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穿越局奇闻录 作者:夜湮

    第2节

    自打来了这个世界,手上的戒指竟是突然出了反应,微微的震动旁人应是无感,只是唐子期却是瞬间察觉了。

    他用意念控制着闭上眼,眼前浮现出清晰的任务介绍:“恭喜侠士开启第一阶段任务:古亭门前杀恶人朱明空:0/1。任务详情:明日辰时古亭门前将有天门堂帮主朱明空的金盆洗手仪式,是时侠士可伺机而动,自行忖度。”

    唐子期将意念收了起来,觉得自己的任务大抵是所有人中最奇异的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任务,居然就是动手杀人,而且要杀的那一个,居然已然是堂主级别。

    慢慢舒展了一下筋骨,唐子期靠在床沿上闭上眼小憩,在天明之前,他需要充足的精力。

    杀手乃搏命之技,只可胜不可败,若是败了亦是不需要批驳,直接就是丢性命的事。

    倒是半点都马虎不得。

    晚秋的辰时,天本该亮了,然则这一天偏巧天公不作美,竟是十足的阴郁天气,连着整个气候都跟着憋闷起来。

    古亭门前却是难得地热闹。

    这古亭在北城之北,本已是出了城门的一处荒凉庙宇,因是没有太多名气的缘故断了数十年的香火。

    只是几世之前武林至尊天青曾到访此处,亲题匾额于庙前曰“古亭”,深赞此处妙极,至于是哪里妙,至尊并未言明。

    偏偏武林中人还就吃这一套,至尊一句话罢,这地方竟也成了福地一般。当时因着天门堂第四代堂主叡疏在北城一带功夫数一数二,人品又是众人皆赞的,因而这地方便划归了天门堂。

    传了这两三世,便到了朱明空这一辈。

    朱明空乃是江湖之中难得的小人嘴脸,仗着天门堂的余威公然为害乡里,竟是活生生将一个偌大的帮派带到今日的门庭冷落,可谓亦是个奇才。

    只是这“奇才”今日的金盆洗手却还真是来了不少人。

    这到底要归咎于江湖人的一个坏毛病,叫做墙倒众人推。天门堂为数不多的弟子四处苦着脸送请帖,各大门派自是傲傲然接了过来,这次分派了门派里小辈分的人过来看看,一是凸显一下自家门派的声势,另一便是看个热闹。

    当然,看热闹的人,才真算是占了多数。

    老实说江湖里愿意金盆洗手的只有那么些人,有的是因着杀孽太重只愿退出纷争以求全躯;另一些是因着晚年顿悟放下屠刀只愿忏悔罪愆。

    朱明空闹这么一遭,大抵就是前者了,颇有一种我不追求过往同求大家不再追究我的往昔罪孽一般的意味。

    只是人世间的事,哪有那么好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到底也要看那些被你杀过的冤魂愿不愿才是。

    唐子期没在人群中,这时他心底由衷地感激朱明空挑了这么个好地方,毕竟唐门那千机匣拿在手上太过扎眼,倘若自己明目张胆地举在这里,怕是真要被人请出去了。

    然而古亭这地方倒是好得很,这地方在山上,之前又是极致荒凉,因而树多是参天大树冠盖繁盛,唐子期算准了距离隐在树上,藉着枝繁叶茂将自己全然盖住,屏息等待着时机。

    朱明空出来的时候穿了一身布衣,极其朴素,这与平日荒诞的做派竟是全然不同。江湖众人此刻早已忘了彼时天门堂的赫然威名,窃窃私语声久久未绝。

    唐子期看着只觉得可笑,这些人平日自诩名门正派,不欺凌百姓只怕要挂一张替天行道的牌匾,然则真正看到了江湖宵小却又不得而诛之,只是做些鬼蜮伎俩。

    人人不愿为出头鸟,倒也是个常情了。

    现下真正困扰到唐子期的却并不是这一件,他继续屏着息小心地将弩箭取了出来,大脑飞快运转思索着一击致命的可能,思来想去竟也只有那一策“追命无回穷九泉”能够得而用之罢了。

    若是一击不死,唐子期只能冒着风险再补加一击,那么被发现的可能也就大大增加了。

    他不愿冒险,至少第一个任务,他并不想将简单的事情闹复杂。

    需要等待的,只是敌人懈怠的那一瞬。

    唐子期最不缺少的,就是耐性。

    他继续整个人趴伏在树枝上看着正慢腾腾倒弄着金盆的朱明空,目光所及之处竟是看到了另一个人——

    赫然是那天他追踪无寻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正站在人群中,和旁边一个耄耋老者低声闲谈着,因着距离本身并不算远,唐子期几乎可以看得到男子脸上云淡风轻的笑意。

    目光转回去,朱明空抬起手来似乎正是要放进盆中进行仪式了,就是这一刻——

    唐子期的弩箭已然拉满。

    惊羽穿杨连百中,鹰视狼顾壮志雄!

    追命箭祭出的一刹那,带出低沉的,撕裂空气的啸声,那中年男人竟似是有所感一般,蓦然抬首竟是与躲闪不及的唐子期目光对了个正着!

    一箭破空无可追,然而唐子期一震,下意识地偏过目光——

    这第一次任务便被人勘破的感觉并不好,只是追魂索魄箭一出,便是八匹马,怕是也拉不回来了。

    戒指轻轻震动起来,示意着任务已然完成。

    楚留香若有所思地抬眸再看过去,适才唐子期所在的地方,只余枝桠微微地晃动着,那人,却已是逃了。

    朱明空的心口处插着一柄细小的弩箭,正中要害怕是神仙也难医。

    是非因果,一场轮回。

    所为的一切终究还是要偿还的,世间到底不是圣者传说,便更没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样的美事罢。

    楚留香本并不是一个执着的人,这朱明空亦不是他的友人,盗帅楚留香从未曾有过这样的友人。站在原处看了一会,他低声征询旁边的老者道:“走罢?”

    那老者便是之前茶楼的那一位,点了点头哂道:“那小子有点意思。”

    于是楚留香便又笑了,唇角的笑意轻似流云一般,轻轻抚了抚契合极好的面具大大方方承认:“是有趣得很,若是能与其相识,亦是一件幸事。”

    老者边走边哈哈大笑,似是丝毫不觉此处已成了那朱明空的祭地,笑够了便用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筷子点了点楚留香的胸口:“我以为你该说,可惜不是个女子。”

    “不是女子,也可以是妙人,”楚留香习惯了玩笑话,便也不以为意,只是负着手悠然笑道:“这一世能得一妙人一解人,便是足矣。”

    世间最幸事,便是种种所思所想,除却自己之外,竟是还有人懂得。

    天高云淡鸟惊飞,和有心人,做快乐事,此生道破玄机,却已是满足得很了罢。

    只是这所谓愿望听似简单,倒也是千百世方能修得的造化罢了。

    人生若是当真如此,夫复何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二更╭(╯e╰)╮

    唐子期跑了,下次见到楚留香情形会是怎样呢?

    求收藏求评论………古龙风正剧都是小冷文喵?

    ☆、第四章 天山四怪惊魂生

    谁都不曾想到命运竟是如此的滑稽。

    楚留香站在花阴客栈之中,只觉身上一阵阵地泛起寒意,这感觉太过鲜少,竟是让楚留香这样的人都微微有些战栗。

    床上躺着的人赫然就是天山四怪之一的“赌怪”神算客,此时眉眼之间那抹精明之意仍在,只是人已是死的透了。

    楚留香向前踏了一步,然后看到了床边摆着的红叶还有……神算客喉间的弩箭。

    竟是与之前杀死朱明空手法如出一辙。

    赌怪神算客,楚留香与这人的关系当是算忘年交,平白差着一辈的年纪,却可以嘻嘻哈哈地闹到一块,倒是也不易。

    只是这人鲜少下天山,平生辗转八十余年走下天山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没想到这一次来到北城,竟是遭人暗算了。

    楚留香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就听怪香子在他耳边问道:“你觉着,这事是那小子做的吗?”

    怪香子的语气有种压抑着的隐忍,楚留香几乎可以听得到那澎湃的杀意,只需一个字就可以彻底地烧起来,烧的漫山遍野。

    可是他选择了沉默,并非私心,他只是在想:会有一个杀手蠢到这种程度么?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一个人留下了那么明显的区别性手法,之后就再下一次手?

    楚留香对此持了个怀疑态度。

    神思一转,他沉吟问道:“笑风堂之前,可有寄红叶来?”

    怪香子紧紧锁着眉想了不一会便摇了摇头:“不知道,”顿了顿他的语气沉沉道:“我没听老鬼说过。”

    楚留香复又沉默了半晌,方才伸出手去将神算客的被单蒙了回去,双掌合十拜了拜,语气沉沉道:“恕楚某冒昧,天山四怪此番下天山,究竟是为何?”

    眼见着怪香子的脸色倏地一变,楚留香依旧是那副温尔的神色,目光却是一动不动地定在怪香子怵然变色的脸上。

    然而这一次,楚留香终究还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怪香子紧紧蹙着眉,这番也不走窗子了,推开门竟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往下跑,一边跑一边喝道:“我去老林棺材铺看看!”

    楚留香停在原处蹙眉看向怪香子跑走的方向,半晌方才幽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难不成老天都看不惯我楚留香爱管闲事的毛病?怎么半点安生都没有……”

    这样想着,他背着双手就慢慢地走了下去,只是脑海中飞速掠过一个念头:这次的杀手,真的是那个技巧拙劣的家伙么?

    脚步生生一顿,楚留香竟是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天山四怪此番,究竟是来了北城几个人?!

    想到这里,他立刻回转过身去往棺材铺赶去,只愿此番那个老滑头怪香子能对他说一句真言,只是一切都迟了——

    当楚留香到达棺材铺的时候,老林棺材铺已然是一片火海。

    没有人看到怎样起火,只看到偌大的百年棺材铺外密密麻麻铺满了红叶,看上去煞是凄楚。

    楚留香竟是难得地怔在了那里,半晌没法动弹。

    那种被人扼住咽喉的感觉太过明晰,直觉告诉他,这次的杀手和以往全然不同,他很嚣张却又很谨慎,全然没有半点踪迹可寻。

    甚至于楚留香都不知道,这次的事情究竟是一个人做的还是整个笑风堂。

    他只能努力从肺间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带着烟味的浑浊气味,试图去寻找一点有关于怪香子的踪迹。

    那个老鬼,也许还没到这里。

    楚留香自我安慰着,却又打心底觉得不可能,毕竟以怪香子的脚程,决计没有比自己还慢的道理。何况如若怪香子不在这里,杀手根本没有烧房子的必要……

    想到这里,他本想进去看一眼,无奈火势太大,纵是楚留香自己亦是没有全身而退的定数。

    楚留香本无意寻人,只是余光掠过了周遭,却是不期然地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那人竟赫然是那天自己载过一程又杀了朱明空的人!

    楚留香眼睛微微一亮,只觉得至少还是抓住了一条线索。

    只是唐子期反应极快,当感觉到楚留香的目光时便瞬间反映了过来转身就跑,他的大轻功虽是不敢滥用,无奈此时已经是紧要关头,索性一纵身跃上高阁,只想尽快遁走。

    这时的唐子期尚是不知盯上他的中年男子便是第一天遇到的那个楚留香,只是直觉告诉他:这人很麻烦,如果被盯上了,怕是之后什么都不消做了。

    可是楚留香既是好不容易得来了线索,又怎肯轻易被他逃了?

    于是两人竟是在闹市之中飞檐走壁你追我赶起来,唐子期本身靠着系统的气力值,不多时便发现自己气息不稳,想是气力值已然空了,正巧看到下面有一扇窗开着,他来不及回头望,便一纵身使了个巧,蹑云逐月飞了进去,稳稳落在地上。

    那屋子极为精巧,竟似个女子的闺阁。

    好在里面无人,唐子期便也屏住呼吸打坐暂且休憩,准备养回些气力值再逃,闹市之中他并不想轻易与追索之人动手,倒不是因为什么怕伤及无辜,只是杀手之技本身不适合搏命,若是真刀真枪地对战失了先机,胜数便更要跌下去了。

    不多时,唐子期缓缓站起身来松了松有些沉重的腿,刚想推门出去便听到窗口处传来一声朗笑,那人竟是不知在窗口站了多久,只是看着他的模样笑言道:“兄台可知此处为何地,竟敢擅入?”

    唐子期回头看过去时,那人已是毫不在意地将人皮面具慢慢自脸上撕了下来,唇角的笑意云淡风轻好看的紧:“在下楚留香,于此处与兄台再会,真乃奇缘。”

    怪只怪楚留香那一掀人皮面具将唐子期震住了,于是竟也就忘了问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只是冷声哂道:“楚兄为何不戴面具了?”

    楚留香似是丝毫不介怀被人问及,只是弯着唇角极为好脾气地应道:“楚某此番来北城要躲一个人,此处无他,自是不需面具了。”

    躲一个人?唐子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楚留香的模样,心下暗忖,眼前这人生就一副好相貌,只怕是什么风流债吧。

    若是楚留香知道眼前这人竟是这般忖度,怕是真要叫冤了。

    只可惜唐子期这人太过沉默寡言,想到此处面上却也丝毫不露,依旧保持着凉薄之色轻轻颔首道:“也是。”

    便是再无下文了。

    楚留香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那动作便也熟稔的很。唐子期忽然发现,这世间居然真的有那么一种人,一举一动俱是风流,温温君子谦和如玉。

    就听得楚留香问道:“神算客的事情,是你做的?”

    这语气中没有质疑,似乎只是个淡淡的问句。

    唐子期眉目一冷,继而沉默着摇了摇头。

    楚留香便从善如流地“哦”了一声,一时间竟是没了下文。

    唐子期便也沉默地站在原处想了半晌,忽然开口问道:“我去看了尸体,和我杀人的手法很像。”

    他并没有打算隐瞒,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了这次的栽赃,明显是依据他之前的手法来的,只是唐子期想不通的是——

    到底是谁在刻意地仿照他杀人的手法?

    朱明空一案并不是什么大案,最终官府亦是以江湖仇杀草草终了。

    只是现下居然被人处心积虑地利用,唐子期觉得有些想不通。

    楚留香便是静默地想了想,然后唇角微提问道:“兄台是蜀中唐门的人?”他想到唐子期那一手精妙的弩箭暗器功夫,却也真是想不到唐门之外的门派了。

    唐子期默然地想了想,蜀中唐门,多么熟悉的地方,只是与自己的所在应是有差别才对,门派弟子中自然也没可能有自己这么个人,索性摇了摇头言道:“并非如此。”

    楚留香便也不再追问,只是眉眼温温地感慨道:“只是楚某本以为已是寻得了线索,此番看来又要重新来过了。”

    房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大抵是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唐子期方才凉声问道:“你相信一个杀手的话?”

    楚留香似乎是微微一怔,温润风流的眉眼带出含笑的弧度:“我当兄台朋友。”

    唐子期的眉眼本就冷冽带着些许阴鸷的味道,此刻却是更冷地看向了对面端坐饮茶的楚留香:“朋友?楚兄知道在下的名字吗?”

    这一次楚留香微微动容,行走江湖这么久,他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不得不说……这人还真是有趣得紧,将茶杯放下,他诚心诚意地道:“抱歉。”

    然而唐子期并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说了下去:“这次的事情,我会尽数查清。”

    楚留香挑着眉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有些讶异地看向了面前的人,这人的意思,是要将一切事情全数撇清?包括彻底清偿载他一程的情分?

    唐子期似乎没打算等他回答,只是自顾自说完了想要说的话便去推门,似乎是打算离开。

    然而变故却是陡生——

    唐子期甫一推门,便被温香软玉扑了个满怀。

    一向面色冷霾的唐子期瞬间怔在了原处。

    作者有话要说:  嗯~ o( ̄▽ ̄)o ,这地方是什么地方,你们懂得?多谢关注……

    另外这真不是阴谋文2333333333,武侠+耽美才是主业。。。

    ☆、第五章 应识此生陌路人

    恍然之间被骤然而来的脂粉味一冲,唐子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发觉面前的女子适才几乎是完全撞在自己身上,自己这么一撤,攀附着的女人瞬间失去了支柱一样,竟是更加彻底地向自己的方向倒了过来。

    在现实世界中都很少近女色的唐子期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楚留香不知道何时竟是一闪身到了两人之间,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女子,笑意温温地问道:“涟瑶?”

    唤做涟瑶的女子藉着楚留香的力站直了身体,声线温软地笑道:“香帅莅临绛花楼,怎生也不告知涟瑶一声?”

    那声音吴侬软语,听起来柔声细气的,煞是动人。

    绛花楼……?

    唐子期站在一边沉默半晌只觉有些无力,那楚留香想必早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是主人一般地在这里喝起茶来却不曾点醒自己,竟像是有意要看戏一般。

    若是在相识之前,想必唐子期从来不曾想过“风流天下闻”的香帅楚留香,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却是让人气不得恼不得。

    楚留香却是应景地笑了,那笑容不似以往的开怀大笑,眉眼微挑没有轻佻之意只余下淡淡的温尔:“今日亦是因着兄台的缘故方才到此借游,若是径自来此,楚某怎敢不告知涟瑶?”

    言罢,楚留香便将目光偏开去看适才僵直住的人,只是此时还哪里看得到唐子期的影子?

    涟瑶细细揣摩着楚留香的神色,慢慢推开了一点怀抱温软道:“若是适才那位公子,已是自窗子溜了。”

    楚留香不动声色地微微挑眉,窗子确是半开着,外面的冷气一冲,将这屋子里余下的旖旎意味冲了个干净,于是他便也就抵着窗子低低笑道:“楚某今日还有事在身,下次定要来此一品花菜佳肴。”

    这绛花楼里的涟瑶最擅一手花菜,将各式佳肴拈了花的味道来,佐上现采的花枝,便是别有意味了。

    然而想要吃上一次涟瑶的花菜,却也是北城数一数二的难事,只是眼下涟瑶眉眼含情看向了楚留香,语声都是让人酥了骨头的柔色:“自然,香帅之约,涟瑶求之不得。”

    那样子,哪还有一点绛花楼花魁之神的娇蛮跋扈,竟是小女儿姿态十足了。

    楚留香放着好端端的楼梯不走,竟也学了唐子期的样子自窗子一跃而出,顺着墙壁走了一遭便消失了行踪。

    余下身后的涟瑶痴痴地看着楚留香留下的茶盏,半晌方才细细用帕子擦净了,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一个檀木匣子中,那样子几乎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了。

    楚留香之前只觉唐子期被吓到的模样煞是好笑,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在被如斯好看的女人扑个满怀时,竟会是那样惊愕难言的神色。

    然则落定在地上时,楚留香的眉目终究慢慢寂然下来,他忽然想起来,这么久了,他居然又一次忘记了问那人的名字。

    楚留香想了半晌,终究还是决定先回林家棺材铺寻一下线索,毕竟好端端的人若是进了棺材铺,总该是有那么一二人识得的。

    林家棺材铺适才被烧得已经不剩下什么,断壁残垣孤零零地遗在地上,也无人去收拾。楚留香此刻又戴上了一个面具,却不再是之前的那个中年男子,这次换的这个名唤蒋懋竹,是个江南一带富甲天下的商贾。

    若是说到蒋懋竹和楚留香的相识,那大抵便又是一个传奇的故事,待到何时相遇再叙亦是不迟。

    且说楚留香到了林家棺材铺前,便听街坊邻居都是在议这场诡异的大火,众说纷纭却只是指向同一个缘由——

    人为纵火。

    这林家棺材铺是个百年老号了,北城的富绅家里出了白事,大多都是来此处买棺材,棺材分为好几种,最贵的一般是楠木或是水晶石的,然则林家棺材铺只做木质棺材,因而那最上品的怕就是柳州楠木老房(古语棺材)了。

    随意问了问周边的人,便听人道:“这林家棺材铺近些日子都不接生意了。”

    楚留香闻言便是一怔:“为何?”

    旁人摇摇手指神秘道:“因着这林家棺材铺近些日子接了桩大买卖,是四个柳州楠木老房,一共好几万两银子,啧啧可真是开张吃半年啊。”

    饶是这北城富绅再多,到底也很少有人买楠木老房的,何况一次买四个?

    楚留香蓦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眉梢微蹙问道:“可有名字?”

    那人还没答言,就听到旁侧冷冰冰的声线插了进来,语声也是平静无波的:“有,卖给谁的都在。”

    面前的人不是唐子期又是谁?他将一本烧的半毁的红书递过去,上面最末页端端正正地勾着新下的生意,四挺老房,楚留香看了名字脸色便沉了下去——

    怪香子,鬼道子,神算客和文康子。

    四挺上好的老房,竟是给久未出江湖的天山四怪准备的。

    而这四人之中,一人迄今在白榜上,另外一人死了,一人失踪,倒是只剩下一个鬼道子没了踪迹。

    唐子期根本没打算解释自己拿到账簿的缘由,只是将东西交给楚留香便打算走。楚留香微微一怔,忽然忆起现下的自己似乎正戴着蒋懋竹的面具,见人要走便跟了几步,待到僻静处方才问道:“兄台这是……认出了在下的容貌?”

    唐子期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楚留香,或许是因着这人平日太不拘言笑的缘故,面上的线条都有些冷硬冰寒的味道,此刻他唇角微微挑了挑,竟似是心情不错地言道:“楚兄纵是化成灰,大抵在下都会认得。”

    这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毕竟楚留香这人气场太过奇特,这世间竟也找不到几个这样的奇人。

    唐子期说话一向直来直去,只是这话……怎么觉得有点像是调戏呢?

    楚留香瞠目结舌地看过来,就看到唐子期顿了顿,目光落定在他手中的账簿上:“账簿给了楚兄,载在下的情分,在下偿清了。”

    这一次楚留香没有动,他只是垂眸看了一眼唐子期的账簿,然后抬起头来笑问道:“兄台怎么称呼?“

    “我是个杀手,”唐子期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刀削剑刻的脸部线条却没有哪怕些许的颤动,他只是平静无比地看向了楚留香,就在楚留香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说了下去:“唐子期。”

    楚留香微微动容:“好名字。”

    这一次,唐子期没有说话,他只是极小弧度地挑了挑唇,然后挥挥手转身大轻功离开。

    楚留香重又翻开了手里的账簿,只觉唐子期这人当真是捉摸不透的很,然而事实并不容他多想,因为他看到了上面订购者的名字——

    涟瑶。

    林家棺材铺的老房成名百年,已是有了一套不成文的规矩,譬如买家不管多么名震天下,若是想要买到一挺老铺的棺材,定要亲笔题上真名姓,否则纵是交了黄金万两,亦是不卖的。

    然而这名字,竟赫然便是涟瑶的字迹不假。

    楚留香到过绛香楼那么多次,竟然没有任何一次像是这次心情一样沉重,他拖着脚步一步步登上绛香楼,那心底却是一点点冷了下去。

    绛香楼笙歌曼舞,一如既往。

    楚留香轻叩了几声涟瑶的房门,然后门应声而开,里面的女子软软笑道:“公子可是走误了?”

    涟瑶显是没有认出楚留香的模样的,楚留香便也不点破,只是站在门前略略压低了声线,较之以往的无端风流多了三分沉稳笑意:“在下苏州蒋懋竹,素闻涟瑶姑娘美名,冒昧来此还望见谅。”

    涟瑶便打量了蒋懋竹一番,亏得这蒋懋竹本身亦是个堂堂相貌,看上去亦是不似什么登徒子,何况这一身云丝锦缎非富即贵,涟瑶思忖了一小会,便巧笑倩兮让开门:“凡事定是随缘,蒋公子请。”

    ‘蒋懋竹’跟进门去,便见涟瑶将窗子虚虚掩上,然后素手执香点起来细细插在香炉中,方才坐到案前伸手添茶:“蒋公子此番来北城,可是有何要事?”

    幸好楚留香本就是此道中人,待女子自是在行的很,索性悠悠言道:“友人过世,吾此番来,是要去一趟林氏棺材铺寻一口上好楠木老房。”

    涟瑶闻言,倒茶的手瞬间一顿,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添满茶水问道:“蒋公子,可是今日方至北城?”

    蒋懋竹细细看着涟瑶的一举一动,闻言便是缓缓笑了,语声不紧不慢:“在下之前到过一次林家棺材铺,听闻涟瑶姑娘,乃是最后该处最后一个主顾……”

    话音未落,适才还言笑晏晏的佳人蓦地脸色一变,瞬息起身竟是径自将桌布向楚留香掀了过来,哪还有往时娇娇弱弱的样子。

    那桌布下竟是密密麻麻的银针,针前一点红印显是淬过剧毒的,离的距离太近,楚留香脸色微微一变,刚想闪身遁走便见窗子不知何时竟是开了——

    一个偌大的东西架在窗沿处,密密麻麻的针径直射了进来,不偏不倚将淬毒银针生生击落在地。

    唐子期收了千机匣,不动声色地走了进来,竟还有心思看了楚留香一眼言道:“我来还人情。”

    楚留香只觉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然后转眸看向一旁的涟瑶。

    涟瑶一击不成被人搅了局,立时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来,径自向楚留香刺了过来,那力道又快又狠,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楚留香并不想伤了她,动作尽是以躲闪为主,身法又是极快,一般来说在武家讲求提着一口气,因而两人决斗很少开口,楚留香却是练就了一身奇绝功夫,打斗的时候无论说多少话都是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却是恢复了本真的声线悠然言道:“涟瑶,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唐子期并没有插手的意思,却是也不走,像是看戏一样站在旁侧。

    涟瑶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缓了下来:“香帅?”

    “是我。”楚留香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还没来得及说完便看到面前的女子竟似是忽然失去了气力一般向他倒去,唇角殷殷流下鲜血,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楚留香一怔堪堪接住面前的人,急声问道:“涟瑶?”

    涟瑶被楚留香抱在怀里,眼底竟是彻底失了往常的韵致,她慢慢伸出手挣扎着想要说出什么一般,音色却是急促而模糊的:“小……分……”

    “小分?”楚留香重复着,试图唤醒涟瑶的神智,却只见怀中的女子挣扎半晌,头无力地歪向一侧,竟是断了气了。

    唐子期这才幽灵一般地从旁侧走过来,看了看桌上的茶,复又熄灭了屋里氤氲的香,声音冰冷地说道:“这两样在一起,是杀人的剧毒。她想说的,是笑风堂。”

    楚留香便是怔了怔:“为何?”

    沉默了一会,唐子期神色悲喜不辨地言道:“因为我就是笑风堂的人。”

    兜兜转转,终是完成了夙愿,只是达成了目标,便真的可以快乐吗?

    人世间种种是是非非,孰能辨耳?

    精明一世或是糊涂一世,匆匆忙忙辗转世间的那么多人,其实都不过因着那点可怜的执念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谢谢温尔亲o(n_n)o~

    唐子期这么正经,怎么可能调戏楚公子呢?对吧……

    如果这是唐子期——【我只是说如果别打我!

    另外多谢大家抬爱,作收涨了超开心o(n_n)o~

    再次感谢包养的妹纸和留评的亲们群么╭(╯3╰)╮!

    ☆、第六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窗外有风,风声中夹杂着人声熙攘。只是当下,楚留香却只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他怔了良久,终究是问道:“这一次,笑风堂没有留红叶?”

    唐子期看了楚留香半晌,然后声线凉薄道:“留了。”

    楚留香的视线重又回到适才的方向:“哪里?”

    唐子期丝毫没有动容,自放置弩箭的匣子中取出一枚红叶放在涟瑶案上,漠然道:“这里。”

    不需要任何解释,也不需要任何多言,楚留香蓦地明白,原来唐子期就是来杀涟瑶的人,笑风堂的任务,这一次却是由面前的唐子期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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