最后不要刺下去，不然您也会没命。”
就在叉子离颈动脉只有分毫距离时，一直沉默不言的小约翰手下忽而开口道，并扬起了手。
他的手中，那颗有着防护罩的光明原粒十分明亮，仿佛随时都能够突破障碍，危害亡灵界
。
与此同时，殿内的暗处忽而闪身而出很多面无表情的暗卫，他们身着与宴会相似颜色的服饰，面上亦蒙着面纱。但不管怎么打扮，有一点都无法隐藏：他们的衣角处绣的花纹，全部都是光明界特有的装饰手法。
明晃晃的刀枪剑戟通通朝着贵族们刺去，但贵族们却没有丝毫的惊恐。他们忽而也站了起来，拿出了自己隐藏许久的武器，冷漠地指着暗卫们的喉咙。
局势陷入了僵持，所有人都不能轻举妄动。
除了安德烈。
他大步向前，走到小约翰的下方后，却看也没看小约翰一眼，而是瞥向他的身后：“这位兄弟，好久不见。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他偏着头，似乎十分苦恼，不过很快就恶意十足地假笑，“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光明界的手脚什么时候伸得这么长了，甚至连侍卫长都出来了？”
贵族中，方才那位地位崇高的老人忽而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名英俊的光明界故人，眼神很复杂：“塞西尔，当年我们你来我往那么多回，我还记得你，你却不记得我了。”
塞西尔缓缓从小约翰身后的阴影中走出，偏头不看老者，而是看向安德烈，面色不虞，冷笑连连：“果然，这其实是一个局吧，安德烈公爵？”
“是的。”安德烈很坦诚地承认。
那日之后，安德烈便与南鄙王商量，定下了引蛇出洞的计策：他与南鄙王假意闹翻在小约翰面前。由于担心那日在森林旁边安德烈是否知道了所有真相，小约翰担心事情败露，必然会尽早□□，但凭他的声望，还不足以在控制整个局势，所以他一定会制造一些大的事件，在这个过程中浑水摸鱼，夺取声望。
因为暂时不知光明界有怎样的企图，所以两人将计就计，南鄙王利用王族特有的方式传递信息，而安德烈则在外围随时变更计划。
这是一个计中计，没有蓝本，没有计划书，全靠下棋者的天赋与智慧。
塞西尔看着这个百万年前的老对手，面上没有陷入囹圄之局的绝望，反倒是面沉入水，冷笑道：“不过你们对于这个局的投入还真大，不仅献出了一枚亡灵原粒，还让那么多无辜的吸血鬼因此而受到严重的伤害。可叹啊，领导人一句话，手下人的性命，又有谁在意呢，是吧？”
下面听到这样恶毒的挑拨之言，却是仍然没有任何的动静。
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看死人一般。
南鄙王像是没有感觉到后背心处光明能量的灼烧感，他只是凝视着自己的儿子，仍将手中锐利的钢叉对准他，边摇摇头，叹息道：“我怎么可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子民？瘟疫刚出现一个苗头，我们就取出了亡灵原粒。你所探索的禁图书馆，只是一个幻境，拿出的亡灵原粒，也是极似的假货。剩下的，不过是利用药物，配合演戏罢了。”
“不可能！”小约翰忽而尖叫，他拼命地摇头，连自己的后颈被刮出了血丝也不在乎，“怎么可能全南鄙都配合你这个老东西！”
“你真以为人民是傻的吗？”安德烈假笑，“谁对谁好，人民不知道？我不知道人间界的情况，但吸血鬼动已经百万年没有变化了。几百万年，足够让人变得睿智了。”
“人心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玩弄。小约翰，不，应该说，是逃亡的亡灵？”
就在这个时候，被人遗忘在门口的黎原忽而捏碎了手中的什么东西。他所站的位置，恰好便是刚才安德烈烧掉地毯的那个位置！
破碎的碎粒在空中缓缓而落，如同飞舞的蝴蝶般美丽，却全部精准地进入了那个烧掉的孔洞处。
在接触孔洞的一刹那，以孔洞为中心的地毯忽而燃烧了起来，在黎原的周围烧成了一个火圈，火焰呈诡异的紫灰色，与周围跳动过的烛光辉映，几乎跳在人的心上。而黎原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儿，任凭火焰舔舐着自己的脚底，没有任何不适之色。
地毯逐渐消失，露出黑色的地基。下一秒，无数的骷髅从地底冒出！
他们拿着被磨得极为锐利的骨器，源源不断地从地下冒出来，整齐地护卫在黎原的身边，眼睛里燃烧着灰色的鬼火，没有情感地看着众人。
“不错，不错。”平静的大厅里忽而响起了掌声。是小约翰。他爆发了持久的大笑，就像一个疯子，“平衡被打破了，现在是二比一，真是一场好局啊……真是我前世今生都没有见过的好局！”他的声音忽而戛然而止，变为了一种极为恶毒的声调，俊秀的面容也极为扭曲，“可是，有什么用呢？小约翰的本尊，早就被我切了片，你们汤里炖的就是，哈哈，哈……”
小约翰不敢置信地看着透胸口而出的光团。
小约翰的胸口被击穿了一个大洞，里面空洞而可怕，并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腐蚀坍缩。大洞前面，本该在与南鄙王对峙的塞西尔看着小约翰的眼睛，语气冷漠：“你杀了他？”
“我杀了他？”黑色的血液从口中不断溢出，小约翰震惊地看着他，既而大笑，“我杀了他！我当然要杀了他！鸠占鹊巢，就要占得彻底！斩草除根才是本事！”
当发现自己穿越到吸血鬼南鄙的储君体内时，他便打定好了主意，一定要弥补上一世的种种失意，玩转南鄙，占领亡灵界，进而统治全世界。
这难道不应该是穿越者的特权吗？
于是他一方面苦苦压制着小约翰的原灵魂，一方面积极与各方面势力联系。在遇到光明界的探子之后，他更是毫不犹豫地与对方签订了契约。
光靠他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太慢了。成大事者，最需要做的便是空手套白狼。他就和前世一样，游走于各种各样的势力之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与虎谋皮虽然是走钢丝，但他不怕，他相信以自己的天赋，一定可以将这个腐朽而衰颓的亡灵界玩弄于鼓掌之中。
第8节
恋耽美
第8节
另外一人走了过来。他须发皆白，服饰华贵，眼神却很和蔼，就像电影里的邓布利多一样，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黎原少爷，您好，我是吸血鬼场的南鄙王，这里是我的书房，很高兴见到你。”他朝黎原伸出手。
黎原坐起身，握住了国王的手：“谢谢您。”
安德烈抱着胸站在一旁，闲闲地开口：“黎小原，这才两天，就晕倒了两次，你还能再没用一点吗？”
黎原无语地看着安德烈藏在暗处收紧的手。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能get安德烈的真实意图了，并且直觉告诉他，他想的就是真的。
所以说，你明明就很担心小爷我，这样的作态又是何必呢╮(╯_╰)╭
黎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心态跑偏的程度，只是心中暗笑不止，面上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嗯，不好意思。”
安德烈像是没想到他居然不顶嘴，被噎了一下后才说：“好点了吗？”
“好点了，不过脑袋还是有点晕，”黎原点点头，隔着被子指着自己的腿，“睡久了有点难受，我想稍微走一下。”
“好的，”白胡子国王微笑着点头，指着门外说：“出门左转到头会有楼梯，下了楼梯之后只有一条路，它会通往城堡的花园。你可以在稍微走一下。”
黎原感激地点了点头：“非常感谢您。”
白胡子国王笑得更加慈祥了，似乎还有一丝伤感：“不好意思，不过你真的挺像……算了，人老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国王自嘲地摇摇头，又道，“要不要带个侍卫？”
“不用，就几步路，怎么可能有问题？”黎原摇摇手，还抬起手秀了一下小肌肉，表示自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南鄙王还想再说什么，安德烈却摇了摇头，阻止道：“随他吧，不会有问题的。”
黎原松了一口气，对着安德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着黎原缓慢地消失在门后，南鄙王转身，看向身边的银发男子，有点担心地问道：“要不还是带一个吧，我有点怕……”
安德烈拍拍他的肩膀，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担心，相信我。”想着自己在他身体里面新下的禁制，安德烈眼神松了松。
他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
“唉，我是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南鄙王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坐在床边，将头埋在手掌深处，脊背微微弯曲，十分疲惫，“公爵，我真的不想怀疑自己的儿子，可是……”
安德烈在南鄙王身边坐下，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而坚
定：“我会帮你解决的。”
“我相信公爵的能力。此间事了，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动用全族之力，为公爵打开禁图书馆，算是表达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的谢意吧。”南鄙王又叹了一口气，声音越来越小，“最好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吧。”
安德烈陪着南鄙王坐着，双手交叠在腿上，藏于长袍之中，凝眸看向前方，想着黎原刚才的一举一动。片刻后，他轻笑一声：“越来越有趣了。”
“什么？”南鄙王已经很老了，耳朵也早就不太灵光，于是不解地问道。
“不，没什么。”安德烈牵起嘴角，摇了摇头，“只是在想，将计就计，或许能够省下很多的事。”
南鄙王没有听懂安德烈在说什么，但他却从这个沉默的男子的身上看到了安定。这或许也是亡灵界名义上至高无上的王者明明是亡灵神，但在遇到事情时，所有人第一个想要求助的，还是安德烈公爵的原因。不光是因为他尊贵的身份，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虽然不爱说话及说话刻薄，但从来言出必行。只要他答应的事情，哪怕是牺牲一切，也一定会做到。
他忽而觉得内心的担忧逐渐变小，好几日郁结于心的浊气也一下子散尽。他相信，安德烈一定能让事情得到最好的解决。
南鄙王的指路技能无疑是点满的，路痴黎原在他的指点下，居然没有迷路，顺利地就到达了花园。
一条石子小路被分成了数条小路，导向花园的不同方向。花园显然是经过专人设计和修建过的，草丛和花朵的搭配比例都是恰到好处。有人间常见的月季花，也有一些奇奇怪怪却美丽异常的花朵，估计是亡灵界的特有品种。
黎原走了一会儿，感受夜间幽兰绽放的清香，心情也好了很多。叹了一口气，他才不会说他是因为好多事情没想透，才想一个人出来透透气的。
换句话说，他一下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安德烈。
平心而论，喜欢吗？很难说。
他以前的确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事，因为两个人实在是差了太多了。安德烈是死神，而且又那么完美。自己只是一个五个月后就会死去的凡人，就算是续命成功，也只能过完这一世罢了。平凡懦弱，无所事事，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保姆一样照顾安德烈。可是保姆这种角色，贵族最不缺。
再加上两个人都是男人，他不傻，故而从来都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只是很感激安德烈的陪伴，平时做饭洗衣也会玩空心思做好，将每一分每一秒都铭记在心中。
就算是被嘲笑也不会真的生气，就算是被掌握不好力道的安德烈打得脑门红肿也无所谓，因为这样的生活，真的太美好了。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像安德烈一样，与他这样接近。
他可以像朋友一样与其相处，甚至可以像亲人一样关心他。但爱情吗？
爱情这种东西，挺麻烦的。起于虚幻，终于虚幻，他其实不太有兴趣，因为它太危险了，远远不如别的羁绊更加长久。它会变，就像是自己父母对自己的爱一样。和爱有关的一切都会变，只有别的不变。
但他不想失去安德烈。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完全不想失去安德烈。他希望这样的相处能够永远持续下去，甚至不希望他们之间又多一个人。
这种危险又新奇的占有欲让黎原觉得无所适从，心里惊惶，直觉间，有什么样的东西脱离了控制，正在呼之欲出。
“啊啊啊啊烦死了！”从来不喜欢多想这类事情得黎原忍无可忍地抱头蹲下，将头发挠得死乱，“哪这么多事儿啊……诶？”
黎原想着心事，信步而走，不知不觉间，竟是走到了花园深处的森林边缘。此刻的他蹲在一片灌木丛中，衣服都被刮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也是一塌糊涂，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但是黎原完全没有功夫管自己的形象问题。
浓密的灌木丛枝叶稀疏，越靠近根部就越是如此。在灌木的间隙，有两双贵族专用的华贵马靴吸引住了他的视线。那种质感的皮料，在参观吸血鬼北鄙的时候，他只在凯撒的足下见过。凯撒也曾经说过，吸血鬼场其实是一个等级极为分明的社会，不同的阶级能穿什么，是很有讲究的。
黎原不动声色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尽量将自己呼吸的动静克制在一个最低的范围内。
头顶上方，马靴的主人还在进行着窸窸窣窣的对话，声音在经过荆棘的传导，显得有些暧昧模糊：“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不日就会正式行动。到时候，希望你能够提供说好的援助。”
“很好。安德烈已经到来，看来老东西那里有什么异动。你小心行事，安德烈不是个好相与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要被老东西抓住把柄。”
“他？”那人轻笑一声，声音充满了轻蔑，“老东西对我别提多信任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
那边的对答还在继续，而黎原站在原地，不知不觉间，脚下竟然已经一片麻木与冰冷，紧捂住双唇的拳头也是一片汗渍。
两人的音调很怪，如同人类的西班牙语一样，有很多小舌音。他们说的不是安德烈和凯撒那种标准的亡灵语，也不是任何一种人类语言，而是一种很奇怪的语种，有一些发音甚至是人类所无法完成的。不过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为什么他全部都能听懂？
☆、第30章 所谓暗示
29你爹我钱少不能买
黎原想起刚才在房内的事情，脸色又是一白。以前的他，虽然不懂亡灵语，但因为安德烈有时会在家里召集一些手下，所以他对于亡灵语的基本特征是很熟悉的。这就好像一个人可能听不懂粤方言，但大概听一下，就能判断它是粤语一样。
当时因为那感觉太过自然，所以他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还和安德烈他们谈笑宴宴。现在想来，安德烈和南鄙王，从头到尾都在说亡灵语！而自己说的，竟然也是亡灵语！
但这怎么可能呢？他确定他什么都不会啊！
冷汗自鬓角一点点的聚集，形成一滴汗珠，在脸上蜿蜒而下，既而掉落在地上，发出极小的“啪”声，却在空旷寂静的森林边缘显得很突兀。
“什么人！”其中一人厉声喝道，“出来！”
另外一人，已经化为了一阵黑色狼烟，凭空消失在了森立之中。
小约翰喘着粗气，强装镇定，走到声音发出的灌木丛前。他是最近太顺了，竟然忘记了防人。若是刚才的对话被人听了去……他的脸上划过一丝厉光，眼神露出了残忍的神色。
一手藏在后面，做好防卫的准备，一手猛地拨开灌木丛，小约翰一声怒喝：“给我滚出来！”
灌木丛被拨开，露出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他面目清秀，一头柔软的黑发，头顶的旋儿处还有一根呆毛，顶着大大的黑框眼镜，几乎要将整个脸都遮掩进去，让本就不大的脸庞显得更加小。他专心致志地在草丛中寻找着什么，见有人看过来，他抬起头，露出懵懂的双眼：“发生什么事儿了？”
黎原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抑扬顿挫，甚至还有儿化音！
不会汉语的小约翰一愣，不耐烦地用亡灵语继续问：“你是谁派来的？”
黎原指指地面，又扬了扬自己空荡荡的左手手腕：“我的手表找不到了，你能帮我找一下吗？”
小约翰完全听不懂，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咆哮：“我命令你说亡灵语！”
黎原向后退了一步，挠挠头。特天然呆地说：“不好意思哈，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像是想要迁就小约翰一样，黎原绞尽脑汁半天，憋出一句乌干达英语：“sorry,buhaty”
连语法都用错了。
小约翰：“刚刚你听到了什么？”
黎原挥手：“konnichi>
小约翰：“你要是再羞辱我，我就会杀了你。我告诉你，我杀人，没有人能管。”
黎原听着身后轻微的脚步声，放松地耸肩：“tag？（注2）”
小约翰：“……”他忍无可忍，聚爪成刀，运指如风，朝着黎原的肩膀就直直地劈了下去，“你该死！”
手掌上裹着厚厚的岚风，又附着着一层纯黑色的光环，而在间隙间，金色的粒子在其中蹦跳，咆哮着，冲着黎原打了过来，上面灼热的气体提醒着，一旦打下，黎原必死！
黎原面不改色地看着小约翰，似乎完全不在状态。
“住手。”
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熟悉的沉稳声音传了过来。
一只如同白玉般的手，似缓实快，闲庭信步间，却在霎时间来到了黎原面前，轻轻一拨，便将小约翰的手打到了一边。
小约翰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向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脚步，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子，惊疑不定地说：“你是谁？”
安德烈挡在黎原面前，掏出手绢，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掌，甚至还一根根地擦着手指，整个动作非常优雅，却连一个正眼也没有给予小约翰。
“……请阁下说话。”进来脾气越来越暴躁的小约翰吃不准眼前这个人是谁，只得压下脾气，耐心地问道。
这个男子一看就不是凡人，无论是从容貌还是从穿着，但奇怪的是，无论如何他都说不出这个男的到底是谁，面向看着也极为陌生，至少是在资料上还是在现实中，他都从未见过。
安德烈挑挑眉头，挑起了一丝戏谑的弧度，用亡灵语说：“小约翰，你竟然记不得我是谁了？”
“我近来身体不太好，还请阁下明说。”
“这是我的人间爱人，他不懂亡灵语，也冒冒失失的，希望储君殿下能够原谅。孩子小，不懂事。”安德烈没有回答小约翰的话，转头看向黎原，用汉语说，“一会儿没看着你，怎么就跑这儿了？”
“手表不在了，我找好久了。”黎原举起左手手腕，委屈地说。他是手表生物，不能随时随地将时间精确到分，他就会觉得浑身不得劲。
安德烈顺势握住他的左手，淡定地将手伸到自己的口袋，掏出一个略蠢的，画着暴漫的小破表，面无表情地说：“你把表忘我这儿了。”
“回去吧，该吃晚饭了。”
黎原乖乖地跟着安德烈走。
被两人完全无视的小约翰气结，站在原地狠狠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声音有几分阴森，垂落在下方的手掌逐渐捏紧成拳头，上面开始有力量因子集聚：“你们就这么走了？”
安德烈慢慢地回过头，轻轻开口。亡灵语十分优雅，说出来的语言却掷地有声，一身正气：“储君殿下，我劝您最好还是现在回去，您的父亲，该等急了。”
转过头，继续朝前走。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停了一下脚步，举起右手，凭空敲了一个响指，却没有回头：“很高兴见到您，我是安德烈公爵。”
小约翰站在原地，脸色刷白，定定地看着地上的蚯蚓，半天才转身离开。
走了很久之后，黎原突然开口：“那个……”
“什么？”
“能不能把你的爪子放开！疼！”黎原估计小约翰应该看不到他俩，他俩也已经到了熟悉的安全地带之后，忍无可忍地把手甩开，然后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的爪子。
从来没轻没重的安德烈表面上优雅至极地牵起他的手，然而实际上……
爪子上都捏得充血了擦凸(艹皿艹)
安德烈摸摸鼻子：“你要对恩人温柔一点，小子。”
“别避重就轻！你刚才对他乱说什么！什么叫我的爱人！我警告你，不要再官方逼死同人了行！吗！”黎原有点抓狂。
安德烈却露出了一个了然于胸的表情，脸上没有任何羞愧之色：“啊，所以你果然学会亡灵语了。”
黎原脸色一变，大惊：“你怎么知道？”
安德烈淡定地说：“本尊无所不知。”
“哦！”黎原重重地答应了一声，有点烦躁地挠着自己的头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咒语，要不然我怎么会突然就学会一门语言？”
“不是我，是你自己。”
“我自己？”
“可能是前世的记忆逐渐苏醒也未可知？”安德烈半真半假地开玩笑，看着远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失望更多一些。
“哦……”从安德烈那里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见他一幅不欲多言的样子，黎原也没有再问。想了想，他将刚才从小约翰那里听来的话告诉了安德烈，“……所以小约翰很可能有问题，你要让南鄙王小心。”黎原挺喜欢那个白胡子国王的，一看到他就觉得很亲切。
不管小约翰是否是穿越的，但从刚才的对话来看，他的不臣之心已经很明显了。而且他毫不怀疑，要不是他佯装自己完全听不懂亡灵语，眼睛都泛起红光的小约翰一定会迅速杀了他，哪里还会让他等到安德烈的搭救。
他不知道的是，安德烈早就在他的身体里种下了种子，一旦有危险，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安德烈停下脚步，大刺刺地摘下一朵月季花，将它放在黎原的头发处比划着，嘴里不在意地说：“我已经确定他是穿越的了。”
“别在我头上戳，痒，”黎原一把打开安德烈的手，“是因为他居然不认识你吗？不过很奇怪啊，如果我是穿越的，像你这种关系很近的实权人物，再怎么都肯定会去早早查好资料做好准备啊，怎么他一副真的对你一无所知的表情？”
安德烈不顾被拍开的失败，继续妄图给黎原戴上大红花：“他不认识我正常。我习惯于给一切的人下暗示，如果不是熟人，或是我看重的人，无论他看过我多少次的照片，又或者见过我多少次，他还是不会记得我是谁。”
“小约翰本尊是肯定会记得我的，但若是灵魂发生了更替……呵呵。”
安德烈是一个很懒的人，而贵族又是一种神神叨叨却又骄傲的生物。上古时期，绝大多数的贵族都习惯于下暗示，目的也是防止一些麻烦。不过这种暗示很耗魔力，没有强大的亡灵力基础，根本不可能实现，因此使用得并不多，到了最近，这种魔法更是失传了。
而安德烈却是几百万年间,随时随地皆使用此暗示，可见其能力的强大。
黎原继续拍开，安德烈继续往上挂。如此反复了无数遍后，黎原终于落败，大红花被拴在了黎原头顶的呆毛处，像个冲天辫一样直冲云霄！
安德烈满意地拍拍黎天线宝宝，吹了一声口哨，哼起了歪歪扭扭的歌：“别人的小伙有花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下一朵大红花，给我的小伙把花戴哦巴扎黑！”
“……”黎原忍无可忍地把他推开，咆哮道：“闹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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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为日语こんにちは的罗马音，意思是“你好！”
注2：为德语tag，意思也是你好。
☆、第31章 所谓瘟疫
30瘟疫蔓延时
南鄙王是一个亡灵界出了名的体贴人。他对客人特别好，常常是先客人之想而想，先客人之忧而忧，在客人提出之前就敏锐地捕捉到客人的需求，进而将一切都布置得好好的，发誓要让所有人产生宾至如归的感觉。
具体的表现就是……黎原和安德烈两人被安排进了一间客房，还是圆形的大床房。粉红色的床单，蕾丝的花边，甚至中心还有一个大大的桃心……
=皿=他一点都不觉得体贴！
黎原幽幽地看向安德烈：“我总觉得你在败坏我名誉……”
安德烈望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毫不愧疚地推锅：“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他自作主张。”
“真的？”黎原狐疑地看着安德烈。
安德烈一派坦荡，几乎没有任何弱点，黎原盯了半晌，只得宣告放弃：“我警告你！你你你要是动手动脚，我以后就不给你做饭了！”他色厉内荏地说。
安德烈的眼神像手术刀一样在黎原的身上游走切割，把黎原弄得鸡皮疙瘩一身一身起来，他满意地收回眼神施施然道：“你有什么能让我动手动脚的资格吗？”
=皿=我擦！
这种侮辱人的手段真是让人……无言以对啊擦！
安德烈拍拍黎原的头：“乖。”顿了顿，又道，“这两天多吃饭少说话，也别把你会说亡灵语的事实暴露出来，记住了吗？”
黎原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放心吧！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你既然已经知道小约翰不是原来的那个，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安德烈道：“解决冒牌货并不难，难的是现在小约翰本身的灵魂不明。而且你今天所见到的另外一个人，很有可能是光明界的。”
“光明界？！”黎原惊讶道。
“嗯，”安德烈点点头，清嗤一声，“总得让蛇全部都出洞再斩首才有意思，不是吗？”
安德烈和南鄙王闹翻了。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竟是不欢而散。安德烈带着黎原回到了北鄙，潇洒地摔门而出，并且在临走前留下一句话，说自己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再踏足南鄙一步。
安德烈走后没有几天，南鄙爆发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可怕瘟疫，以王城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在极端的时间内，便覆盖了整个南鄙，甚至有向北鄙蔓延的趋势，其传播速度甚至超过了人间的所有病毒。
感染上这种瘟疫的吸血鬼与受初拥者，起初面色会变得极为红润，接着会在极端的时间内灰败下去，身体里的黑暗因子会迅速流失，整个身体像一个漏斗一样，只出不进。
吸血鬼的寿命极长，几乎约等于永生，但他们也不是平白获得如此长的寿命的。如果身体内关键的黑暗因子消失，他们就会迅速地苍老下去。而无论是吸血鬼还是别的什么，一旦死亡，将只能永远变成无意识的亡灵，在亡灵草原无休止地游荡，灵魂再也不能重生。
越来越多的吸血鬼头发花白，苍老无比，有几个甚至都已经老得再也站不起来，眼看就没有性命了。
整个吸血鬼动一片惶惑，所有人人心惶惶，而作为重中之重的南鄙王城，更是惨淡不已。街上已经一片萧条，不断有糟糕的消息传出来，甚至有暴力事件爆发。
所有人都等着最高决策者拿出一个主意来，可是就连最高决策者都束手无策。
南鄙王最近的心情很不好。连带着的，城堡里的人也都战战兢兢，再加上城堡也逐渐有人感染，整个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正是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城堡里确诊了一项新的病例：南鄙国唯一的继承人，储君小约翰，也感染了瘟疫。
王后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晕了过去，国王一瞬间眼睛通红，仿佛苍老了十岁。
书房里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小约翰站在外面，端着盘子，低头静静地站着，脸上的表情在别人看不清的阴影里阴暗不明。等着里面的动静稍微消停下来，他扯扯嘴角，将整个表情调整为一种标准的孝子状态，恭敬地敲敲门，然后踏了进去：“父王，别生气了，喝点牛奶吧。”
小约翰本就长得俊秀，如今生了病，脸色红润，整个人却是弱不禁风地站在那里，不时还会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让人看了就心生不忍。
南鄙王见儿子已经这样了，却还是给自己递上牛奶，松弛的脸皮上一下子就挂上了老泪，赶忙走上前去接过牛奶，颤抖地嗔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快回去休息吧。”
“父王，我没事的，关键是南鄙的子民，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衰败下去……”话还没说完，小约翰又被剧烈的咳嗽淹没了。
看这儿子鬓角染上的白发，又数着他脸上悄悄爬上的老年斑，南鄙王心里一片酸涩：“我又何尝不想救我的子民呢？可是……可是所有的鬼医都束手无策，怎么也查不出来啊。我们甚至连病症都不知道，又怎么对症下药呢？”
小约翰低着头，半晌后才小声道：“父王，我不知道有一句话该不该说……”
南鄙王急切地点点头：“孩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约翰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安德烈公爵离开后，病症立刻就爆发了……”
“你是说……”南鄙王深吸了一口气，堆满松弛皮肤的眼角显出了惊讶之色，“孩子，有一些话，可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不，”小约翰摇摇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那几日父王你太生气了，仆人便也不敢去收拾那间房，只是将它锁了起来，可是昨日我去那里时，发现了这个。”小约翰张开一直紧握着的右手手掌。
泛着不正常殷红的掌心中放着一个用特制隔绝水晶制成的椭圆形防护罩，透明剔透，却是亡灵界最强大的隔绝器，能够过滤一切有害于亡灵的物质。防护罩中，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金色钻石在昏暗烛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狰狞的光：“这是……！”
南鄙王不敢置信地接过隔绝器，忽而抱住小约翰，摸索着他的头发，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浑身颤抖：“傻孩子，你之所以生病，就是因为这个吗？”
“没事的，父王，”小约翰虚弱地笑笑，回抱住自己的父亲，拍着他瘦小的脊背，“我已经把它放入隔绝器了。只要止住传染源，应该不会再有新的病患了。”
“他怎么能——！”南鄙王像是想起了什么，忽而爆发一声大喝，气得胡子都在疯狂地抖动，“不过是一顿饭没有招待周到罢了，竟然恶毒至此，甚至罔顾亡灵界万千子民的性命！”
“光明界！居然还是光明界！亡灵界最尊贵的死神统领，居然携带着光明界最珍贵的放射原粒！吸血鬼动啊吸血鬼动，没有想到你挺过了上古战争，却最终亡于自己吃里扒外的领导……领导……”
所有的信念都在一瞬之间坍塌，南鄙王不敢置信，这一切，竟然真的是安德烈做的。
亡灵界早有流言，毕竟安德烈前脚刚走，后脚就出现了瘟疫，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但南鄙王一直不相信。在他的印象中，安德烈是一个行事极有分寸的人，就算因为宴席原因而不欢而散，却也不至于拿瘟疫撒气。更何况在某种程度上说，这还是他安德烈的子民。
没有哪个领导会蓄意损害自己的财产，除非他疯了。
然而铁一样的事实打碎了南鄙王可笑的信任。
光明界的放射原粒，与亡灵界的亡灵原粒，共同创造了整个世界。可以说，放射原粒对于光明界来说，就相当于基石一样的东西。正是因为它，光明界才能够生生息息地不断运转下去，但对于生于黑暗能量的亡灵来说，却是绝对不能接触的存在，否则两相抵消，原粒的能量又是生生不息的，亡灵体内的黑暗能量只有迅速地消失一途可走。
这种东西，向来是最为宝贵的。不说别的，就连亡灵原粒，都被深埋于亡灵界的禁地，寻常人等根本不可能接触，可是安德烈却将之拿了出来，还一来便是这么大一颗……
这个世界疯了。
小约翰抱紧面前这个几乎崩溃的老人，不顾自己衰颓的身体，轻柔地安慰道：“没事的，还好发现的及时。”
“可是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南鄙王叹了一口气，“他是最尊贵的贵族，没有贵族委员会的决断，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可南鄙不能再等了。”
小约翰点点头：“父王所言极是。不过，办法还是有的，只是……”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都这个时候了，我也不怕撕破脸了，有什么办法，孩子你就直接说。”
“我记得……”小约翰吞吞吐吐地说，“咱们的禁图书馆里，似乎有一颗亡灵原粒？”
南鄙王睁大了眼睛，显然也想到了。
禁图书馆虽名为图书馆，其所藏藏品却是甚杂，其中之一的稀世珍宝便是一颗巨大的亡灵原粒。
若是用它来进化的话，南鄙就有救了！
南鄙王激动地站起来：“我即刻便去启动阵法，开启禁图书馆！”
小约翰却是阻止住了南鄙王：“父王，这样不妥。禁图书馆毕竟是亡灵界最不可碰的地方。咱们还没和总部撕破脸，您就这样直接去，恐怕不太好。不如让我跑一趟，我不是国王，也没有正式立储，只代表我自己，因此最适合不过。”
南鄙王想了许久，终于还是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好吧。”
小约翰又与父亲温存了片刻，这才依依不舍却又坚决地离开了。
很久很久。
昏暗的书房里一片静寂，灯花爆裂，似乎炸在心上。
南鄙王定定地站在黑暗里，看着被带上的房门，眼神晦暗不明，终于化为了一片绝望。
☆、第32章 所谓突变
31巨变在托林斯宴
南鄙储君小约翰为民着想，夙兴夜寐，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便完成了去禁图书馆这项艰巨的使命，带回了珍藏的亡灵原粒，足足有鹅蛋那么大，在血月的照射下，反射出幽暗晦涩的光芒。
小约翰甫一回来，便携带着亡灵原粒走访各处，用它来拯救各地染病的病人。在亡灵原粒的帮助下，瘟疫被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作为最重灾区，却也最接近中央的王城，仍染病者更是只有个位数了。
所有人都对小约翰感激涕零，在他终于巡遍南鄙各地回到王城的时候，万人空巷，无数的百姓都涌上了通往王都城堡的必经之路欢迎他。他们踮起脚尖，向前拥挤着，只是为了能够触摸到他尊贵无比的手指。这样疯狂的场面，对于冷漠孤立的吸血鬼动来说是非常少见的。
小约翰在一夜之间，成为了整个吸血鬼界的大英雄。
与此同时，关于安德烈公爵的事情不知何时自城堡深处流出，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南鄙。虽然早就有流言，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不相信的，可是如今铁证如山，由不得人不信。
人人都对安德烈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关于吸血鬼动脱离亡灵界的言论也甚嚣尘上。人们走上街头，举行示威游行，纷纷要求亡灵界的其他种族滚出吸血鬼动，还吸血鬼一个清静。
被调动了情绪的人们已经失去了理智，连带着对识人不明，以往与安德烈交好的老南鄙王也颇有微词。大家都在说，虽然安德烈可恶，但南鄙王也不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与这个恶魔闹翻。再加上之前救灾不力，让每个人都蒙上了巨额的损失，在民间，让南鄙王下位，小约翰立即接任的呼声越来越响，直到响彻整个南鄙，到了政府再也压制不下去的地步。
风雨飘渺中，有人在观望，也有人参与其中。但不管是谁，所有人都感觉到：百万年不变的南鄙，要变天了。
与此同时，城堡中。
“父王，你别听那帮暴民的话，他们只是不了解您。您这么多年做得这么好，肯定是要继续做下去的，他们只是一时间想错了，等到反应过来，肯定会后悔的。”小约翰走到南鄙王的身边，恭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甚为南鄙王所不值，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不，其实他们说的也是对的，”南鄙王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不过几日，竟是更加苍老了，“我老了，早就该退位让贤了。”
南鄙王的语气有点怪，刺得小约翰竟有些不舒服之感，可是再仔细一看，南鄙王的脸上却又全是真诚。心中暗笑自己想多了，小约翰沉默了片刻后，坚定地说：“您在说什么呢，这个位置肯定是您的啊……”
“你比我做的更好，”南鄙王打断他的话，负手看向窗外，将脸隐藏在阴影中，“就这样吧，我已经决定了，明天便在南鄙贵族委员会上宣布消息。”
小约翰嘴角不明显地翘了一下，却被南鄙王的下一句话给生生截断：“你准备一下，我已经邀请了全南鄙的大贵族，那几个老长老也被我请了过来。今天晚上我会在托林斯宴会上首先宣布你的消息。”
小约翰顿了一下，拳头捏得很紧。很久之后，他讪讪地笑道：“父王，不用这样吧……只是普通的继位，又何必如此麻烦……”
托林斯宴，整个亡灵界最为悠久的传统之一。当国王交替的时候，如果上一任国王对下一任国王寄予厚望，他就会召开托林斯宴，将全国数得上名号的大贵族都召集在城堡里，在继位典礼的前一天将下一任国王正式地推荐给所有人，争取他们的支持。
如果没有托林斯宴，众口难调，下一任国王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反对声音，但只要召开了托林斯宴，就相当于签订了一个契约，上一任国王用自己的灵魂为抵押品，要求所有的大臣必须无条件服从君主的命令。大臣想要抗命，唯一的办法便是销毁老国王的灵魂。
这是一种牵扯到性命、压上一切的豪赌，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亡灵界没有人会选择举办这样的宴会。
南鄙王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你配得上，相信我。再者，我们已经发现了安德烈的狼子野心。很有可能南鄙与亡灵界总部的大战就此一触即发。这个关键的时候，我必须要召开托林斯宴会，为你拉到更多的助力。你一定配得上。”
南鄙王信任的用手重重地拍了拍小约翰，语气意味深长。
小约翰僵在原地，机械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低头凝视着一个点，鬓角流下一层层的水滴，身后的衣服也被打湿。
肩膀被拍的地方像是燃了火般，几乎要灼烧殆尽。
是夜，在血月从东到西至四分之一的路程时，托林斯宴会，在城堡最深处准时召开。
托林斯宴会销声匿迹的时间实在太久，因此有不少的贵族甚至是看了请贴上的温馨提示后，才好不容易想起，确实是有过这么一个坑爹的传统。
虽然对南鄙王最近的治灾不利颇有微词，但震撼于南鄙王的决心，全南鄙的贵族还是尽数入场。
洛可可风格的房间里，酒红色的整片地毯没有任何接缝，将数百平米的大厅全部铺上。巨大的吊灯被用上了魔法，每一颗碎钻都放射出温柔的光芒，照耀着充满十七世纪英国风情的房间。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椭圆形红木桌子，上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穿着正装的贵族们端坐于各自的座位上，等待着主人的发话。
最上座是两个座位，南鄙王郑重地坐在其中稍高的座位上，眯着眼睛看着大家。稍矮的座位上，本来做的是小约翰，但他接到仆人的消息，说最后的汤出了一些问题，于是抱歉离场，紧急处理去了。
等到小约翰回来，南鄙王就会宣告退位的消息，然后带头饮下代表契约成立的汤。在最后一个人饮下之后，南鄙王就会与小约翰交换位置，由他坐上那个象征着最高统治者的王座，完成整个仪式。
吸血鬼动是整个亡灵界最为优雅的存在，因此尽管已经等了十分钟，整个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窸窸窣窣的声音。所有吸血鬼都平静地看着上座，没有左顾右盼，连脸上甚至连一丝不耐也找不到。
“非常抱歉，来晚了。”应声而出，那个过去风流俊秀，近来沉稳可靠的小约翰指挥着手下，将汤架在最中央。
也许是孺慕情深，他的脸上倒是没有任何的喜悦，甚至眉头紧闭，看上去陷入了无限的烦恼之中。
“约翰，这是……？”众人之中，一个鹤发鸡皮的老者忽而提问。他地位崇高，年岁最长，所坐的位置也紧邻南鄙王，因此完全不用顾忌某些礼仪，“这个手下，看上去倒不像是亡灵界的人，怎么还有光明界特有的金瞳啊？”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朝那个手下看了过去。确实，他身形高大魁梧，有着人间界古希腊大卫风格雕塑的典型特征，就算是低着头，也不能掩盖他英武的容貌，眸色更是亡灵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金色。
小约翰藏在衣袖里的手捏紧了：“他是在这次瘟疫中不幸受害的人，接受治疗太晚，因此身形和眼眸之色发生了变异。我看他可怜，便收为左右。”他轻笑着解释。
众人都点点头，言语间很是赞赏小约翰的这种仁德。
周围的仆人端上了银碗，那个一直垂首而立的仆人拿出织金长柄勺，为每个人舀着汤，再由仆人端走，放置在每一个人面前。
托林斯汤，以亡灵界天材地宝熬制，加上禁地深处的灵泉为引，其中的材料完全是有钱也买不到。也只有这样的汤，才能够作为实现这么大契约的媒介。
小约翰向着南鄙王点了点头，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因为契约针对的是他，因此他的面前并没有托林斯汤。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面前的刀叉，眼神飘忽不定，有着显而易见的焦躁与心不在焉。
餐桌上，托林斯汤诡异的香味蔓延至整个房间，像是加了罂粟一般，脆弱又充满诱惑。
南鄙王关切地问了问他，得到无事的答案之后，南鄙王举起托林斯汤站了起来：“诸位。”
贵族们纷纷应声而立，也双手举起汤碗，将托林斯汤高举至与额平。
南鄙王朗声道：“欢迎大家来参加托林斯宴。我年老无德，明日便将这个位置交给自己的儿子。希望你们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伟大的亡灵溯源啊，我在此以灵魂为献祭，只希望吾儿能过千秋万代，立下不世功勋！”说完，便要一饮而尽。
“等等。”
就在南鄙王快要喝下那碗汤的时候，被立下了重重咒语的沉重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露出其后倒了满地的卫兵。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幽暗不明的远处，安德烈穿着那袭标志性的黑色长袍，将银色长发松松地束到脑后。他的身后一步距离站着黎原，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缓缓从黑暗走来。
“这种改朝换代的大事，怎能少了我呢？”
安德烈在入口处站定，单手高举巨大可怕的死神镰刀，重重地敲击地面，将一块红色吉鲁兽的地毯都燃烧出了一个大窟窿。
他面无表情，和东方面孔的黎原并肩而立，眼神越过惊恐的众人，直直地看向上座的某人，以及他旁边的手下：“小约翰，你说对吗？”
天鹅绒般的声音仿佛是索命的咒语。
☆、第33章 所谓败局
32一败涂地之局
小约翰见安德烈公爵与黎原全身而来，浑身的冷汗都直往头顶冒。暗恨那人多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摆出一副主人的派头道：“安德烈公爵此时倒是出现了，可当时因为你而起的瘟疫蔓延时，您到是藏得好好的。想起当日您在不欢而散时说的话，‘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踏入南鄙一步’，看来在公爵的心目中，万千吸血鬼的性命都比不过一次托林斯宴啊。”
这一番话机关算尽，既说明的瘟疫的起源，又讽刺了安德烈，更指出亡灵界总部对吸血鬼的漠视，真可算是面面俱到。
小约翰这段时间培养了不少的死忠，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话音既落，他高傲地略扬起下巴，想要得到大家的附和。
然而出乎意料，等待他的却是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提出异议，所有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小约翰仿佛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恼羞成怒，厉声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仍然没有人说话。
安德烈从大门处缓缓走入，边走边道：“我确实说过那句话，不过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呵，笑话，托林斯宴就是万不得已？阁下是担心亡灵界总部失去对吸血鬼界的控制吧？”小约翰感到一阵压力扑面而来，几乎要固化，压得他喘不过气。为了掩饰自己的惊恐，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近似于咆哮。
安德烈道：“托林斯宴当然是万不得已，毕竟……鸠占鹊巢的假货登上人生巅峰，我想，这托林斯宴还真有意思，不是吗？”
话音刚落，小约翰身边的南鄙王忽而暴起，从桌上抓起锋利无比的钢叉，就朝小约翰的后脖颈深处刺去！
“阁下最后不要刺下去，不然您也会没命。”
就在叉子离颈动脉只有分毫距离时，一直沉默不言的小约翰手下忽而开口道，并扬起了手。
他的手中，那颗有着防护罩的光明原粒十分明亮，仿佛随时都能够突破障碍，危害亡灵界
。
与此同时，殿内的暗处忽而闪身而出很多面无表情的暗卫，他们身着与宴会相似颜色的服饰，面上亦蒙着面纱。但不管怎么打扮，有一点都无法隐藏：他们的衣角处绣的花纹，全部都是光明界特有的装饰手法。
明晃晃的刀枪剑戟通通朝着贵族们刺去，但贵族们却没有丝毫的惊恐。他们忽而也站了起来，拿出了自己隐藏许久的武器，冷漠地指着暗卫们的喉咙。
局势陷入了僵持，所有人都不能轻举妄动。
除了安德烈。
他大步向前，走到小约翰的下方后，却看也没看小约翰一眼，而是瞥向他的身后：“这位兄弟，好久不见。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他偏着头，似乎十分苦恼，不过很快就恶意十足地假笑，“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光明界的手脚什么时候伸得这么长了，甚至连侍卫长都出来了？”
贵族中，方才那位地位崇高的老人忽而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名英俊的光明界故人，眼神很复杂：“塞西尔，当年我们你来我往那么多回，我还记得你，你却不记得我了。”
塞西尔缓缓从小约翰身后的阴影中走出，偏头不看老者，而是看向安德烈，面色不虞，冷笑连连：“果然，这其实是一个局吧，安德烈公爵？”
“是的。”安德烈很坦诚地承认。
那日之后，安德烈便与南鄙王商量，定下了引蛇出洞的计策：他与南鄙王假意闹翻在小约翰面前。由于担心那日在森林旁边安德烈是否知道了所有真相，小约翰担心事情败露，必然会尽早□□，但凭他的声望，还不足以在控制整个局势，所以他一定会制造一些大的事件，在这个过程中浑水摸鱼，夺取声望。
因为暂时不知光明界有怎样的企图，所以两人将计就计，南鄙王利用王族特有的方式传递信息，而安德烈则在外围随时变更计划。
这是一个计中计，没有蓝本，没有计划书，全靠下棋者的天赋与智慧。
塞西尔看着这个百万年前的老对手，面上没有陷入囹圄之局的绝望，反倒是面沉入水，冷笑道：“不过你们对于这个局的投入还真大，不仅献出了一枚亡灵原粒，还让那么多无辜的吸血鬼因此而受到严重的伤害。可叹啊，领导人一句话，手下人的性命，又有谁在意呢，是吧？”
下面听到这样恶毒的挑拨之言，却是仍然没有任何的动静。
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看死人一般。
南鄙王像是没有感觉到后背心处光明能量的灼烧感，他只是凝视着自己的儿子，仍将手中锐利的钢叉对准他，边摇摇头，叹息道：“我怎么可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子民？瘟疫刚出现一个苗头，我们就取出了亡灵原粒。你所探索的禁图书馆，只是一个幻境，拿出的亡灵原粒，也是极似的假货。剩下的，不过是利用药物，配合演戏罢了。”
“不可能！”小约翰忽而尖叫，他拼命地摇头，连自己的后颈被刮出了血丝也不在乎，“怎么可能全南鄙都配合你这个老东西！”
“你真以为人民是傻的吗？”安德烈假笑，“谁对谁好，人民不知道？我不知道人间界的情况，但吸血鬼动已经百万年没有变化了。几百万年，足够让人变得睿智了。”
“人心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玩弄。小约翰，不，应该说，是逃亡的亡灵？”
就在这个时候，被人遗忘在门口的黎原忽而捏碎了手中的什么东西。他所站的位置，恰好便是刚才安德烈烧掉地毯的那个位置！
破碎的碎粒在空中缓缓而落，如同飞舞的蝴蝶般美丽，却全部精准地进入了那个烧掉的孔洞处。
在接触孔洞的一刹那，以孔洞为中心的地毯忽而燃烧了起来，在黎原的周围烧成了一个火圈，火焰呈诡异的紫灰色，与周围跳动过的烛光辉映，几乎跳在人的心上。而黎原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儿，任凭火焰舔舐着自己的脚底，没有任何不适之色。
地毯逐渐消失，露出黑色的地基。下一秒，无数的骷髅从地底冒出！
他们拿着被磨得极为锐利的骨器，源源不断地从地下冒出来，整齐地护卫在黎原的身边，眼睛里燃烧着灰色的鬼火，没有情感地看着众人。
“不错，不错。”平静的大厅里忽而响起了掌声。是小约翰。他爆发了持久的大笑，就像一个疯子，“平衡被打破了，现在是二比一，真是一场好局啊……真是我前世今生都没有见过的好局！”他的声音忽而戛然而止，变为了一种极为恶毒的声调，俊秀的面容也极为扭曲，“可是，有什么用呢？小约翰的本尊，早就被我切了片，你们汤里炖的就是，哈哈，哈……”
小约翰不敢置信地看着透胸口而出的光团。
小约翰的胸口被击穿了一个大洞，里面空洞而可怕，并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腐蚀坍缩。大洞前面，本该在与南鄙王对峙的塞西尔看着小约翰的眼睛，语气冷漠：“你杀了他？”
“我杀了他？”黑色的血液从口中不断溢出，小约翰震惊地看着他，既而大笑，“我杀了他！我当然要杀了他！鸠占鹊巢，就要占得彻底！斩草除根才是本事！”
当发现自己穿越到吸血鬼南鄙的储君体内时，他便打定好了主意，一定要弥补上一世的种种失意，玩转南鄙，占领亡灵界，进而统治全世界。
这难道不应该是穿越者的特权吗？
于是他一方面苦苦压制着小约翰的原灵魂，一方面积极与各方面势力联系。在遇到光明界的探子之后，他更是毫不犹豫地与对方签订了契约。
光靠他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太慢了。成大事者，最需要做的便是空手套白狼。他就和前世一样，游走于各种各样的势力之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与虎谋皮虽然是走钢丝，但他不怕，他相信以自己的天赋，一定可以将这个腐朽而衰颓的亡灵界玩弄于鼓掌之中。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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