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杨 作者:水千丞

    第2节

    白新羽眼看换宿舍没希望,突然想起他临走前他妈跟他说过的话,说他哥给他了个跟他一届的人照顾他,叫什么来着?他犹豫道:“指导员,你知道一个叫俞……俞风城的人吗,他在哪个宿舍?他是我、我老乡……我要找他。”

    王顺威露出一个古怪地笑容,“你要找他?”

    白新羽点点头,特别迫切地看着他。

    王顺威突然热心起来,搓着手站了起来,“走走走,我带你去找他。”

    白新羽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后边儿,走来走去,又走回了自己宿舍。他惊讶道:“他跟我一个宿舍?”他不仅心里窃喜,希望这个人够厉害,能制得住哪个煞星。

    王顺威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在宿舍门口喊了一嗓子,“俞风城同志。”

    白新羽瞪大眼睛搜寻他的救世主。

    只见那个让他又恨又怕的煞星转过头来,挺直腰板朗声应道:“到!”

    白新羽只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王顺威满眼揶揄,推了推白新羽,“他要找你。”

    俞风城长长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走过来,“你要找我干什么?”

    白新羽脸色惨白,又惊又惧地看着他,哭都哭不出来了。

    俞风城看着他跟雕像似的那么站着,拽着他胳膊把他拖出去了宿舍,拐进走廊的僻静处,“说啊,你找我做什么,皮痒?”

    白新羽嘴唇直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俞风城的手撑在他头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白新羽吧。”

    白新羽目光中闪过惊讶。

    “看你那怂样儿我就猜到了。”

    白新羽怒道,“那你为什么……”

    俞风城露出恶劣地笑容,“就你这德行还敢来混部队。你想找人照应?你以为这里是托儿所啊。”

    白新羽吸着鼻子,“你不管我拉倒呗,谁求你管我了,你别找我麻烦就行。怎么说我哥跟你舅舅也是朋友,你多少买个面子吧。”

    俞风城笑了笑,“我不买又怎么样?”

    “你!”

    俞风城低下头,俊美地脸蛋儿慢慢靠近白新羽,“我看到你这副孬样儿就来气,你哪里像个男人?”

    白新羽鼓起勇气回嘴道:“管你屁事。”

    俞风城的脸越贴越近,白新羽总觉得气氛不太对,但作为一个纯洁的直男,他一时还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直到俞风城说,“不过,你也不是全没有优点,起码长得还不错。”眼前这个弱鸡唇红齿白细皮嫩肉,实在是一道好菜。

    白新羽皱了皱眉头,仔细品着这句话,还是没反应过劲儿来。

    俞风城贴近他耳朵,轻声道:“你想我罩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做我的人。”

    白新羽如遭雷击!他这才明白过来这种杀千刀的暧昧气氛是怎么回事儿,原来这姓俞的是个走后门儿的!白新羽心里大骂他祖宗十八代。他就是再怎么软蛋没用,也不可能为了保平安把自己的屁股贡献出去吧,那不缺心眼儿吗!他一把推开俞风城,“滚蛋,你个死同性恋,离我远点儿!”

    俞风城也不恼,而是露出一个让他胆战心惊地笑容,“你也就只有这一身皮囊能让我感兴趣了,你不愿意?那你就做好准备吧,我等着你哭着喊着求我上你。”说完捏了捏白新羽细嫩的脸蛋儿,吹着口哨走了。

    白新羽只觉得全身发冷,想哭都哭不出来,这昏暗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仿佛预示着他接下来的部队生活。

    俞风城,你等着,小爷绝对不会向你屈服的!

    白新羽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才磨磨蹭蹭地回了宿舍。他一进屋,俞风城就抬起了头,慢条斯理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假装没看见,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床位边,开始整理行李。

    突然,他听着背后有大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那动静很像是故意弄出来,下一秒,他脑袋上的帽子就被掀掉了。他猛地回头,看着俞风城拿着那把生锈的剪子朝他比划着,惊恐道:“你又要干什么?”

    俞风城脱掉了自己的帽子,露出剪得短短的圆寸和光洁得发亮的额头,那几乎没有发型的脑袋,反而把他的脸型和五官衬托无遗,炯炯有神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长得无比地周正好看,整个人看上去就是英挺、利落。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看到没有,标准发型,你那一脑袋杂毛如果留到明天,许教官会把你的脸按进地里剃了。”他晃了晃剪刀,邪笑道:“可别说我不照顾你,我现在就帮你解决个麻烦吧。”

    白新羽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头发,瞪大眼睛道:“我靠,你、你别过来。”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双目圆瞪的样子,跟只受惊的小仓鼠似的,他有些想笑。

    钱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兄弟,人家说得有道理,你这脑袋不行啊,剪了吧,男人嘛,在乎那二两头发干嘛。”

    “不要,不行,我不剪!”白新羽眼见着俞风城已经靠了过来,他一个翻身打算从床的那头逃跑,结果他一时忘了那床铺之间的空隙非常窄,他脚刚一落地,正打算起身,膝盖狠狠撞到了另一侧的床,疼得他嗷了一声,捂住腿就坐回去了。

    俞风城的大爪子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拖了回来,一下子把他按倒在床上,然后用膝盖压住了他的胸口。

    白新羽捂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叫着,“我不剪!你放开我,非礼啊……不是,妈的,救命啊——”

    宿舍里的新兵哈哈大笑起来。

    俞风城一把捂住了白新羽的嘴,他低下头,露出一个让白新羽胆战心惊的笑容,“你再敢乱动,我可真非礼你了。”

    其他人都以为俞风城在开玩笑,只有白新羽知道这个王八蛋可能是说真的,他泪眼汪汪地看着俞风城,在变成秃子和尊严之间稍微考量了一下,最终放软了声调,“大哥,我自己剪成吗?”

    俞风城用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不成。你现在要么松开手,要么我把你绑起来一样剪,你自己选吧。”

    白新羽眼里迸射出愤恨的光芒,他抱着脑袋犹豫了一下,最终吸着鼻子松开了手,因为俞风城的膝盖已经压得他胸口发闷,快喘不上气来了,他拽着俞风城的裤子,“你赶紧起来。”

    俞风城笑着说:“你想拽下来?你说一声,我直接脱了给你看嘛。”

    白新羽怒骂道:“你神经病啊。”

    俞风城站起身,把他也从床上拽了起来,“坐好,你要是乱动,剪着你耳朵鼻子什么的我可不管。”

    白新羽悲愤交加,“那剪子好脏。”

    俞风城笑道:“我知道。”说着撩起白新羽一截头发,毫不留情地一剪子下去了。

    “啊!”白新羽尖叫一声,“镜子镜子,你他妈给我剪什么熊样儿了?钱亮,给我个镜子。”

    钱亮寻摸了半天,“哎呀,屋里哪儿有镜子啊。”说完就看着他的脑袋傻乐。

    俞风城稍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给我老实坐着。”

    白新羽看着掉在他床上的半长的头发茬,知道这一剪子下去,已经无可挽回,他就跟发条转完了似的,顿时蔫儿了下来,他从前精心修饰的发型已经保不住了,他最讨厌没有刘海的头发了,因为他额头有点儿大,那样肯定不够帅了。可他转念又一想,在这个只有猪是母的的地方,他帅给谁看啊?要是长得丑点儿,说不定还不至于被身后这个煞星惦记上。

    原来都怪自己长得太帅……白小爷这么自恋地想着,郁闷的同时,又有一丝丝得意。

    俞风城一点儿也没客气,咔嚓咔嚓几剪子下去,白新羽就见着自己刚染的特时髦的栗色头发哗哗地掉,就跟自己的小心脏似的,碎了一地。

    剪完之后,俞风城拂了拂他脑袋上的碎头发,满意地说:“不错。”

    钱亮噗噗直笑,笑得肩膀都直抖。

    白新羽摸着自己刺刺地头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翻身跳下床,连滚带爬地朝厕所冲去,他对着镜子一看,顿时惨叫一声,镜子里那个顶着狗啃一样头发的傻逼是他妈谁啊!

    俞风城靠在门框上,笑得人畜无害:“怎么样,精神不少吧。”

    白新羽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你……”

    钱亮和同寝的新兵蹿过来好几个,堵在门口看热闹,十八九的半大小子,各个笑得前仰后翻。

    白新羽气恨不已,控制不住地朝俞风城扑了过去,抡起拳头就打。

    钱亮惊叫道:“白新羽!”

    俞风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又用火车上那招,反手一拧,白新羽痛叫一声,胳膊就被拧到了身后,同时身体也被转了过来,他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抓俞风城的脸,却被俞风城也同时钳住了。

    “啊啊疼,你放开我!”

    俞风城哼笑道:“知道疼还还敢招我。”

    “谁他妈招你了,是你招我,你神经病!”

    俞风城把白新羽推进洗漱间,一脚带上了门,把看热闹的钱亮等人都关在了外面。

    部队里是不让打架的,钱亮看事儿不对,赶紧上去拍门,“哎你们俩别闹了,俞风城你放了他吧,别惹事啊你。”

    俞风城用后背顶着门,不让他们进来,他轻快地说:“你们别担心,我就跟他聊聊天。”

    白新羽张嘴刚要喊,就感觉俞风城一手抱住了他的腰,贴向自己的身体,他顿时僵住了,一动不敢动,因为他现在屁股正顶着俞风城的下身,他能感觉到那凸起的部位有些蠢蠢欲动。

    俞风城把嘴唇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再乱动,这事儿可不好办了。”

    白新羽身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男人性骚扰,要说没脸没皮,他觉得自己就能在一方称王,结果这个姓俞的比他还不要脸!他颤声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俞风城呵呵笑道:“想上你啊,这你还看不出来?”

    白新羽身子一抖,毫无气势地威胁道:“你敢。”

    “我究竟敢不敢,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白新羽带着哭腔道:“我不是同性恋,你别打我主意,我、我哥可厉害了,他会打死你的!”

    俞风城“哦”了一声,“难道不是你哥把你扔部队来的?你要是等你哥来救你,早被我干晕过去好几回了。”

    白新羽又气又急,恨不得咬人。

    俞风城低笑道:“你也不用太有心理负担了,等三个月后你发现你连女人是什么样儿都想不起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我也挺好的。”

    “放屁!”

    “走着瞧”,俞风城在他耳根处亲了一口,然后松开了手。

    白新羽咣咣咣后退好几步,跟被恶霸欺负的良家少女一样,又惊又惧地看着俞风城。

    俞风城愉快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不错,可以玩儿很久。”说完打开门,吹着口哨走了。

    钱亮跑了进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哎,你没事儿吧。”

    白新羽眼眶含泪,心想我事儿大了。

    第5章

    整理完行李后,天都黑了,大伙张罗着去食堂吃饭。

    白新羽困得不行,那1米2的简陋木板床在他眼里简直是巨大的诱惑,因为他已经有三天没能平躺着睡觉了,他就不想去,想直接睡觉。

    等人都走了后,他赶紧钻进被子里,躺平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腰酸得不行,根本无法伸直,他只能侧躺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宿舍有人回来了,电灯大亮,白新羽嘴里发出不满地嘀咕声,用被子蒙住了头,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钱亮拍了拍他的被子,“喂,你也不去吃饭啊?”

    白新羽嘟囔道:“不吃,困。”

    有个山东口音的新兵兴奋地说:“食堂那大白馒头真好吃,俺一气儿吃了五个。”

    “你看你那肚皮撑得,哈哈哈。”

    “那红烧肉真舍得放油啊,啧啧,老香了,早知道部队伙食这么好,我妈也不能哭那么厉害了。”

    白新羽听着他们在讨论晚餐,肚子里传来咕噜的声音,他饿了……他打算起来找点儿吃的。

    刚钻出被子,一下子对上了俞风城的眼睛,他心里一惊,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猛地拿被子蒙住了脑袋。

    俞风城失笑,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干什么呢你。”

    白新羽紧紧揪着被角,拼命往床里躲,但他悲哀的发现俞风城就在他旁边床铺,这小子一伸胳膊,怎么都能勾着他,他戒备地说:“我睡觉。”

    “你不吃饭不饿?”

    “我包里一堆好吃的,用得着你管。”

    俞风城点了点头,狡黠地笑着,“你包里一堆好吃的啊。”

    白新羽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有这么自掘坟墓的吗。

    几个新兵都凑了过来,“哎,什么好吃的,尝尝呗。”

    白新羽撅着嘴,“都是我妈给我准备的,不给。”

    “真小气,我妈给带了不少咸菜,一会儿给大伙分分。”

    “我还有老家的腊肠呢。”

    俞风城站起身,从白新羽的柜子里拖出了他的行李,把他包里那一堆零食倒到了自己床上,“来来,兄弟们分了。”

    白新羽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你干什么!”

    俞风城拿起一包小熊饼干,轻轻晃了晃,“你吃这玩意儿?”

    白新羽理直气壮地说:“这不是人吃的?”

    俞风城撕开包装,一张嘴,把半袋儿饼干都倒嘴里了,然后一边嚼一边点头,“嗯,我帮你试了下,没毒,是人吃的。”

    一群新兵蛋子笑嘻嘻地过来瓜分零食,白新羽欲哭无泪,“这是我妈给我准备的……”

    站在白新羽床边的人,显然是白新羽的上铺,他低下头来,温厚地说:“都是第一次离开家,大家别逗他了。”

    众人这才停止了玩笑。

    白新羽一转头,对上一双特别柔和明亮的眼睛。那是个长得挺憨厚的男孩儿,个子不高,显得有些单薄,眉眼周正,面容清俊,长得还不错,就是有点儿土气,那男孩儿见白新羽在看他,笑着说:“我叫冯东元,老家西安的,我睡你上铺。”

    白新羽愣愣地点了点头,“哦,我叫白新羽。”这个冯东元给人的感觉比闹闹腾腾嘴闲不住的钱亮好一点儿。

    俞风城可不客气,挑了几包零食,全是肉的,然后把其他的一推,“哎,拿回去吧。”

    白新羽扯过行李,一脸怨愤地把那些零食全都塞进了包里,他想了想,还是拿出两包递给了钱亮,“钱亮,这个给你吧。”

    钱亮笑了,“哎哟,真的啊。”说完高兴地接了过来。

    白新羽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这些东西值几个钱啊,他从来就不是小气的人,他就是不想让俞风城得逞罢了。

    俞风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还不吃啊。”

    白新羽小声说:“看着你就吃不下。”

    “是吗,那你就饿着吧。”俞风城笑呵呵地说:“明早五点半起床,正式开始训练,看你能不能扛得住。”

    白新羽还没有彻底从自己纸醉金迷的生活中觉醒过来,根本无法想象五点起床进行一天的训练是什么概念,他反驳道:“我明天吃早餐就行了。”

    俞风城点点头,“对,吃早餐。”说完露出意义不明地笑容。

    白新羽烦死他那种诡异的笑了,好像自己下一刻就要倒大霉似的,不,被这个恶霸看上,自己已经倒了大霉了。

    晚上九点半准时熄灯,白新羽实在太累了,脸都没洗,抱着被子再次沉沉睡着了。

    就在白小少爷睡意正酣,梦着左拥右抱、美酒佳肴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

    宿舍里觉轻的全都爬了起来,开始慌慌张张地穿衣服,白新羽捂住耳朵,美梦被惊扰让他烦躁不已。

    冯东元从上铺跳了下来,一边套裤子一边推了推白新羽,“哎,快起来,赶紧穿衣服。”

    白新羽充耳不闻,他起床气不小,现在是睡得迷迷糊糊,懒得发火,他拼命夹紧被子,蒙住脑袋,试图逃避现实。

    “新羽,赶紧起来了!”钱亮的大嗓门儿在他耳边响起。

    白新羽从被子里发出瓮声瓮气地嘟囔,“不起,别烦我!”

    下一秒,他的被子被大力掀开,他整个人都差点儿滚下床去。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是新疆温差大,早晚很凉,白新羽蜷缩起身体,冻得一哆嗦,他睁开浮肿的眼睛,仇恨地看着俞风城。

    俞风城踹了他一脚,“赶紧起来。”

    白新羽哭哭唧唧地说:“我不起,我不起,我没睡够,天还没亮呢。”他多少年没有早起过了,往常哪天不是睡到自然醒,外面又冷又黑,只有被窝是最贴心的归宿,现在让他起来,比杀了他还难受。

    钱亮一拍他后背,“哥哥啊,你赶紧起来吧,许教官是出了名的魔鬼教官,你想被他弄死啊。”

    白新羽哪里听得进去,抱着背角满床打滚,复读机似的哭嚎,“我不起……”

    俞风城穿好军装,系好武装带,整了整衣领,然后猛地扑上床去,开始撕扯白新羽的睡衣。

    白新羽吓得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叫道:“你干什么!耍流氓啊!”

    钱亮反应过劲儿来,“快来俩人帮忙!”说着也扑了上去,抓着白新羽的手,对床的新兵则过来抱住白新羽的脚,在他的尖叫中,几人迅速把他睡衣扒了下来。

    白新羽这时候彻底清醒了,因为俞风城一脸戏谑地压在他身上乱扯他衣服,那大手好像带电一般,抚过他的皮肤,让他被碰触的地方立刻滚烫起来,他脸涨得通红。尽管屋子里还有很多人,可当他看着俞风城的眼睛的时候,他感觉周围那些人都成了摆设,他们两个人被封闭在了一个扭曲的空间里,俞风城以狩猎的姿态把他扒了个净光,而没有人能来救他……他感到头皮发麻,深吸一口气,大吼道:“我起来!我起来!”

    他吼了两嗓子后,俞风城才放开他,抱胸看着他,“以后睡觉别穿睡衣,影响起床速度。”

    白新羽眼圈通红、衣衫不整、头发蓬乱,颓丧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委屈地吸鼻子一边套衣服,那副好像被非礼过的窝囊样,看得俞风城下腹发紧,真想当场把他按倒,操得他哭出来。

    许闯在楼下大声吼道:“还有三十秒!”

    众人不再搭理白新羽,一窝蜂地冲下楼去,转眼间,二十多人的宿舍只剩下白新羽一个人了。他这时候也感觉到了一些紧迫,毕竟想想许闯凶神恶煞的样子,是挺吓人的。他噼哩扑通的穿上衣服,往楼下跑,可经过洗手间的时候,他看到镜子里自己浮肿的眼睛,实在无法忍受,进去洗了洗脸,洗完脸之后觉得脸皮干,在犹豫了几秒钟后,又冲回宿舍,从包里掏出润肤霜擦上,然后才下了楼。

    下楼一看,这次招上来的600多新兵,已经全都在操场集合了,许闯和王顺威站在主席台上,每个方阵前都有一个带队的班长,白新羽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结果惹得所有新兵都朝他来看,许闯和王顺威也扭过头,看着这个姗姗来迟的新兵。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注视,白新羽浑身一抖,僵在了原地,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也不对,继续往前走好像也不对。

    许闯凌厉地眼神定格在白新羽身上,他慢慢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集合时间是几点?”

    白新羽想了半天,“6点?”

    许闯吼道:“5点35!”

    白新羽一缩脖子,心想5点半起床,5分钟集合,有病啊。

    许闯喝道:“你们是第一天入伍的新兵,我允许你们花五分钟集合,但是一个星期后,我要求你们三分钟就从被窝里出现在我面前,跑来的,爬来的,从楼上跳下来的,任何办法,我不管,进了我的军营,不允许出现这种拖拖拉拉的行为。你!”许闯指着白新羽,“过来!”

    白新羽此时腿肚子都有点儿抖了,这个教官真他奶奶的吓人啊。

    第6章

    白新羽颤巍巍地走了过去,许闯从主席台上跳了下去,背着手走到他面前,绕着他转了一圈儿,那凌厉地目光切割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许闯开口了,他没有扯着嗓子喊,但那种气势如虹的音量已经融入了他骨髓中,“我先告诉你们,我这里,跟别的部队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第一,这里是高原,你们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第二,你们的教官不一样,到了我手里,忘了自己是娘生爹养的,别指望你们能在新兵连混三个月毕业,我带出来的兵,都得有个兵的样儿,第三,这里地处祖国边疆,你们虽然不是边防兵,但是这里的每一个兵,都有用真枪打真人的可能,碰上敢在咱们地盘儿上作乱的孙子,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冲上去干死他们!到了这里,就忘记自己来自和平年代,披上这身马甲,你们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能给咱们军爷丢人。”许闯说完这番话,目光落到了白新羽身上,“我不管你这公子哥儿是怎么混进来的,进了部队,一视同仁。今天你迟到5分38秒,我要是罚你,那是不教而诛,所以第一天我不罚你,明天你要比规定时间早到5分38秒。”

    白新羽哆嗦地说:“哦,好。”

    许闯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挺直腰板,说‘是’!”

    “是!”

    “归队。”

    白新羽赶紧往自己同宿舍的那个队伍跑去。

    许闯道:“这几天你们主要学习军营条令、内务整理和列队训练,不过我觉得你们这些新兵蛋子,个顶个的没精神,哪儿有点军人的气魄,先给我跑3公里,醒醒脑子!”

    白新羽此时饿得头重脚轻,一听说要跑3公里,心想好像也不是很远,应该撑得住,那个时候的他,对3公里完全没概念。

    他们这个新兵班的班长,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皮肤比较白,戴副眼镜,看着挺秀气斯文的,军姿站得特别漂亮,原本一动不动地站在排头,一听到许闯的命令,目不斜视地喊道:“稍息,立正——”

    一个班一个班的兵,开始由班长带着往操场外的白杨树林跑去,许闯和王顺威则坐着摩托跟在后面监督。

    整个营地周围都是这样的白杨树林,据说是为了防风防冻,在边疆这片贫瘠的地方,白杨树这种生命力顽强的植物,也代表着顽强不催的精神。

    可惜刚跑出300多米,白新羽就没心情欣赏这笔直挺拔的白杨了,他发现自己已经呼哧呼哧开始喘了。

    他们这批兵,有一多半是从平原地带拉过来的,营地所处的位置海拔近三千米,其实并不算很高,如果不做超负荷运动,年轻人最多适应个一两天就缓过来了,可是一旦开始运动,白新羽立刻明白许闯所说的“需要付出加倍努力来适应气候”是什么意思了。他平时虽然严重缺乏锻炼,可他打死也不相信,以自己的年纪,跑个不到五百米就跟要断气似的,脚下开始虚浮,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不只是他这样,其他人也开始出现高原反应,越跑越喘,三公里平地和三公里高原,那是大大不一样的。

    班长带着他们绕着白杨树林跑,刚跑出去一公里,原本还算有型的队伍,就开始涣散,体能的差距这时候开始显现出来了,有的人,比如他们班长、比如俞风城,还面不改色地在前面带队,而白新羽、钱亮、还有几个胖的兄弟,就落到了队伍最后面,吭哧吭哧地挪着步子。

    俞风城原本跑在前面,转头见白新羽掉队了,故意放慢脚步跑在他旁边,揶揄道:“怎么样?饿吗?”

    白新羽心里大骂他祖宗十八代,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就是给他俩白馒头不给水,他也能塞进去。

    俞风城道:“你以为一起床就有早饭吃啊?现在的训练还算轻松的,以后等步上正轨了,每天早上的体能训练就是你的必修课,做完了才能吃早饭。”他呵呵一笑,“我早说过,你这副熊样来混部队?”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又不是我想来的。”

    钱亮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哥,你怎么……这么了解部队啊。”

    俞风城道:“我全家都当过兵。”

    “我靠,这么厉害……呼……我真不行了,跑多远了?”

    “一半儿吧。”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自己再跑下去就要断气了,怎么会这么累。

    冯东元也放慢速度跑到他们身边,笑着说:“你们这些城市兵不行啊,缺乏锻炼。你们这样呼吸也不对,你心里数着数呼吸,1、2、3,呼,对,这样调节一下,能好很多。”

    白新羽试了一下,确实好了一点,但也就好了一点,跑到差不多两公里的时候,他实在不行,噗咚一声往地上一趴,“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冯东元想把他拉起来,“新羽,你赶紧起来,被连长看着麻烦了。”

    白新羽连连摆手,“我、我真不行了……你别管我……让我坐一会儿。”

    俞风城可没冯东元那么温和,拽着白新羽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跑!”

    白新羽哭嚎道:“要命啊,我不跑了!发什么神经啊大清早天没亮就起来跑步,谁爱跑谁跑去,我不跑了!”

    他嗓门儿虽然不大,但前前后后几十号人还是都听见了,纷纷转头看他。

    他们那个白净的班长跑了回来,瞥了白新羽一眼,“怎么回事儿?”

    白新羽耍起了赖,“班长,我跑不动了,我要休息。”

    班长眯起眼睛,“你想怎么休息?”

    白新羽愣了愣,“坐着休息?”

    “行,你坐。”

    白新羽咽了口口水,感觉这人气场有些诡异。

    “坐啊。”

    白新羽不管三七二十一,两腿大开,坐倒在地上。

    班长一屁股坐在他背上,把他上半身朝地面压去,白新羽大叫一声,顿时觉得大腿的筋被暴力撕扯开了,疼得他眼中含泪,“啊啊啊疼啊——”

    班长推了推眼镜,那张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往前一指,“你们继续跑,谁想休息,就坐下来拉筋。”

    钱亮瞪大了小眼睛,一溜烟儿跑没了,俞风城忍着笑,也扭头跑了,只有冯东元同情地看了白新羽一眼,也朝前跑去。白新羽的惨叫声激励了士气,前前后后三个班,再没人敢拖拖拉拉的挪步子,都精神地跑了起来。

    白新羽哭嚎道:“班长,班长,我跑!我跑!”

    班长翘着二郎腿,在他背上坐得稳稳当当,“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免得累着。”

    “不不不我不累了,我跑啊啊啊,班长你快放开我!”班长明明看着挺瘦的,那一屁股坐下来犹如千斤重,白新羽连脖子都抬不起来,他一个男的,身体本来就硬,冷不丁地被这么拉筋,两条腿立刻痛麻不已。

    “真不累了?”

    “不累了不累了!”

    班长这才移开尊臀,把白新羽从地上拽了起来,他给白新羽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调整了一下武装带,还摸了摸白新羽的脑袋,慈祥地说:“去吧。”

    白新羽撒丫子就跑,尽管两条腿还疼得抽筋儿,可他一秒也不敢停了,跑步最多就是累,拉筋是真他娘的疼啊。

    后来白新羽才知道,班长叫陈靖,有个特俗的外号,叫“冷面书生”。

    短短三公里,在高原气候和滴米未尽的情况下,把一些体能差的新兵给折腾坏了。

    从白杨树林绕一圈回到操场时,白新羽就感觉自己是被两条腿拖回去的,连个囫囵气儿都喘不上来了。

    许闯和王顺威骑着小摩托悠哉地开了回来,许闯跳下车,眯着眼睛打量他们好半天,吼了一声,“立正!”

    所有人都立刻挺起了腰板儿。

    许闯冷笑道:“瞅你们这孬样儿,三公里累得跟狗似的,你们这帮小孩儿,就是惯的。”他慢腾腾地从包里掏出根儿黄瓜,咔嚓掰两半儿,递给王顺威一半,自己啃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说:“我提前告诉你们啊,以后早上起来负重五公里,就是你们的早餐开胃菜,等你们每天不跑这五公里都浑身难受吃不下早饭的时候,你们就算合格了。”

    白新羽欲哭无泪,心想谁会那么贱啊。

    “你们都醒了没?”

    众人有气无力地答道:“醒了。”

    “大声点儿!属母的啊!”

    “醒了!”

    许闯点点头,突然把手里剩下的黄瓜尾巴用力朝白新羽扔了过去,“站直了你给我!”

    白新羽原本弯腰驼背,身体直往地下坠,那一小截黄瓜刚好打他身上,虽然不疼,但也给他打一个激灵,他赶紧挺直了身体,眨巴着眼睛,忧心忡忡地看着许闯。

    许闯道:“今天上午呢,不做其他的体能训练了,由各个班的班长带你们回宿舍,学习内务整理,完了吃饭,晚饭前,还有3公里跑,吃完晚饭,指导员给你们讲课,大致就这样吧。”他看向王顺威,“老王,我忘了什么没有?”

    王顺威道:“你这讲得才粗糙了。”

    “说话是你的事儿,训他们是我的事儿,行了,晚上有你说的,就这样吧,怪饿的,咱吃饭去吧。”许闯指着一群新兵,“班长带队回宿舍。”说完和王顺威勾肩搭背吃早餐去了。

    白新羽看着地上那一小截黄瓜,想着昨晚他们讨论的白馒头、红烧肉,直咽口水,感觉胃酸都要从肚子里涌出来了,回想一下,就是火车上那糊成一团的饭菜,说不定都挺好吃的。

    陈靖叫着口号,把他们领回了宿舍,然后让宿舍所有人战成两排,开始一个一个地自我介绍,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哪年生的,老家哪里,家里几口人,兴趣爱好是什么,说什么都行,就是让大家伙互相了解。

    他们这个班二十多号人,几乎覆盖了全国八九个省,最多的是北京的、山东的、陕西的还有新疆本地的。

    钱亮是山东人,性格憨厚的同时,又有点儿皮,爱说爱笑,自我介绍的时候,特别得意地说自己老家有个女朋友,复原回去就结婚,惹得一堆没牵过女孩儿手的半大小子羡慕不已。

    冯东元是陕西人,家里穷,考上大学没钱念,就来当兵了,但是他特别强调,等他以后赚了钱,还是想回去上学,这是他的理想。他说到这个的时候,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坚定。

    俞风城祖籍河北,十来岁跟着家人去了上海,虽然对于自己的家,他只字未提,但是白新羽也猜得出来,肯定是跟着长辈调到上海的,他的自我介绍很短,似乎故意不想透漏太多,但是白新羽对于他的年龄印象深刻,这个王八羔子居然比自己小了三岁。

    白新羽忍不住瞪了俞风城好几眼,俞风城感受到他的目光后,扭过了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那表情邪魅又让人浮想联翩,白新羽气得差点儿吐血。

    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是他们这个班年纪最小的,才十六,是个维族人,叫巴图尔,家离营区最近,白新羽之前没注意他,因为那男孩儿有点儿矮,总是站在最后,他一开口,普通话说得很别扭,让人发笑,白新羽才跟着众人扭过头去看,结果那男孩儿害羞了,一下子低下头,就看着两排浓密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简直闪瞎人眼。陈靖让他抬起头,他才抬起头,虽然有点儿黑,但那脸蛋儿长得跟洋娃娃似的,特别好看,尤其是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经意流露地羞涩,让人真想捏捏他的脸,他结结巴巴地说想当兵是要抓坏蛋。

    陈靖问他抓什么坏蛋,抓坏蛋是警察的工作。

    巴图尔红着脸说:“有抢羊的坏蛋,杀人的坏蛋。”

    陈靖皱了皱眉,沉默了,白新羽虽然不学无术,可新闻成天报道,他也一知半解,边疆不太平,很多不太平并不是直接来自境外,就在他走之前看到的那些新闻,就足够触目惊心了。

    一个班所有人都自我介绍完毕了,钱亮起哄道:“班长,你还没介绍呢。”

    陈靖推了推眼镜,“对呀,我还没介绍呢。我叫陈靖,今年21,炮兵侦查连的一级士官,这次是分派来训练你们的,等新兵结束后,你们中的一部分人,也许会成为我的战友,也许被分到别的连队,那以后就不好见着了,所以希望大家珍惜这三个月的时光,好好训练。”

    白新羽心想,陈靖这个人就是典型的“咬人的狗不叫”,看着斯斯文文的,干得事儿真够狠的,以后还是少惹他为妙。

    陈靖拍了拍手,“大家自我介绍完毕了,以后要好好相处,珍惜战友情谊,现在我来给大家讲解内务。”

    第7章

    学习内务很无聊,无非就是东西怎么摆,往哪儿放,作息时间、平时纪律什么的,白新羽又困又饿,几次打哈欠都不敢发出声音,他一直瞄着墙上那个粗糙的挂钟,渴望着赶紧到早饭时间。

    讲了一个多小时,陈靖看看时间,“七点半了,我现在带你们去吃早餐,回来教你们叠被子,走吧。”

    白新羽听着要吃饭了,险些喜极而泣,第一个往宿舍外面冲。

    陈靖大喊一声,“给我回来!”

    白新羽身子一僵,退了回来。

    “列队!稍息,立正。”陈靖警告地指了指白新羽,然后带着二十几人有序地走出了宿舍。

    到了食堂,其他班的新兵也陆陆续续地来了,他们这个营区有200多人,食堂特别大,白新羽老远就闻着食堂里散发出来的阵阵香味儿了。

    进了食堂,才彻底解散,新兵们排着队去打饭,今天吃包子,一人一大碗玉米粥,三碟咸菜,包子爱拿几个拿几个,白新羽早已经饿得眼睛发蓝,一口气拿了4个包子,闷头找了个空位坐下,捧起大碗就喝了口粥,结果那粥滚烫,他刚送进嘴里,就给吐了出来,甚至舌头直呵气。

    一只手一下子卡住了他的下巴,揶揄地声音响起,“八百年没吃饭啊,急什么。”

    白新羽一把抓住俞风城的手腕,想骂他两句,结果舌头烫麻了,说不出话来。

    俞风城坐在了白新羽对面儿,一脸真诚地说:“我关心一下战友,你瞪我干嘛。我看看,好像起泡了?”

    白新羽大着舌头说:“放开。”

    俞风城凑近他一点儿,用很低的音量说:“用不用帮你吹吹?”

    白新羽脸憋得通红,用力推开他的手,赶紧看了看周围,他选得这桌旁边人少,好险没被人听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有完没完?”

    俞风城耸耸肩,“义务兵最少两年,今天才第二天,你说呢。”

    白新羽怒道:“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跟你去一个连队的。”

    俞风城乐了,“那是,就你这样的,9成可能是分到炊事班。”

    白新羽愣了愣,心里有点儿慌,“不、不可能。”这煞星不会说真的吧,他怎么会去炊事班,不可能,这王八蛋又吓唬他。

    俞风城夹起块儿萝卜咸菜,扔进了嘴里,笑着说:“炊事班也没什么不好,以后再也饿不着了。”

    白新羽瞪他瞪得眼睛都要抽筋了,他抓起一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口,那包子皮薄大馅儿,里面有猪肉、白菜和东北那种粗粉条,蘸上点儿陈醋,一嘴下去,又油又鲜,别提多好吃了,白新羽强迫自己忘了俞煞星就坐自己对面儿,一心投入到吃饭中去。

    钱亮和冯东元端着盘子坐到了他们旁边,白新羽啃包子的间隙看了一眼钱亮,立马吓呆了,钱亮端着个脸盆过来了,白花花的包子小山一样堆了起来。

    白新羽叫道:“钱亮,你拿这么多干嘛?”

    钱亮理所当然地说:“吃啊。”说完拿起一个包子,成年人巴掌大的包子他三口就造完了,一边嚼一边说:“我饭量大。”

    钱亮是那种精瘦型的身材,但他用行动彻底贯彻了“饭量大”这三个字,只见他拿着包子左右开弓,不一会儿就把“山尖”给平了。

    冯东元把粥推到他面前,“钱亮,你慢点吃,别噎着。”

    旁边一桌子都是维族新兵,吃得是穆斯林食品,看钱亮这么能吃,都看啥了。

    有这么一个人在,周围的人吃饭也特别香,白新羽大口朵颐起来。

    吃到一半儿,许闯突然进来了,他拍了拍门板,“大家歇会儿。”

    食堂里两百多号人都停下看着他。

    许闯道:“我有事儿来晚了,咱们这儿吃饭有个传统啊,跟大家分享一下。”他咳嗽了一声,“跟着我念,锄禾日当午——”

    众人愣了两秒,食堂里响起层次不齐的声音。

    许闯一拍手,“停下!大声地、整齐地念,1、2、3,锄禾——”

    肚子里有货的这群新兵们,中气十足地喊了起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好!以后每次开饭前,给我集体背诵一遍,这首诗就是告诉我们,不许浪费粮食,不许浪费炊事班兄弟们的劳动成果,吃多少拿多少,要是让我发现谁浪费,严惩!行了,吃吧!”

    白新羽一口气吃了三个包子,那种饿得心慌得感觉才过去,速度也放慢了下来,他刚打算喝口粥顺顺气,突然,他感觉小腿被两条腿缠住了。他抬头一看,只见俞煞星张嘴咬了一大口包子,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着,若无其事地看着他,眼中闪动着戏谑地光芒。

    白新羽想把腿抽回来,却被俞风城用力绞着,动弹不得。周围的新兵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都没注意他们桌子底下的异动,但是他已经心虚得脸发烫了。这个俞风城绝对是老天爷派来克他的!

    白新羽怒目而视,最后忍无可忍,使劲往后退去,想一下子站起来,结果他起身的瞬间,俞风城突然松开了钳制,害得他重心不稳,膝盖一下子顶到了托盘,人跟着凳子往后仰去的同时,半碗粥和几样咸菜也全都扣到了他身上。

    砰地一声巨响,整个食堂的人都朝他看来,白新羽呆愣地坐在地上,看着身上淅淅沥沥的粥和酱油,不知所措。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狼狈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快感,他低下头忍笑,肩膀不停耸动着。

    钱亮和冯东元马上过来扶他,“哎,你怎么搞的,好好地坐凳子都能摔。”

    白新羽指着俞风城,手直哆嗦,“你……你……”他气得眼睛通红。

    俞风城无辜地看着他,“我怎么了。”

    冯东元看了俞风城一眼,眼里有几分责怪,虽然他什么都没看着,不过白新羽摔了,他觉得多半是俞风城踹的,他把白新羽扶了起来,“回宿舍吧,换套衣服。”

    俞风城支着下巴,看着冯东元架在白新羽胳膊和腰上的手,微微眯起了眼睛。

    除了钱亮和冯东元,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有些还窃笑不止,白新羽人缘确实不好,在火车上就够招人烦了,第一天训练还迟到,虽然这些新兵蛋子也不是坏人,但是对于白新羽这种不着调的人,他们心里多少是有些瞧不起的。

    白新羽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受过气,就算有人惹着他了,也有他哥给他出头,来到部队后,他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身边没有父母,没有他哥,没有能给他撑腰的狐朋狗友,面对凶得吓人的教官,狠辣的班长,还有这个以戏弄他为乐的煞星,他感到孤立无援。他知道很多新兵也不喜欢他,他在这里就像个多余的,他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欢迎他。

    来到这个地方是个彻头彻尾地错误,他好想回家。

    陈靖走了过来,看了看白新羽,“吃饱没有”

    白新羽点点头。

    “你们俩陪他回去换衣服去。”

    白新羽摇摇头,推开冯东元和钱亮,低声道:“我自己回去。”说完低着头,快速离开了食堂,往宿舍跑去。

    他一路上就感觉自己肚子的地方湿乎乎热腾腾的,衣襟还不断往下滴着汤汤水水,他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心里的委屈已然泛滥。

    回到宿舍后,他拿上一套衣服去了公共洗漱间,先脱下脏衣服,拿湿毛巾擦肚皮和大腿,正擦着呢,洗漱间的门被推开了。

    白新羽回头一看,俞风城双手插兜,斜靠在门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白新羽猛地抱住了胸口,他现在全身上下就一条可怜兮兮的内裤,可这样能遮住什么呀,白新羽在那种眼神的鄙视下,一阵头皮发麻,他颤声道:“你、你想干嘛。”旧恨添新仇,白新羽现在看到俞风城,分外眼红。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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