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刺客:囚徒之舞 作者:深海先生

    第4节

    这样暗暗赌着誓,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当日站在圣火祭坛上那万分荣耀、热血沸腾、而又胆颤心惊的时刻。

    那宛如太阳一般遥不可及的伟大御者用一种凝望着亲眷的眼神望着我,有如传闻中说的一样,将他的臣民视作手足。被他的目光所照拂着,就仿佛沐浴在日光之中让人充满了力量与信心。除此以外他的亲和与宽容更让人吃惊————

    在我婉拒了他欲拔擢我为御前侍官的一番好意后,他并没有因此而动怒,抑或对我施以任何惩罚,反而宽宏大量的批准了伊什卡德的举荐,使我加入了我梦寐以求的幽灵军团,并且将我荣升为军长。这该是多么大的一个恩赐。

    天知道这对于我的意义有多么重大。从那时起,阴郁、暴躁、忧郁、与时常一触即发的愤怒,一切如同挥之不去的阴影一般的情绪,从那时起自我身上渐渐褪淡,尽管称不上焕然一新,可我的确由此获得了新生。

    假使弗拉维兹赐予了我第二次生命,又几乎毁坏在那场将他从我生命里夺走的天火里,那么就是国王陛下,在我如行尸走肉的岁月里,给了我脱胎换骨的机会。以非正统武士后裔出身加入不死军,已是破例;当年以十六岁低龄被拔擢为军长,已是鲜见;于圣火祭坛上被王亲自授予圣衫圣带,更是罕见的莫大荣耀;我沦为战俘,未自裁已是罪过,王仍不弃不罚,仍委以我重任。

    ————我必不负他厚望,以命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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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唔≈gt_≈gt看出来了吧,受可是波斯王大大的死忠粉呢……团长闷骚巨巨目前是攻的头号情敌xdd往后有他醋的哈哈,乃们要把持住…我在写的时候感觉伊什卡德也可有魅力了(不

    入宫就像陷入沼泽,所以第二卷卷标是这个:踏入沼泽的舞蹈~

    ☆、第22章 【xx】特殊使命(2)

    当午夜的钟声响彻在罗马城的上空时,我与伊什卡德已经妥善的完成了伪装,跟随着雏妓们的商队踏上了通往海港的城道。

    大轱辘的马车托着大型的货物箱子行进在最前,骑着骆驼的旅商紧随其后,末尾则由成群结队的奴隶们组成。

    他们的手脚上拖拽着沉重的镣铐,随着蹒跚的步伐,在地上磕碰出清涩的响声。与之对比鲜明的是他们背上扛着的大木架上,坐着的花枝招展的妓女们————也许知道接下来要被卖完异国他乡,她们蜷缩着身体,耷拉着头,五颜六色的头纱掩盖了面孔,像一丛枯萎凋零的鲜花。

    围观她们的人很多,我们尾随其后,周围鱼龙混杂,卫士们难以挨个盘查。

    也许是由于我们的打扮,一些妓女抬起头打量着我们。浓重的胭脂水粉掩不住她们眼底的苦楚与泪光。我看着她们,心底忽而涌起一股酸涩之意。

    我想起我的母亲,眼眶不觉发热,不经意对上一双泪水盈盈的美目。

    那是一个十五六的少女,有一双和我母亲极为相似的浅碧色眼睛。大约是瞧着我的面相显得与她差不多大,她目不转睛的瞅着我,有些失神似的,惹得我心生悸动。

    假如不是使命在身,也许我定会掏出些钱来把她买下,让她不至于与我母亲的命运一样悲惨。可此时我不得不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以免她的注视引来别人的侧目。

    直到商队行到城门外,我们朝两个方向远去,就要永远南辕北辙,我才又抬起头望向她。

    她仍翘首望着我,如同记忆里母亲在阑珊灯火里绝望的仰头祈盼,面目却看不清了。人贩子大抵没料到我的生命力那样顽强。然而我的母亲,却终究也没机会得知她的儿子如她所愿的逃出生天,更没能看上一眼她的儿子多年后站在那圣火祭坛上,被万众瞩目的模样。

    浓稠的情感忽而漫上胸口,但兴许是饱经磨难使我的心硬,扑面而来的一阵海风就吹干了我的眼眶,眨了眨眼,就好似什么也没忆起一样。

    我面无表情的转头顺马队行进的方向望向海面。

    一艘通体黑色的小船漂浮在另一艘堪称庞然大物的商船旁边,被荫蔽在它巨大的风帆阴影之下,好似战象的肚子下站着一匹矮脚马,十分不起眼。除了我们这样对象征不死军的黑色十分敏感的波斯军人,很难在黑暗的海面上注意到它。

    这样隐蔽,即是它存在的意义,如同整个幽灵军团。

    在我们挨个钻入船舱后,便驶离了港口,以防隔墙有耳,便于讨论刺杀计划。

    每个人都在黑暗中静默无声,等离港口有相当一段距离,桌上的煤油灯才被伊什卡德点燃。火光照亮了我的每个同伴年轻的面庞,他们眼睛里都折射着我所熟悉的身为幽灵战士的锐利冷静。我梭巡着他们的脸,他们则一一取下掩面的黑面巾来,朝我点头致意。

    一时间我感到自己好像死而复生,心潮澎湃。军团就像是我的另一个家,在这儿,与他们患难与共,并肩为保卫波斯而战,让我感觉活在世上的每时每刻,都这样意义非凡。

    “巴扎尔,布米耶,塔图,伊索斯,苏萨………”我挨个念出每个成员的名字。当然在场的并不是整个幽灵军团,仅仅是十分之一而已,一共十个人,但都是千里挑一的武士。

    当然其中最出色的并不是我,而是军团的总指挥、团长、我的哥哥伊什卡德。他是哈塔米尔氏这一代最厉害的武士。而我排行第十一,是最小的,也是家族里唯一一个被收养的宗室子弟。

    “你是不是在被关押期间遭到了虐打,阿硫因?”布米耶忽然发问道,将一个琉璃的小瓶子递到我手里。她是军团里唯一一位女性。她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关切的打量着我:“擦点这个吧,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谢谢。”我感激地握紧瓶子,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等任务结束以后,我们一定要狠狠教训敢冒犯我们军长的家伙!”伊索斯伸手揽了揽我,却碰到我肩头的伤处。我疼地嘶的吸了口气,意识到他们并不知晓我之前的处境,不由感到一阵庆幸,否则这脸可就丢大了。只是不知道伊什卡德有没有全看见尤里扬斯的那些举动……

    就在我这样琢磨时,一直在船舱外望风的伊什卡德掀开帘子,弯腰进来,将一张地图铺展到桌面上,同时摆上来的还有从尤里扬斯身上偷得的日曜之芒。

    “好了,我们开始吧。”他坐到我对面,用油灯照亮了地图。

    我立即将注意力聚集到那图纸上来。

    那是一张类似宫殿的俯视图,细细密密的标注布满了每块区域。不同深浅的线路叠加在一起,我判断那该是这地方的外部结构与隐藏结构——密道或暗室。

    “这是………君士坦丁神圣宫殿的地图?”

    我一眼认出那圆形穹顶的位置,心下了然,伸手点了一点。

    “嗯,没错。”伊什卡德点了点头,“两天后君士坦提乌斯将从东方返城,届时人们会夹道迎接,我们就趁乱混入这里。”

    说着他用手比划着图纸上的各个区域,开始部署每个人潜入的位置,我聚精会神地记下,但直到他一一交待完,我也未听到对于我的行动安排。我虽心存疑惑,但不愿打断其他人的讨论。等他们各自确认完毕,我才向他询问。

    伊什卡德的回答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之所以最后告诉你,阿硫因,是因为这一次刺杀行动与以往不同,有一个人需要在明处行动,现身在君士坦提乌斯的眼皮底子下,吸引他的注意力。并且,协助罗马副帝尤里扬斯的控制朝野,助他顺利夺取至尊帝位。”

    ————无疑那个人就是我。

    “协助……尤里扬斯?”我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恐怕自己是听错了。突然接到刺杀罗马皇帝的指令让我措手不及,不仅要干涉敌国内部的权位斗争,还要协助那个身带邪力的变态,助他成为下一任罗马皇帝?

    这任务的起因到底是什么?国王陛下他为什么要命幽灵军团干涉罗马内政?实在匪夷所思。

    脑子里浮现出尤里扬斯那妖异的性器,我的背脊一阵阵发凉,不可置信的盯着伊什卡德。

    我可不愿意再与那个家伙发生任何接触!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火光在他漆黑的瞳仁里变幻跳跃,使我辨不清他是否知晓我想知道的答案。

    这种秘密行动,定是受什么重大的因由驱使,一旦走漏风声就会引起不堪设想的后果,往往以古老的波斯密符传递,只有懂得将信息翻译成明文的人手上才握有指令的核心信息。我偷偷背诵过那些记载波斯密符的卷宗,并且过目不忘,可我不会向伊什卡德发问,除非他主动告诉我。

    作为一个军人,绝不可轻易质疑使命,亦不可擅自向上级探问。缄默法则被某个军人视作圭臬。在临死前、酷刑下,也得三缄其口,否则就是株连家族亲眷的叛国罪。

    “执行时间?我该以什么方式曝光?怎样协助尤里扬斯?”尽管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我仍冷静清晰的发问,却注意到一旁的塔图露出了一种异样的神情,好似饶有兴味似的。那大概是由于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伊什卡德暂时没回答,手指节轻轻叩着桌面,似乎在斟词酌句。

    船舱里陷入一片凝固的寂静,火光的照耀下,塔图的笑容仿佛升温了。我不安的用拇指甲盖磨着手心,抠掉翻起的死皮。

    若塔图认为什么觉得好笑,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作为一个跟了上届军长十五年的老兵,塔图一直对太年轻的我不服,很喜欢故意给我使绊子,特别是在我三年前刚当上军长的时候。我比他小整整一轮。他是我们中间最年长、也最不正经的一个,假如不是他执行任务时雷厉风行,与平日判作两人,他有时吊儿郎当得让人难以相信他会是不死军中与死神打交道最频繁的幽灵军团成员。

    “咳,军长大人,”塔图耸耸肩,盯着我的脸,笑咪咪的:“可能这次真得委屈你了,不过我想以军长大人的长相,一定能胜任。”

    我眉头拧紧,心里一阵恼怒,同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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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xxi】屈辱身份

    “塔图,信不信我把你扔海里去?”伊什卡德声色俱厉的寒声道,眼角如黑色镰刀一样劈向塔图。

    塔图悻悻的垂下头,脸垮了下来。

    我盯着伊什卡德,在胸口比划了一个加入不死军前宣誓的手势,无声的向他暗示我将无条件执行计划中的任何指令。

    他的眼神沉了一沉。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伊什卡德一把拿起日曜之芒,起身朝船舱外钻去,“你随我出来,阿硫因。”

    船舱外夜霭茫茫,大海平静无波,一轮明月映在黑暗的海面倒影成双,一眼望去,海天仿佛无边无界,犹如置身高空,让人心生恍惚。

    风撩起伊什卡德的黑发,将我和他的衣袍与头巾吹得猎猎作响,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在泰西封接受武士训练的那些日子,又站在那座能俯瞰整个王都的白象牙宣礼塔顶端。

    我那时常攀爬城堡高塔,享受飞檐走壁的乐趣,我是一同与我受训的初级学徒里身手最敏捷灵活的,没什么人能追的上我的速度,除了作为我兄长和半个老师的伊什卡德。我们常在那高耸入云的泰西封之巅同看日落,共盼日出。

    太阳总是从茫茫沙漠的尽头升起落下,整个大地浸染着金子般的光辉,又在月芒下褪成冰原一样的幽蓝,仿佛是光明神阿胡拉的绣满日月星辰的衣袍拖曳过人间世界,引领朝圣的信徒追随他的荣光。

    那些时日美好得近乎虚幻,就像我和弗拉维兹起初共处的那段岁月,直至它如同梦境一样难以维续,终究要醒来———在我从一名武士正式成为军人、伊什卡德被拔擢为幽灵军团团长的那一刻。

    起初我不习惯循规蹈矩的严格遵守军规,向来寡言少语的伊什卡德则不习惯横眉冷目的命令他人,尤其是对我。但时间与使命感能改变一切,在我两年前成为军长后,我们最终都习惯于保持这样的距离,以防止某天我们不得不在作战中做出舍弃彼此的决定,而无法执行。

    “人最难克服的总是自己,不是吗………”伊什卡德侧过脸来,拂面而来的海风将他的声音揉得有些模糊。

    我的口腔里忽然多了点苦涩的味道,却不置可否的牵了牵嘴角,好掩饰自己的不适时的怅然,以免让伊什卡德觉得我不够成熟坚韧。

    “好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团长?”我走到船头,转身看着他,敛收笑意,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你知道我执行命令从不犹豫。难道是我沦为战俘以后,你不再信任我的能力了么?”我扯开阿拉伯式长袍的领口,冷笑起来,“这颈环,可没有把我变成残疾啊。”

    伊什卡德走近了些,伸手攥住我的颈环上的铜牌,手腕一旋,用日曜之芒削铁如泥的刃口把它撬了下来,一同切下的还有我搭在肩上的一缕发。

    这时我才意识到长达六个月的被关在监牢,我未经修剪的头发已经过长了,都垂及了胸口。我体质有异,天生不生胡须,为免长发显得人过分柔和,以前我都是剃得极短,只留一点青茬,并在头皮上纹了只鹰,好让自己的轮廓显得足够刚硬冷戾。

    我握住日曜之芒的刀柄,打算削掉自己的头发,却被伊什卡德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削短它……这次任务你需要。”

    “跟留着长发有什么关系?”我愣了一下。

    “修饰。阿硫因,你的气质太凌厉,容易暴露锋芒。这次你需要隐藏真正的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什么人?”我困惑地蹙起眉心。

    “马上要进宫面见罗马皇帝的亚美尼亚1王子。”

    “你说什么?”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的。亚美尼亚王子阿尔沙克。不过他并不是真的出身亚美尼亚王族,他只是亚美尼亚有权势的贵族们的傀儡,一个被冠上王子身份的艳奴,是亚美尼亚用来与罗马姘交以求换取保护的人质————献给罗马皇帝,讨他欢心的贡品而已。”

    我讥嘲地嗤笑了一声:“想不到亚美尼亚为了不受波斯统治,连一国尊严也不要了,落到罗马人手里,不也一样不能保全自己的主权?归根结底,是他们国力太弱罢了。”

    伊什卡德压低了声音,盯着我,“国王陛下不希望亚美尼亚被罗马控制,下达了暗杀这傀儡的命令。我们挟持了负责护送他的使臣。明晚在他们进城前,必须有一个人顶替亚美尼亚王子的位置。”

    我石化了片刻。

    让我扮成一个艳奴?我的大脑嗡嗡作响,厌恶地簇起眉心:“不能换一个人吗?为什么要让我去?这真的是国王陛下的命令?”

    “那你觉得,我难道有胆子自己做决策,又或者,我会骗你吗?”伊什卡德硬邦邦的噎了我一句。

    他说的没错。

    我的质疑根本是毫无意义的,不可能临阵脱逃,违抗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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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跟小野猫也是情谊深厚w

    说起来比(弗拉维兹)病娇很多花和受相处时间还久一点[doge]

    ☆、第24章 【xxii】以色事君

    “当然不。我只是……”我咬了咬牙,摇摇头,感觉咽下了一颗难以下咽的刺枣,却又不得不把它囫囵吞下。我重重呼了口气,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可真是个前所未有的挑战……”

    伊什卡德看着我,语气放缓了几分:“你明白你这次要干什么吗,阿硫因?”

    “假扮亚美尼亚王子,接近罗马皇帝,伺机刺杀他。”我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你不可以轻举妄动。”他顿了顿,沉声道,“你的作用是障目。除非接到明确的指令,或者计划半路夭折,否则不得擅自行动。”

    障目———吸引敌人注意力。

    我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瞪着他,脑子里转了个弯,才忽然反应过来。

    这指令是要让我做什么不言而喻。

    我要以一个曝光的身份存在于这个计划里,荫蔽其他人的行动。伊什卡德的意思是,不能由我直接刺杀罗马皇帝。

    各中缘由,想必是因为亚美尼亚王子明面上绝不能有嫌疑与罗马皇帝的死有关,尤其他是作为一个求和的筹码而存在。

    这关系到三国之间的明争暗斗,其中利害牵扯太多,一个不小心也许就会点燃炸弹,引发一场规模空前的战争。

    我得顶替这个筹码,扮演他扮演的角色。假如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也许我还不得不尝试着使尽浑身解处去迷惑罗马皇帝,为其他人争取时机。

    这个念头顷刻令我如坐针毡。我攥紧了拳头,不甘之感鼓胀着胸腔,但稍加思虑,一种更大的担忧就盖过了心中的窒闷。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得是我,为什么不能找其他人代替?作为军长,我不可或缺,作为演员,尤其是扮演我最厌恶的那种角色,我绝对谈不上合适。

    我个人处境还是其次,而是一旦将我推出去,军团的结构就发生了本质的改变,这就好比将一个本来坚不可摧的武器里某个核心零件拆掉,即使它仍看上去锋利无比,一旦被敌人抓到破绽,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即使是想让重归军团的我经受试炼,也不应该拿这样一次重大的行动来冒险。我一向英明的国王陛下啊,这该不会是您喝醉了而做出的决策吧!

    就在我困惑不已之时,伊什卡德拍了拍我的肩:“我知道你不情愿,阿硫因。但你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哪里合适?原谅我想不到,团长大人。”我嘲讽地盯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我见过阿尔沙克真容。他的面貌体形都与你十分相近,尤其是眼睛。”伊什卡德目光避开我的视线,投向海面,神色有些不自然,“据闻君士坦提乌斯极好男色,你足以轻易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的心底蓦地窜起一股怒火。

    当初,伊什卡德是唯一知道我为什么拒绝国王陛下将我拔擢为他的近臣的原因的人。武士家族尊严不可侵犯,人言可畏,我唯恐与“以色事君”这个污名扯上一丁点的关系。那时候伊什卡德对我的决定十分赞同,而现在,我不得不去扮演一个以色事君的角色,他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你没感觉到这决定的荒谬之处?”无法压抑的怒火使我的语气不善,“团长是军团的总指挥,军长是领导行动者,缺一不可。现在却要把军长变成诱饵,由团长来指挥并同时领导行动!假如你这个团长被杀或者被擒,而军长又早就暴露在敌人眼皮子下,整个军团将溃不成军………”

    “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的。”他打断了我的话。

    “你怎么能保证?”我反问道。伊什卡德无言以对。他的态度使我更加怒火难抑:“如果只是相貌相似,那么我………”

    “你怎么样?违抗命令吗?阿硫因?这只是一次任务而已,与你以前执行的任务没有任何区别!”伊什卡德一把擒住了我的肩膀,厉声喝道。

    伤口的疼痛彻底点燃了我的愤怒,我本能地反手拧住他的手腕,被他拧住胳膊往甲板上压。我一脚绊住伊什卡德的小腿,勾着他脖子,习惯性的来了一个过肩摔,不料忘了这是在船上———他猝不及防的被我直接摔进了海里。

    “发生了什么!”

    “军长,团长!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人在船舱里惊叫起来。阿泰尔扑扇着翅膀飞下来撞了我一下,使我气焰顿消,心生悔意,意识到自己过分激动了。

    我连忙伸手去给爬上来的伊什卡德搭把手,却被他一把拍开,自己跳了上来。

    我拉不下脸,呆立在那。可我向来要强,憋不出一句道歉的话。

    伊什卡德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从船沿爬起来,我想去搭把手,被他挡开,利落的给了我腹部一拳。

    趁我疼得弯腰,他伸手抓住我的衣襟:“才刚刚重归军团,就冒犯上级,质疑王命,你在罗马倒把这些野蛮的西方人的行径学了个十成十!阿硫因,你早就不是军长了,现在的军长是塔图!现在看来他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没什么人是不可替代的。”

    心好似骤然从高空跌入深渊,脚下瞬时没了重心。

    “阿硫因,如果你想重归不死军,继续带领军团,这是国王给你的唯一的机会。”他语气肃然,沉默了一下,音量放低了些,“不管在纳塞宾一役中你是否尽了力,你被俘了,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他器重你,才让你执行这个任务。”

    “器重?倒像是惩罚。惩罚我对他当众不敬。”我沮丧地扯了扯嘴角。我的样子大概就像一只被拔光了毛的孔雀,失去了骄傲的资本,跟一只秃毛鸡没什么两样。

    我叹了口气,在船头坐下来,将头埋在膝盖间。

    太糟糕了,这一年间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

    混到如今的地位,我真的付出了太多的努力。因为是被收养的外族,又是个混血种,我所承受的压力与轻视是许多宗室子弟难以想象的。我需要军长的身份,需要待在军团里,无比需要,唯有这样我才能证明自己。于是每一次执行任务我都像疯子一样拼命,心狠手辣的程度甚至时常将我的同伴们骇到。

    他们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又是多么强烈的动力在驱使我。

    我不想成为一名弱者,不想在命运里颠沛流离。我想变强,变得足够强大,为了弥补曾经无力自保、来不及把弗拉维兹从火场里救出来的遗憾。

    而失去这些,却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我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见过飓风吗,阿硫因?”伊什卡德在我身边坐下。

    “嗯?怎么了?”我抬起头困惑地望向他。

    “一场飓风里,处在风暴中心的风眼是最安全的地带。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诧异:你是说……”

    “这就是国王陛下的用意,也……遂了我的私心。”伊什卡德看着我,眼底暗流涌动,意味不明,“他命我竭尽全力保护你。我会随你一道入宫,假扮成王子身边的宦官。由塔图领导其他人。你不是一个诱饵,阿硫因,而是最致命的一着棋,得留到最后关头。局势没有明确之前,你必须敛收你的逆鳞,完全变成阿尔沙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得忍耐。明白吗?”

    我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他。

    待到胸中的风浪逐渐平息,我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抱歉,刚才是我冲动了。忍辱负重的含义,我还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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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xxiih】镜中欲魔

    伊什卡得拍了拍我的背,顺手撩开我脖子上纠缠的乱发,动作自然就像以前在家中那样。我勉强朝他挤出一丝笑容,他怔了一怔,似乎有些失神。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没什么。”他面无表情的撇过头去,我不明所以,目光扫到他领口露出的日曜之芒上,之前强压下的疑惑又泛上心头。

    “对了,那个罗马副帝尤里扬斯……为什么国王陛下会命令我们协助他?难道是存在什么交易吗?”我顿了一顿,“日曜之芒是波斯国宝,怎么会在他手里?”

    伊什卡德摇了摇头,“可以肯定的是他跟国王陛下有暗中交涉,但具体是什么交易,这属于更高层的机密,我不得而知。至于这把匕首………”他握起日曜之芒,举到我眼前,“我可以断定它不是日曜之芒,而是另外一把———月曜之刃。传说这匕首当初被锻造出来的时候有三把,分别是日、月、星,分别被先王霍兹莫兹德二世赐予了他的三个王子。其中一把在我们的国王陛下皇宫之中……而另外两把,则应该在他的兄弟身上。”

    我大吃了一惊:“可是……国王陛下并没有在世的兄弟,这月星两把不是应该作为殉葬品了吗,怎么会现世,又在罗马人手里呢?”

    伊什卡德神色复杂:“我在动身前听到了一些相关的消息,说当年的二王子霍兹米尔并没有死,而是在当年沙赫尔维大祭司篡权的时候逃到了罗马避难。去年我们的使者前往罗马谈判,在回程的路上,有一位神秘人偷偷交给了他一份当年先王的遗嘱,并出示了霍兹米尔王子的遗物以证明这遗嘱的真实性。那个遗物,就是这把月曜之刃。”

    “那神秘人难道就是尤里扬斯?”我顶着匕首上闪闪发亮的宝石,心里涌出一股不知名的异样感。霍兹米尔……这个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见过似的。

    “我猜也是。”伊什卡德点了点头,“不过他的手里肯定握着什么比月曜之刃与遗嘱重要得多的筹码,否则国王陛下不会大费周章的派我们干涉罗马内政。你要小心这个人。我的手里有一个认识尤里扬斯的人,他曾经是他的教父。据他所说,尤里扬斯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怎么说?”仿佛被那双妖冶惑人的眼瞳注视着,我心神不宁的追问。

    从伊什卡德的叙述中,我了解到,从尤里扬斯少年时起,罗马宫廷里凡是跟他有过节的人,都先后死于非命,其中包括他的几任教父与老师,但又没有证据表明这些人是被他害死,因为他们凄惨可怖的死状根本不像一个还是孩子的皇子能造成的。

    后来罗马皇宫里谣言四起,说是尤里扬斯遭到了撒旦的诅咒,以至于身为尤里扬斯堂兄的皇帝君士坦提乌斯只好将他送出了罗马,将他软禁在雅典,命富有名望的圣徒们清除他身上的邪力。

    但是只有真正接触过尤里扬斯的人才知道,他的危险并不来自于那存在性真假难辨的诅咒,而是他深不可测的城府与煽惑人心的魅力。

    那个教父原本是向尤里扬斯传授圣经,却遭到了还是少年的尤里扬斯的诡辩的蛊惑,几乎完全沉沦在他那一套歪门邪理里,听从他的诱导进行自焚,结果将自己烧得半人半鬼,只为一睹尤里扬斯口中“光明”的样子。

    令伊什卡德无法理解的是,当叙述着这段话时,那个教父的眼里并不存在恐惧,而像是看到了神诋一般充满了崇拜,似乎恨不得讴歌这个将他害得生不如死的恶魔。假如尤里扬斯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伊什卡德说他毫不怀疑这个教父会跪下来舔他的脚。

    除此以外,少年时的尤里扬斯拥有着惊世骇俗的美貌,几乎没有哪位见到他的人不为之惊艳倾倒。只是据传,他的脸在一场火灾里被烧毁了,从那以后便戴着面具示人,但性格与手段却愈发可怖了。

    听到这儿,我已经有些神志恍惚,伊什卡德后面说的什么我好像尽数听不见。他们有着惊人相似之处,而我却这样清楚他们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弗拉维兹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我亲眼看见他在火里濒死挣扎,化为焦炭,在倾盆暴雨里露出他枯木般的骨骸。我亲手把他葬在神殿后的山上,离开了雅典。

    所以弗拉维兹怎么可能再出现在我面前,又变成性情与外表都大相迳庭的另一个人呢?

    一种莫大的恐慌与渴念同时溢满胸腔,让我喘不上气来,心脏狂跳得似乎要蹿出喉头。我咬住牙,闭上眼睛,压抑心中激烈的情绪,眼眶却发起热来。

    “你怎么了,阿硫因?”伊什卡德的低呼将魂游体外的我拽回了现实。他难以置信地敲着我的脸,有些慌乱似的,“你…哭什么?”

    我被吓了一大跳,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流出了几滴眼泪。我连忙胡乱用袖子擦拭干净,绷紧了脸,不敢与伊什卡德对视,感到尴尬极了。从七年前开始,我就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无论受多重的伤,遭到怎样的侮辱。

    然而,弗拉维兹就好像是我心中唯一仅存的柔软,只要被戳到,就能轻而易举的,让我露出脆弱的破绽。

    “我从来……没见过你流泪。”伊什卡德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很艰难才说出这句话。我想要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却哑口无言。忽然又听他压低了声音:“难道是……那个尤里扬斯对你做了什么吗?”

    他的语气中含着明显而急剧的杀意。我急忙皱起眉头否认:“你别误会,我只是眼睛不舒服。”

    这个借口太假了。我心虚的扫了他一眼,立刻撞上他投过来的异样的目光,我才一下子想起来,祭坛里发生的那一幕,伊什卡德是看到了的!他一定看见了我跟尤里扬斯接吻!

    我的血冲到脑门,感到无地自容,慌忙岔开话题:“我们什么时候行动,从哪儿开始?”

    伊什卡德也不自然的错开目光,指了指我的背后:“等亚美尼亚的船靠岸。”

    我转头望去,一艘灯火辉煌的大船从茫茫夜海里驶来,船头上镶有龙头,船尾装有两翼,宛如一只羽毛丰美的金色神鸟翱翔在天穹之上。

    当登上这艘来自亚美尼亚的“金色神鸟”后,强烈的不安让我想要临阵退缩,但我知道那不可能。似乎是窥探到我的想法,伊什卡德在身后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向那些迎面走来的亚美尼亚的蒙面侍女与白衣扈从们。

    我有种强烈的感觉———我将乘它从此踏上一条不归路,沿着一道不受我自己控制的命运轨迹,一去不返。

    扈从中有一部分由我的军团成员假扮,在进入罗马皇宫之后,他们将分散开来,各自潜伏在不同的位置。侍女们则是亚美尼亚王子的原班人马,在随她们进入船上原本属于王子的寝舱前,我扯下了其中一个侍女的面纱检查。

    果不其然,她的嘴唇上被斜划了一道刀疤———那是永远保持缄默的标志。如果掰开她们的嘴,我猜想里面一定只有半截舌头。亚美尼亚宫廷的这种传统,倒是与波斯一模一样。

    在上船前,伊什卡德告诉我他对她们做出了承诺。在配合我们完成行动以后,获得自由人的身份。但我知道这种承诺不可能实现。因为涉及军团计划的任何不相干人员,我们的处理方式永远是杜绝后患。而我,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即使我知道她们多么无辜可怜。

    我禁止她们用眼睛直视我。我不是真的王子,近侍的眼神最容易暴露破绽。

    在她们伺候我沐浴时,一个侍女好奇地多打量了我几眼,被我喝斥了出去。她会被作为破坏计划的可能性扼杀掉。我无法对一个松动的零件视而不见。

    从她们的反应里我窥出她们对我的惧怕,有一些几个胆大的还算镇定。我遣散了那些胆小的———不安分的或是不够冷静的,都不适合待在我身边。

    我赏赐了剩下的几个一些首饰,一些伊什卡德给我的蛊,让她们起誓忠于我,忠于波斯,她们一一应允。我看的出来她们对我的臣服,也许是惧于我的气魄与蛊药的毒性,也许是出于对真正自由的向往,她们的神态让我得以判断,这几个人是暂时可以留下的。王子的侍女并不需要那么多。

    也许是因为太过疲累,处理完这些事后,我竟然靠在浴池里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直到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我才从无止尽的噩梦中惊醒。

    我再次梦见了弗拉维兹死前的夜晚。我梦见我站在雅典的城门前,正犹豫是否离开,突然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穹,如一把利刃捅破密密匝匝的黑暗。

    我惊呆了的僵立在那儿,看见那触目惊心的恐怖白光首先劈在曾经让我生不如死的艳窟上方,让那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于是我开心的跳脚,一边击掌一边笑出眼泪,像个疯子一样痛快淋漓的叫好,然而下一刻我就失去了声音,如同被割掉了舌头。

    闪电如同死神的指针转过方向,指向了那座山巅上曾被我视作天堂的神殿,那里住着我的神。

    我仰起钝痛的头,望着浴池上方的天窗,怔怔的回想着梦里的情景发愣。眼前水雾缭绕,浸泡在热水中,我的脑内仍是一片混沌。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地,身下的水中仿佛有一股波流汩汩涌动,沿着我的腿根蜿蜒而上,伴随着一丝细细的“嘶嘶”声。我吓了一大跳,蜷起双腿朝水中望去,然而浴池的水干净透彻,一览无余,除了我自己赤裸的身体,别无他物。

    但细看之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隐约映着一抹模糊的人影———却不是我自己的。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随扑面的雾气弥漫而上,令我又好似身陷梦境。

    浴池中的人无法看见的是,那难被察觉的跟踪者正藏身暗处,悄然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与他寸缕不挂的身躯,只待他防备松懈时,便伺机趁虚而入。他更不知道的是,幕后指使者静静的透过一面铜镜,在几千米之外遥遥窥望着他,却如同近在咫尺。

    月光落在弥漫着朦胧水雾的镜面上,仿佛一层玻璃,魂牵梦绕的人似乎只有一步之隔,伸手可触。

    尤里扬斯眯起眼,盯着镜子里的人影,手指弹奏竖琴一般细细描摹少年的模样,从眉眼唇鼻到矫健修长的腰身曲线,一笔一划,仿佛要将他镂刻入骨。明明简单至极了的一个动作,却似乎用了当年从祭坛里复生后爬出来的气力,敞开的睡袍里,结实优美的腹肌都扭曲成了一团。

    见到少年望着水面露出了那种他熟悉的、如受惊小兽般迷茫又警惕的神情,镜前的男人勾起嘴角,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缓缓走近那镜子,犹如要将镜里幻影拢入怀抱,将一只手轻覆上去,嘴唇贴到冰冷镜面上。潮湿的呼吸染上一片白雾,将面具下被爱欲灼红的唇色衬得愈发艳丽。

    攥紧了手里潮湿的物事,尤里扬斯擦去了眼前的雾气,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凑近那块残破不堪的衣物,像个不可救药的恋物癖深嗅起来,如饮醇酒。那破烂不堪的布上浸透了少年青涩的体味,令他血欲贲张到了极点,心口却也同时难以抑制地绞作一团。

    撑在镜面上毫无血色的冰白手指,骨节因用力而泛出青色,仿佛那一夜少年将他葬下离开后,在墓地上虬结扭曲的藤蔓。

    沉浸在多年来如蚀骨之毒般折磨着他的思念与渴求之中,年轻的副帝吞咽着浸液,一只手拂过被汗液沁湿的胸膛,朝身下探去,抓住正在腹下鼓噪的狰狞器物,重重揉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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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xxiv】傀儡之躯

    “阿硫因!”

    在昏昏沉沉之中,门外伊什卡德骤然响起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神志。

    “让他进来,你们出去。”我抹了把脸的水,喘了口气。

    侍女们应声走出去,却被伊什卡德拦下。他关上门走进来:“时间不多了,为他梳妆更衣吧。”

    我沉默着任她们擦干我的身体,伊什卡德拿来了一件传统的亚美尼亚式样的礼袍。那是一件对襟的深蓝色华服,金丝滚边,领口至衣摆绣上了雄鹰与狮子,花边里有十字架点缀其中———毫无疑问亚美尼亚在表达他们对基督教的皈依之意。为了不屈服于波斯,倒连宗教也跟了罗马了。

    我不屑地笑了一下,抬起胳膊让她们为我换上,但令我惊异的是,首先套上我身体的是一件金箔编织成的兜裆布。这玩意令我感到恶心极了,因为它上去就跟那些跳肚皮舞的印度舞女戴的东西没什么两样。

    联想到我所假扮的这王子的真正身份,明白这东西染着的情色意味让我立刻不堪忍受:难不成我要穿着这玩意扭胯摆腰的献媚不成!?

    而更让人尴尬的是,这个过程被伊什卡德一直看着。尽管极力表现的冷静,我看的出来他眼神里仍然露出了一丝异样之色。

    我嫌恶地把它一把扯下来,想随手甩掉,他却抓住了我的胳膊,对侍女们道:“出去吧。”

    侍女走后,伊什卡德亲自将我拖到镜子前,把这个亚美尼亚男宠的衣物一件不落的强迫我穿上。我发誓我没有承受过比这个更让人难受的酷刑,到最后当一件新娘般缀着金流苏面罩的帽冠戴上我的头时,我强忍着才没有一拳打中伊什卡德的脸,但我仍然挥起胳膊把他狠狠推了开来。

    “够了!”我把脸上晃动的流苏粗暴的扒开,恼火地低吼道,然后一眼瞥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我想呕吐。我一点儿也不认识我自己了。

    镜子里不再是一个黑衣黑袍手提利刃的军人,而似是一个被精心制作的提线木偶。任谁看了都会想剥开那些繁琐华美的重重袍饰,瞧一瞧他是不是活人血肉。不得不说假如我必须在这计划里扮演一个男宠的话,眼下倒是十分成功。

    我压抑住反胃的感觉,挪开双目,后颈却被一只手按住。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凉润的膏体就抹上了我的嘴唇。

    我愣了一下,抬起眼皮,看见镜中自己本无血色的唇上,点缀上了一抹殷红————伊什卡德用他那只该握着兵刃的手,像个真正的宦官那样为我抹胭脂。

    接着我错愕地发现他似乎并不厌恶做这种娘娘腔的事。他的黑眼睛异常得暗,眼底却似乎隐约跳跃着灼灼的火星,透出一种奇异的神采。

    像被烫到了似的,我一下子躲开来,屈肘去顶他的腹部,却被他牢牢抱住了腰。繁复的华服牵制了我的动作,令我一时施展不开手脚,伊什卡德的身手比我强悍,在他有准备的情况下我根本占不到上风。

    我知道伊什卡德不可能对我做什么过分之举,他不是那样的人。但我的心里就如同卷起了一股飓风,把五脏六腑都刮得一片狼藉。

    时至今日,此时此刻,我才彻底明白伊什卡德对我怀有的感情并不单纯,他不仅仅把我当作他的弟弟。这使我回忆起在几年前我发高烧的某一夜,伊什卡德彻夜照顾我,裸身搂着我为我降温,直到我好转。那时我就隐约有过感知,总觉得伊什卡德对我跟对其他弟弟不一样,关心得有些过分。我以为那仅仅是错觉,现在想来原是自欺欺人。我大概是打心底里不愿意那样相信罢了。我总希望他真的将我当家人,抑或真的认可我。

    也是,作为一个被收养的野小子,我能奢求什么真正的手足之情?

    “真可笑……”我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团长,哥哥?我原以为你是真的认可我的能力才举荐我做军长,原来是这样?”

    “不。不是的。”伊什卡德的手臂又紧了一紧,“作为军人或者武士,你都相当出色,就连我们这个古老家族里也算罕有。只是你让人……”他的声音像叹息一样低,“忍不住想保护你。你太倔强,却又过分醒目,就像是一尊锋利的玻璃制品……”

    “我可没那么脆弱!伊什卡德,团长,我郑重的警告你,别再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咬了咬牙,在镜子里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否则,我将请求退出军团,退出计划。因为你的态度,让我也许……无法继续信任。”

    他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松了开来。

    我抹掉唇上的胭脂,扣紧襟口,回过身去就变了张脸,仿佛一个真正的王子对待宦官那样,平静的说道:“你出去吧,我需要休息。”

    伊什卡德黯然离去后,我在这不属于我的寝舱卧下,辗转反复,怎么也无法入眠。室内飘荡着一股陌生的东方香气,古老而沉郁,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要诵经。于是我打开窗户,面对窗外漏下的料峭星光,跪下来喃喃低吟《阿维斯陀》1里的经文。

    我期冀至高至深的光明之神安抚我,寄望他清除我心里纷乱的杂念,让我能理智冷静的面对一切。在修习期间,它总是能奇迹般的使我平静下来,然而此刻却压根无法起作用。

    伊什卡德站在船桅边远远的看着我。当意识到被我看见,他的身影闪了一下,就没入了灯光未及的黑暗里。我同时掩上了窗。

    变质了。

    我靠在窗上,闭上眼狠狠捶了一下墙,觉察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我失去了一个最信赖的兄弟。恐怕从此我都无法和伊什卡德像过去那样相处了。

    也许是受弗拉维兹的影响,我总是窥心太准,对人情变化极其敏锐,往往一击就戳中要害,以至于我甚至有时候希望自己蒙昧一些,又或者像塔图那样玩世不恭没心没肺,说不定会少许多麻烦。

    太冲动了,阿硫因!为什么刚才不能假装什么也没察觉到呢!也许,那样还有缓和的余地………

    脑内一个声音懊丧地呐喊着,我抱着头趴在榻上,在船体的轻轻摇晃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一串轻微的嘶嘶声使我浑浑噩噩地醒了过来。我依稀以为自己是在身陷梦寐,直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自我的身下传来,我从觉察到了不对劲。与此同时,一道冰凉凉的物体贴上了我的脚踝。

    我打了个抖———有一只蛇,在我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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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xxv】蛇魔侵身

    当意识到这点的瞬间,我立即去拔枕下的匕首,才突然感觉自己根本动弹不得。我的身体,僵硬的就像一块石头。

    冷汗霎时从周身沁了出来。

    我低下头,惊恐地看见我的衣摆之下微微隆起了一条细长的轮廓,黏稠冰冷的触感顺着我的右腿蜿蜒而上,直抵我的腿根。

    接着,我的性根骤然被绞紧了。如果我能发出声音,我大概已经嘶声尖叫了起来。

    然而我的咽喉仿佛被自己的心脏堵住,除了聆听自己狂烈的心跳声,我竟然也张嘴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做不了。这种感觉就像被魇住了,可我却知晓我醒着,这一切真真实实的发生着。

    一条蛇控制了我!一定是尤里扬斯的邪术……

    这样想着,我立即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冥想状态,企图找回身体的知觉。双腿间的器物被绞得愈发紧了,我感到蛇身在狎昵的收缩蠕动,就像一只手在猥亵的抚弄我。细小的鳞片宛如无数妖娆的指甲在我敏感之处刮弄,惹得我立刻起了生理反应。

    我的血直往下半身涌,一直涌到被蛇身缠绕的部位去,我一下子硬了。我清楚自己受到了淫邪之欲的侵蚀,作为一个禁欲的清教徒,这是一种不可容忍的罪咎。

    我大口吸了一口气,努力肃清意志,在心中默念着阿胡拉的名讳,却忽然听见了一丝幽幽的喘息声不知从哪飘了过来。

    “呵,阿硫因……”

    接着我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暗哑低笑。

    那是那个尤里扬斯的声音———来自于我的双腿之间的那条蛇。

    我的脑子嗡了一声,猛地打了个寒噤。怎么、怎么可能?

    “以为从我身边逃走,我就没有办法找到你了吗?”

    他的声音在空旷静谧的室内听来宛如幽风吹过森森密林,又如密密匝匝的蛛网拢住我的听觉,透着致命的蛊惑力,让我通体发麻。

    我睁大眼,转动唯一能活动的眼珠,惊疑他就在这屋子里,但室内的确空无一人。

    此时蛇身绞缩得更用力了,犹如缩水的牛皮囊般紧缚住我已昂立起来的东西摩擦起来,我看见一大团凸起在衣摆下可耻的耸动,好似夜里被风鼓动的帐篷。精神与生理上的双重刺激,使我不可自抑地发出了凌乱的喘息。我咬住下唇,极力从喉头里挤出声响,却近乎含混不清的呻吟。

    “伊什卡德……伊什卡德!救我!”

    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

    我汗流浃背,不住的吞咽着嘴里越溢越多的津液,肺腑似火在灼烧,喉头干燥欲裂。冰冷的蛇身在我的身体上不住的点火,就如同一场无声的奸淫。我觉得自己像被玷污了,却无力阻止。我知道此刻对我这样做的并不是一只兽,而是操纵它的那个危险的家伙。

    ———他也许在通过这种方式达成那个诡异的生殖“祭礼”,把我变成他的祭品。

    这个念头让我恐慌不已。成为祭品后会发生什么?死去,还是被惑乱心智?

    意识在脑际混乱的交战,随着蛇身在我的腿间摩擦的幅度愈来愈大,快意如鼎沸直抵高峰。被紧绞的蛇身松开的一瞬间,我不可自控的射了出来。裆间霎时湿漉漉的,犹如一片供这条蛇栖息的沼泽,我分明感到它的尾部扭动起来,竟朝我的臀沟游去,在我的后穴附近徘徊。我的大腿肌肉立刻因紧张而发生了挛缩,剧烈的抖动起来。

    “伊什卡德……伊什卡德!”我极力从齿缝挤出一串呼救。

    “伊什卡德……”鬼魅似的声音重复着我的低喊,低沉的呼吸夹杂着嘶嘶的吐信声,从腿间传来,“你的哥哥……你很依赖他吗?波斯小野猫?”

    滑腻炙热的蛇尾抵在我了穴口上,轻轻磨蹭着沟壑,仿佛一根人的性器,随时都能侵入进来。

    巨大的惊恐与羞耻冲涨着头颅,我无暇思考这声音问了什么,勉强抬起一根手指在床榻下画了一个武士修习时老师曾教给我驱邪的符咒。就在这一瞬,我感到身体忽然能动了。在蛇身游离我腿脚的同时,我猛地抓起枕头下的匕首,同时一跃而起,浑身朝那道往地上闪电般窜去的黑影劈去。寒光闪过,那条蛇霎时断成了两截。

    想起前一次的教训,我毫不犹豫的将那蛇头挑到了一边,抓起汩汩冒血的秃蛇身,推开窗子就要扔掷出去,然而———

    我突然感到手中的触感不对。

    结实,冰冷,坚硬。我手中握着的不是蛇身,而分明是一截黑色石头。我吓了一跳,眼睁睁的看见它断裂开来,碎成了一块块的小石砾。再看我的手上,连一点血也没有。

    刚才发生的事,仿佛就是我的一场幻觉。

    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裆间,分明是温热潮湿的一片。

    石头……

    我想起那尤里扬斯在祭坛里说的话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伤处附近都已失却了血色,呈现出石头质地的灰白。我猛地打了个哆嗦,立即拉紧了窗子,只觉得浑身发冷,趔趄着退了一步,身体忽然撞上了一个温热的物体。我本能地折过匕首反手刺去,手腕被凌空握住。

    “阿硫因!”

    伊什卡德的声音使我从魂不附体的状态中醒觉。

    身体被扳过去,正对上一双透着紧张的黑眸:“你怎么了,浑身是汗,脸这么红?”

    “没……没什么!”我一把推开伊什卡德,攥住衣摆,佯装镇定,生怕被他看出什么不对劲来。他蹙起眉头半信半疑地盯着我。我深吸了一口气,“睡不着,在练习而已。几个月被锁着手脚,技艺有点生疏了,还是在任务开始前准备一下比较好。”

    说着我抓起匕首,在空中甩了个旋,被我双指夹住刀柄,稳稳握在掌心。我故作轻松的冲他扯了扯嘴角:“但是,我的身手应该没退步吧。”

    我不禁佩服自己的演技。我发誓我其实难受极了,心脏在剧烈的狂跳,握着匕首的手也在发抖,没在伊什卡德面前割伤自己真是万幸。

    仿佛是被我出色的伪装骗了过去,伊什卡德收敛了目光,转身走到门口。临开门前,他侧过了身,站定在那,月光将他的脸切得半明半暗。

    我呼吸一紧,只听他低声嗫嚅了一句:“抱歉。之前的那些话,你可以当作没听见过。”

    我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违心的表示自己没有在意。门被重重掩上。

    待门外的脚步声远去,我即刻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跳进浴池里重新清洗身体。已然冰凉的水没过周身,我将头埋进水里,抱紧双膝,犹如一个初生的婴儿那样进入冥想世界。

    绝对的黑暗与安静使我混乱的大脑冷却了几分,却更清晰的体会到一种无处不在的毛骨悚然与羞耻不安。这种感觉逼迫我睁开了眼,逃离了浴池。

    我试图不去注意胯间被那条蛇摩擦而发红的部位,可我没法否认它作为证据显示的事实———尤里扬斯盯上了我,他在监视跟踪着,伺机像刚才那样对我下手。而且他之前说的话,并不只是恐吓。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不能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出差池。

    该怎么办?阿胡拉神,请你告诉我吧。

    我下意识地抬头仰望,想要通过月亮得到光明之神的启示,却只看见了黑暗的船舱顶板。木头上经年蚀烂的蛀洞犹如一双双幽深的鬼眼,仿佛正阴险的窥视着我彷徨失措的灵魂。一如当年我蜷缩在那个鸟笼里,被虎视眈眈的目光重重笼罩。

    ———我会变强,会强大得能够保护你,弗拉维兹。

    依稀间一个熟悉而稚嫩的声音在脑海里呐喊着,振聋发聩。

    怎么会又陷入到这种境地与情绪里来,阿硫因?过去的那个你自己,不是早就被你埋葬在弗拉维兹的墓地里了吗?你不是在圣火祭坛前向阿胡拉起誓,要冲破一切黑暗、死亡、破坏、谎言,破茧重生成为全新的自我,正如光明神战胜安哥拉,创造宇宙,净化世界,实现伟大的更新吗?你不是以此为信仰与真理的吗?

    你不再是以前的你了,别再逃避任何恐惧。没人能将你真正击溃,除了你自己!

    我咬了咬牙,光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一件一件的将衣物穿上身,而后推开舱门,走了出去。

    窗外,一道耀眼的曙色正从海天交界缓缓绽放,一点一点撕裂了灰蓝的夜幕,宛如一个新生的婴儿从襁褓里挣出。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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