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要横扫天下 作者:羽小飞

    第6节

    陆羽对他点点头,拿起药碗起身,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消失在了门后。

    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夏眠呈大字型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大大地叹了口气。

    这世上有人千金买一笑,要美人不要江山,为了爱情有人赌钱,有人赌命,可他偏偏就这么怂,只能躲在屋里赌气。难得奋起一次,却被对方给轻飘飘地挡了回来……

    用被子盖住头,夏眠再次叹了口气,心情郁卒地从床这头滚到床那头,闷声自言自语道:“告白就没有一次顺利过,我是不是受到了什么fff团的诅咒啊……”

    他不知道,自己的告白没影响到陆羽,却影响到了另一个人。在夏眠对陆羽说出那句话时,魔域玄冥殿中,封渊怀着极端复杂的心情,也跟着面无表情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没什么焦距的视线,正好投向了侍立在旁的许浩一。

    许浩一昨天又是一夜未免,顶着一对黑眼圈便有些提不起精神,站得累了,这时正偷偷地把重心从左脚往右脚上移,猛地发现自家顶头上司正寒气四溢地盯着自己,吓得差点连三魂七魄都飞了出来,一下子就清醒了,立刻心惊胆战地看向了封渊。

    王座之上,封渊一手支着头,紧锁的眉头仿佛在为了什么事情而困惑不解,纯黑色的眼眸若千年寒潭,深不见底。

    看不出他是否不快,许浩一面色微僵,咬牙上前一步,躬身静候吩咐,幅度大到只恨不得把脑袋扎到地上,只望魔尊能看到他的拳拳忠心和诚意,千万别计较他之前的消极怠工。

    看他动了,封渊像是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用手指敲了敲扶手,心不在焉地开口道:“左使,本座有话问你。”

    之前法器启动,他确定夏眠是自己的族人之后,便趁乱将滴有自己精血的圆光镜藏进了夏眠的识海之中,却不想夏眠刚一醒来,就叫他听到了这么一场出人意料的对话……

    因夏眠看上去才十二岁,相处又不满两月,陆羽从来不曾想过夏眠喜欢他,可封渊旁观则清,却从这短短几句话里就轻易看出了夏眠的心思。

    只是封渊虽活了七千年有余,却到底不擅处理这般的儿女情长之事,见许浩一在侧,便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上一句。

    许浩一低眉垂目地应了一声,心中却暗暗叫苦。

    他虽为左使,地位较月清歌要高些,可平日里从来只管窝在房里研究秘籍阵法,教中大小事务基本都由月清歌掌管。这次月清歌前往玄宗,他才暂时顶替了那女疯子。可他毕竟不熟悉也不擅长这些,若是尊上是要考察他近日的工作,发现他跟个锯嘴葫芦似地一问三不知,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他忐忑不安之时,封渊垂下眼帘,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开口道:“你可有心上人?”

    许浩一:……

    尊上这是抽风了,抽风了,还是抽风了,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他这辈子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喜欢的人都在春宫图里画着,被拒绝五十多次之后,魔域有人赌他孤老终生,据说赔率都快上千了,你说他有没有心上人!

    发现许浩一瞬间萎靡了下去,封渊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若有两人不该在一起,如何才能将他们分开?”

    ……这算是什么问题?

    许浩一从刚刚的会心一击中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封渊,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回尊上,这……恐怕具体的情境需要具体分析,请尊上明示。”

    封渊道:“他们年纪相差太大。”

    许浩一条件反射地说道:“修仙之人大多能活百岁以上,年纪向来不是什么问题。”

    封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某低情商技术宅顿时吓得一哆嗦,终于想起了领导意图,知道自己失言,立刻补救道:“尊上说得对,年纪差那么多怎么在一起,简直败坏社会风气!尊上,属下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是但凡情情爱爱,其实都逃不过金钱的腐蚀、时空的摧残。依属下愚见,若要拆散这两人,要么就直接用钱砸,要么就想办法令他们分居两地,一定能够事半功倍。”

    封渊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许浩一竟当真拿出了可行的方案来,倒是觉得有些意外。

    沉吟片刻,封渊用冰冷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开口道:“让右使提前开始施行计划。”

    顿了顿,封渊淡淡问道:“那本书叫什么?”

    许浩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魔尊是在问他刚才提到的那本书的名字,未及多想,便立刻恭敬道:“回尊上,书名为《莲花宝鉴》。”

    封渊起身,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一个时辰后送一本到我的书房。”

    “尊上?”

    许浩一瞪大了眼睛,冷汗刷地一下就从后背淌了下来。

    等等,尊上这是要钻研这本书吗?

    但《莲花宝鉴》……它是一本制作精美、别出心裁、内涵丰富、价值连城……的男男春宫图啊!

    第26章 我丢得起人,却丢不起人啊

    完全没意识到封真fff团渊即将上线,夏眠消沉了没多久,便又怀着一颗金刚不坏之心满血复活了,自己捧了把木剑,开始在后院里一个人默默地练,将生活重心从耍贱变成了耍剑。

    他思考了许久,觉得自己虽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论烹饪,他是自幼泡得一手好泡面;论音乐,他唱两只老虎从不跑调;论文学,他写检查绝对妙笔生花;论绘画,他画起王八来栩栩如生——可想要配得上男神,果然还是需要再提高一下自己的姿势水平,成为一个腹有医药术法清戒剑谱的、有理想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不过说实话,除了好好修仙,争取让师父能够看到自己的诚意,夏眠其实也做不了其他什么事。

    这些天,除了天一门,各大门派的人也已经陆陆续续地到了玄宗,事务繁多,陆羽几乎日日呆在正仪殿,同其他人一起忙着准备品剑大会的事宜,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夏眠。

    偌大一个凌风小筑中,除了樊叔之外,就只有夏眠一个人,显得十分冷清。

    唐靖宇留在紫旭峰闭关,只有陆凤仪时常会来探望他,宅了许多天,夏眠终于决定出门走走。

    自从禁地一事以来,因为陆凤仪尽职尽责的宣传,他在玄宗的人气已经高到了可怕的地步,这些玄宗弟子在追星方面很有天分,无师自通地开发出了狗皮膏药的技能,呼之则来,挥之不去。

    不论到哪儿都会有人围观他,在被扯坏了两件衣服之后,夏眠压力山大,这次便特意选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清晨时分,天空仍带着暗暗的蓝色,雾气不曾被初升的旭日驱赶,一切仿若河对岸缥缈的微光般朦胧不清。

    夏眠悠闲地走在石板路上,觉得心中的郁气仿佛被鸟叫虫鸣洗涤一空,左右无人,便索性不自觉地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调,唱得正高兴,却猛地发现前面有个人影隐在白雾之中。

    ……上课做小动作被老师抓了个正着,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他立刻闭上了嘴,顿觉尴尬,正想趁着对方没发现自己前从旁边绕过去,那人却忽然出声道:“夏眠?”

    这是少年特有的清亮声线,却偏偏因为语调而显得沉稳坚定,听上去有些微妙的不协调。

    夏眠愣了愣,看清了来人的样貌后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开口应道:“是我,你是……”

    “灵云派常枫。”对方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随即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去找陆羽?”

    这话比起疑问句,倒更像是陈述句。

    夏眠疑惑地看了常枫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常枫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冷冰冰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你喜欢他。”

    怔愣了近半柱香的时间,夏眠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陆羽拒绝了他,怕给自家师父造成困扰,他只澄清了自己跟唐靖宇没有关系,却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对陆羽的心思。

    “不过是推断。”常枫墨色的眸子晦涩不清:“但看你的反应,想必是真的。”

    夏眠的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你、你想说什么?”

    直接忽略了他的疑问,常枫眯起眼睛,开口说道:“他不会接受你,你明知道这不过是浪费时间。”

    夏眠眨了眨眼睛,条件反射地反驳道:“命都能给他了,时间也不算什么,浪费就浪费呗。”

    常枫沉默了片刻,蹙起眉头认真地望着夏眠道:“未必值得。”

    他这样子,仿佛自己与夏眠并非萍水相逢,而是相识多年,夏眠的事就是他自己的事,他因不忍见朋友落入歧途,便心心念念地坚持要拉上一把。

    “其实我也知道希望渺茫,这么死乞白赖的,以前卫长风……我一个朋友,也说过我太丢人,可我丢得起人,却丢不起人啊。”

    夏眠原本觉得常枫神神叨叨的有点烦人,可看他这表情,心中的不满却鬼使神差地烟消云散了。

    憋了许久的话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嘴里涌了出来,他自嘲地笑了笑,开口解释道:“这世上的事本来就不会件件顺心的,你要是个神经病,那全世界可能会让着你;可你要觉得全世界都该让着你,你不就成了一个神精病了?就是因为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小,才要排除万难去争取啊。值不值得什么得,到最后才能说了算,你说是吧。”

    顿了片刻,夏眠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我又不认识你,和你说这个干什么。”

    “是非千古事,得失两心知么。”常枫冷漠的神色有了些微的变化。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夏眠,半晌方道:“可别人都可以,唯有四大门派之人不行。”

    夏眠微怔:“为什么?”

    常枫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只是接下来几日要小心。”

    “这是什么意思?”夏眠皱眉,上前一步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常枫并未回答他的话,却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递给夏眠:“你可看看此书。”

    夏眠疑惑地拿过书,视线在封皮上一扫:“《扶桑》?”

    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想要跟常枫问个明白,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石板小路上,唯有他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好可疑。

    夏眠无语地望着常枫消失的位置,觉得这个世界的玄幻程度已然更上一层楼。

    不过赠书这个桥段好熟悉啊,常枫看上去很有几分高人风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隐藏npc和金手指?

    迟疑了一下,夏眠还是将书打开,迅速浏览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却发现里面都是些类似于名人名言的短句,从头曰到尾,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由有些失望,夏眠正要随手把书塞进怀里。大概是因为动作太过粗暴,书的封底被弄破了,露出一角泛黄的纸来。

    难道这才是常枫真正想要交给他看的东西?

    好奇心大起,夏眠立刻把那张有些年代了的纸抽了出来。可刚摊开看了一眼,他的脸就骤然通红,手抖了一下,差点把这纸给丢了出去。

    那是一张图,图上有两人交叠,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魔域之中,许浩一重重打了个喷嚏,从纸堆下面爬了出来,揉了揉眼睛嘿嘿笑道:“好不容易劝说尊上放弃了《莲花宝鉴》,将要看的书换成了《扶桑》,真是逃过一劫,哈哈哈哈,我果然口才过人,福大命大……诶,说起来我珍藏多年的龙阳秘戏图放在哪里了?嗯,好像是怕被女疯子给撕了,所以夹在哪本书里了吧……”

    第27章 过几日等有空了,我带你去趟春楼吧。

    森森地觉得这个常枫显得可疑,夏眠等脸上的绯色褪下去之后,终于还是默默地把那张春宫图给捡了起来。

    ……他只是不能丢掉证物,才不是想把这东西藏起来偷偷研究!

    在心里这样安慰了自己,夏眠拍了拍自己烧红的脸颊,决定去正仪殿找陆羽,把这件奇怪的事告诉自家师父。

    正仪殿位处主峰至高处,背阴而面阳,彤庭玉砌,璧槛华廊,极其华丽壮观。不时有侍女仆役进进出出,为不日即将开始的品剑大会做准备。孟楠歌正懒散地倚在栏杆上,长剑斜支于肩头。远远看到夏眠过来,他半眯起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弯起嘴角,索性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拦在了夏眠的面前,饶有兴味地笑道:“这可是稀客,阿眠,你来找人?”

    自从上次兔子事件以来,夏眠看见孟楠歌就发怵,生怕对方又出什么幺蛾子,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护住了怀里的那张春宫图:“……我只是想找师父。”

    孟楠歌笑容加深,不动声色地望向他的胸口:“是么?陆羽一夜未眠,此刻正在偏殿小憩。”

    见他没有为难自己,夏眠松了口气,紧绷的双肩松懈了下来,道谢后正想绕过某人。谁知擦肩而过之时,孟楠歌却猛然一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张春宫图夺了过去,抖开了笑眯眯地将视线投向纸面:“藏得这么好,让我看看是什么……”

    语速变慢,笑容僵在了孟楠歌的脸上。片刻之后,他才重新扬起了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让夏眠的后背发寒。

    夏眠:“……其实这不是我的,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一下?”

    孟楠歌了然地拍了拍夏眠的肩膀,理解地笑道:“你毕竟也是这个年纪了,我自然是懂的。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夏眠:……

    你告诉我,你到底懂什么了,懂什么了!?

    在他快要抓狂的时候,孟楠歌却又忽然敛去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道:“不过你可记得要藏好了……”

    手指灵巧地一动,春宫图就又被折成了四四方方的样子。孟楠歌把东西放回夏眠的怀里,认真地叮嘱道:“这可不是随便能到手的珍品,想来你花了不少心思才拿到的?可别被你师父看到,免得他有所误会。”

    奇怪,这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什么时候这么靠谱了?

    “是、是么……”

    情况与之前想象的有所不同,夏眠也不想和这人花口舌解释,于是一边腹诽,一边将心放下了一半,怀疑地打量了孟楠歌一番,随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孟师兄。”

    孟楠歌笑起来:“去吧。”

    看夏眠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唐靖宇从角落里钻了出来,仰头一言不发地盯了孟楠歌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师父,我觉得您笑得好像有点奸诈。”

    孟楠歌一扬眉,随后道:“你同夏眠的关系不是很好,怎么不出来见见他?”

    唐靖宇噎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自从知道阿眠喜欢的其实不是我,我再见他,总觉得有点尴尬。”

    “放心吧,只要你不当真,怎么样的流言都会消失在时间中。”顿了顿,孟楠歌把目光转向唐靖宇,眉眼弯弯道:“何况,如今大家不都在传,我和你才是一对么?”

    喜欢十岁小孩子什么的……

    也只有师父你被煞有介事地传成了变态,还这么高兴吧。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流言,即便还是有人对他不满,但真正敢像从前那样正大光明挤兑他的人,却再也没有了。

    看在这上头恩情的份上,唐靖宇默默咽下了腹诽的话,开口引开了话题:“师父,那边还有一堆账目等着您看,您还是别偷懒了,一会掌门又该说您了。”

    “管这些杂事做什么?”孟楠歌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忽然抬手从怀里摸出个梨塞到唐靖宇的手里,笑得十分衣冠禽兽道:“走,咱们去看一场好戏。”

    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坑,夏眠顺着檐廊绕过一个荷塘,便到了偏殿门口。

    抬手想要敲门,却想起陆羽可能正在睡觉,他想了想,还是放柔动作,推开门探进半个脑袋,朝着屋里看去。

    虽是白天,因有帘子遮挡,殿内还是有些昏暗。青铜九枝灯上烛火如豆,照亮了一方天地,也在陆羽的脸上投下了一层暧昧的阴影。

    夏眠阖上门,轻手轻脚地走到贵妃榻前,犹犹豫豫地望着陆羽的侧脸,不知是否应该叫醒自家师父。

    一脸忙碌数日,陆羽的眼下有了淡淡的青紫,不仔细可能都看不出来,却让夏眠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跟被剜了肉一样。

    他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长大了就能帮着陆羽分担各种事情,不必像现在这样只能干看着对方受苦受累。

    想了想,夏眠还是搬了根凳子在陆羽旁边坐下,担心自家师父这么睡着会冷,又脱下外袍想要盖在陆羽身上。

    可惜他人矮,衣服也小,这么一件外袍,盖住头就盖不住脚,盖住脚就盖不住头。

    苦着脸折腾了半天,夏眠想要不再脱件衣服下来算了,正伸手打算解盘扣,陆羽却忽然苦笑不得地睁开了眼睛,开口说道:“够了,你是想热死我么?”

    对方突然说话,夏眠大吃了一惊,身体不稳就这么向后倒去,陆羽一把将他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叹了口气道:“小心些,别摔着。”

    平时倒没什么,可夏眠感受着陆羽胸膛的震动,不知怎么,之前在春宫图上看到的画面就一闪而过。因为这些绮念,他顿时全身都要烧了起来,一下推开自家师父,跟只兔子似地蹦跶着起身,语无伦次道:“我、我、我没事!”

    此时大概是因为动作太大,有什么东西从夏眠怀里漏了出来,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夏眠:……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陆羽便弯腰捡起那张纸,摊开来看了一眼,眼皮便跳了一下。

    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过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陆羽方才开口:“过几日等有空了,我带你去趟春楼吧。”

    夏眠快哭了:“师父我不去春楼……”

    陆羽难得犹豫了一下:“那……小倌馆?”

    夏眠:……

    受到2333点暴击伤害,片刻之后,某人终于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大声道:“我不喜欢别人!”

    陆羽脸色几不可见地沉了沉:“你不是说,你并不喜欢唐靖宇么?”

    “哈哈哈哈哈!”窗外面的孟楠歌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抹了把眼角的泪花,望了哭丧着脸的夏眠,忍了忍,又爆发出了一连串笑声:“噗哈哈哈哈哈哈,难得我好心在那纸上做了手脚,想给你们个机会。可你们这样,当真懂得对方在说什么吗?”

    唐靖宇一言不发地和孟楠歌拉开了距离,死死盯着手里的梨不说话,假装自己不认识身边这个蛇精病,只是一个来打酱油的无辜路人甲。

    孟楠歌低头,正想和唐靖宇说些什么,陆羽便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身边的青冥剑,抬手就朝着他掷了过去。

    剑气陡出,惊虹掣电般破空而去,堪堪自孟楠歌的鼻尖前划过。

    心有余悸地看着没入墙内的剑身,孟楠歌挑了下眉:“小师叔,你这是想杀了我么?”

    陆羽起身,冷冷地笑道:“不错。”

    “杀人灭口啊。”孟楠歌嘴角微弯,挑衅地说了最后一句,捞起身边的唐靖宇便打算跑路。

    觉得就这么放跑孟楠歌,自己的一世英名必定毁于一旦,夏眠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似地大声喊道:“那张春宫图不是我的,是刚刚常枫给我的!”

    陆羽和孟楠歌皆是一愣。

    孟楠歌道:“玄宗上下并无叫常枫的弟子。”

    夏眠解释道:“他是灵云派的,我在路上碰到他,他神神秘秘地给了我一本书,书里夹着这张图。”

    “灵云派里也不曾有叫常枫的人。”孟楠歌眯起眼睛说道:“那本书呢?”

    “在这。”夏眠乖乖地把书给拿了出来。

    孟楠歌接过来扫了一眼:“《扶桑》?劝人禁欲修身的,无趣得很。”

    陆羽皱眉问道:“是否和葛轻月有关,她近几日有何动向?”

    “自从那件事一来,葛轻月都窝在自己房里,最近基本都不出门。”兴味盎然地将书又细细翻看了一遍,孟楠歌道:“我们这就去苍曦峰看看,怎么样?”

    第28章 ——美人灯。

    各派的人都住在苍曦峰的山腰上,车马留在山下,居所以院墙划分。惠客居修得雅致,主楼用青石起座,白墙黑瓦朗然入目,百竿翠竹沐浴在温煦的阳光下投下浓郁的阴影,自成一片幽然的天地。唯有婆娑的枝叶沙沙作响,偶尔划破院中的宁静。

    周围布有暗哨,但陆羽和孟楠歌前来,自然无人阻挡。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手持长长的烟杆,在门口怡然自得地吞云吐雾,看到来人,微微一笑,起身相迎,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道:“陆兄,孟兄,好久不见。”

    孟楠歌挑眉道:“分明前几日才在山门见过。”

    那人摇头晃脑,慢悠悠地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孟楠歌眼皮跳了跳,立刻扯开话题道:“不说这些虚的,顾青,你们灵云派可有个叫常枫的人?”

    顾青细细琢磨了半晌,疑惑道:“不曾有过此人,他长什么样子。”

    夏眠立刻将常枫的样子描述了一下,顾青摇摇头,确认道:“并无此人,但他能入得玄宗,说不准是其他门派的年轻弟子……也不知他为何要冒用我派的名号。”

    他字与字间硬是要拖出长长的间隔来,一句话说了很久,陆羽不耐烦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天一门看看。”

    顾青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天一门?那我也跟你们一同去瞧瞧……”

    他话还没说完,几人就丢下他,匆匆转身走了。

    顾青心塞地收回伸出的手,摇摇头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听说葛轻月拒不见客,他们这么直头楞脑地冲过去,也未必见得到她的面啊。”

    陆羽和孟楠歌等人到了天一派住处,果然被拦在了门口。

    几个女弟子横眉竖目地蹬着他们,怒斥道:“都说了葛长老正在休息,几位是觉得前些日子闹得不够出格,所以今天便直接打上门来了吗?”

    “何必动怒,平白伤了和气。”

    孟楠歌一手拉住陆羽,勾唇柔声劝道:“只是我们收到消息,玄宗有贼人潜入,我与小师叔前来,也是担心葛长老出什么事,并无它意。”

    孟楠歌的相貌本就极俊美,这么一笑杀伤力巨大,饶是正在气头上,几个女弟子脸也立刻红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匆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陆羽趁机拨开她们,推门而入,孟楠歌紧随其后,刚跨进屋中,眉头便是一皱:“这股味道,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了。”

    夏眠跟着探头看去,疑惑地歪了歪头,对唐靖宇说道:“好像什么也没有啊。”

    唐靖宇想了想,随即绽出一个可爱的笑脸,对呆立在门口的天一门弟子道:“大姐姐,这屋里平时也有这股味道吗?”

    那几人回过神来,领头的女弟子迟疑片刻,开口道:“不……昨晚上还没有的。”

    她说着朝屋里扫了一眼,立刻讶然道:“啊呀,长老去哪里了,刚刚分明还在的啊?”

    陆羽并未理会她,只顾自在房里转了一圈,随即将视线投向了角落里一盏幽幽燃着光的巨大宫灯。

    这盏宫灯以细木制成六角骨架,分为上扇、下扇两层,六根立柱顶上各自雕刻有惟妙惟肖的龙头,又加上彩绘纱绢流苏的装饰,整体看上去做工精美、华贵典雅,只是不知为何,不曾悬挂于屋梁,却孤零零地立在地面上,因而透出一丝诡异的气息来。

    众人的注意力一时都集中在了这上面。

    先前的女弟子犹豫道:“这是长老在来的路上买的,她很中意,便一直放在房里,也不许别人碰。”

    “你留在原地。”陆羽对夏眠抛下这一句话,便慢慢地走向了那盏灯,然后在其一步开外停下了脚步。

    宫灯的骨架之间不知用了什么材料覆盖,隐约透出橙色的微光,在地上影影绰绰地投下一个淡青色的轮廓。

    陆羽举剑劈开宫灯,一股剧烈的血腥气袭来,登时弥漫了整个房间。

    夏眠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便被孟楠歌捂住了眼睛。

    可即便是这一瞥,还是让他看清了灯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子,全身血淋淋地盘膝坐在那里,五官扭曲,嘴巴痛苦地大张着,似乎在无声地呐喊,手中却一动不动地捧着一盏油灯。

    ——美人灯。

    “别看。”孟楠歌在夏眠和唐靖宇的耳边轻声说道。

    暗香自他的袖中缓缓溢出,夏眠还未来得及恐惧,便顿觉困倦,竟然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

    抬手接住被安眠香弄晕的两个孩子,孟楠歌眼底冷光一掠而过:“没想到看得还是不够紧。”

    身后传来干呕声,几个女弟子捂着嘴奔了出去。陆羽半眯起眼睛,俯身捡起一块宫灯的碎片,开口道:“这是人皮制成的。”

    安置好夏眠和唐靖宇,孟楠歌走近陆羽,接过他手里的人皮,轻笑了一声,缓缓道:“看那尸体的身形,是葛轻月?本想放长线钓大鱼,没想到线却断了。嗯……这么看上去,她死了似乎还不到一天。”

    陆羽眼眸微闪:“似乎?”

    孟楠歌从手中的那块人皮上移开视线,上前一步从女尸手中拿过油灯,捻起些剩余的灯油放在鼻下闻了闻,凉凉地一笑:“果然如此,这里面掺了停尸草。停尸草的汁水无色无味,挥发出来,却能延缓尸体腐烂的过程。这里面用量极少,不说平常人,若非集中精神去辨别,恐怕连精通医药之术的人也看不出来。”

    陆羽冷眼看着那具全是血的尸体,开口道:“葛轻月早就死了,不然你派遣的人不会半点异常都没有察觉到。那之前的人是谁,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剥去她的皮,将她变成这个样子,难道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谁知道呢?”

    孟楠歌将油灯放回原处,抹去手上沾染的血迹,用脚尖踢了踢宫灯的残骸,悠悠叹了口气道:“我玄宗与天一门的关系本来就说不上好,如今葛轻月死了,就算我们说她是死在别处的,有些事越描越黑,若不能找出真凶,恐怕很难给他们一个交代。”

    “那就把真凶找出来。”陆羽不为所动地说道:“去禀告掌门,立刻封闭山门。”

    第29章 青冥剑——良心剑、放心剑、管用的剑。

    葛轻月被杀的消息被封锁,此事只有各大门派长老以上的人方才知晓,尽管如此,因为山门封闭,各类猜测甚嚣尘上,惶惶然的气氛仍然笼罩了玄宗。

    “章怀空想要回医仙谷……栖身的树还没倒呢,他们就急着各自飞了?”

    八角朱盖石亭内,掌门贺光冷笑了一声,脸色立时阴沉了几分。他缓缓站了起来,背对着潘杰望向山下缭绕变幻的云雾,沉吟片刻,淡淡开口问道:“四位峰主之中,你从来都是看得最透彻的人。对葛轻月一事,你有何想法?”

    潘杰垂手而立,闻言苦笑了一声:“掌门谬赞,弟子愚钝,怕是没有什么能入耳的见解,只是觉得此事恐怕与魔域脱不了干系。”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听孟楠歌所说,这葛轻月在路上就已经被害,是有人顶替了她的身份混入我玄宗……但到现在为止,搜遍整个玄宗,也没能抓到可疑之人,实在令人在意。她既然能扮成葛轻月,自然也能假扮成其他人,会不会……”

    “虽然不曾听说过这般精妙的易容方法,能将人的音容样貌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但数千年前,大千世界确实曾流出过一些法器秘籍,且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难保就是那时,魔域得到了什么我们不知晓的奇术。”

    贺光皱起眉头:“可若一一盘查宾客,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潘杰走近一步,迟疑半刻,低声道:“掌门,是否应该中止品剑大会?”

    “不,恰恰相反。”贺光眸中涌起风雷之色,冷声回答道:“只有展示了足够的力量之后,我们与其余三大门派才有坐下来谈的机会。在这种时刻,玄宗就更是不能退却,否则不等魔域出手,那些饿狼就会一拥而上,将我们撕成碎片。”

    潘杰叹了口气:“玄宗看似风光,却已被推进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事到如今,也唯有见招拆招。难道掌门您占出的‘血光之灾’,竟是要应在当下么?”

    “那天象若要应验,大概要在十年之后。”贺光抬眼,目光利如刀锋:“玄宗也绝不会在我手上覆灭……潘杰,传令下去,品剑大会提前半月,叫所有人做好准备。”

    潘杰应诺一声,随即细细观察他的脸色,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方遣孟楠歌、贺岚与夏眠三人应战,可否?”

    贺光微怔:“夏眠入门才两月余,怎么也要参加?”

    潘杰露出些微笑来,意甚赞许地点了点头:“夏眠进境非常,如今已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了。陆羽力荐他上擂台,我想着让他去试一试,也是一番历练。”

    贺光也跟着微微笑起来:“果然是个有出息的。”

    “掌门慧眼识俊才,当初便断言他不是池中之物。夏眠自从救了陆凤仪以来,在玄宗年轻一辈的声望便水涨船高,隐隐有执牛耳之势。”

    贺光仰首大笑:“你那时说他妇人之仁,却是眼拙了。”

    潘杰静静听着,跟着不动声色地说道:“正是如此。”

    贺光被潘杰哄得心中畅快,便索性开口道:“虽然夏眠天赋过人,但毕竟修行时日尚短,勉强与人比斗,刀剑无眼,唯恐有所误伤。潘杰,我记得万宝阁中有件金丝锁子甲正放着积灰,不如就给他了吧。”

    潘杰笑道:“掌门,上次金九城向您求这件锁子甲,您可没给,这回倒是大方。”

    贺光用眼尾瞥着他,喉间模糊地笑了两声,赧然道:“你一把年纪,难道要和个小娃娃吃醋不成?为师何时亏待过你们五人,这一件小事就记了许久。对了,再找把好剑一起给他送过去。”

    潘杰摇了摇头,开口道:“陆羽已将自己的青冥剑借给夏眠了。”

    “他竟也舍得?”贺光微微讶异,随后干咳了几声,哭笑不得道:“……看来我这师父当的,还真是比不上夏眠的师父啊。”

    贺光与潘杰在这边谈论夏眠;而另一边,完全不知道掌门还要再送一件神装过来,夏眠一个人窝在墙角,正对着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宝剑流口水。

    青冥剑他知道啊,跟这次的奖品涅槃剑齐名,良心剑、放心剑、管用的剑,牛逼得不要不要的。

    能摸一把自家师父的佩剑,这辈子就算值了。

    不过说实话,就算有了这样的神器,对于能否赢过众人,夏眠心里还是没有一点底。

    这个世界的人都强得不科学,一个个战斗力都强得跟野生的变形金刚似的,分分钟教他怎么做人。若是以前碰到了,他绝对只有抱头求饶的份——现在么,他大概能撑上一炷香的时间再抱头求饶。

    夏眠本来以为自己的神经已经够粗了,可前天看到那具18禁的尸体时,他却还是吓得全身僵硬。前几日还巧笑倩兮与他对话的人,隔几天就成了冰冷的尸体,这样的冲击实在太大。夏眠深刻地体会到,这里与现代社会不同,真真正正地是说死人就死人,绝不会有半分侥幸,非常地……可怕。

    怂了二十多年,夏眠当然怕死,然而当时醒来后,他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自家师父去调查这么危险的事件,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他能不能为师父做些什么。

    他喜欢陆羽方才两年不到,可有很多习惯却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比如有什么事,想到的第一个人永远是陆羽。以前他看到美景,吃到美食,都会兴冲冲地拿手机拍下来,可从来不往朋友圈上传,只想着什么时候能给陆羽看,卫长风骂了他好几次神经病,他却从来乐此不疲。

    ——坚持这样做,如果什么时候真能跟陆羽在一起了,一个人的记忆就会变成两个人的回忆,他便能和陆羽分享所有的人生,不管是以前的、现在的,还是未来的。

    这样多好……

    “你在想什么呢?”

    夏眠正陷入了沉思,冷不防有人推了他一把,吓得差点一剑戳过去,心有余悸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对面的是一脸疑惑的唐靖宇。

    “阿眠,你刚才抱着把剑……”唐靖宇扫了夏眠一眼,欲言又止道:“好像在笑,特别傻。”

    夏眠立刻心虚地把表情调整了过来,一本正经道:“怎么可能,一定是你看错了。”

    唐靖宇点了点头,在他身边坐下:“我师父跟陆羽大人一起去忙了,我没事做,来找你说说话。我师父已经告诉我了,你喜欢的是陆羽大人?”

    这话说得突兀至极。

    夏眠毫无准备地瞪大了眼睛,随即撇过头,耳廓一下染成了红色:“嗯……嗯。”

    唐靖宇对他投以了同情的眼神:“你挺不容易的吧。”

    “怎么会,我师父可好了。”夏眠立刻回过头,信誓旦旦道:“他还把青冥剑借给我了。”

    “听说品剑大会要提前开始了,掌门刚刚下的命令,大家都炸开了锅。”唐靖宇没理会他,垂头坐在石头上,脚一晃一晃的:“代表玄宗跟别人打的,除了我师父和贺岚大人,好像就你一个了。”

    想起唐靖宇那敏感的性子,夏眠立刻道:“凑巧而已,其实凭我自己的本事,根本没资格上擂台的。”

    “你想哪里去了。”唐靖宇抬头粲然一笑,目光灼灼道:“放心吧,我跟以前不一样。师父说了,就算在修仙上资质一般,也还是有别的路可以走,不论走哪条路,只要到了顶点,便不算对不起自己。阿眠,我现在会配两种药了呢。”

    投入孟楠歌门下后,他的样子和以往判若两人,夏眠松了口气,暗自为唐靖宇高兴:“恭喜恭喜,什么时候该请我吃顿饭,庆祝一下吧。”

    “得了。”唐靖宇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转身正对着夏眠,歪头神秘兮兮地笑道:“有比请吃饭更好的事情。你知道安排比赛次序的人是吴振轩大人吧……”

    夏眠一愣,傻傻开口道:“你的意思是?”

    “届时我师父会请吴振轩大人,把最弱的那几个排成你的对手,你就放下心,等着大出风头吧!”

    夏眠眼睛一亮:“那最弱的都有谁啊。”

    “我就记得一个,好像叫玄寂的,是个光头和尚。”唐靖宇想了想,犹犹豫豫地说道:“应该是旋照后期吧。”

    夏眠:……

    等等,就算是最弱的,好像他也打不过啊掀桌!

    第30章 几百岁的人了,还没有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懂事理。

    听说了实力对比,夏眠深深地受到了惊吓。在唐靖宇走后,他练剑越发勤奋了起来,热情程度连当初在他家小区楼下跳广场舞的大妈,恐怕都要自愧不如。

    陆羽暂时没空管他,监督他修炼的人就成了樊叔。

    樊叔虽不会剑法,但长年跟在陆羽身边耳融目染,纸上谈兵地教导下夏眠这种小菜鸟还是没有问题的。每当夏眠有哪个动作不曾做对,樊叔便一点点把他的姿势摆正,然后再在他身上拍上一张定身符,过个一两个时辰才把夏眠放下来。

    ——跟小学的时候写错了字,老师罚抄写一百遍差不多,樊叔的教学方法还是很传统的,大概……

    十来天下来,夏眠觉得,他的腿已经不是他以前的腿了,他的胳膊不是他以前的胳膊了,他的腰大肌也不再是他以前的腰大肌了——虽然没感觉到自己有太多进境,但夏眠对自己上擂台的信心还是高了不少,至少他这耐操度跟以前不能同日而语啊!

    这么惨兮兮地咬牙熬到了品剑大会开始的时候,夏眠上台时顿时就把什么紧张、恐惧、忧虑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终于要解脱了,有木有,有木有!

    于是玄寂和尚看到的,就是一个容光焕发、充满斗志、毫不怯场的夏眠少年。

    “闻名不如见面。”玄寂双手合十,唱了句佛号,微笑道:“夏眠小友果然称得上一句少年英雄。”

    这和尚身高八尺,微微有些发胖,加之笑容可掬,看上去倒像是一尊和蔼可亲的弥勒佛。

    夏眠对他颇有好感,立刻回礼,谦虚地回答道:“不敢不敢,前辈谬赞了。”

    玄寂继续微笑:“夏眠小友,你我算来其实平辈,而且我今年方是舞勺之年,你可直呼我法名。”

    ……舞勺之年?

    作为一个可耻的古文文盲,夏眠愣愣地琢磨起这个词来。

    似乎看出他的迷茫,玄寂贴心地补充道:“十五岁。”

    夏眠:……

    大叔,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你是吃金坷垃长大得吗发育得这么超前?!

    看他们两人站在擂台上交流感情却久久不动手,吴振轩忍不住有些不耐烦起来,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扯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道:“两个小娃娃废什么话,直接打不就是了?”

    擂台凭空悬于流云、紫旭二峰之间,看台便修建在紫旭峰万仞山壁之上。流云峰崖顶则有一瀑布若九天之水奔泻而下,自擂台后侧穿过,直直落入底下的寒潭之中,激起千丈水花,像是一场在倒转的天地间倾盆而下的疾雨,壮观得像是要将一切压垮,却偏偏又无声无息,使得一切宛如幻境。

    在场众人都自恃身份,不会大声喧哗,会场虽不至于安静到针落可闻,但也足够让别人听见吴振轩不满的嘟囔。

    张梦云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像你这样的粗人,不管是茶还是旁的什么,都从不懂细品只会牛饮,真是可叹。”

    见这两人又要掐起来,潘杰立刻打了圆场,扯开话题道:“我听闻神音寺的玄寂悟性非凡,小小年纪便已入了旋照,阿眠必是与他惺惺相惜,这才说了许多话。”

    “阿弥陀佛,夏眠的事贫僧也有耳闻。”一个看着四十岁上下、身穿金色袈裟的和尚目光一闪,搭话道:“听说他以一人之力拖住了魔域四大护法之一的卫天?”

    潘杰道:“确有此事,不想连普广大师都知道了,但阿眠到底只有筑基的修为,比不得玄寂,那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机缘巧合。”

    “玄寂自幼在神音寺苦修,方才有今日的修为。”

    普广心中其实不信这传闻,也看不起夏眠一个黄毛小子,听潘杰所说深以为然,面上却不显,只开口道:“想来过个十年左右,夏眠小友也定能达到玄寂的水准。”

    吴振宇被张梦云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气得浑身不得劲,却又一时想不到什么话丢回去,根本没听到之前别人在说什么,憋了许久,终于愤愤地对张梦云啐了一口道:“呸,放你的狗屁!”

    普广明褒暗贬的一句话刚说完,就被吴振宇明晃晃地一个“呸”字给压了回来,脸色顿时铁青:“吴峰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振宇一门心思想跟张梦云掐架,压根懒得理他:“我又没跟你说话。老张,我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直接被吴振宇无视,普广的脸由青转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潘杰赶紧道:“普广大师,吴峰主并非针对你。”

    普广愤愤一甩袖,站起身来气急败坏地对玄寂道:“好好比,别输了给神音寺丢人!”

    台上,玄寂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并不回答,却侧头看向了夏眠,随即温和地笑道:“我很敬佩你,所以不想和你比试。这一轮,我弃权!”

    夏眠愣了愣,又愣了愣,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什么?”

    玄寂用看台上人见不到的角度,对着夏眠眨了眨眼睛:“我说,这一轮是你赢了。”

    夏眠:……

    就算是弥勒佛,在十五岁的时候也是有叛逆期的么……玄寂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大叔脸吗,那边那个光头真大叔快要哭了哦,会哭给你看的哦。

    普广心中怒火熊熊燃烧,看着简直是要七窍生烟,玄寂却不理他,自顾自地从擂台边上一跃而下,身形一晃就不见了。

    于是普广的怒气就全转向了孤零零站着的夏眠。他虽是普字辈,可向来心胸狭隘,所以心魔横生,修为被禁锢在了融合后期再不得寸进,但饶是如此,他的威压也不是夏眠一个筑基中期的菜鸟能招架的。

    夏眠顿觉膝盖无辜中了一箭,一时吓得连步子都有些迈不开。

    贺光见状,便沉声开口道:“这一轮比试到此为止,夏眠,先下去吧。”

    因贺光将普广和尚的威势挡住了大半,夏眠觉得身上一松,点点头就要从后头的阶梯下去,却不想普广忽然开口喝到:“等等!听闻你是玄宗小辈中的佼佼者,那就让我来试你一试。”

    话音落下,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到了夏眠面前。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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