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 作者:公子歌
第8节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
“看他们挖坟呢。”王语回头看了一眼，说：“你说人这一辈子，说长长，说短也短，不知不觉的，也就老了，死了，死了之后什么都没有了，奋斗一辈子又有什么用。”
“这么悲观？”
“也不是悲观，就是觉得人的一生，真的很奇妙，看来趁着还活着的时候，真该珍惜一点。”
王东朝田野地里看去，看见一个新坑已经挖好了，几个壮劳力在旁边歇息，一人噙着一支烟，在那儿说话。
“这老孙家的老爷子算不错了，死了还有个坑呢，等到咱们老死的时候，那都是流行火葬的了，就那么大一个骨灰盒……”王语说着就拿手比划了一下：“不是更惨？”
“人死如灯灭，想那么多干什么，趁着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死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也无知无觉。”
王语点点头：“说的也是。”
“不过……”他忽然又扭过头来，眼神就变了：“不过趁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可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意思，我们……我们还是得正正经经地活着，得活的体面，不能乱来。”
他话里面的意思王东怎么会不明白，所以他选择了沉默以对。他不想在讨论生死这么严肃的问题的时候，讨论他跟王语的事儿。
有一滴水滴到了王语的脸上，他抬头看了看，发现下雨了。
这是很久没有下过的雨了，过去这些天当地的气温热的离谱，打破了几十年以来的高温记录，除了刚来的时候遇见的那场暴雨之外，王语已经很我没有见过下雨天了。上一场雨下的那么大，现在地里居然也干旱成这个样子，可见最近这些天热到了什么地步。
王语拍拍屁股立即爬了起来，冲着迎面的风伸了个懒腰，他从没有像如今这样喜欢下雨天。王东仰头看了看天，说：“这雨可能下不大，只是过云雨。”
“这你也能看出来？”王语很惊讶。
“电视天气预报里说的。”王东笑了出来。
他们两个从土坡上下来往家走，跟上很多人跑着回家收拾柴火和衣服，天地间弥漫起一种淡淡的土腥味，王语边走边说：“这一下雨又不能出门了，电视又不愿看，整天呆在家里，真没意思。”
“镇医院的刘芳不是等着你去她那儿拷电视剧的么，你怎么没去？”
王语就停下脚步来，回头看着王东：“不是你说的，不让我跟她接触？”
王东嘴角动了动，他没想到王语还真这么把他的话当回事，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
他嘴角咧了咧，说：“其实我带着电脑回来的，里头有不少的片子。”
王语愣了一下：“我操，你也不早说！”
他立即拉着王东朝张素芹家走，王东受宠若惊，他没想到王语肯跟他去他屋子里去。
发生了那些事之后同，王语还肯进王东的屋子，跟他共处一室，那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知道家里头不光有他们两个，还有张素芹在家，何况隔壁就是他大伯家，王东就是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他进了屋子就往床上一坐：“电脑呢？”
王东就把桌子的电脑拿了过来，递给他。他想把王语留在房间城，于是就说：“你在这儿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王语打开电脑，说：“我不渴。”
“那我给你拿点吃的……你别拘着，坐床上看。”
王东说着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来到了堂屋里。张素芹在堂屋里看电视，回头问：“王语来了？”
王东点点头，问：“我上次买的水果您放哪儿了？”
“在冰箱旁边的袋子里，我帮你们洗吧？”
“不用，您坐着吧，我自己来。”王东说着就拿了几个苹果跟橘子，出去到水龙头那儿洗了洗，又去厨房拿了把水果刀，就进了屋里面。
王语已经脱了鞋坐到床上去了，穿着凉拖走了那么远路的脚丫子居然还是白白净净的，可见王语人多爱干净。王东把水果盘往桌子上一放，问王语：“吃橘子还是苹果？”
王语一直盯着屏幕看：“吃苹果吧。”
他说着伸手就要拿，王东拦住他，说：“我给削了皮再吃。”
王语就把手收了回来，把电脑里头的电影浏览了一遍：“你品味挺重的啊，都是美剧跟英剧……”
他说着就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手指头在感应区不断地划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找了一会儿他也没找到，王东手里的苹果却已经削好了，递给他。他接过来咬了一口，忽然扭头笑着问：“你电脑里有那片么？”
王东摇摇头，脸上有些尴尬：“我电脑里没这些。”
“男人电脑里怎么会没那片，除非……”他说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尴尬了，不再说下去，随便点开了一个电影。
他这位堂兄喜欢男人，怎么会看那片呢？
第56章 帅气
王东可能也料想到他在想些什么，蹭了蹭鼻子，说：“以前也看过，不过我平常不大有时间看这些……部队里头要求还是比其他地方严格一些，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身上什么都不能带，手机电脑这些都不行，有时候一走几个月，都习惯了，也不会想这些东西。”
他说的是真的，他们拉实训或者执行任务，每天精神都处在高度紧张或疲惫的状态，很少有空想性方面的事情。
王语“嗯”了一声，把电脑往腿上一放，外头张素芹进来了，笑着说：“看电脑呢。”
“大妈。”王语打了招呼，笑着说：“我来看看东哥电脑里有什么好电影。”
“他这个人不怎么看电视，”张素芹说着看向王东：“今儿不午睡了？”
王东点点头：“不困。”
张素芹因为王东受作的事儿，心里对王语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热情了，可是王东对王语一门心思的好，她也没有办法，站了一会儿说：“那你们看吧，我去孙家看看。”
张素芹走的时候顺便把大门关上了，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王语朝窗外看了看，看见张素芹关上门，心里就有了一些异样的情愫，有点局促起来了。他看见个经典的爱情片，韩国的，他一直想看可是一直没看，正打算打开了，想了想，又关闭了，最后选了一个恐怖片。
鉴于他跟王东现在的情况，两个人一块看爱情片显然是不合适的，弄不好会弄的两个人很尴尬，或者再次发生以前在河片发生的那种事。相比之下还是恐怖片好一点，看的人紧张兮兮又是杀人又是流血，是个人都不会很兴奋。
不过他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因为欧美的恐怖片很血腥不假，很暴力也不假，可是同样很带感。
第一个亲热镜头出现的时候，王语的所有注意力已经不是在电脑上了，而是紧张地用眼睛的余光去看王东的反应，王东在床沿上坐着，几乎跟他平行的位置，透过余光只能看见面庞的大致轮廓。可是他的耳朵特别灵敏，听见了王东喉咙攒动的声音，似乎咽了一口很“饥渴”的唾沫。
王语觉得自己的脸可能红了，不过不是害羞，还是紧张所致。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脸很热，不只脸是热的，连身体也是热的。他把身体稍微舒展了一些，吁了一口气，说：“这电影不太好看，里头的女人太蠢了，等会杀人狂魔出来，她一定是第一个挂的。”
王东轻声笑了笑，没说话，而是递了一瓣橘子给他。
王语这才发现，自己在被王东“喂食”。
这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他看了看王东手上，一个橘子居然已经吃了大了，刚才的镜头比较紧张刺激，导致他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电脑上，直到亲热镜头出来的时候，他想到避嫌。
所以他立即对王东递上来的另一块橘子摇了摇头：“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王东就填进了自己嘴里，眼睛一直盯着屏幕看。王语偷偷观察，发现王东似乎一点尴尬的神色也没有，很正经。
可能是他多想了，毕竟这是在家里啊，在家里！兔子不吃窝边草，也就是兔子从来不在窝边吃草！
可是，这是在王东的房间里，换句话说，他这只小白兔，自己进了狼窝，还躺在一张床上。
王语想了想，忽然开口：“这个女的身材倒是不错，胸挺大的。”他一开口就有种感觉，这一回他找对了方向：“欧美的女人似乎胸都挺大的，不过你听她叫这么欢，其实都是装的，我听说他们拍片子的人，包括日本那些片子，拍的时候其实都很疲惫，谈不上享受，因为有时候一个动作得来回跑，上人床就能拍虚脱了，前段时间不是有个什么新闻，说一个男明星跟一个女明星拍车震，最后都拍虚脱了，累的爬不起来。”
王东摇摇头：“我很少关注娱乐方面的新闻。”
第一个激情镜头终于过去了，也够长的了，足有一分钟。接下来的剧情重新又紧张刺激起来，王语正看的入神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有点热了。
热的因为他找了找，终于发现了，是因为王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他那么近了。
要知道一开始的时候，王东是坐在床沿上的，可是就在他聚精会神的这几分钟里头，王东已经坐到了他身边，和他并肩靠在了枕头上。
这个事实发现的有点突然，王语一时激动的脑子里有点转不过弯来。王东两只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可能人家本来就什么都没注意到呢，他要是开口让王东离他远点，是不是有点大题小做，反而让两个人很尴尬？
他权衡了一下利弊，决定装聋作哑，于是紧盯着电脑，继续看他的电影。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他不是那种可以自欺欺人的人，心里头藏着事儿，他根本就无法专心看电影。于是他如法炮制，再次开腔：“你看见刚才那个被砍断了下半身的那个镜头么，就只剩个上半身还在那儿一直爬呀爬，肠子流一地那个？”他说着就把电影后退了一点，重新定格到那个最血腥最恶心的镜头上：“你看她这个肠子，是不是做的非常假，明显是道具。”
“不然呢，难道还真找个真人的身体然后砍成两段？”
王语一时语竭，他没料到王东会反驳他。
“其实这种肠子流出来的，我见过，真人。”王东开口说。
王语立即把电影暂停了，扭头看向他：“真人，也是被砍断，然后上半段身体一直爬呀爬，然后肠子拖一地？”
王东就笑了：“那倒没有，没那么夸张。”王东伸手蹭了一下他嘴角的一点橘子皮，继续说：“有一次我们去某边境那儿执行任务，是贩毒的……有一伙人因为利益纠纷火并，我们去的时候，就见有人躺在地上，肚上被划了很长的一道，半截肠子都溢出来了，那人就用手这样一直捂着……”
王语做出了嫌弃又惊异的表情：“那看见不得吐啊。”
“当时也想不了那么多，干我们这行的，其实这些多少也见过，一开始确实有些受不了，有的吐几天吃不下饭，这东西跟开枪是一样的，第一枪打出去之后，打死了人，都得进行心理辅导，得有个缓冲期。缓冲期过了之后，也就没那么难接受了。”
这个信息量就有点大了，他这个堂兄，打死过人？
“你打死过人？”
王东看了看他，一时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该怎么回答他，见他一直那么吃惊地看着，就尴尬地笑了一下，说：“这个，做我们这个的，执行任务其实都是比较危险的，有时候……”
“那就是杀过了……”
“不能叫杀人，我们追捕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危险分子，你从普通人的角度去看，可能……作为军人来说，服从是第一要旨，我们接了任务，就……”
王东发现王语的眼神里有了很复杂的神色，惊异，恐惧，敬畏，庄严，可这些感情都不是他想要的，于是他试着从几个方向解释，都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最后索性点点头，干脆一点：“我们队里头，除了新兵，都开过枪。”
“这我知道，我看过《士兵突击》。”
王东就笑了：“我们部队里头，可没电视里演的那么简单，没那么波澜壮阔，也没那么有意思，其实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很枯燥很刻板的。像王宝强那样的兵，在现实中是不可能爬到那个位置的，国家培养人才，都讲究物有所值，不可能花那么多人力物力，就为了把一不天赋不怎么样的兵打造成王。就算是有门路进来的兵，也得有个差不多的水平。
“对了，东哥，你现在是多大的官？我只听大伯说你现在是队长，特种部队的队长，官也不小了吧？”
王东笑了笑，解释说：“军队里你所谓的官衔其实有两个，一个是职务，一个是军衔，这两个是不一样，至于我，跟你看的那个电视剧里头的袁队长差不多。”
“你说袁朗？！”王语立马激动了：“士兵突出里头我最喜欢最佩服的就是他了，他是我偶像，因为他，我现在特别喜欢段奕宏！”
他对王东的印象，立马坐着火箭飙升上去了！为什么，因为他堂兄王东只会比袁朗强，不会比袁朗差，官衔差不多，可是王东可比段奕宏帅多了，也高多了，又是真真实实的一个军官，看得见摸得着，真真实实有血有肉，活在他身边！
第57章 身体的不同味道
王东听了他的话，立即笑了出来，眼神里看的出来，是非常喜悦的。这种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让王语意识到自己刚才表现的有点过于热情了，他怕他这不加修饰的热情会引起王东别的想法或者误会，于是轻咳了一声，说：“不过袁朗比你有魅力多了。”
虽然在旁人眼里，他堂兄就是标准的袁朗的现实版原型，甚至于更好，可是他不觉得，也不承认，人家袁朗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豹子一样有力量又敏捷的男人，可是王东是什么，是个连他都要“猥亵”的“变态”。他得强调一点，那就是王东离他崇拜的男人的形象，还是差了一大截的，至少在他看来，是差了一大截的。
王东笑了笑，说：“我知道自己比不了，你问我官衔，我就跟你打了个比方，我跟他很不一样，没他那么招人喜欢。”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得不说，这也是一大优点啊，有些本身条件不怎么样，却异常自负的男人，就特别讨厌，而本身优秀又处处彰显自己优秀的男人其实有些作，本身很优秀又不觉得自己优秀的男人是最有魅力了，所以真正迷人的帅哥，反倒是不大注重自己外貌的男人，洒脱，自信而不自大。从这点来说，王东还算是合格的。
鉴于此，王语脱口而出说：“不过你也不算糟啦，总体还行，也算年轻有为。”他说着接着问：“你说职务跟军衔不一样，难道还分两个等级，还是说两个等级是一样的，只是名称不一样？”
“军衔和职务并不是完全对等的，只是在合理范围内上下浮动。我的职务是某中队的中队长，算正营职干部，军衔是中校，等同于副团长。”
这么说王语就明白了，他堂兄是不是年轻有为，他也一目了然了，因为他那个当兵的哥们，可是官二代，家里有门道有后台，他才是个普通军队的正连上尉，他告诉他上尉到少校，起码得三四年才能熬得过来，因为他那哥们整天跟他讲军队里头的那点事，他对军衔的划分多少也知道一点，知道军队的军衔如今分为4等14级，从中华人民共和国大元帅、元帅，到大将、上将、中将、少将再到大校、上校、中校、少校。最后是大尉、上尉、中尉、少尉，听说后来又增加了准尉军衔。王东这个年纪能爬到正营副团级，的确了不起，怪不得他爹一直夸王东有出息。
“你当兵的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当兵哪有不吃苦的，不过不管吃多少苦，现在都过来了。““其实我以前老想当兵的，不过幸亏我没当兵，不然的话老是被你压着被人拿来比，我可受不了。“他说着就笑了起来，敲了一下键盘，继续看电影。
第二段激情戏很快又来了，这一回是男女主角的，可能因为是主角的缘故，不需要卖肉博眼球，所以这一回的床戏非常唯美，男主角的腰部一直用毛毯盖着，女主角的美胸似露非露，配上很撩人的音乐和喘息，比第一场露的那个更吸收人，王语看的都有反应了。王东的头就在他耳朵根上，下巴轻轻地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肩膀，他忽然闻到了王东身上的味道，淡淡的体味，雄性的麝香一般的味道，那味道似乎是有温度的，很热。他很少闻到这种不添加任何人工香味的体味，纯天然的干净又迷人的味道。他认识的那群人，女生就不用提了，一个赛一个的香，就是男生，从小到大身上都是香的，小时候是沐浴露和面霜的香，长大以后就是香水的香，他们哥们几个从高中开始，就懂得用香水了。高级香水如今已经成了城市白领必备的东西，再洒脱豪爽的男人，也会配上自己喜欢的香水，男士的香水其实也很迷人，他自己也会用，丝毫不会觉得娘，反而很多女人会喜欢。只不过有香水味的男人他见得多了，头一回碰见王东这样的原始味道，觉得新鲜又好奇。
可能就是因为新鲜的缘故，这味道竟然让他微微有些发热，有意无意地总是去注意。他偷偷用力吸了一口，这一回闻的更仔细，王东身上的味道似乎也有香皂或沐浴露的味道，只不过很淡，又因为天热，还有一丝汗水的味道掺杂在里面。他用眼睛的余光去观察王东，只看见王东高挺的鼻子在他的余光里若隐若现。
一场电影下来，王语竟然出了一身的汗，汗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t恤的边沿就被浸湿了。王东扭头看见他额头上的汗珠，就把风扇打开，对着他吹。
王东说：“刚下雨的时候天总是有些闷热，过一会儿就凉下来了。”
王语抹了一把肚子，说：“我这个人就是怕热，容易出汗。”
出了汗的王语，身上的热气更重了，那香气也愈发沉郁起来。王东从小生活在农村，农村的别说男人了，就是女人也很少用香水，一到了夏天，很多上了年纪的男人女人身上就会有一种很浓重的味道，那味道并不让人愉悦，至于小孩子，身上通常都有一种土腥味。后来他又去了军队，军队里不乏有钱人家的孩子，也很注重卫生和打扮，可是他们做军人的，整天风里来雨里去，摸爬滚打，身上的也是汗味多的时候多一些，王语身上的这种味道，与他而言，像是催情剂。
外头的雨似乎下的大了一点，雨声也越来越响。外头大门传来了开门声，王语往窗外看了一眼，看见是张素芹送孙家回来了。他的胆子立即大了一些，坐直了身体，把t恤脱了下来。
王东却吓了一跳，问说：“你干什么？”
“太热了，我吹吹，吹干了再穿上。”
“这么吹，不怕感冒？”王东说着，就把风扇调小了一点，又把方向转了一点，可是他的眼光却不由自主地偷偷打量王语的身体，王语的身体又白又光滑，不用摸就知道很带劲，尤其胸前那两点乳头，红红的肉肉的，很带感。
张素芹回来，首先就是来他们屋里看了一眼，看见王语光着膀子在那吹风扇，就笑着说：“天凉了，可别一直吹，夏天感冒了很难治。”
“嗯，我知道。”王语笑着把脱掉的t恤往肩膀上一搭，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身体：“老孙家的事儿都忙完了？”
“也没什么事儿了，就等着明天出殡了。”
“我大伯他们回来了么？”
“你大伯没回来，你大伯母回来了，跟我一块回来的。”
王语一听就从床上爬了下来，穿鞋的时候他的身体和王东的蹭在了一起，两个人的体温都很热，光滑的皮肤摩擦过去，带着湿湿的汗意，他穿上拖鞋，说：“那我回去看看，等再过来。”
他说着就趿拉着拖鞋出去了，张素芹跟着他一块出来，说：“要不要拿把伞？”
“不用，下的又不大，几步就跑到家了。”他说着就跑了出去，这样一身清凉的王语，猫着腰跑，看起来就像个高中生，让人忍不住对他就多了几分喜爱与包容。张素芹摇头笑了笑，扭头又回了王东屋里，在门口看了看，看见王东靠着床头仰面闭着眼睛，脸上明晃晃的冒着汗光。
单从外表上来看，王东跟王语看起来并不像兄弟俩，王语看着比实际年龄小，白白瘦瘦的，骨骼秀气，而王东看着则比实际年龄成熟，黑黑壮壮的，身材高大。长相本就不一样，再加上王语穿衣服比较鲜艳时尚，而且王东穿衣服则比较简单稳重，两个人本来就差了六七岁，再这样一差别，看起来就像差了一辈，更像是叔侄两。可就是这样不同的两人，出身不一样，家庭不一样，长相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的两人，相处起来，却也这样融洽。张素芹认为这其中的原因，就是王东对王语的，无限包容与宠溺。
第58章 无限宠爱
大杨树村本来是非常热闹的，这时节不是农忙时节，男人们都去镇上打工了，妇女们跟留守的儿童常常在村口聚集着，一块说说话，笑声隔着老就能听见。街上的狗也很多，跟着人一块乱转悠。还有放羊的，就在村口的林子里，或者在村口的土坡上，散着三三两两。
可是一场雨下来，大杨树村立即安静了下来。下雨天对农家人来说，都是比较无聊的时候，串门也不大方便，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是留在家里看电视或者做做针线活。王语他大伯母是个闲不住的农村妇女，一回到家就把这些天好一直打算缝补的衣服袜子拿了出来。他大伯穿袜子特别容易穿破，袜子都是一个洞一个洞的，他们两口子又节俭，总是缝缝补补，上了年纪的人了，也没那么计较了，按他大伯母的话说，年纪大了，穿上也就不在意了，只要穿的体面干净就够了，吃好点就行了。
王语进来先在他大伯母旁边蹲了一会儿，看着他大伯母做针线活。他大伯母眼睛有点花了，穿针引线很费事，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说：“我来。”
他大伯母就笑着把针线给了他，到底是年轻人，三下两下就把针线穿好了，他大伯母笑着说：“还是你们年轻人眼力好，我的眼是越来越不管用了。”
“您怎么没买个老花镜呢？”
“有，你堂哥给我买过一副，可是我懒得戴，有个东西架在鼻子上，老觉得不舒服。”她说着抬眼看了他一下，笑着说：“你视力倒是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也没近视。”
“那是因为我没用功。”王语笑了笑，说：“东哥以前成绩那么好，学霸一个，不也没近视？”
“东子视力好，不然也不会去当兵。倒是你丽丽姐，初中的时候戴过眼镜，不过后来爱美了，就扔掉了，这些年不看书，视力估计又回来了。”
她说的丽丽姐，就是张素芹生的女儿王丽。
“丽姐的那一双大眼睛多漂亮，她才舍不得戴眼镜呢，女孩子戴眼镜是减分的，能不戴的都不戴。”提起王丽，他就问他大伯母：“对了，我来了这么久了，怎么没见丽姐回来一趟？她是不是很少回家啊？”
“他们在外头上班的，你见谁回来的勤了，都是一年半载的不着家。而且啊，你丽姐现在正跟你大妈闹别扭呢。”
“为什么？”
“你丽姐在外头谈了个对象，你大妈不大满意。”
“怎么会不满意呢，大妈不是整天盼着丽姐早点嫁出去？”
“她是整天盼着丽丽能早点嫁出去，毕竟现在都算是老姑娘了，二十七八岁的人了，只不过你大妈对她自己谈的那个对象不满意，那对象虽然说是城里人，可是家境一般，听说兄弟两个，老大都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呢，家里就那几间老房子，新房子都买不起。你大妈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强势了一辈子了，你丽姐那长相又不釭，身材又高挑，要是在家里说媒，指定能说个好人家，所以你大妈不同意，可是不同意有什么办法呢……”他大伯母说着就叹了一口气：“我就常跟她讲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的年轻人能跟我们那时候一样？一个比一个的有主意，别的不说，除了我那大闺女，咱们家的这几个孩子哪 一个是让家里帮着说的媒？可是你大妈就听不进心里去，一来二去，就跟你丽姐扛上了，她们母女俩是一个脾气，这不都小半年了，也没见你丽姐回来过，听说她跟她那对象，已经在一块住了。你大妈的呦，连电话不肯接了。
这事儿王语倒是一点都不知道，怪不得张素芹对王东的婚事这么上心了，原来是在王丽这儿受了伤害了。女儿的婚事不满意，那也就只能把自己的荣耀赌在半个养子的王东身上了，王东的对象，看来她一定得找个顶好的女孩，十里八村就交口称赞的，好好地扬眉吐气一回。
可惜……
他摇头笑了笑，他大伯母笑着说：“你刚才去哪儿了？”
“在东哥那儿玩呢。”
“这一回我最高兴的，就是你跟东子的关系比从前好了。你东哥年龄大点，性格也老实沉默，可是人好，你是不知道，从前每次听说你要来，大冬天的，他都去山上逮野兔子，去河里凿冰去逮鱼，逮着了自己也不吃，都送到我们家来，说是给你们吃呢。”
王语愣了一下，怪不得年年春节他跟他父亲回来探亲，总能吃上新鲜的野味，他大伯也常说：“这鱼你尝尝，在城里可吃不到，都是自家从河里逮的。”
他吃了之后，果然觉得味道特别鲜美，不过他最爱的，还是野鸡肉，野鸡现在是越来越少了，城里有钱也未必能吃得到。有一年他走的时候还带了一只回去给他妈尝，他妈吃了也赞不绝口，从此以后常常托人去菜市场看，打听有没有什么新鲜野味进来。
可是他妈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野味，他吃着总觉得没有在老家吃的地道，他想托大伯帮他留意着攒一点，可又说不出口，没想到这些东西，都是王东给他弄的。
知道了王东对他的心意之后再看这件事，心里头的感觉就很奇妙了，他想，王东对他，确实也挺好的。
于是他就去村口的小卖部买了点零食，掂着又回去继续看电影。进门之后，看见王东一个人在床上躺着，背靠着墙壁，似乎是睡着了。
不过他进去之后，王东立即睁开了眼睛，冲着他笑了笑。
因为还记着刚才他大伯母跟他说过的话，王语对王东前所未有的温和。暗恋这种事他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可是也能设身处地地替别人想，只要一想，他就觉得其实王东也很不容易。他发现王东冲着他的笑总是明明暖暖的，透着一股热情，这种热情他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还是后来他一个哥们总结了，说王东看他的眼神，“炙热，深情，又透着一种性的意味，仔细揣摩色色的。”
“光看电影没意思，我去小卖部买了点瓜子花生，还买了点小零食。”
都是便宜货，味道也就那样，可是算是他的一份心意。
零食他买了两个人的份儿，可是最后都被他一个人吃了，因为王东不喜欢吃零食。嗑瓜子的时候，王语忽然鬼使神差地动了一个念头，似乎想试试王东对他，是不是就真的事无巨细地那么好，于是他就嗑着瓜子说：“这瓜子好吃，就是吃着不痛快，得一个一个地嗑，要是有卖瓜子仁的，不用嗑直接抓着吃，一口一把，那多爽！”
说完了他就继续看电影，过了十来分钟的时候，王东忽然递给他一把瓜子仁。
“我用手剥的，不是用嘴，你放心，很干净。”
王语的心情无法用言语来描摹，佯装不在意地接了过来，握在手掌里，嘴巴动了动，说：“谢了。”
王东没吭声，低着头继续给他剥瓜子。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不好，不是看他做了多么让人感动的，值得赞美的事情，而是看日常琐碎，那些最细微的东西，有时候最能反映一个人的真心。王语竟然觉得有些伤感，听见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眼皮子耷拉下来，看着掌心的瓜子仁。
不知道是不是张素芹在家的缘故，王东“安分”了很多，离他坐的位置，始终保持了大概半米的距离。
王语心满意足，完全享受电影时光，他看电影的时候也不挑不拣了，什么都敢看，爱情片也看，剧情片也看。
两部电影看完，天就暗下来了。吃晚饭还有点早，他看的有些头昏脑胀，就借了张素芹家里的伞，撑着去外头溜跶了一圈。
因为下着雨的缘故，村子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他打伞路过孙家的时候，隔着院子隐隐闻到烧纸的味道，不过院子里却特别安静，一点人才也不闻。院子里搭的灵棚露着一角，让人看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他打着伞来到了村口的水沟旁，脚下的地被雨打湿了，泥泞沾上了他的鞋底。
他站在水沟旁，蹲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59章 趁活着珍惜吧
不知道是不是孙家昨天晚上祈祷过的缘故，这一场雨淅淅沥沥下到半夜，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天居然晴了。王语迷迷糊糊当中醒过来，就听见喇叭声唢呐声响个不停，还有人在唱歌，虽然听不出唱的是什么，可是听那声音，倒是很欢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在娶媳妇呢。
王语洗漱一下就出门去了，这一回总算亲眼见到了乡下的葬礼是什么样的。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孙家人请来了一个专门为红白事演出的歌舞团，唱的歌简直是俗到家了，什么哥哥妹妹的，恶婆婆弱媳妇儿，虽然没到十八禁的地步，可也大大颠覆了他的三观。周围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围过来了，看的还都很兴奋，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有老人有小孩，却没有人觉得这节目太俗气。王语觉得这实在新鲜，就拿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
随着日头的高升，孙家的亲戚一家一家的都来了，有的是从村南头来的，有的是从村北头来的，有的是从村东头来的，也有从村西头来的，每来一家，那些孙家穿着孝服的本家就出去迎接，如此反复，一直忙到中午时分，奔丧的基本上都来了，丧礼也进入了最后阶段。
王语还发现一个他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哭丧。
哭丧这事他在电视上是见过的，只不过电视的表现手法要优雅一些，他没想到现实中的哭丧反倒有些可笑在地步，其中女人和男人又不一样，女人是从村口就开始哭的，一边哭一边往村里头走，走到灵棚附近的时候，就会有本村帮忙的妇女过去搀扶。女人哭的都很剧烈，拉的声音也很长，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她们都是很悲伤的，眼眶都是红的。男人们则不一样，男人们是一群一群过来哭灵，一般都有专门管事的喊一声，大家伙就捂着眼过来呜呜地哭几声，然后管事的再喊一声，大家伙都出去了，出去了之后该说话的说话，该抽烟的抽烟，眼眶丝毫不带有眼泪的。
王语就意识到，可能那些女人也是如此，他们对死者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只是传统使然，女人注定要比男人表达的感情要更丰富和激烈一些，所以她们的伪装才更用心，也更成功。
他正在人群里看的时候，忽然发现孙亮出现在他身后。他扭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说：“没想到你们这儿风俗挺特别的。”
孙亮愣了一下，他从小目睹，其实并不觉得特别：“什么特别？”
“我是第一回亲眼见你们这办丧事……”王语解释说：“我以前也跟我爸出席过丧礼，可是我们那儿很庄重，都不能笑的，而且都穿一身黑，可是家属在灵堂跪着，会向来的人回礼，然后握个手，说一下安慰的话听，很安静，气氛很肃穆，你们这又是唱又是跳的……没想到这么热闹。”
孙亮听他这么说就笑了，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你得这么看，我们这把死当成多难受的事儿……当然了，亲人还是难受的，我的意思是，人不都说死了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么，从这个角度看，也是一种新生。其实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奉行祖先崇拜，这是民族的一个重要的内涵，祖先崇拜，肯定要把一个人的逝去看得很重，死去并不意味着结束，逝去的人还会为后人为后代祈求、祝福，保佑后代，后代所以要把葬礼办得隆重而热闹，希望祖先有个好的地位，更好的为后代祈福。
这段话可不像一个农民说的，王语吃惊地看了孙亮一眼，孙亮就笑了出来。外头忽然鞭炮喧天，王语赶紧捂住了耳朵，孙亮就笑着把他从院子里扯了出来，两个人站在矮墙外头，看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直响个不停，好长的一条鞭炮，响了大概一分多钟的时间。大杨树村过来帮忙的人都涌进了院子里，一个漆木棺材就被抬了出来，院子里突然哭声喧天，戏班子在前头鸣锣开道，这是要去埋葬了。王语靠在了路边往里看，只看见一大院子的人，有穿孝的，也有穿寻常衣服的，有哭丧的，有只是看热闹的，好像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这儿来了。他隔着人群看见了王东，和几个年轻人在那抬桌子摆板凳，孙亮说：“东哥在那儿帮着准备丧后的宴席呢。”
可是棺材已经抬出来了，人们都跟着送丧的队伍往村外头走，他想，最后还是为了看热闹，跟着人群一块走了出来，一路上纸钱到处飞，整个村子很多围观的妇女都红了眼眶，抱着孩子在旁边边看边掉眼泪。
事实上一个农村里葬礼一般不是一个主人家能应付得了的，上百号人的吃，不家各种礼仪，抬棺的人，挖墓的人等等，这些都是要靠伦理体系来解决，一个人死了，全村的人都要来帮忙的，不管以前有仇还是没仇，不管他们平常的关系到底好不好。在农村里，来参加葬礼就是一种礼了，来的人其实绝大多数不悲伤，他们只觉得那是他们应该做的而已，至于葬礼上说笑的事情也很正常，他们往往一边编抬棺材用的粗绳子，一边说说笑笑的谈死者生前的事情，其实在他们隐隐的潜意识里，亡人还是继续存在着的，他们甚至会象死者生前一样对着死者开玩笑，描述他们将来在下面将如何如何的生活。王语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忍不住问孙亮说：“这么多人，搞这么大的排场，得花不少钱吧？”
“一般也赔不了，花费主要就是请的唢呐班子，然后还有本村帮忙的人抽的烟，吃的饭钱，还有最后那宴席。不过来参加葬礼的人也都拿了礼金来的，所以办丧事的人家一般都赔不了，最后反而会落一些……不过也很少有人会想着拿这个挣钱，赔钱不赔钱的大家也不会在意，重要的是够体面，我们乡下很注重这个。农村里葬礼是农村里最隆重最繁文缛节最正规最花钱最浪费的仪式，隆重到超过了人的生日，也超过了入党宣誓仪式，也超过了人民代表大会，某种意义上超过了中国人最重大的节日：春节——在农村里，一个人如果死亡了，不管他生前穷还是富，是男人还是女人，聪明或者是愚蠢——等等，村子里只要与他有关系的人比如同一个宗族地的人，同一个生产队，有亲戚关系的，有生意往来的，好朋友等等都会来参加葬礼，甚至彼此间有仇恨的一般在此时也尽释前嫌来参加——村里各大家族在日常生存里为了水，为了田，为了房基地，为了其他的比如鸡吃菜之类的小事情而彼此争斗，甚至大打出手彼此结成家族仇恨的人一般都会来参加葬礼并且尽力帮忙，因为这是一个人的残废，是他在生命里最后一程，是一个生命在人世间最后几天，也事关人死后去何方，所以农村人会几百人吹吹打打同时抬着棺材身穿白衣送亡灵上山。”
事实上王语很感几百个农民送人最后一程，这种浩大又隆重的场面。所谓的封建迷信，在这个时候却给了他一种震憾人心的力量。这类东西让一个死去的人以另一种方式仍然活在人世间，农民们的世界观里，那些死去的人其实从来没有离开我们，而是一种唯灵的方式存在在我们身边，我们要思念他们，祭奠他们，给他们食物和钱财。这和以科学理性思考的城市人有很大区别，在一些城市人眼里，人一走，茶就凉，灵不灵的，那是封建，当然这是很科学的解释方式，可是这样冷漠的方式却有点让人心寒。中国一直在发展，可是发展的太快了，经济上去了，文明和思想跟不上了，就突出了一种暴发户的气质来。
埋葬的时候简直就像一台黄金档的大戏，孙家的几个披麻戴孝的女儿哭着喊着要跳进墓里面去，被人死死拉着，在那儿哭的声嘶力竭，那种悲伤突然变得具体而真实。王语受了感染，心里头涩涩的，很不是滋味。这天的天气却那么晴朗，因为昨天下过一场雨的缘故，天空异常清明，远处的山峦以从未有过的鲜明形象浮现出来，幡子在风中不断地飞舞着，满地都是金黄的纸钱，那些纸糊的房子车子和小人都融进了大火里，化为了一地黑色灰烬。
葬礼完了，田野地里多了一个高高的新坟。王语随着散了的人群往村子里走，一路上也迷信起来了，默默地替孙家刚去世的这位老人祈着福。
生死是大事，人在其中，心情总格外沉重。因为这葬礼超乎想象的隆重，给人的感触就更深刻。人生一世，总是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趁着身边的人还在，多珍惜。
走到村口的时候，看见王东在村口站着，看着他。
第60章 天生注定的一对
他摆了摆了手，走了过去。
“大伯母让我来找你，让我带你去外头吃。”
他大伯母倒是想的周到，按农村的习俗，丧事上帮过忙的，主人家都是要留客吃饭的，他大伯母夫妇还有张素芹，都留在了孙家吃饭。因为他算是来客，孙家一开始就说了，让他到时候也过去吃。
他确实不爱吃，主要是受不了那股烟火气，孙家的宴席都摆在院子里，灵棚刚撤了，一想到那儿刚摆过棺材，他就吃不下去了。可是农村人不计较，都愿意吃，因为其实就规格来说，葬礼的宴席不亚于喜事的宴席，也是请了外地的师傅掌勺，也是一桌子的饭菜，酸辣甜咸都有，而且味道正宗。
“那咱们去哪儿吃？”
“镇上。”
镇上好，他正好去看看刘芳。
刘芳自从要了王语的电话号码之后，却还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王语忖度刘芳的心态，十有八九这小姑娘如今正对镜自怜呢。他当时一时发慒，为了“报复”王东跟人家纯情的小姑娘套近乎搞暧昧，现在想想实在有点过分了。他得掰扯清楚了，也别毁了人家小姑娘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所以他们到了镇上之后，王语就直接让王东把车往镇医院开。王东也是明白人，脸色微微一凛，可也没说话，还是把车开到了医院门口。
王语下了车，解释说：“男子汉大丈夫，得言而有信，我走的时候说有空了过来看看她这都路过镇上了不来看看说不过去。”
“你去吧，我在车上等你。”
王语就笑着说：“要不咱一块去？”
“我懒得看见她。”王东头一回这么刻薄。
王语笑了笑，从车上下来，把车门一关，说：“吃这么大的醋。”
王东就笑了，说：“早去早回。”
王语一溜烟地跑医院里头去了，直接上楼去了刘芳的值班室，去到值班室窗口那儿一看，就看见刘芳一个人坐在桌子那儿，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东西。
他敲了敲玻璃，刘芳立即把写的东西护住了，抬头看是他，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继而往椅子上一躺，后退了少许，说：“这是谁呀，不认识了。”
“嘿嘿。”王语笑了两声，在外头勾了勾手指头。
刘芳装模作样地在椅子上躺了一会儿，王语就在外头透过玻璃一直对着她笑，他笑起来是很迷人的，又帅气又温柔，刘芳哪能抵挡得住，于是终于还是笑着跑了出来，说：“这么久没来，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来干嘛的，是来拷电影的？”
“不是，专门过来看你的。”
刘芳虽然不相信，可还是很高兴的样子，说：“你能在这儿呆多久，我还没下班呢。”
“都这点儿了还没下班？”王语看了看时间：“你几点下班？”
“还有十分钟，你等等，我去问问护士长，能不能让我早一点走。”
她说着就又跑了回去，王语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顺便去当初王东住的那个病房里看了一眼，结果看见里头已经搬进了新的病人进来，空调也安装上了。
“行了，可以走了。”刘芳掂着包出来，冲着他笑了笑，脱了白大褂的刘芳打扮的很清凉，淡绿色的裙子，白色的t恤，脚踩着黑色的高跟鞋，整体打扮很养眼，王语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说：“打扮这么好看，给谁看哪？”
“给你呗。”刘芳笑着说：“今天你可得请我顿饭。”
“请，来就是请你吃饭的。”
你们两个并肩下了楼，一直到大门口，刘芳说：“这次去哪儿吃，要不我给你再介绍个……”
“还有一个人呢，”王语笑指了指旁边的车子：“我跟我哥一块来的。”
刘芳愣了一下，失落在眼睛里转瞬即逝，随即就甜甜地笑了出来，冲着车子里的王东打了招呼。
王语对他们两个都是先斩后奏，刘芳不知道吃饭的还有王东，王东也没想到王语会把刘芳给带出来，两个人心里头都有点不大舒服。王语笑喜喜地看向王东，说：“咱们一块吃，不介意吧？”
王东的脸色如常，从车上下来，重重地把车门关上了，“砰”的一声，把刘芳吓了一跳。
他们也没﨣锭，就去了医院对面的一个菜馆里面。王语点了俩菜，然后就把菜单给了刘芳，结果刘芳笑了笑，把菜单给了王东：“还是您先点。”
王语就笑了，对她说：“我哥不喜欢别人跟他说话用您，都把他叫老了。”
刘芳脸一红，笑了，不知道王语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真的，我以前有段时间跟他说话有时候也用您，他还不高兴呢。”
“你小子能不能正经点？”王东终于笑了出来，淡淡的，带着点尴尬：“当着女孩子的面也没个正形。”
王语就笑了，往王东身边挪了挪，靠近了他，说：“她不点你点，咱们再喝点酒吧？”
王东点点头，王语就冲着老板娘喊着：“老板娘，来三瓶啤酒！”
“喝哪种，我们这有三类啤酒，有青岛，雪花，还有……”
“哪个好喝？”王语站起来，走到柜台旁看了看。老板娘就说：“当然还是贵的好喝，青岛不错。”
“那就来这个。”
“王语，我可不喝啤酒。”刘芳走了过来，在柜台旁看了看，问：“有果汁么？”
老板娘摇摇头：“不过我们这有果啤，行么？”
“行，给我来瓶果啤吧。”
刘芳说完就去了一趟手洗间，王语拿着开瓶器到桌子旁坐下，那老板娘就把酒给他们送了上来。他跟王东一人一瓶，花生豆上来的时候，王语把酒拿起来，看向王东：“要不，咱哥俩先喝一个？”
王东就跟他碰了一下，咕咚咕咚几口下肚，王东居然就喝了小半瓶，倒是王语，原本只喝了两口，看人家王东都喝这么多，不好意思了，于是又加了两口。
“呦，你们哥俩都喝上了，也不等我。”刘芳踩着高跟鞋啪啪啪地走过来，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在王语旁边坐下。
“你来了咱们再干嘛。”王语说着又把啤酒举了起来，王东这一回喝的更多，仰头居然就喝光了。
不过他喝酒那态势，不像是豪爽，倒像是喝闷酒，脸上那种不愉快连刘芳都看出来了，可是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于是就小口抿了一下果啤。王东回头对老板娘说：“再来两瓶。”
“我可喝不了了，这一瓶就够我喝的了。”王语说。
“没说要给你喝，我自己喝。”
“你能喝这么多么，你不是还开着车呢，现在酒驾罚的很厉害了，逮住要坐牢的。”
“这乡下地方，连个交警毛都没有，查什么查。”
王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脏话，王语微微有些尴尬，看了刘芳一眼。刘芳抿着嘴偷偷笑了出来。
尴尬归尴尬，王语却突然觉得，这样吃老陈醋的王东挺有意思，透着一种小孩子的那种可爱劲儿。于是他就想挑逗挑逗他，就故意往刘芳那儿坐了一点，开始跟刘芳唠家常。
“你最近工作忙不忙，我看你好像变瘦了？”
“真的？能看出来？”刘芳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的格外开心：“我最近一直在减肥呢，晚饭都不吃的。”
“你还用减肥？”这话是个女孩子听了都开心，刘芳笑着说：“我其实有点肉，腿也有点粗，我正愁着怎么减呢，天天上网看帖子寻良方。”
“减什么肥啊，我觉得你这样刚好，你不懂男人的审美，男人其实不喜欢赵飞燕那样的，赵飞燕你知道吧，她那么轻，腰那么细，能在手掌上跳舞，可是皇帝最喜欢的是谁，死在谁床上了？她妹妹赵合德床上，赵合德为什么比赵飞受宠，就是因为赵合德比她姐丰满，女人身上都得有点肉，男人才喜欢。”
刘芳捂着嘴笑，眼睛里都放着光，这架势，一看就对王语很着迷了。王东在旁边看着很不舒坦。
偏偏王语最后还加了一句：“我就喜欢丰满一点的女生，抱起来比较舒服。”
王东没吭气，打开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就喝下去了，王语赶紧站起来把他手里的酒瓶夺了过来：“当水喝呢，喝饱了等会还吃不吃了？”王东擦了擦嘴，没吭气。
“听你那意思，你以前谈过不少对象了吧？”刘芳装作不经意地抿了一口茶，抬眼看向他，嘴角带着一抹笑。
“谈过两次，不过都很单纯的拉拉小手。”
“鬼才信你呢。”刘芳笑了出来，王东鼻子里也发出了一丝不以为然的冷笑。
“真的，这我还能骗你。我那俩前女友吧，都是很强势的那一种，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个人还是喜欢那种温柔型的，可是谈的对象，都很泼辣。她们一个是我妈朋友的女儿，一个是我高中同学，都是官二代，小姐脾气，亲个嘴都不给，说是要考察我，也怪我，平常可能油腔滑调的，她们都觉得我靠不住，没多久就都跟我分手了。”
他说了一半的实话，他那俩女朋友跟他分手，可不是因为觉得他靠不住，相反，她们都很喜欢他的油腔滑调，偶尔有些小文艺。可她们受不了的，是她们觉得王语根本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一点不懂得关心她们。
比如说人家的男朋友都会给自己的女朋友买小礼物，偶尔给个小浪漫小惊喜，可是王语从来没有，大不了就是给她们点钱，让她们自己去买，他懒的，宁肯窝在家里打游戏。一块逛个街什么的就更别提了，王语不是不喜欢逛街，而是不喜欢跟女孩子一块去逛街，累的要死，还浪费时间。他是被王妈妈给宠坏了，谈个恋爱也希望对方宠他而不是他宠别人。一句话，他根本就没有关心别人这个概念，女朋友要是跟他发火了，他还烦，每次吵架，都是人家女孩子先打电话求和，他从来不主动道歉。
可是他那俩女朋友，人家也是贵小姐，能被他王语看上，相貌自然也是不用说的，一等一的美女，这样的白富美，他王语不懂得珍惜，可有的是男人想有这个珍惜的机会，于是他就被很悲惨地撬了墙角。
王妈妈对他恋爱的事儿，还是挺上心的，知道他被甩了两次，也教育过他：“也不能怪人家女孩子薄，我看你对人家，实在是不上心，你在这上头，怎么连你爸一半的水准也没有。”
王父当年可是浪漫出了名的，女人都喜欢他。就算他没什么感情的张素芹，也一直惦记着他的好，王父是个很有个人魅力的男人，堪称极品。
“我看你啊，是托生错了，该托生成个女孩子。”
王语不高兴了：“妈，你怎么这么说我。”
“你看你，不想付出又老想有回报，要人家有足够的包容，要人家对你足够好，足够关心你，又能忍受你这少爷脾气，心甘情愿伺候你，又不会是你的负担，这不是女孩子找好老公的节奏？符合你这么高要求的女孩子，可没有。”
王妈妈一语中的，从某方面来说，就王语这种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坐享其成又欺软怕硬的性格，要真找个女孩子结婚，婚后指定问题重重，所以他由王东镇着，那才是绝配。
第61章 作茧自缚
王语从十八岁开始谈恋爱，第一个谈了三年，要说也够久的了，可是他们第一年是高考时期，俩人也就拉个小手，趁黑在操场上散个步。第二年上大一，又成了异地恋，要说异地恋不靠谱呢，俩人就那么拖了两年，最后到底还是分手了。
鉴于对异地恋的失望，第二段恋爱王语找了个本班的，是他们班的班花。这一回俩人离得可算近了，上课一块吃饭一块，一天二十四小时起码有十二个小时都是在一起的。可是没等俩月，王语就腻歪了，他那个女朋友，控制欲太强了，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黏着他。
黏着就黏着吧，你给点甜头尝尝也行啊，偏偏他那个女朋友又保守霸道，说要等他们订婚了，再说上床的事儿。
王语其实本人欲望也不强烈，也年轻，二十出头，心理不成熟，也不是不能忍受，他们班里头风气还算是很好的，谈恋爱的不少，出去开房的特别少，也算都是比较传统的人。可惜他万万没想到，人家女孩子保守，那也是没遇见锲而不舍不要脸的主儿，结果就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就那么被人撬走了。
自此王语就打定主意，自己接下来要找的女朋友，一定要温柔有加守着贞节牌坊不掀开的女人。所幸他还很年轻，刚二十出头，还是大半个小伙子，还有大把的时光慢慢等慢慢挑。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刘芳并不是他的菜，张惠才是他想挑的类型，不过人家张惠既然已经跟王东扯上了那么点关系，也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里面了，毕竟他不像王东，沾亲带故的他一律不考虑。
刘芳却不知情，反而觉得她跟王语很般配。
因为她跟王语聊天特别随心所欲，她要说的王语都能理解，王语要说的，她也都懂。她觉得她跟王语是一类人，注定是要在一块的。
“我这点果啤喝不完了，要不，你替我喝一点？”她把果啤掂起来，冲着王语示意了一下。王语摇摇头，笑着说：“我不喝这东西，不就这么一小瓶，当汽水喝几口不就完了？”他其实不是不喝，而是不想喝刘芳喝剩下的，他在饮食上有洁癖，不喜欢喝别人喝剩下的东西，一想到瓶口沾了别人的口水，他就犯恶心。他以前跟女朋友交往的时候，也不会喝女朋友喝剩下的东西，当然了，也是因为他们都有钱，人手一份了，没必要两个人挤一份喝。
刘芳却不知趣，还要给他倒，他就把杯子拿了起来，笑着说：“我真不喝，不爱喝这东西。”
刘芳这才把酒瓶放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说：“那你可别怪我浪费。”
“看你说的，这俩钱还是有的。”王语说着，就举起酒瓶看向王东：“来，咱哥俩把这瓶酒干了。”
王东已经喝了两瓶多了，这一干，三瓶酒下肚，就饱了，饭也没怎么吃。王语看他有些不痛快，看刘芳的眼神也越来越不耐烦，心里既有点担心又有点愧疚，打算吃完饭再陪着王东走一走。
可是刘芳吃完饭之后却没有走的意思，说她喝的有点多了，头晕。
“那我送你回去休息休息吧，睡一觉。”
刘芳这才站了起来，有些抱歉地看向王东：“那大哥，我们先走。”
王东跟着出来，去车上躺了一会儿，王语冲着他笑了笑，趴在窗玻璃那儿说：“我把她送到家就回来。”
刘芳远远地站在太阳底下，用手挡着太阳光，眯着眼朝他们这看着。王东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往座椅上一躺：“赶紧领走。”
王语嘿嘿笑了出来：“我等会就跟她掰扯清楚了。”
他说完就朝刘芳跑了过去，王东这才睁开眼睛，嘴角一咧笑了出来，可能喝了酒的缘故，身上懒洋洋的舒坦，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
太阳正热，刘芳从包里掏出她的太阳伞来，帮王语一块撑着，王语笑了笑，就把伞接了过来，说：“跟你们女孩子一块逛街就这个好处，可以趁机也打把伞，不然的话走在大街上，能把人热死。”
“你想逛街么，要不，这周末的时候我休息，咱们一块去县里逛逛，我们县里其实最近开发的很不错，在城南郊区那儿，还刚开发了一个人民公园，听说有山有水的，投资了不少钱呢。”
王语一听赶紧摇头：“我这个人特别懒，天热就喜欢在家窝着看看电视，哪儿都不想去。”
“你在城里的时候也这么宅？”
“那就不是了，城里玩的地方多啊，认识的朋友也多……”说到朋友，他的语气又稍微黯淡了一些：“其实我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大多都是酒肉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寻开心。”他说着又笑了，嘴角一咧：“不过现在好了，我这不又多了你这个朋友。”
刘芳听见这句话可不大高兴了，尴尬地笑了两声站住了，扭头朝旁边看。王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地上的一团灰烬，看来晚上炸爆米花的，就是在这儿。
他就想起了那个夜晚，他试图要亲刘芳的情景，心里微微有些发热，尴尬地笑了出来：“你知不知道……就那天晚上，我想干嘛？”
刘芳见他主动提起这件事，脸一红，说：“我忘了你说的是什么事了……”
王语就哈哈笑了出来，说：“当时我哥就在后头跟着，我是为了逗他，才故意装着要亲你，你当时没感觉出来？”他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我以为你知道呢，后来还一直想跟你解释。”
“装着……要亲我……”刘芳眼睛里的光芒就黯淡了下来。王语吁了一口气，说：“我哥喜欢你，你知道吧？”刘芳一下子抬起头来：“你哥，就刚才那个……”
“就是他。”王语微微笑了出来：“他喜欢你，又不敢跟你说，所以当时咱们俩出来的时候，他不放心，就偷偷跟着出来了，当时不是有人咳了一声么，就是他。”他这一回算是下了猛料了，给了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刘芳“哦”了一声，紧接着就想起了刚才王东在饭桌上的举动。
“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也感觉出来吧，他对你是不是很冷淡？”
第8节
恋耽美
第8节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
“看他们挖坟呢。”王语回头看了一眼，说：“你说人这一辈子，说长长，说短也短，不知不觉的，也就老了，死了，死了之后什么都没有了，奋斗一辈子又有什么用。”
“这么悲观？”
“也不是悲观，就是觉得人的一生，真的很奇妙，看来趁着还活着的时候，真该珍惜一点。”
王东朝田野地里看去，看见一个新坑已经挖好了，几个壮劳力在旁边歇息，一人噙着一支烟，在那儿说话。
“这老孙家的老爷子算不错了，死了还有个坑呢，等到咱们老死的时候，那都是流行火葬的了，就那么大一个骨灰盒……”王语说着就拿手比划了一下：“不是更惨？”
“人死如灯灭，想那么多干什么，趁着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死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也无知无觉。”
王语点点头：“说的也是。”
“不过……”他忽然又扭过头来，眼神就变了：“不过趁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可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意思，我们……我们还是得正正经经地活着，得活的体面，不能乱来。”
他话里面的意思王东怎么会不明白，所以他选择了沉默以对。他不想在讨论生死这么严肃的问题的时候，讨论他跟王语的事儿。
有一滴水滴到了王语的脸上，他抬头看了看，发现下雨了。
这是很久没有下过的雨了，过去这些天当地的气温热的离谱，打破了几十年以来的高温记录，除了刚来的时候遇见的那场暴雨之外，王语已经很我没有见过下雨天了。上一场雨下的那么大，现在地里居然也干旱成这个样子，可见最近这些天热到了什么地步。
王语拍拍屁股立即爬了起来，冲着迎面的风伸了个懒腰，他从没有像如今这样喜欢下雨天。王东仰头看了看天，说：“这雨可能下不大，只是过云雨。”
“这你也能看出来？”王语很惊讶。
“电视天气预报里说的。”王东笑了出来。
他们两个从土坡上下来往家走，跟上很多人跑着回家收拾柴火和衣服，天地间弥漫起一种淡淡的土腥味，王语边走边说：“这一下雨又不能出门了，电视又不愿看，整天呆在家里，真没意思。”
“镇医院的刘芳不是等着你去她那儿拷电视剧的么，你怎么没去？”
王语就停下脚步来，回头看着王东：“不是你说的，不让我跟她接触？”
王东嘴角动了动，他没想到王语还真这么把他的话当回事，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
他嘴角咧了咧，说：“其实我带着电脑回来的，里头有不少的片子。”
王语愣了一下：“我操，你也不早说！”
他立即拉着王东朝张素芹家走，王东受宠若惊，他没想到王语肯跟他去他屋子里去。
发生了那些事之后同，王语还肯进王东的屋子，跟他共处一室，那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知道家里头不光有他们两个，还有张素芹在家，何况隔壁就是他大伯家，王东就是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他进了屋子就往床上一坐：“电脑呢？”
王东就把桌子的电脑拿了过来，递给他。他想把王语留在房间城，于是就说：“你在这儿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王语打开电脑，说：“我不渴。”
“那我给你拿点吃的……你别拘着，坐床上看。”
王东说着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来到了堂屋里。张素芹在堂屋里看电视，回头问：“王语来了？”
王东点点头，问：“我上次买的水果您放哪儿了？”
“在冰箱旁边的袋子里，我帮你们洗吧？”
“不用，您坐着吧，我自己来。”王东说着就拿了几个苹果跟橘子，出去到水龙头那儿洗了洗，又去厨房拿了把水果刀，就进了屋里面。
王语已经脱了鞋坐到床上去了，穿着凉拖走了那么远路的脚丫子居然还是白白净净的，可见王语人多爱干净。王东把水果盘往桌子上一放，问王语：“吃橘子还是苹果？”
王语一直盯着屏幕看：“吃苹果吧。”
他说着伸手就要拿，王东拦住他，说：“我给削了皮再吃。”
王语就把手收了回来，把电脑里头的电影浏览了一遍：“你品味挺重的啊，都是美剧跟英剧……”
他说着就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手指头在感应区不断地划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找了一会儿他也没找到，王东手里的苹果却已经削好了，递给他。他接过来咬了一口，忽然扭头笑着问：“你电脑里有那片么？”
王东摇摇头，脸上有些尴尬：“我电脑里没这些。”
“男人电脑里怎么会没那片，除非……”他说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尴尬了，不再说下去，随便点开了一个电影。
他这位堂兄喜欢男人，怎么会看那片呢？
第56章 帅气
王东可能也料想到他在想些什么，蹭了蹭鼻子，说：“以前也看过，不过我平常不大有时间看这些……部队里头要求还是比其他地方严格一些，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身上什么都不能带，手机电脑这些都不行，有时候一走几个月，都习惯了，也不会想这些东西。”
他说的是真的，他们拉实训或者执行任务，每天精神都处在高度紧张或疲惫的状态，很少有空想性方面的事情。
王语“嗯”了一声，把电脑往腿上一放，外头张素芹进来了，笑着说：“看电脑呢。”
“大妈。”王语打了招呼，笑着说：“我来看看东哥电脑里有什么好电影。”
“他这个人不怎么看电视，”张素芹说着看向王东：“今儿不午睡了？”
王东点点头：“不困。”
张素芹因为王东受作的事儿，心里对王语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热情了，可是王东对王语一门心思的好，她也没有办法，站了一会儿说：“那你们看吧，我去孙家看看。”
张素芹走的时候顺便把大门关上了，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王语朝窗外看了看，看见张素芹关上门，心里就有了一些异样的情愫，有点局促起来了。他看见个经典的爱情片，韩国的，他一直想看可是一直没看，正打算打开了，想了想，又关闭了，最后选了一个恐怖片。
鉴于他跟王东现在的情况，两个人一块看爱情片显然是不合适的，弄不好会弄的两个人很尴尬，或者再次发生以前在河片发生的那种事。相比之下还是恐怖片好一点，看的人紧张兮兮又是杀人又是流血，是个人都不会很兴奋。
不过他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因为欧美的恐怖片很血腥不假，很暴力也不假，可是同样很带感。
第一个亲热镜头出现的时候，王语的所有注意力已经不是在电脑上了，而是紧张地用眼睛的余光去看王东的反应，王东在床沿上坐着，几乎跟他平行的位置，透过余光只能看见面庞的大致轮廓。可是他的耳朵特别灵敏，听见了王东喉咙攒动的声音，似乎咽了一口很“饥渴”的唾沫。
王语觉得自己的脸可能红了，不过不是害羞，还是紧张所致。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脸很热，不只脸是热的，连身体也是热的。他把身体稍微舒展了一些，吁了一口气，说：“这电影不太好看，里头的女人太蠢了，等会杀人狂魔出来，她一定是第一个挂的。”
王东轻声笑了笑，没说话，而是递了一瓣橘子给他。
王语这才发现，自己在被王东“喂食”。
这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他看了看王东手上，一个橘子居然已经吃了大了，刚才的镜头比较紧张刺激，导致他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电脑上，直到亲热镜头出来的时候，他想到避嫌。
所以他立即对王东递上来的另一块橘子摇了摇头：“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王东就填进了自己嘴里，眼睛一直盯着屏幕看。王语偷偷观察，发现王东似乎一点尴尬的神色也没有，很正经。
可能是他多想了，毕竟这是在家里啊，在家里！兔子不吃窝边草，也就是兔子从来不在窝边吃草！
可是，这是在王东的房间里，换句话说，他这只小白兔，自己进了狼窝，还躺在一张床上。
王语想了想，忽然开口：“这个女的身材倒是不错，胸挺大的。”他一开口就有种感觉，这一回他找对了方向：“欧美的女人似乎胸都挺大的，不过你听她叫这么欢，其实都是装的，我听说他们拍片子的人，包括日本那些片子，拍的时候其实都很疲惫，谈不上享受，因为有时候一个动作得来回跑，上人床就能拍虚脱了，前段时间不是有个什么新闻，说一个男明星跟一个女明星拍车震，最后都拍虚脱了，累的爬不起来。”
王东摇摇头：“我很少关注娱乐方面的新闻。”
第一个激情镜头终于过去了，也够长的了，足有一分钟。接下来的剧情重新又紧张刺激起来，王语正看的入神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有点热了。
热的因为他找了找，终于发现了，是因为王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他那么近了。
要知道一开始的时候，王东是坐在床沿上的，可是就在他聚精会神的这几分钟里头，王东已经坐到了他身边，和他并肩靠在了枕头上。
这个事实发现的有点突然，王语一时激动的脑子里有点转不过弯来。王东两只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可能人家本来就什么都没注意到呢，他要是开口让王东离他远点，是不是有点大题小做，反而让两个人很尴尬？
他权衡了一下利弊，决定装聋作哑，于是紧盯着电脑，继续看他的电影。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他不是那种可以自欺欺人的人，心里头藏着事儿，他根本就无法专心看电影。于是他如法炮制，再次开腔：“你看见刚才那个被砍断了下半身的那个镜头么，就只剩个上半身还在那儿一直爬呀爬，肠子流一地那个？”他说着就把电影后退了一点，重新定格到那个最血腥最恶心的镜头上：“你看她这个肠子，是不是做的非常假，明显是道具。”
“不然呢，难道还真找个真人的身体然后砍成两段？”
王语一时语竭，他没料到王东会反驳他。
“其实这种肠子流出来的，我见过，真人。”王东开口说。
王语立即把电影暂停了，扭头看向他：“真人，也是被砍断，然后上半段身体一直爬呀爬，然后肠子拖一地？”
王东就笑了：“那倒没有，没那么夸张。”王东伸手蹭了一下他嘴角的一点橘子皮，继续说：“有一次我们去某边境那儿执行任务，是贩毒的……有一伙人因为利益纠纷火并，我们去的时候，就见有人躺在地上，肚上被划了很长的一道，半截肠子都溢出来了，那人就用手这样一直捂着……”
王语做出了嫌弃又惊异的表情：“那看见不得吐啊。”
“当时也想不了那么多，干我们这行的，其实这些多少也见过，一开始确实有些受不了，有的吐几天吃不下饭，这东西跟开枪是一样的，第一枪打出去之后，打死了人，都得进行心理辅导，得有个缓冲期。缓冲期过了之后，也就没那么难接受了。”
这个信息量就有点大了，他这个堂兄，打死过人？
“你打死过人？”
王东看了看他，一时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该怎么回答他，见他一直那么吃惊地看着，就尴尬地笑了一下，说：“这个，做我们这个的，执行任务其实都是比较危险的，有时候……”
“那就是杀过了……”
“不能叫杀人，我们追捕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危险分子，你从普通人的角度去看，可能……作为军人来说，服从是第一要旨，我们接了任务，就……”
王东发现王语的眼神里有了很复杂的神色，惊异，恐惧，敬畏，庄严，可这些感情都不是他想要的，于是他试着从几个方向解释，都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最后索性点点头，干脆一点：“我们队里头，除了新兵，都开过枪。”
“这我知道，我看过《士兵突击》。”
王东就笑了：“我们部队里头，可没电视里演的那么简单，没那么波澜壮阔，也没那么有意思，其实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很枯燥很刻板的。像王宝强那样的兵，在现实中是不可能爬到那个位置的，国家培养人才，都讲究物有所值，不可能花那么多人力物力，就为了把一不天赋不怎么样的兵打造成王。就算是有门路进来的兵，也得有个差不多的水平。
“对了，东哥，你现在是多大的官？我只听大伯说你现在是队长，特种部队的队长，官也不小了吧？”
王东笑了笑，解释说：“军队里你所谓的官衔其实有两个，一个是职务，一个是军衔，这两个是不一样，至于我，跟你看的那个电视剧里头的袁队长差不多。”
“你说袁朗？！”王语立马激动了：“士兵突出里头我最喜欢最佩服的就是他了，他是我偶像，因为他，我现在特别喜欢段奕宏！”
他对王东的印象，立马坐着火箭飙升上去了！为什么，因为他堂兄王东只会比袁朗强，不会比袁朗差，官衔差不多，可是王东可比段奕宏帅多了，也高多了，又是真真实实的一个军官，看得见摸得着，真真实实有血有肉，活在他身边！
第57章 身体的不同味道
王东听了他的话，立即笑了出来，眼神里看的出来，是非常喜悦的。这种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让王语意识到自己刚才表现的有点过于热情了，他怕他这不加修饰的热情会引起王东别的想法或者误会，于是轻咳了一声，说：“不过袁朗比你有魅力多了。”
虽然在旁人眼里，他堂兄就是标准的袁朗的现实版原型，甚至于更好，可是他不觉得，也不承认，人家袁朗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豹子一样有力量又敏捷的男人，可是王东是什么，是个连他都要“猥亵”的“变态”。他得强调一点，那就是王东离他崇拜的男人的形象，还是差了一大截的，至少在他看来，是差了一大截的。
王东笑了笑，说：“我知道自己比不了，你问我官衔，我就跟你打了个比方，我跟他很不一样，没他那么招人喜欢。”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得不说，这也是一大优点啊，有些本身条件不怎么样，却异常自负的男人，就特别讨厌，而本身优秀又处处彰显自己优秀的男人其实有些作，本身很优秀又不觉得自己优秀的男人是最有魅力了，所以真正迷人的帅哥，反倒是不大注重自己外貌的男人，洒脱，自信而不自大。从这点来说，王东还算是合格的。
鉴于此，王语脱口而出说：“不过你也不算糟啦，总体还行，也算年轻有为。”他说着接着问：“你说职务跟军衔不一样，难道还分两个等级，还是说两个等级是一样的，只是名称不一样？”
“军衔和职务并不是完全对等的，只是在合理范围内上下浮动。我的职务是某中队的中队长，算正营职干部，军衔是中校，等同于副团长。”
这么说王语就明白了，他堂兄是不是年轻有为，他也一目了然了，因为他那个当兵的哥们，可是官二代，家里有门道有后台，他才是个普通军队的正连上尉，他告诉他上尉到少校，起码得三四年才能熬得过来，因为他那哥们整天跟他讲军队里头的那点事，他对军衔的划分多少也知道一点，知道军队的军衔如今分为4等14级，从中华人民共和国大元帅、元帅，到大将、上将、中将、少将再到大校、上校、中校、少校。最后是大尉、上尉、中尉、少尉，听说后来又增加了准尉军衔。王东这个年纪能爬到正营副团级，的确了不起，怪不得他爹一直夸王东有出息。
“你当兵的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当兵哪有不吃苦的，不过不管吃多少苦，现在都过来了。““其实我以前老想当兵的，不过幸亏我没当兵，不然的话老是被你压着被人拿来比，我可受不了。“他说着就笑了起来，敲了一下键盘，继续看电影。
第二段激情戏很快又来了，这一回是男女主角的，可能因为是主角的缘故，不需要卖肉博眼球，所以这一回的床戏非常唯美，男主角的腰部一直用毛毯盖着，女主角的美胸似露非露，配上很撩人的音乐和喘息，比第一场露的那个更吸收人，王语看的都有反应了。王东的头就在他耳朵根上，下巴轻轻地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肩膀，他忽然闻到了王东身上的味道，淡淡的体味，雄性的麝香一般的味道，那味道似乎是有温度的，很热。他很少闻到这种不添加任何人工香味的体味，纯天然的干净又迷人的味道。他认识的那群人，女生就不用提了，一个赛一个的香，就是男生，从小到大身上都是香的，小时候是沐浴露和面霜的香，长大以后就是香水的香，他们哥们几个从高中开始，就懂得用香水了。高级香水如今已经成了城市白领必备的东西，再洒脱豪爽的男人，也会配上自己喜欢的香水，男士的香水其实也很迷人，他自己也会用，丝毫不会觉得娘，反而很多女人会喜欢。只不过有香水味的男人他见得多了，头一回碰见王东这样的原始味道，觉得新鲜又好奇。
可能就是因为新鲜的缘故，这味道竟然让他微微有些发热，有意无意地总是去注意。他偷偷用力吸了一口，这一回闻的更仔细，王东身上的味道似乎也有香皂或沐浴露的味道，只不过很淡，又因为天热，还有一丝汗水的味道掺杂在里面。他用眼睛的余光去观察王东，只看见王东高挺的鼻子在他的余光里若隐若现。
一场电影下来，王语竟然出了一身的汗，汗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t恤的边沿就被浸湿了。王东扭头看见他额头上的汗珠，就把风扇打开，对着他吹。
王东说：“刚下雨的时候天总是有些闷热，过一会儿就凉下来了。”
王语抹了一把肚子，说：“我这个人就是怕热，容易出汗。”
出了汗的王语，身上的热气更重了，那香气也愈发沉郁起来。王东从小生活在农村，农村的别说男人了，就是女人也很少用香水，一到了夏天，很多上了年纪的男人女人身上就会有一种很浓重的味道，那味道并不让人愉悦，至于小孩子，身上通常都有一种土腥味。后来他又去了军队，军队里不乏有钱人家的孩子，也很注重卫生和打扮，可是他们做军人的，整天风里来雨里去，摸爬滚打，身上的也是汗味多的时候多一些，王语身上的这种味道，与他而言，像是催情剂。
外头的雨似乎下的大了一点，雨声也越来越响。外头大门传来了开门声，王语往窗外看了一眼，看见是张素芹送孙家回来了。他的胆子立即大了一些，坐直了身体，把t恤脱了下来。
王东却吓了一跳，问说：“你干什么？”
“太热了，我吹吹，吹干了再穿上。”
“这么吹，不怕感冒？”王东说着，就把风扇调小了一点，又把方向转了一点，可是他的眼光却不由自主地偷偷打量王语的身体，王语的身体又白又光滑，不用摸就知道很带劲，尤其胸前那两点乳头，红红的肉肉的，很带感。
张素芹回来，首先就是来他们屋里看了一眼，看见王语光着膀子在那吹风扇，就笑着说：“天凉了，可别一直吹，夏天感冒了很难治。”
“嗯，我知道。”王语笑着把脱掉的t恤往肩膀上一搭，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身体：“老孙家的事儿都忙完了？”
“也没什么事儿了，就等着明天出殡了。”
“我大伯他们回来了么？”
“你大伯没回来，你大伯母回来了，跟我一块回来的。”
王语一听就从床上爬了下来，穿鞋的时候他的身体和王东的蹭在了一起，两个人的体温都很热，光滑的皮肤摩擦过去，带着湿湿的汗意，他穿上拖鞋，说：“那我回去看看，等再过来。”
他说着就趿拉着拖鞋出去了，张素芹跟着他一块出来，说：“要不要拿把伞？”
“不用，下的又不大，几步就跑到家了。”他说着就跑了出去，这样一身清凉的王语，猫着腰跑，看起来就像个高中生，让人忍不住对他就多了几分喜爱与包容。张素芹摇头笑了笑，扭头又回了王东屋里，在门口看了看，看见王东靠着床头仰面闭着眼睛，脸上明晃晃的冒着汗光。
单从外表上来看，王东跟王语看起来并不像兄弟俩，王语看着比实际年龄小，白白瘦瘦的，骨骼秀气，而王东看着则比实际年龄成熟，黑黑壮壮的，身材高大。长相本就不一样，再加上王语穿衣服比较鲜艳时尚，而且王东穿衣服则比较简单稳重，两个人本来就差了六七岁，再这样一差别，看起来就像差了一辈，更像是叔侄两。可就是这样不同的两人，出身不一样，家庭不一样，长相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的两人，相处起来，却也这样融洽。张素芹认为这其中的原因，就是王东对王语的，无限包容与宠溺。
第58章 无限宠爱
大杨树村本来是非常热闹的，这时节不是农忙时节，男人们都去镇上打工了，妇女们跟留守的儿童常常在村口聚集着，一块说说话，笑声隔着老就能听见。街上的狗也很多，跟着人一块乱转悠。还有放羊的，就在村口的林子里，或者在村口的土坡上，散着三三两两。
可是一场雨下来，大杨树村立即安静了下来。下雨天对农家人来说，都是比较无聊的时候，串门也不大方便，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是留在家里看电视或者做做针线活。王语他大伯母是个闲不住的农村妇女，一回到家就把这些天好一直打算缝补的衣服袜子拿了出来。他大伯穿袜子特别容易穿破，袜子都是一个洞一个洞的，他们两口子又节俭，总是缝缝补补，上了年纪的人了，也没那么计较了，按他大伯母的话说，年纪大了，穿上也就不在意了，只要穿的体面干净就够了，吃好点就行了。
王语进来先在他大伯母旁边蹲了一会儿，看着他大伯母做针线活。他大伯母眼睛有点花了，穿针引线很费事，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说：“我来。”
他大伯母就笑着把针线给了他，到底是年轻人，三下两下就把针线穿好了，他大伯母笑着说：“还是你们年轻人眼力好，我的眼是越来越不管用了。”
“您怎么没买个老花镜呢？”
“有，你堂哥给我买过一副，可是我懒得戴，有个东西架在鼻子上，老觉得不舒服。”她说着抬眼看了他一下，笑着说：“你视力倒是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也没近视。”
“那是因为我没用功。”王语笑了笑，说：“东哥以前成绩那么好，学霸一个，不也没近视？”
“东子视力好，不然也不会去当兵。倒是你丽丽姐，初中的时候戴过眼镜，不过后来爱美了，就扔掉了，这些年不看书，视力估计又回来了。”
她说的丽丽姐，就是张素芹生的女儿王丽。
“丽姐的那一双大眼睛多漂亮，她才舍不得戴眼镜呢，女孩子戴眼镜是减分的，能不戴的都不戴。”提起王丽，他就问他大伯母：“对了，我来了这么久了，怎么没见丽姐回来一趟？她是不是很少回家啊？”
“他们在外头上班的，你见谁回来的勤了，都是一年半载的不着家。而且啊，你丽姐现在正跟你大妈闹别扭呢。”
“为什么？”
“你丽姐在外头谈了个对象，你大妈不大满意。”
“怎么会不满意呢，大妈不是整天盼着丽姐早点嫁出去？”
“她是整天盼着丽丽能早点嫁出去，毕竟现在都算是老姑娘了，二十七八岁的人了，只不过你大妈对她自己谈的那个对象不满意，那对象虽然说是城里人，可是家境一般，听说兄弟两个，老大都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呢，家里就那几间老房子，新房子都买不起。你大妈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强势了一辈子了，你丽姐那长相又不釭，身材又高挑，要是在家里说媒，指定能说个好人家，所以你大妈不同意，可是不同意有什么办法呢……”他大伯母说着就叹了一口气：“我就常跟她讲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的年轻人能跟我们那时候一样？一个比一个的有主意，别的不说，除了我那大闺女，咱们家的这几个孩子哪 一个是让家里帮着说的媒？可是你大妈就听不进心里去，一来二去，就跟你丽姐扛上了，她们母女俩是一个脾气，这不都小半年了，也没见你丽姐回来过，听说她跟她那对象，已经在一块住了。你大妈的呦，连电话不肯接了。
这事儿王语倒是一点都不知道，怪不得张素芹对王东的婚事这么上心了，原来是在王丽这儿受了伤害了。女儿的婚事不满意，那也就只能把自己的荣耀赌在半个养子的王东身上了，王东的对象，看来她一定得找个顶好的女孩，十里八村就交口称赞的，好好地扬眉吐气一回。
可惜……
他摇头笑了笑，他大伯母笑着说：“你刚才去哪儿了？”
“在东哥那儿玩呢。”
“这一回我最高兴的，就是你跟东子的关系比从前好了。你东哥年龄大点，性格也老实沉默，可是人好，你是不知道，从前每次听说你要来，大冬天的，他都去山上逮野兔子，去河里凿冰去逮鱼，逮着了自己也不吃，都送到我们家来，说是给你们吃呢。”
王语愣了一下，怪不得年年春节他跟他父亲回来探亲，总能吃上新鲜的野味，他大伯也常说：“这鱼你尝尝，在城里可吃不到，都是自家从河里逮的。”
他吃了之后，果然觉得味道特别鲜美，不过他最爱的，还是野鸡肉，野鸡现在是越来越少了，城里有钱也未必能吃得到。有一年他走的时候还带了一只回去给他妈尝，他妈吃了也赞不绝口，从此以后常常托人去菜市场看，打听有没有什么新鲜野味进来。
可是他妈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野味，他吃着总觉得没有在老家吃的地道，他想托大伯帮他留意着攒一点，可又说不出口，没想到这些东西，都是王东给他弄的。
知道了王东对他的心意之后再看这件事，心里头的感觉就很奇妙了，他想，王东对他，确实也挺好的。
于是他就去村口的小卖部买了点零食，掂着又回去继续看电影。进门之后，看见王东一个人在床上躺着，背靠着墙壁，似乎是睡着了。
不过他进去之后，王东立即睁开了眼睛，冲着他笑了笑。
因为还记着刚才他大伯母跟他说过的话，王语对王东前所未有的温和。暗恋这种事他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可是也能设身处地地替别人想，只要一想，他就觉得其实王东也很不容易。他发现王东冲着他的笑总是明明暖暖的，透着一股热情，这种热情他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还是后来他一个哥们总结了，说王东看他的眼神，“炙热，深情，又透着一种性的意味，仔细揣摩色色的。”
“光看电影没意思，我去小卖部买了点瓜子花生，还买了点小零食。”
都是便宜货，味道也就那样，可是算是他的一份心意。
零食他买了两个人的份儿，可是最后都被他一个人吃了，因为王东不喜欢吃零食。嗑瓜子的时候，王语忽然鬼使神差地动了一个念头，似乎想试试王东对他，是不是就真的事无巨细地那么好，于是他就嗑着瓜子说：“这瓜子好吃，就是吃着不痛快，得一个一个地嗑，要是有卖瓜子仁的，不用嗑直接抓着吃，一口一把，那多爽！”
说完了他就继续看电影，过了十来分钟的时候，王东忽然递给他一把瓜子仁。
“我用手剥的，不是用嘴，你放心，很干净。”
王语的心情无法用言语来描摹，佯装不在意地接了过来，握在手掌里，嘴巴动了动，说：“谢了。”
王东没吭声，低着头继续给他剥瓜子。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不好，不是看他做了多么让人感动的，值得赞美的事情，而是看日常琐碎，那些最细微的东西，有时候最能反映一个人的真心。王语竟然觉得有些伤感，听见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眼皮子耷拉下来，看着掌心的瓜子仁。
不知道是不是张素芹在家的缘故，王东“安分”了很多，离他坐的位置，始终保持了大概半米的距离。
王语心满意足，完全享受电影时光，他看电影的时候也不挑不拣了，什么都敢看，爱情片也看，剧情片也看。
两部电影看完，天就暗下来了。吃晚饭还有点早，他看的有些头昏脑胀，就借了张素芹家里的伞，撑着去外头溜跶了一圈。
因为下着雨的缘故，村子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他打伞路过孙家的时候，隔着院子隐隐闻到烧纸的味道，不过院子里却特别安静，一点人才也不闻。院子里搭的灵棚露着一角，让人看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他打着伞来到了村口的水沟旁，脚下的地被雨打湿了，泥泞沾上了他的鞋底。
他站在水沟旁，蹲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59章 趁活着珍惜吧
不知道是不是孙家昨天晚上祈祷过的缘故，这一场雨淅淅沥沥下到半夜，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天居然晴了。王语迷迷糊糊当中醒过来，就听见喇叭声唢呐声响个不停，还有人在唱歌，虽然听不出唱的是什么，可是听那声音，倒是很欢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在娶媳妇呢。
王语洗漱一下就出门去了，这一回总算亲眼见到了乡下的葬礼是什么样的。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孙家人请来了一个专门为红白事演出的歌舞团，唱的歌简直是俗到家了，什么哥哥妹妹的，恶婆婆弱媳妇儿，虽然没到十八禁的地步，可也大大颠覆了他的三观。周围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围过来了，看的还都很兴奋，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有老人有小孩，却没有人觉得这节目太俗气。王语觉得这实在新鲜，就拿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
随着日头的高升，孙家的亲戚一家一家的都来了，有的是从村南头来的，有的是从村北头来的，有的是从村东头来的，也有从村西头来的，每来一家，那些孙家穿着孝服的本家就出去迎接，如此反复，一直忙到中午时分，奔丧的基本上都来了，丧礼也进入了最后阶段。
王语还发现一个他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哭丧。
哭丧这事他在电视上是见过的，只不过电视的表现手法要优雅一些，他没想到现实中的哭丧反倒有些可笑在地步，其中女人和男人又不一样，女人是从村口就开始哭的，一边哭一边往村里头走，走到灵棚附近的时候，就会有本村帮忙的妇女过去搀扶。女人哭的都很剧烈，拉的声音也很长，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她们都是很悲伤的，眼眶都是红的。男人们则不一样，男人们是一群一群过来哭灵，一般都有专门管事的喊一声，大家伙就捂着眼过来呜呜地哭几声，然后管事的再喊一声，大家伙都出去了，出去了之后该说话的说话，该抽烟的抽烟，眼眶丝毫不带有眼泪的。
王语就意识到，可能那些女人也是如此，他们对死者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只是传统使然，女人注定要比男人表达的感情要更丰富和激烈一些，所以她们的伪装才更用心，也更成功。
他正在人群里看的时候，忽然发现孙亮出现在他身后。他扭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说：“没想到你们这儿风俗挺特别的。”
孙亮愣了一下，他从小目睹，其实并不觉得特别：“什么特别？”
“我是第一回亲眼见你们这办丧事……”王语解释说：“我以前也跟我爸出席过丧礼，可是我们那儿很庄重，都不能笑的，而且都穿一身黑，可是家属在灵堂跪着，会向来的人回礼，然后握个手，说一下安慰的话听，很安静，气氛很肃穆，你们这又是唱又是跳的……没想到这么热闹。”
孙亮听他这么说就笑了，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你得这么看，我们这把死当成多难受的事儿……当然了，亲人还是难受的，我的意思是，人不都说死了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么，从这个角度看，也是一种新生。其实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奉行祖先崇拜，这是民族的一个重要的内涵，祖先崇拜，肯定要把一个人的逝去看得很重，死去并不意味着结束，逝去的人还会为后人为后代祈求、祝福，保佑后代，后代所以要把葬礼办得隆重而热闹，希望祖先有个好的地位，更好的为后代祈福。
这段话可不像一个农民说的，王语吃惊地看了孙亮一眼，孙亮就笑了出来。外头忽然鞭炮喧天，王语赶紧捂住了耳朵，孙亮就笑着把他从院子里扯了出来，两个人站在矮墙外头，看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直响个不停，好长的一条鞭炮，响了大概一分多钟的时间。大杨树村过来帮忙的人都涌进了院子里，一个漆木棺材就被抬了出来，院子里突然哭声喧天，戏班子在前头鸣锣开道，这是要去埋葬了。王语靠在了路边往里看，只看见一大院子的人，有穿孝的，也有穿寻常衣服的，有哭丧的，有只是看热闹的，好像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这儿来了。他隔着人群看见了王东，和几个年轻人在那抬桌子摆板凳，孙亮说：“东哥在那儿帮着准备丧后的宴席呢。”
可是棺材已经抬出来了，人们都跟着送丧的队伍往村外头走，他想，最后还是为了看热闹，跟着人群一块走了出来，一路上纸钱到处飞，整个村子很多围观的妇女都红了眼眶，抱着孩子在旁边边看边掉眼泪。
事实上一个农村里葬礼一般不是一个主人家能应付得了的，上百号人的吃，不家各种礼仪，抬棺的人，挖墓的人等等，这些都是要靠伦理体系来解决，一个人死了，全村的人都要来帮忙的，不管以前有仇还是没仇，不管他们平常的关系到底好不好。在农村里，来参加葬礼就是一种礼了，来的人其实绝大多数不悲伤，他们只觉得那是他们应该做的而已，至于葬礼上说笑的事情也很正常，他们往往一边编抬棺材用的粗绳子，一边说说笑笑的谈死者生前的事情，其实在他们隐隐的潜意识里，亡人还是继续存在着的，他们甚至会象死者生前一样对着死者开玩笑，描述他们将来在下面将如何如何的生活。王语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忍不住问孙亮说：“这么多人，搞这么大的排场，得花不少钱吧？”
“一般也赔不了，花费主要就是请的唢呐班子，然后还有本村帮忙的人抽的烟，吃的饭钱，还有最后那宴席。不过来参加葬礼的人也都拿了礼金来的，所以办丧事的人家一般都赔不了，最后反而会落一些……不过也很少有人会想着拿这个挣钱，赔钱不赔钱的大家也不会在意，重要的是够体面，我们乡下很注重这个。农村里葬礼是农村里最隆重最繁文缛节最正规最花钱最浪费的仪式，隆重到超过了人的生日，也超过了入党宣誓仪式，也超过了人民代表大会，某种意义上超过了中国人最重大的节日：春节——在农村里，一个人如果死亡了，不管他生前穷还是富，是男人还是女人，聪明或者是愚蠢——等等，村子里只要与他有关系的人比如同一个宗族地的人，同一个生产队，有亲戚关系的，有生意往来的，好朋友等等都会来参加葬礼，甚至彼此间有仇恨的一般在此时也尽释前嫌来参加——村里各大家族在日常生存里为了水，为了田，为了房基地，为了其他的比如鸡吃菜之类的小事情而彼此争斗，甚至大打出手彼此结成家族仇恨的人一般都会来参加葬礼并且尽力帮忙，因为这是一个人的残废，是他在生命里最后一程，是一个生命在人世间最后几天，也事关人死后去何方，所以农村人会几百人吹吹打打同时抬着棺材身穿白衣送亡灵上山。”
事实上王语很感几百个农民送人最后一程，这种浩大又隆重的场面。所谓的封建迷信，在这个时候却给了他一种震憾人心的力量。这类东西让一个死去的人以另一种方式仍然活在人世间，农民们的世界观里，那些死去的人其实从来没有离开我们，而是一种唯灵的方式存在在我们身边，我们要思念他们，祭奠他们，给他们食物和钱财。这和以科学理性思考的城市人有很大区别，在一些城市人眼里，人一走，茶就凉，灵不灵的，那是封建，当然这是很科学的解释方式，可是这样冷漠的方式却有点让人心寒。中国一直在发展，可是发展的太快了，经济上去了，文明和思想跟不上了，就突出了一种暴发户的气质来。
埋葬的时候简直就像一台黄金档的大戏，孙家的几个披麻戴孝的女儿哭着喊着要跳进墓里面去，被人死死拉着，在那儿哭的声嘶力竭，那种悲伤突然变得具体而真实。王语受了感染，心里头涩涩的，很不是滋味。这天的天气却那么晴朗，因为昨天下过一场雨的缘故，天空异常清明，远处的山峦以从未有过的鲜明形象浮现出来，幡子在风中不断地飞舞着，满地都是金黄的纸钱，那些纸糊的房子车子和小人都融进了大火里，化为了一地黑色灰烬。
葬礼完了，田野地里多了一个高高的新坟。王语随着散了的人群往村子里走，一路上也迷信起来了，默默地替孙家刚去世的这位老人祈着福。
生死是大事，人在其中，心情总格外沉重。因为这葬礼超乎想象的隆重，给人的感触就更深刻。人生一世，总是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趁着身边的人还在，多珍惜。
走到村口的时候，看见王东在村口站着，看着他。
第60章 天生注定的一对
他摆了摆了手，走了过去。
“大伯母让我来找你，让我带你去外头吃。”
他大伯母倒是想的周到，按农村的习俗，丧事上帮过忙的，主人家都是要留客吃饭的，他大伯母夫妇还有张素芹，都留在了孙家吃饭。因为他算是来客，孙家一开始就说了，让他到时候也过去吃。
他确实不爱吃，主要是受不了那股烟火气，孙家的宴席都摆在院子里，灵棚刚撤了，一想到那儿刚摆过棺材，他就吃不下去了。可是农村人不计较，都愿意吃，因为其实就规格来说，葬礼的宴席不亚于喜事的宴席，也是请了外地的师傅掌勺，也是一桌子的饭菜，酸辣甜咸都有，而且味道正宗。
“那咱们去哪儿吃？”
“镇上。”
镇上好，他正好去看看刘芳。
刘芳自从要了王语的电话号码之后，却还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王语忖度刘芳的心态，十有八九这小姑娘如今正对镜自怜呢。他当时一时发慒，为了“报复”王东跟人家纯情的小姑娘套近乎搞暧昧，现在想想实在有点过分了。他得掰扯清楚了，也别毁了人家小姑娘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所以他们到了镇上之后，王语就直接让王东把车往镇医院开。王东也是明白人，脸色微微一凛，可也没说话，还是把车开到了医院门口。
王语下了车，解释说：“男子汉大丈夫，得言而有信，我走的时候说有空了过来看看她这都路过镇上了不来看看说不过去。”
“你去吧，我在车上等你。”
王语就笑着说：“要不咱一块去？”
“我懒得看见她。”王东头一回这么刻薄。
王语笑了笑，从车上下来，把车门一关，说：“吃这么大的醋。”
王东就笑了，说：“早去早回。”
王语一溜烟地跑医院里头去了，直接上楼去了刘芳的值班室，去到值班室窗口那儿一看，就看见刘芳一个人坐在桌子那儿，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东西。
他敲了敲玻璃，刘芳立即把写的东西护住了，抬头看是他，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继而往椅子上一躺，后退了少许，说：“这是谁呀，不认识了。”
“嘿嘿。”王语笑了两声，在外头勾了勾手指头。
刘芳装模作样地在椅子上躺了一会儿，王语就在外头透过玻璃一直对着她笑，他笑起来是很迷人的，又帅气又温柔，刘芳哪能抵挡得住，于是终于还是笑着跑了出来，说：“这么久没来，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来干嘛的，是来拷电影的？”
“不是，专门过来看你的。”
刘芳虽然不相信，可还是很高兴的样子，说：“你能在这儿呆多久，我还没下班呢。”
“都这点儿了还没下班？”王语看了看时间：“你几点下班？”
“还有十分钟，你等等，我去问问护士长，能不能让我早一点走。”
她说着就又跑了回去，王语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顺便去当初王东住的那个病房里看了一眼，结果看见里头已经搬进了新的病人进来，空调也安装上了。
“行了，可以走了。”刘芳掂着包出来，冲着他笑了笑，脱了白大褂的刘芳打扮的很清凉，淡绿色的裙子，白色的t恤，脚踩着黑色的高跟鞋，整体打扮很养眼，王语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说：“打扮这么好看，给谁看哪？”
“给你呗。”刘芳笑着说：“今天你可得请我顿饭。”
“请，来就是请你吃饭的。”
你们两个并肩下了楼，一直到大门口，刘芳说：“这次去哪儿吃，要不我给你再介绍个……”
“还有一个人呢，”王语笑指了指旁边的车子：“我跟我哥一块来的。”
刘芳愣了一下，失落在眼睛里转瞬即逝，随即就甜甜地笑了出来，冲着车子里的王东打了招呼。
王语对他们两个都是先斩后奏，刘芳不知道吃饭的还有王东，王东也没想到王语会把刘芳给带出来，两个人心里头都有点不大舒服。王语笑喜喜地看向王东，说：“咱们一块吃，不介意吧？”
王东的脸色如常，从车上下来，重重地把车门关上了，“砰”的一声，把刘芳吓了一跳。
他们也没﨣锭，就去了医院对面的一个菜馆里面。王语点了俩菜，然后就把菜单给了刘芳，结果刘芳笑了笑，把菜单给了王东：“还是您先点。”
王语就笑了，对她说：“我哥不喜欢别人跟他说话用您，都把他叫老了。”
刘芳脸一红，笑了，不知道王语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真的，我以前有段时间跟他说话有时候也用您，他还不高兴呢。”
“你小子能不能正经点？”王东终于笑了出来，淡淡的，带着点尴尬：“当着女孩子的面也没个正形。”
王语就笑了，往王东身边挪了挪，靠近了他，说：“她不点你点，咱们再喝点酒吧？”
王东点点头，王语就冲着老板娘喊着：“老板娘，来三瓶啤酒！”
“喝哪种，我们这有三类啤酒，有青岛，雪花，还有……”
“哪个好喝？”王语站起来，走到柜台旁看了看。老板娘就说：“当然还是贵的好喝，青岛不错。”
“那就来这个。”
“王语，我可不喝啤酒。”刘芳走了过来，在柜台旁看了看，问：“有果汁么？”
老板娘摇摇头：“不过我们这有果啤，行么？”
“行，给我来瓶果啤吧。”
刘芳说完就去了一趟手洗间，王语拿着开瓶器到桌子旁坐下，那老板娘就把酒给他们送了上来。他跟王东一人一瓶，花生豆上来的时候，王语把酒拿起来，看向王东：“要不，咱哥俩先喝一个？”
王东就跟他碰了一下，咕咚咕咚几口下肚，王东居然就喝了小半瓶，倒是王语，原本只喝了两口，看人家王东都喝这么多，不好意思了，于是又加了两口。
“呦，你们哥俩都喝上了，也不等我。”刘芳踩着高跟鞋啪啪啪地走过来，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在王语旁边坐下。
“你来了咱们再干嘛。”王语说着又把啤酒举了起来，王东这一回喝的更多，仰头居然就喝光了。
不过他喝酒那态势，不像是豪爽，倒像是喝闷酒，脸上那种不愉快连刘芳都看出来了，可是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于是就小口抿了一下果啤。王东回头对老板娘说：“再来两瓶。”
“我可喝不了了，这一瓶就够我喝的了。”王语说。
“没说要给你喝，我自己喝。”
“你能喝这么多么，你不是还开着车呢，现在酒驾罚的很厉害了，逮住要坐牢的。”
“这乡下地方，连个交警毛都没有，查什么查。”
王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脏话，王语微微有些尴尬，看了刘芳一眼。刘芳抿着嘴偷偷笑了出来。
尴尬归尴尬，王语却突然觉得，这样吃老陈醋的王东挺有意思，透着一种小孩子的那种可爱劲儿。于是他就想挑逗挑逗他，就故意往刘芳那儿坐了一点，开始跟刘芳唠家常。
“你最近工作忙不忙，我看你好像变瘦了？”
“真的？能看出来？”刘芳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的格外开心：“我最近一直在减肥呢，晚饭都不吃的。”
“你还用减肥？”这话是个女孩子听了都开心，刘芳笑着说：“我其实有点肉，腿也有点粗，我正愁着怎么减呢，天天上网看帖子寻良方。”
“减什么肥啊，我觉得你这样刚好，你不懂男人的审美，男人其实不喜欢赵飞燕那样的，赵飞燕你知道吧，她那么轻，腰那么细，能在手掌上跳舞，可是皇帝最喜欢的是谁，死在谁床上了？她妹妹赵合德床上，赵合德为什么比赵飞受宠，就是因为赵合德比她姐丰满，女人身上都得有点肉，男人才喜欢。”
刘芳捂着嘴笑，眼睛里都放着光，这架势，一看就对王语很着迷了。王东在旁边看着很不舒坦。
偏偏王语最后还加了一句：“我就喜欢丰满一点的女生，抱起来比较舒服。”
王东没吭气，打开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就喝下去了，王语赶紧站起来把他手里的酒瓶夺了过来：“当水喝呢，喝饱了等会还吃不吃了？”王东擦了擦嘴，没吭气。
“听你那意思，你以前谈过不少对象了吧？”刘芳装作不经意地抿了一口茶，抬眼看向他，嘴角带着一抹笑。
“谈过两次，不过都很单纯的拉拉小手。”
“鬼才信你呢。”刘芳笑了出来，王东鼻子里也发出了一丝不以为然的冷笑。
“真的，这我还能骗你。我那俩前女友吧，都是很强势的那一种，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个人还是喜欢那种温柔型的，可是谈的对象，都很泼辣。她们一个是我妈朋友的女儿，一个是我高中同学，都是官二代，小姐脾气，亲个嘴都不给，说是要考察我，也怪我，平常可能油腔滑调的，她们都觉得我靠不住，没多久就都跟我分手了。”
他说了一半的实话，他那俩女朋友跟他分手，可不是因为觉得他靠不住，相反，她们都很喜欢他的油腔滑调，偶尔有些小文艺。可她们受不了的，是她们觉得王语根本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一点不懂得关心她们。
比如说人家的男朋友都会给自己的女朋友买小礼物，偶尔给个小浪漫小惊喜，可是王语从来没有，大不了就是给她们点钱，让她们自己去买，他懒的，宁肯窝在家里打游戏。一块逛个街什么的就更别提了，王语不是不喜欢逛街，而是不喜欢跟女孩子一块去逛街，累的要死，还浪费时间。他是被王妈妈给宠坏了，谈个恋爱也希望对方宠他而不是他宠别人。一句话，他根本就没有关心别人这个概念，女朋友要是跟他发火了，他还烦，每次吵架，都是人家女孩子先打电话求和，他从来不主动道歉。
可是他那俩女朋友，人家也是贵小姐，能被他王语看上，相貌自然也是不用说的，一等一的美女，这样的白富美，他王语不懂得珍惜，可有的是男人想有这个珍惜的机会，于是他就被很悲惨地撬了墙角。
王妈妈对他恋爱的事儿，还是挺上心的，知道他被甩了两次，也教育过他：“也不能怪人家女孩子薄，我看你对人家，实在是不上心，你在这上头，怎么连你爸一半的水准也没有。”
王父当年可是浪漫出了名的，女人都喜欢他。就算他没什么感情的张素芹，也一直惦记着他的好，王父是个很有个人魅力的男人，堪称极品。
“我看你啊，是托生错了，该托生成个女孩子。”
王语不高兴了：“妈，你怎么这么说我。”
“你看你，不想付出又老想有回报，要人家有足够的包容，要人家对你足够好，足够关心你，又能忍受你这少爷脾气，心甘情愿伺候你，又不会是你的负担，这不是女孩子找好老公的节奏？符合你这么高要求的女孩子，可没有。”
王妈妈一语中的，从某方面来说，就王语这种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坐享其成又欺软怕硬的性格，要真找个女孩子结婚，婚后指定问题重重，所以他由王东镇着，那才是绝配。
第61章 作茧自缚
王语从十八岁开始谈恋爱，第一个谈了三年，要说也够久的了，可是他们第一年是高考时期，俩人也就拉个小手，趁黑在操场上散个步。第二年上大一，又成了异地恋，要说异地恋不靠谱呢，俩人就那么拖了两年，最后到底还是分手了。
鉴于对异地恋的失望，第二段恋爱王语找了个本班的，是他们班的班花。这一回俩人离得可算近了，上课一块吃饭一块，一天二十四小时起码有十二个小时都是在一起的。可是没等俩月，王语就腻歪了，他那个女朋友，控制欲太强了，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黏着他。
黏着就黏着吧，你给点甜头尝尝也行啊，偏偏他那个女朋友又保守霸道，说要等他们订婚了，再说上床的事儿。
王语其实本人欲望也不强烈，也年轻，二十出头，心理不成熟，也不是不能忍受，他们班里头风气还算是很好的，谈恋爱的不少，出去开房的特别少，也算都是比较传统的人。可惜他万万没想到，人家女孩子保守，那也是没遇见锲而不舍不要脸的主儿，结果就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就那么被人撬走了。
自此王语就打定主意，自己接下来要找的女朋友，一定要温柔有加守着贞节牌坊不掀开的女人。所幸他还很年轻，刚二十出头，还是大半个小伙子，还有大把的时光慢慢等慢慢挑。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刘芳并不是他的菜，张惠才是他想挑的类型，不过人家张惠既然已经跟王东扯上了那么点关系，也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里面了，毕竟他不像王东，沾亲带故的他一律不考虑。
刘芳却不知情，反而觉得她跟王语很般配。
因为她跟王语聊天特别随心所欲，她要说的王语都能理解，王语要说的，她也都懂。她觉得她跟王语是一类人，注定是要在一块的。
“我这点果啤喝不完了，要不，你替我喝一点？”她把果啤掂起来，冲着王语示意了一下。王语摇摇头，笑着说：“我不喝这东西，不就这么一小瓶，当汽水喝几口不就完了？”他其实不是不喝，而是不想喝刘芳喝剩下的，他在饮食上有洁癖，不喜欢喝别人喝剩下的东西，一想到瓶口沾了别人的口水，他就犯恶心。他以前跟女朋友交往的时候，也不会喝女朋友喝剩下的东西，当然了，也是因为他们都有钱，人手一份了，没必要两个人挤一份喝。
刘芳却不知趣，还要给他倒，他就把杯子拿了起来，笑着说：“我真不喝，不爱喝这东西。”
刘芳这才把酒瓶放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说：“那你可别怪我浪费。”
“看你说的，这俩钱还是有的。”王语说着，就举起酒瓶看向王东：“来，咱哥俩把这瓶酒干了。”
王东已经喝了两瓶多了，这一干，三瓶酒下肚，就饱了，饭也没怎么吃。王语看他有些不痛快，看刘芳的眼神也越来越不耐烦，心里既有点担心又有点愧疚，打算吃完饭再陪着王东走一走。
可是刘芳吃完饭之后却没有走的意思，说她喝的有点多了，头晕。
“那我送你回去休息休息吧，睡一觉。”
刘芳这才站了起来，有些抱歉地看向王东：“那大哥，我们先走。”
王东跟着出来，去车上躺了一会儿，王语冲着他笑了笑，趴在窗玻璃那儿说：“我把她送到家就回来。”
刘芳远远地站在太阳底下，用手挡着太阳光，眯着眼朝他们这看着。王东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往座椅上一躺：“赶紧领走。”
王语嘿嘿笑了出来：“我等会就跟她掰扯清楚了。”
他说完就朝刘芳跑了过去，王东这才睁开眼睛，嘴角一咧笑了出来，可能喝了酒的缘故，身上懒洋洋的舒坦，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
太阳正热，刘芳从包里掏出她的太阳伞来，帮王语一块撑着，王语笑了笑，就把伞接了过来，说：“跟你们女孩子一块逛街就这个好处，可以趁机也打把伞，不然的话走在大街上，能把人热死。”
“你想逛街么，要不，这周末的时候我休息，咱们一块去县里逛逛，我们县里其实最近开发的很不错，在城南郊区那儿，还刚开发了一个人民公园，听说有山有水的，投资了不少钱呢。”
王语一听赶紧摇头：“我这个人特别懒，天热就喜欢在家窝着看看电视，哪儿都不想去。”
“你在城里的时候也这么宅？”
“那就不是了，城里玩的地方多啊，认识的朋友也多……”说到朋友，他的语气又稍微黯淡了一些：“其实我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大多都是酒肉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寻开心。”他说着又笑了，嘴角一咧：“不过现在好了，我这不又多了你这个朋友。”
刘芳听见这句话可不大高兴了，尴尬地笑了两声站住了，扭头朝旁边看。王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地上的一团灰烬，看来晚上炸爆米花的，就是在这儿。
他就想起了那个夜晚，他试图要亲刘芳的情景，心里微微有些发热，尴尬地笑了出来：“你知不知道……就那天晚上，我想干嘛？”
刘芳见他主动提起这件事，脸一红，说：“我忘了你说的是什么事了……”
王语就哈哈笑了出来，说：“当时我哥就在后头跟着，我是为了逗他，才故意装着要亲你，你当时没感觉出来？”他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我以为你知道呢，后来还一直想跟你解释。”
“装着……要亲我……”刘芳眼睛里的光芒就黯淡了下来。王语吁了一口气，说：“我哥喜欢你，你知道吧？”刘芳一下子抬起头来：“你哥，就刚才那个……”
“就是他。”王语微微笑了出来：“他喜欢你，又不敢跟你说，所以当时咱们俩出来的时候，他不放心，就偷偷跟着出来了，当时不是有人咳了一声么，就是他。”他这一回算是下了猛料了，给了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刘芳“哦”了一声，紧接着就想起了刚才王东在饭桌上的举动。
“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也感觉出来吧，他对你是不是很冷淡？”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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