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 作者:楚寒衣青

    第24节

    岳轻两人眼前的金光消失,金佛却自体内而生出光来,这一束束的光自内而外,将金佛身上的漆黑斑驳切割成片,不过一会,那些漆黑之处就如硬块般纷纷落地,那焕然一新的金佛也趁势在此时变了姿势!

    就像是一个被束缚已久的人抻抻胳膊深深腿那样,金佛一反之前的垂目,改而抬头挺胸,一手握禅杖,一手抚肚子。

    它的手掌之下,原本瘪下去的肚子就在金光之中慢慢变大,好像气球被吹满了气似的鼓掌起来。

    岳轻之前一直觉得这佛像有些古怪的地方,方才将其从彭泽那边拿走带上,但这么多天来,他始终没有发现那个古怪的地方究竟在何处,直到此时见了佛像的变化,才突然恍然大悟:这一手握禅杖,一手抚大肚的造型不是非常典型吗?不就是名山寺庙中泰半会雕刻的弥勒佛神像吗?

    一念至此,佛像大肚,苦海已尽,花开荼蘼。

    金光突然如同日轮在金佛背后冉冉升起!

    岳轻眼前一晃,只见金光四散,空间扭曲,自己突然如同置身一处远古森林之中,森林里光线晦暗,但花木植物的颜色却十分艳丽,他方才左右一看,一只足有半人大小,翅膀如点翠的蝴蝶出现在两人视线之中。

    它的虫体如玉莹白,只有米粒大小的一点,两翅却异样地长而广,每上下一扇,流光便在蝶翼上轻轻淌过,待到流光散落在空气之中,很快扭曲成一道小小的旋风,只见这旋风突然扑面而来,岳轻被吹得翻了一个跟头,再次回神时,自己又坐在了机舱之内,方才的所有神异都已经消失,面前金佛还是如过去一样,低首垂目,肚子平扁。

    刚才那一幕是什么意思?

    眼前这个金佛又有什么功用?

    岳轻先谨慎地将椅子滑远一点之后,方才将疑问的目光转向谢开颜。

    谢开颜也不知在想什么,怔怔愣愣过了好半天才注意到岳轻的目光。

    谢开颜纳闷:“怎么了?”

    岳轻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一遍。

    谢开颜惊讶:“你不知道?”

    岳轻:“……”

    岳轻心道我难道什么都该知道吗,学霸也做不到啊!

    他咳嗽一声:“你对佛教的事情比较了解,你来说吧。”

    谢开颜秒懂,原来是出了题目来考验自己,他开开心心说:“弥勒佛在佛教中又被称为未来佛,掌管未来的一切事宜。”

    岳轻这回明白了:“刚才我入了幻境,那个幻境恐怕就是未来的剪影吧?我看见的是一片森林,你看见了什么?”

    谢开颜:“我、我——”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两人翻滚的场面,顿时磕巴起来,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我看见的,和你看见的不太一样。”

    岳轻还挺好奇:“嗯?那你看见了什么?”

    谢开颜:“……”

    岳轻:“?”

    谢开颜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双颊像被火烧了一样红艳。

    不管两人究竟看见了什么画面,飞机总算还是起飞了。

    洁白的机身在蔚然的天空中划过,刚才升空的太阳普照而下,一缕金光衔其尾翼,惊鸿飞渡东西。

    当天晚上,刚刚回到京城的岳轻还没睡个好觉,就接到了解飞星的电话。

    电话里,刚才和岳轻分手没有两天的解飞星只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十分唏嘘了一番之后才说:“岳师,今天谈博瞻心急火燎的带着谈飞上山来,说您怎么报酬也没收就直接走人了呢!”

    “哦?”岳轻被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没有拿钱。

    “老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当事人热闹门道一概看。岳师昨天的大手笔都将整个玄学界给惊动了,今天早上醒来,谈博瞻一家人当然知道好歹,一刻不敢耽搁直接上了山,想要岳师您的地址,说要好好过来跪谢一番。不过岳师放心,我已经呵斥对方了,说莲台已给,两厢清楚,这也是他的机缘所在,他好好珍惜就是。”解飞星在电话里深深感慨,心中有点酸溜溜,觉得谈博瞻真的是走了狗屎运了,也不知道多少个前世修来的福气,“但岳师能够在三天之内改人命运,扶危济困,又岂是一个法器散件可以比拟的?想当年杨筠松号称杨救贫,只怕也没有岳师的高风亮节。”

    “不,我只是忘记了……”岳轻实话实说,觉得自己真的没有那么高风亮节。

    “我知道,我知道,岳师说什么就是什么。”解飞星在电话里连连笑道,事情已经说完,他再贴心说,“时间不早了,岳师旅途劳累,早些休息吧。”

    房间之内,岳轻看着挂断的电话,觉得解飞星什么都不懂。

    但要为这个理由再打电话回去……算了,随他去吧。

    岳轻掀起被子,直接闭眼休息。

    世界顿时幽暗下来。

    幽暗之中,等房间里的某个呼吸渐渐悠长起来的时候,一道黑影默出现。

    它步履轻巧地下了楼梯,穿过客厅,来到房间之前,用身躯轻轻一挤,就把面前的门给推开了一条缝隙。

    透过着这一条缝隙,床铺与床铺上的人的轮廓已经能够一同窥见。

    黑影落足无声,如同幽灵一样穿过缝隙,来到床尾,轻轻一纵,就跳到了柔软的床铺之上。

    它智商高绝,小心地避开主人睡觉的地方,踩着蓬松柔软的被子,一路来到枕头的位置。

    这是它的位置,它打算在这里做个窝。

    窗帘遮了半扇窗户,剩下的半扇透着星月的光。

    光来到床沿,将一只懒洋洋探出床沿的手照亮。

    正用前足踩着软枕的黑影目光不觉被这只是所吸引,它神思一晃,顿时想到了这只手抚摸着自己身体时候的感觉,不由轻轻抖了一下毛……然后,它本来要踩着枕头上的前爪就踩到了岳轻嘴巴上!

    岳轻睁开了眼:“……”

    呸,一嘴猫毛!

    黑影:“……”

    紧张,脖子上的一圈毛都炸起来了!

    岳轻这时候还稍微有点混沌,不知道今夕是何夕,此身是彼身。

    他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好像挺可怕的梦境的。

    梦境中他身处天上的神宫之中,但问题是本该金碧辉煌的神宫坍塌了大半,什么雕栏玉砌奇花异草,都斑驳凋零,看上去叫人唏嘘。这还不止,在这塌了半天的废墟中,殿中的神座瘸了一只脚,他只好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边,之前见着了的文曲星带着三两只小猫坐在他对面,一色的愁眉苦脸。

    这些人身上倒也穿着看上去很牛逼的盔甲和很华丽的衣服,就是盔甲缺了冷光,衣服没了色彩……反正一个个看上去比最前头的文曲星还要落魄,落魄得岳轻都不由自主心生同情了。

    岳轻镇定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文曲星上前请罪:“日前帝君引我下界,我得了帝君灵感,方才能借帝君入梦的时机将帝君呼唤过来,还请帝君勿要怪罪小仙鲁莽。”

    岳轻又问:“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等着岳轻这一句话了!以文曲星为代表的神仙长叹一声,纷纷说:“帝君,您是不知道啊,我们这段时日以来,过得真的太苦了——”

    卷八 大帅开帐点将兵,再起峰峦几万重

    第六九章

    岳轻大马金刀地坐着,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他有点不太相信,感觉自己之前身处的仙界不是挺发达和神奇的吗?

    面前这小猫三两只的神仙似乎也看出岳轻的心态,顿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道:“帝君,宇宙有三千大世界,九万小世界,亿万碎片空间,您从大宇宙中降临到了我们这个偏远小地方,自然不知道我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岳轻:“那你们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文曲星长叹一声:“以前神仙受人敬仰,处处香火鼎盛,仙界一派繁荣;现在大家香火寥落,到处冷冷清清,我是文曲星,多少还有人祭拜,所以犹有分身映射在这一界之中……这也不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毕竟那些没什么人朝拜的神仙,早已在百年之前随大部队前往上三千界,日子自然过得舒服。”

    又有一个神仙痛心疾首:“不过百年而已,以前凤凰是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现在也就一天一个苹果,偶尔想换换口味吃串葡萄都要挑着时间来!”

    岳轻听明白了,但他心道别人不信你们,我也不能拉着别人信你们啊,大家都有宗教自由权是吧。

    他“嗯啊”一阵,正要敷衍过去,突然又听面前神仙话锋一转,说道:“本来他们不信就不信,大家勒紧腰带还是能够坚持下去的,毕竟没了贡品,我们还是有灵气可以过活。”

    “但是!!!”

    这一刻在座的所有神仙都愤怒了起来!

    岳轻简直能够看见虚化的火焰嗖一下出现在他们后背,熊熊燃烧!

    他顿时虎躯一震,不由得细心听来:

    “底下那群人真是不要命了!一个个发展科学技术,破坏山川灵性,现在天地之间灵气越来越少,宇宙运行本是浊气下沉,清气上升,清浊乃是一体,故有光方才有暗,但现在浊气层层下降而清气十不存一,天上神宫仙宇没了灵气滋养,一天坍塌一块,也不知再过多久,我们就没有了栖身之所!天庭消亡,我等必然消失,到时候这里的道统就真的断绝得一干二净了,哪怕真法还在,也再不能修习出一星半点的能力来。”

    岳轻听到这里,念头又转过来了:这就不是强迫别人信仰宗教,而是必须要想办法保护濒危大熊猫……嗯,濒危神仙了。

    文曲星此时对岳轻说:“帝君既然轮转到这一世界,并在这一世界中找到想找之人,沾了因果,想必冥冥中也是这世界的真灵不灭,希图寻求救亡图存之路。”

    他又道:

    “我等俱是上三千世界仙神之映射分身,就算在此处消亡也不能算真正消失,但地上众生却没有真灵映射,我等因灵气而消亡之际,地下众生只怕也不得安宁。此次冒昧将帝君请来,实乃万不得已,方才出此下策。”

    话音落下,在此处的三五仙人一齐说:

    “还望帝君德泽苍生,广施援手,千万救世一救!”

    岳轻:“……”

    梦里的岳轻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见前方几个仙人十分苦情,似乎走投无路,一腔痴心都系在了自己身上,不得不先做安抚,于是清咳一声,开腔说:“好了,大家也稍安勿躁,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熬过来了,我现在坐在这里,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还有点心虚的,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吧。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面前的众仙竟热泪盈眶,齐声唱道:“没错,帝君在此,我等也算熬出了头来!从此就多赖帝君在下界替我等转圜了!”

    岳轻:“……”

    等等,我是不是话说得太快,答应了什么不应该答应的事情……

    他脑袋清醒多了,也不打保票,就“嗯”了一声,道:“你们先说说我要怎么做。”

    还是文曲星开始说话:

    “天分星宿,我等是天上众星;地列山川,山川是大地脊骨!帝君要唤起清灵气,唯有唤醒山川之灵,当山川之灵能自沉睡中苏醒,山川也跟着苏醒,清气自然节节而生,天庭也就日新月异!”

    岳轻听了这好半晌,总算弄清楚了前后因果关系,明白了众仙想让自己干什么。

    说白了就是在天下的范围内调理风水,把环境给转换过来,让地上人杰地灵,天上众仙安居。

    说实话,岳轻简直没想过这事要轮到自己来做啊!

    那不是紫禁城中的人该考虑的问题吗?

    岳轻这边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那边文曲星见岳轻没有说话,暗暗有点着急,突然神神秘秘凑过来:“帝君,其实刚才那些事是我们的事,都不太重要,还有一件不可轻忽的大事,可是有关帝君和您弟子的事情……”

    岳轻:“……”

    他心道你简直是在作大死!说了半天全是你们自己想求的事情,我的事情就给直接忽略了?

    他看着文曲星的眼神开始不善了。

    文曲星连忙说:“帝君勿恼,其实您的事情也就是我们的事情,天地灵气逸散,也会直接影响到您的身体,毕竟您是以仙——”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岳轻只觉嘴巴突然被人软软地拍了一下,眼前的种种画面突然开始扭曲变淡,背后似乎出现了一个大洞,洞口有着无穷的吸力,将他的灵魂也给吸收进去!

    岳轻这时也顾不得装逼了,连忙问道:“以仙什么?”

    文曲星同样面露焦急,嘴巴一张一合:“您是以仙——”

    但“啪”的一声,前方黑屏,声音与画面在这时候一起消失,岳轻身体一个失重,重新清醒过来,看见一只白猫这一脸“要完,我做了坏事”的模样,战战兢兢立在他的面前。

    将方才的整个梦境回忆了个遍,岳轻总算弄清楚了刚才经历过什么,并且错失了什么,他顿时也不知道是埋怨文曲星将重要的事情放在最后说,还是埋怨一巴掌把自己给拍醒来的谢开颜。

    但那句未尽的话此时正在心中抓心挠肺地痒,以至于岳轻看着面前小白猫的视线都有点不善了。

    猫小心翼翼地收回猫爪,直立身躯,往后退了一步。

    岳轻目光森森。

    猫蹑着脚,再往后退了一步。

    岳轻依旧目光森森。

    也许对方只是看起来可怕,其实还没有睡醒……猫心中想道,微微松了一口气,气流吹得两旁细细地胡须颤了一颤,然后它退了第三步。

    在第三步刚刚踩下的时候,岳轻突然抬手,一把抓住猫的身体往怀里一按,恨恨揉了两下软毛,嘟囔说:“全他妈赖你,我废话听了那么多,最关键的一句竟然没有听到!”

    谢开颜心中愤怒,深觉躺枪,腹诽说:这也怪我喽,谁让和你说话的人废话那么多,关键时刻老掉链子!

    岳轻扬眉:“你在心里骂什么?”

    谢开颜连忙软软道:“喵~”

    岳轻盯着谢开颜。

    谢开颜镇定而乖巧地回视岳轻。

    两秒钟后,岳轻满意将乖巧的小猫举到自己脖子处,翻个身继续睡觉。

    夜晚重新安静下去。

    不一会儿,岳轻脖颈的阴影之处挣扎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脑袋挣扎出来之后,靠在岳轻的肩膀上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枕着岳轻的肩膀,一起睡了。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时节,野鸳鸯在学校的湖边都成了群。

    昨天晚上鬼混了一个晚上的张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推开学校办公室的门,就见一道身影逆着光站在窗户前,他身材修长,上身斜靠,手里松松地握着一个马克杯,在光与暗的勾勒下,恣意随性的气场夹杂着难以言表的诱惑扑面而来。

    张峥顿时有种被帅了一脸的感觉。

    他晃晃脑袋,再向前两步,总算从困倦中清醒过来,看清楚了窗台前的人和猫。

    他顿时一怔:“什么时候回来的?”

    岳轻转过身来:“昨天才到家,今天就来学校了。”他说着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牛奶,这还是他刚才进来时候自己动手泡的。

    “这么积极?”张峥问。

    “毕设还没动呢。”

    “不是早就保研了吗?这东西糊弄一下就行了。”张峥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刘和平的性格,我敢糊弄他他就敢追杀我。”岳轻长叹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差不多就在他坐下的那一时刻,那只原本呆在窗台上的猫转身向后一跳,从窗台上跳到地板上,又往前一跳,从地板上跳到岳轻手旁的茶几上,然后重新蹲坐下来,坐姿看上去特别的……优雅。

    “这只猫简直让人难以忘怀。”张峥忍不住吐槽了一下,“你还养着它啊?”

    话音落下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峥感觉自己被猫冷幽幽的盯了一下。

    岳轻:“……”

    他默默垂下手,把手中的杯子推给茶几上的白猫,把张峥身上的仇恨值给打散了。

    白猫方才收回看向张峥的目光,俯下身,伸出舌头舔了杯中的牛奶。

    张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前两天你打电话给我说感情的事情,你看上谁了?”

    喝牛奶的白猫耳朵一动,竖了起来。

    岳轻:“……”他道,“瞎说什么,没有的事情。”

    张峥玩世不恭地笑道:“谁说没有?”

    岳轻:“那有谁?”

    张峥:“我啊!”

    岳轻:“……”你要完。

    张峥真的要完!因为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茶几上的谢开颜勃然大怒,尾巴如同鞭子一样甩过去了!

    坐在旁边的张峥只听一阵风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岳轻眼明手快地将桌子上的谢开颜一捞捞在了膝盖上。

    谢开颜挥出去的尾巴最后只能松松地缠在岳轻的胳膊上,他被岳轻的大手压了一会,心平气和了,默默挣扎出来,顺着岳轻的手臂往上爬,一路爬到岳轻脖颈的位置,抻抻身体,像一条蓬松柔软的围巾一样围在了岳轻的脖子上。

    ……说实在的,t恤上围一层毛领这造型一言难尽,奈何面前的人颜值过硬,于是就有了一种又囧又帅的感觉,张峥也是被震撼到了。

    当然,最让他的震撼的还是白猫如同圈地盘一样的行为。

    他忍不住说:“这猫看起来简直比我还拽啊!”这样真的好吗?

    为了张峥的人生安全,岳轻明智地不接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毕设:“我刚才见了刘和平,刘和平说你们要去神农岭那边考个古?”

    张峥纳闷:“你不去?”

    岳轻一摆手:“我去什么,我刚刚才从外面回来,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张峥更纳闷了:“刘和平竟然肯这么放任你?”

    岳轻笑而不语,他才不会告诉张峥,自己答应了刘和平修补他们带回来的各种文物古董呢,只道:“我刚刚回来,就是要准备再走也来不及,你们明天就要走了吧?”

    张峥打了个哈欠:“这说得也是。”

    岳轻道:“行了,你昨天又不知道往哪里鬼混去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带我家的猫走了。”

    张峥眼皮还真有点睁不开:“别介啊,怎么你养了一只猫以后就再也不跟我住一起了,那别墅那么大,我又不介意再多一只猫和我们一起住,反正大家一起玩玩嘛……”

    谢开颜气得差点扑上去把张峥的脖子给咬断!

    岳轻连忙按住怀里的猫,脑袋真是一个比两个大,心道张峥也实在厉害,每说一句话都能让人误会一句!

    他本来说张峥两句,但目光扫过张峥的面孔,却突然“咦”了一声,接着就盯住张峥,久久不语。

    张峥和岳轻这么久朋友,感觉岳轻有限的几次这个模样都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顿时精神了一点,心中有点惴惴,问道:“怎么了?”

    岳轻此时也是大惑不解。

    在他眼里,张峥的面相就在短短的时间里突然发生了变化。

    只见一道鼻梁纹隐秘地出现在张峥的鼻子上,额前天中黑气浓郁,分明是有血光之灾的征兆。但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一晃眼过去,张峥明明面相清朗,没有任何问题啊?

    “我说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兄弟这么多年,还不能直说吗?”张峥这边又连连追问,一想到自己身上又要发生什么事情,他简直抓心挠肺地难受。

    岳轻想了想说:“你最近多注意出行安全吧。”

    原来不是自己想的那个!张峥一听松了口气,但很快狐疑说:“等等,之前没见你看过相啊,你不是说自己看相不行吗?”

    岳轻一噎,顿时带着猫起身:“你继续,我走了!”

    张峥:“先把话说完再走!!!”

    岳轻哭笑不得:“你要我怎么说啊,我说专业的名词你又听不懂……”

    张峥:“别,难得你肯看相,再帮我看看呗,反正也没两句话的功夫。”

    岳轻上下看了张峥一眼,最终还是说清楚了:“我观你鼻梁有纹,主疾厄宫生意外灾难,尤其车祸;额前天中黑气浓郁,又主血光大灾。”

    “不过黑气之中犹露出几分红光,这就是否极泰来,福祸相依的征兆,也不用太过担心。”

    “哦……”张峥有点半信半疑。

    岳轻看着张峥的面相,索性再说两句:“至于你的父母宫,父母宫位于日月角,也就是你双眉之上的位置,你左边日角下凹,主父亲命运不详;右边月角丰隆,主母亲长寿安康……不过月角虽丰隆却形散,颇有丘壑凹凸,主桃花旺盛且时常不止和一个人发生联系……”

    张峥:“……”

    岳轻:“……”

    张峥:“哈哈。”

    岳轻:“哈哈。”

    张峥突然狐疑:“等等,这些事情你其实大多数都知道啊,你不会是从结果反推过程再来忽悠我吧?我可是知道相师看面相,三分靠看七分靠猜。”

    岳轻:“……”

    他腹诽道:问的也是你,不相信的也是你,你还能不能好了。

    不过说起朋友的长辈确实让人尴尬,岳轻也没和张峥计较,反正该提醒的都提醒了,他摆摆手,直接带着猫走了。

    一路来到教学楼外,日升云散,几重金光重叠而下。

    谢开颜此时还趴在岳轻的脖颈之上,一条软软的毛皮就这样挠着岳轻的脖子,不知蹭一蹭动一动自己,十分柔软。

    两人走过蜿蜒的小路,小路旁边是校园里的大湖,湖里头的一对野鸭子正交颈而眠。

    谢开颜一眼瞟过,只觉得心头一动,再回头一看,岳轻的嘴巴与脖颈都近在眼前。

    他有点紧张,身体冒汗,心如擂鼓,正想悄悄凑上前去,却突然被人抬手按住!

    谢开颜:“!?”

    岳轻:“你怎么了?”

    谢开颜:“没……没什么,你想干什么?”他缓了缓差点崩断的神经,正想要再说点什么,却被岳轻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岳轻把猫抱在手里,摸着毛。

    这一身毛软软的,柔柔的,像薰风飞来,吹得一池春水起涟漪。

    他笑道:

    “我想——”

    “带你去看我的世界。”

    第七十章

    城市的上空拢着一层薄薄的灰,从地上往天空看去,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将天空切割得七零八落,只有从些许缝隙之中,还能窥见一二。

    当岳轻和谢开颜出现在距离他们所在之处最近的一处商业圈的时候,谢开颜正将自己长长地头发从岳轻的衬衫里撩出来。

    他抓着头发,本想自己随便扎一下,但一眼瞟见身旁的岳轻却改了主意,默默地走到对方身边,默默地将头发交给对方。

    岳轻转头一看,拿出橡皮筋干脆利落地给谢开颜扎了个马尾,然后看了看谢开颜身上的衣服,觉得自己的衣服相对他来说宽松了一点,再想想谢开颜变身了这么久,都还是穿着自己的衣服……突然觉得没有把孩子养好,于是甩个响指:“我们先去买衣服吧。”

    谢开颜毫无异议。

    两人沿着电梯往上走去,到了第二层男装的位置,琳琅满目的男装占据了整个第二层。

    谢开颜扫了一眼各种款式的衣服,又扫了一眼岳轻,又扫了一眼岳轻,又扫了一眼各种款式的衣服。

    岳轻:“?”

    他正纳闷谢开颜的行为,就见谢开颜看完了自己,目的明确地朝一个方向走去,伸手拿了衣架子上的一件衣服。

    岳轻打眼一看,这不就是自己身上穿的款式与颜色吗!

    谢开颜虚心询问:“这件怎么样?”

    岳轻诚恳吐槽:“如果你想跟我穿一样的,回头我带你去我平常买衣服的那家店买就好了,也不远,就在隔壁两步。”

    刚刚走上来的售货员:“……”

    摔,这年头男人都有了男朋友而我竟还是个单身狗!

    有了岳轻的话在前头,谢开颜真的将手里拿出的衣服再放回去,和岳轻一起拐到隔壁的店铺,买了几套和岳轻一模一样但稍小一个尺码的衣服。

    刷卡付账。两人又往家具店走去。

    岳轻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家具?现代的还是欧式的还是古典的?”

    说话的同时他也在内心琢磨,虽然他自己住家里的时候喜欢现代风格的,但其实古典风格的其实很衬谢开颜的人型,想想谢开颜身穿古装,端正地坐在雕花木椅上,阳光透过同样的雕花窗格射入,牡丹花型的剪影在他足下流光溢彩,竟不知人好花好。

    可是换个思路,欧式风格的又特别契合谢开颜的猫型,现在谢开颜还偏小,比较适合铺着红丝绒垫子的猫窝,但等到谢开颜再吞了点灵气,猫型变大,白猫再长长,便可以慵懒地趴在华贵的沙发上,像一张上好的白色毯子铺在红绒之上,让人一看就想要陷入其中。

    这样琢磨琢磨,岳轻扫了两眼谢开颜,突然觉得家里的房子果然太小,是时候换一个大一点的别墅住住了,最好再有足够大的后院或者后山,以待日后谢开颜能变回原形那么大的时候撒欢用。

    “都可以。”谢开颜谨慎回答。

    他觉得自己在岳轻的视线里看见了很奇怪并且很让人紧张的东西,至于房子家具什么的,他觉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岳轻肯在枕头旁给他留个窝。

    说话间,两人路过了一处卖猫用品的店。

    摆在店门口的猫爬架上下三层,猫窝、猫洞、以及猫抓球如同螺旋一样盘绕在中间的圆柱体上。

    这只猫爬架通体是咖啡色的,尤其猫窝的地方,开口是猫脸模样的,特别可爱。

    岳轻的目光忍不住飘到了谢开颜身上。

    岳轻:“要不然我们买个这个?”

    谢开颜:“……”

    谢开颜拒绝:“我不需要。”

    岳轻:“真的不要?”

    谢开颜:“不要。”

    岳轻吐槽:“好吧,反正你没事就把我当成人体猫爬架,确实也不太需要这个。”

    刚刚从里头走出来的服务员:“……”

    我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了。

    从商业圈里出来,向前走过两个街道,人流突然减少,绿意接二连三地出现在眼前,一座公园出现在两人眼前。

    岳轻与谢开颜信步走去,弯弯曲曲的石子小路,参差错落的高矮灌丛,不时从灌木底下跳出来的野兔子追着野松鼠,野松鼠“咻”一下蹿上树梢,手里头的坚果落下去,砸在了树下休息椅上正坐在一起亲亲我我的一对情侣身旁,但那对情侣浑然忘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从天而落的小小东西。

    谢开颜五感敏锐,从野兔子出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一切,当他发现正有人在光天化日下做亲密的举动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不由自主就联想到自己和岳轻!

    两人一起向前,走在旁边的岳轻佯装镇定,其实心中也有点点后悔。

    公园的树丛里是情侣最爱去的地方,这一点谢开颜不知道,他知道啊。

    所以刚才,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往这里走了呢……明明从这里回家,还要额外再绕一圈的。

    正好这时候,前方突然传来施工的声音,有人在前边大喊“放水闸啦!”、“放水闸了!”、“大家注意!”等句子。

    岳轻朝声音传来方向一看,只见面前已经有沟渠挖好,前方正传来“隆隆”的拉闸声,片刻之后,突然“哄——”的一声,水龙气势奔腾,一冲而过石头堆砌的假山,浩浩荡荡向下俯冲而来,落入沟渠之中后,再反射而起,化作蓬雨,从天空中淅沥而下。

    水光迎着阳光,不觉一道残虹出现在两人眼前。

    岳轻心头一动,突然对谢开颜说:“我变个戏法给你看。”

    谢开颜:“什……什么戏法?”还有点没有镇定下来。

    岳轻唇角含笑,抬了抬手,自天空而落的水汽突然反身向上,于半空中汇聚,在蔚蓝色的天空上招来一片片云翳。

    天空洒下的光线忽然变得暗淡了,周遭的声音开始变得渺远而稀疏,云层堆积得厚了,层层叠叠翻涌起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将其搓圆捏扁。

    谢开颜跟着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中的云朵正在不住地变化着,先变出了一只怪模怪样的老虎,接着又变出了一个人……

    他的不觉怔住了。

    头生独角,肋生双翼的老虎威风凛凛地站在天空之中,它头颅高昂,向着前方,前方有它想见的人。

    那人出现了。

    一步一步,云裳徐徐。

    岳轻又一招手,巨兽和人站在了一起。

    这化水为云的升云术是岳轻昨天才突然想起来的一个法术,他本来就想对着谢开颜显摆一下,现在又恰好有条件,也没多想,就直接用了出来。

    等用了出来之后……他才突然发现这个好像有点招人误会,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谢开颜。

    可谢开颜的所有注意力都已被云上的人和兽吸引了。

    他怔怔看着,眼眸中的情感几乎化为实质,跟着泊泊流淌出来。

    天空中的云突然一阵抖动,异兽与人的距离已经极近。

    它们差不多一模一样高。

    人影一抬手,手就落到了异兽脖颈之上,异兽亲昵地凑上前去,人影同样亲昵侧过头去,唇瓣落在异兽的脖颈处。

    细细密密的灼热突然从脖颈中升起。

    心脏好像在这一刻升起了同样的慌张与无措。

    谢开颜狼狈地不知所措,就听见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

    “小颜。”

    站在前方的人叫他。

    谢开颜抬头向前看去,光从他看的地方射来。

    叫他的人背对着光站着,金光为其镀了个温暖的边。

    不知何时向前走了两步的人朝他伸手,他们只有一双手臂的距离。

    万籁皆寂。

    谢开颜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同样伸出手。

    两人都抬起手,距离就消失了。

    两手交握起来,心也跟着,落到指尖。

    谢开颜向前一步,走到岳轻身旁的时候,再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只见天空中的云朵又换了一种姿态,正徐徐向四周散去,最初时还能看成一人一兽滚在一起嬉闹,最后却只见丝丝缕缕的云絮飘在半空。

    天较之先前亮了三分,电钻的吱吱声,人群的交谈声,又一股脑儿传入两人的脑海。

    岳轻与谢开颜相视一笑,岳轻正想说话,旁边的草丛中冷不丁响起一声高歌:“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两人一怔。

    但这只是个开始,只听那调子一转,柔美的声音还没有唱完,嘶吼已经传出:“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再一转折,粗犷的声音又变得款款柔情,只听她温柔唱道:“我想我应该轻轻放开你的手,我却没有力气这么做……”

    谢开颜:“……”

    等等,我都听见了些什么!

    他脚步一拐,没有拐好,整个人都朝岳轻所在的方向扑去了!

    岳轻:“……”

    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了,一抬手把人给接住就好了~接住的时候,岳轻默默地感觉一下,又合上双臂,用手拍了拍谢开颜的胳膊和腰,觉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居然正正好的就像是他身体里的一根肋骨。

    岳轻赞叹:“手感还挺好的嘛。”

    谢开颜:“……”

    岳轻:“……”

    岳轻镇定:“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变弯了。”

    谢开颜……谢开颜其实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公园里的人流多了起来,周围的人来来去去,有些漠不关心地经过两人身旁,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

    岳轻发现自己环抱着的身躯越来越僵硬,身躯底下的心跳越来越剧烈,心跳从身体里传到身体外,带动他的手掌也微微振颤,有一点潮湿从掌心渗出。

    岳轻回过了神,朝谢开颜看去,就见怀中的人定定地看向前方,半边面颊都是僵硬的,僵硬之中,又有红晕如晚霞,在白皙的皮肤上盛开一片。

    岳轻抬手贴了一下那片皮肤,发现泛红的皮肤真的是滚烫滚烫的。

    这样的热度有点烫着他了。

    岳轻佯装无事地转过身去:“我们走吧。”

    他的话是在谢开颜耳边说的,但声音却并没有真正进入呆立的人的耳朵里。

    正有一只恼人的小蜜蜂,围绕着谢开颜的脑袋,嗡嗡嗡嗡,欢欣雀跃飞舞着。

    半天时间,朝阳换了夕阳,夕阳斜照,将并肩而行的人的影子拉得长长长长。

    第2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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