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德性与恶灵演艺公司 作者:意马

    第2节

    “但是我大爷爷和小爷爷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没关系房子在就行了。”

    “问题是房子也卖了。替我爹还债了。”

    “……”男人顿了顿,“那你告诉我你家住址,我们去那里。”

    “我家房子卖得更早。爹妈离婚以后就被我爹卖了。当演员的这两年倒是自己挣钱买了个小公寓。”

    “地址。”

    “也卖了。我得脑瘤那一年卖了拿钱做手术了。”

    “……也就是说,你现在无家可归?”

    “宾果。”

    “在宾果有房子?宾果是哪里?告诉我方向和距离。”

    “……”纳兰德性,“宾果就是没房子的意思。”

    男人陷入了沉思。

    纳兰德性:“你看,离城市不远了。我们先回城去,随便找个酒店住下,再做打算吧。话说你来时准备钱了吗?”

    “什么钱?”

    “软妹币。硬通货。”

    “没有。”

    “那你来干嘛来了?留学生还要提前准备外币呢。真是。指望我吗?我一个死人,身上半个子儿都没有。”突然灵机一动,“这样吧,我们找个五星级大酒店,隐身潜进豪华套房里,睡一宿,赶在明早客房打扫前叠好被子离开,或者隐身,不就行了……唉隐身这办法好,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一直住下去……”

    “我倒是好办。可我不能总抱着你。”

    “……那你倒是给老子挣钱去啊!给你三天时间,给我挣一套二环内的房子回来!”纳兰德性红着脸咆哮,抱起手一副不悦,“话说回来,要是不想抱我,等下进了市里,先给我找身衣服来。”

    “这些是你的心愿吗?”

    “是!”

    “那么,遵命。”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我叫≈……”

    “什么?‘风烧’?”

    “≈……”

    “什么?‘风/骚’?”

    “≈……”

    “说中文。”

    “这就是我的蚩尤语名字,还没有汉译。”

    “哦,那就根据发音随便翻译一个吧,就叫‘风/骚’吧。‘风/骚’在我们这里是褒义词。”

    “风/骚,指妇女举止轻佻,行为放/荡。”

    “花擦,你是学习机吗?辞海都快背下来了吧?”

    “我九黎族蚩尤氏浮冰国灵人的大脑开发程度比你们凡人要多百分之零点五,故而学习能力是你们的十点八五倍。”

    “扯淡,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纳兰德性翻白眼,“说你无知都不为过,‘风骚’的本意是指《诗经国风》和《楚辞离骚》,是夸你有文化呢是。不爱叫拉倒。”

    “说起来文化……你倒是提醒我了。你们汉语里是不是有一句诗‘风潇潇兮易水寒’,‘风潇’,这个不错。”

    “切,你倒会附庸风雅……”

    ……

    三分钟后。

    “来,神农氏大人,坐我身上。”风潇突然一个倒头躺在了鸟背上,拍拍自己的小腹,“来,坐上来,快。”

    “你你你……你想干嘛?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风潇一把扯得他倒在自己身上,双臂护住他的脑袋:“小心,要降落了。”

    “降落就降落呗干嘛非躺着降落……”“砰——”“哗啦啦——”“咣——”“吧嚓——”

    “我灵力又失常了。”

    “……”

    “……早说。”纳兰德性抖抖身上的碎玻璃渣和墙皮,站起身。反应过来没穿衣服不宜见人,赶紧又把风潇拉起来,主动钻进斗篷下,拿后背贴住他宽厚的身侧。

    “喂喂,风骚!你他/妈带我飞哪儿了这是?”

    两人同披一顶黑斗篷站在一座陌生城市的十字街头。天微明,霓虹灯稀稀落落地亮着,有环卫工人的大扫把划过路面的哗啦声,有早起的行人赶路上学上班。

    “这不是你爷爷家附近吗?”风潇指一指路牌,“解放路三百零八号,身份证上的地址。”

    “……告诉我你靠什么来定位?谷歌地图?电子狗?”

    “灵力。”

    “你的灵力有没有告诉你,全中国有一千个以上解放路。”

    “……是吗?”风潇波澜不惊,“那这是哪?”

    “你他/妈还问我?”纳兰德性咆哮,“你的灵力搜索引擎限制字数还是咋地?为什么输入‘解放路’的时候不输前缀的省份和城市?!”

    风潇拿出辞海查了查“搜索引擎”的释义,耸肩说:“我说了你们这世界灵力场不对,关键词太长就感应不到了。”

    “你……”

    风潇抖抖披风:“那我们走吧,我还不累。”

    “等等——”纳兰德性拉风潇驻足,因为清晨曙光中,他看到不远处一座大厦外壁的巨幅led广告屏幕突然亮起,一群衣着华美光鲜的外国人出现在镜头里,互相笑语攀谈,像是什么大型颁奖典礼的嘉宾席。台上主持人操着一口曼彻斯特口音的英语,正是好莱坞近年来春风得意的新宠小鲜肉。

    他说,我们今年的最佳影片大奖,我们的金橄榄,颁给来自中国的《deathofflower》。然后又用蹩脚的中文憋出来三个字——《芳菲歇》。

    掌声雷动。

    纳兰德性腹诽:什么烂翻译。

    这显然是回放精彩片段的剪辑版,画面瞬间切换,拼接下一个颁奖镜头——最佳男主角,即影帝大奖,《deathofflower》,eddyhe。

    镜头甩给嘉宾席第一排,一个身穿浅紫色花西装的亚洲面孔,那年轻男演员带着难以相信的震惊表情站起身,手足无措半晌,跟坐在旁边的欧美明星们一一贴脸拥抱,才抹着泪走上台去领奖。

    然后用他那堪称恶心的口语磕磕巴巴致感谢词,哭得稀里哗啦。

    哼哼,装逼小天王贺兰欢,居然让他赶上这个天大的狗屎运。这下他回国以后估计更要无法无天了。

    纳兰德性嗤之以鼻,指着屏幕问风潇:“我帅他帅?”

    风潇看看屏幕看看他:“都不怎么样。”

    “你说什么?”纳兰德性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你他/妈长没长眼?!这么明显的事实都看不出来?!老子这么帅气逼人……”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因为在看到风潇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底气漏了一百二十分……

    在风潇面前,他不仅是五短身材,就连一直引以为傲的五官肤质等等方面都远远的落了下风……简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尤其一双耳朵,妈/的大得都能当翅膀飞了!

    以前粉丝们网上常说“我们家纳兰图图大耳朵多可爱”“我图萌死个人了”“哇呀呀好想在小德性粉嫩嫩的小耳朵上咬一口”……

    纳兰德性觉得她们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一双耳朵是上帝嫉妒他美貌才故意安插的一个bug,可爱个毛啊可爱。安慰人的吧!

    还有,眼前这个男人,为啥就没遭上帝的毒手呢?完美得简直了,连他/妈一颗长毛的痦子都没得,凭什么,啊,凭什么!

    风潇冰蓝色的眼眸波澜不兴地望着他,沉着得好似深渊寒潭。眼看着纳兰德性话说一半就泄气了,双眼气馁地瞪着自己,嘴角一撇一撇的,气鼓鼓的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不禁觉得有趣,于是玩味地挑了挑眉。

    纳兰德性心脏为之一跳,不屑地瞥开眼说:“喂,你,是不是我的忠仆?”

    “当然,我的神农氏大人。”

    “那你听好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世界里最好看的人,无论男的女的都没我好看。记住了吗?”

    “记住了。”

    “你也没我好看,知道了吗?”

    “知道了。”

    “……这么爽快?”

    “凡是神农氏大人的心愿,我都竭力满足。”风潇单手扶胸,略微躬一躬身,虽这样说着,态度却不见一丝的卑躬屈膝,仿佛骨子里有一种根深蒂固的高傲和不屑,“反正,凡人与灵人的审美本来就不同。”

    纳兰德性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屏幕上镜头又一转变,换了颁奖嘉宾——最佳导演奖获得者,本届电影节最大的赢家,来自遥远东方的《deathofflower》,qj!

    纳兰德性赶忙回头去看,只见秦烬一身黑西装,及肩的大波浪棕发不知何时已经被剪成了清爽的寸头,戴一支银框眼镜,本来就很有韵味的一张脸,加上一米八五的高大身材,还有举手投足间有意无意的优雅从容,无一不令他看起来比以前更斯文儒雅。唯有那艳粉色的领带为他增添几分年轻人的“轻浮”。

    他的致辞温文尔雅,从头到尾带着打动人心的微笑,足以让任何人产生“为人温和”的错觉。但大概明眼人都看得出,他骨子里的桀骜不驯。

    这是国际最权威的电影节之一,各奖项都是对世界电影人最高级别的褒奖。获奖者不仅会名声大噪,更现实一点的收获,是身价翻番,无论是导演还是编剧还是演员。

    纳兰德性昨天还在墓碑里的时候就听安冬提起过秦烬获奖的事,还以为是获了国内的什么奖,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奖。他是历史上第一个获得这个电影节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奖的华人导演,简直是轰动影坛的大事,恐怕是会载入史册的。

    三十五岁获此殊荣,由不得人不钦佩艳羡,也由不得他不傲慢轻狂。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籍籍无名时的困窘无助,也没有人知道他因为坚持不迎合大众的己见而面临过多少次冷嘲热讽,还有他长久以来的怀才不遇和屡屡被世俗价值观所挫败的心灰意冷,他挣扎过尝试过,希望过绝望过,他一度想要息影。当然,这些事情,也许也有人知道,但是没人会在意。

    但是纳兰德性知道。

    世俗从来都是以成败论英雄的。如果他今天没有得这个大奖,那他过去的三十五年就是一大坨狗屎,别人踩着都嫌脏。可是他今天得奖了,他为国争光了,纳兰德性心里忍不住冷笑,等着看吧,他回国以后,必然风光无限,有的是人愿意跪舔他的过去,美其名曰“个性”“风格”“倔强”“坚持”“有追求”,人成名了,陈年旧屎都是香的。

    不过秦烬当得起。他当得起世人任何的褒奖和追捧。纳兰德性由衷承认,抛开两个人的私人恩怨不说,他的确是个才华横溢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投入。我不用“坚持”,而是“投入”。“投入”全部,包括情怀和热忱,包括途中的绝望和颓废,也包括不妥协。

    “你哭了?”

    “你才哭了。”纳兰德性偏头,眨了眨眼,默默缓解眼眶酸涩。

    “这个男人……”风潇狐疑地看看屏幕,又看看他,“你认识?”

    “啊,大导演秦烬嘛,怎么不认识。”纳兰德性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以前可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呢,你能在电视上电影院里看到的这些人,我大都认识——”

    “我知道你的经历。但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电影电视是什么原理,这当真是你们凡人世界一大神奇发明,我看辞海里也解释的不清不楚,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解说一二……”

    “滚蛋,没空。”纳兰德性专注地盯着屏幕看。

    风潇眉头跳了跳:“……”

    屏幕里秦烬发完言,微笑着垂了垂眼,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底下中国代表团一帮人起哄,塞了束花非让贺兰欢上台去献给导演,说是要给今天的两大王者拍合影留念。贺兰欢便兴高采烈地上去了。

    “哼哼,奸夫淫夫。”纳兰德性不冷不热地嘲讽一句,转头,“不想看他们,我们走。”

    “为什么不想看?”

    “因为我讨厌小人得志的嘴脸。哼哼,世事无常,本来今天站在那里的人应该是老子……不过谁知道呢,也许老子出演了《芳菲歇》就得不了奖了,谁让老子命衰……”纳兰德性昂首阔步,走了两步发现风潇没跟上来,赶忙又退回去拿屁股贴住对方大腿,“走啊愣什么呢?你看上那小子了?”

    谁料那边屏幕里秦烬礼貌地接过花,与贺兰欢碰了碰脸颊,转回头来却说:“最后,诸位,谢谢大家的错爱,给了鄙人这个莫大的肯定。但我想说的是,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不是我最优秀的一部作品。”

    此言一出,座下一片哗然。纳兰德性驻足。

    “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和我最爱的一个演员,都已经被时间尘封成为永恒。”说着举了举手里的金橄榄杯,仿佛在向什么人致敬,“你们没有见过那个美丽的人。如果你们见过他,一定会心悦诚服地说——他才是世界上最配得上这座金橄榄杯的人,犹如堕入凡间的一个绝美的天使,浑身充满了艺术家最难抗拒的美与灵气。”

    纳兰德性愣了愣。有路过的行人也被屏幕上秦烬的话吸引得驻足观望。

    “纳兰,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这个奖杯,我帮你收下了。”秦烬冲着镜头微微一笑。镜头扫到一旁手足无措的贺兰欢,显然他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应变能力不行,此刻脸色难看得像被人踢了关键部位。

    纳兰德性又愣了。

    画面戛然而止,下一秒就换成光影流彩的珠宝广告。

    “我想好了。”纳兰德性突然意气风发地说,“喂,风骚,你说你是来帮我实现心愿的对不对?”

    “是的,我的神农氏大人。”

    “几个?”

    “怎么说?”

    “我问你许我几个心愿?一般不都是三个么?”纳兰德性看他一脸茫然,摆摆手,“算了算了不管你几个,反正我第一个愿望是——再给我一万个愿望。”

    开玩笑,我们新时代的好少年小时候都是受过危机教育的。童话故事里说,一般有天使或者恶魔出现在面前,张口第一句话必然是“我能帮你实现三个愿望”。多了不行,就三个。于是小朋友就知道了,每当此时,我们应该许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再给我一万个愿望”!

    这,叫做懂得抓住机遇。

    “第二个愿望,”纳兰德性竖起两根手指,“再来一万个。”

    风潇:“……”

    “第三个愿望,”纳兰德性竖起三根手指,“……先留着。然后,每一万个愿望里的第一个,都是再来一万个……一直这么n次方递推下去。明白了吗?”

    风潇:“……不太明白。”

    “不明白查辞海去。反正,接下来,第一个一万个愿望里的第二个愿望……”纳兰德性挪了挪身体,站姿从屁股靠着他变成侧身贴着他,拍拍对方的肩膀,眯眼说:“开一家属于我纳兰德性自己的演艺公司!”

    又举目远望,志气满满:“老子上一次混得灰头土脸,这一次重头来过有了外挂,反正连下辈子都搭进去了,不如好好任性任性。”

    “遵命,我的神农氏大人。”

    ……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偷看我们?”

    “没有啊。让我用灵力感觉一下……”

    “喂喂喂你怎么走着走着还往我身上倒呢?喂你站起来我背不动你啊……”

    “灵力不足,头有点晕……”

    ☆、第5章 会逛街吗你

    (五)

    好,既然远大目标都定下来了,那就开始行动吧!

    首先……

    “我该干点什么呢?”两人站在十字街头,人来车往,红尘熙攘。风潇问。

    “嗯……呃……我猜,应该先去工商局注册吧。”纳兰德性挠头。

    “好,我们走。”

    “但是注册公司好像需要房产证和注册资金。”

    风潇拿出辞海翻了翻:“房产证和注册资金……我猜你都没有。”

    “对,问题就在这里。”

    大眼瞪小眼。

    “所以,风骚,我命令你先去给我赚钱买房。”

    “好。你说,怎么赚。”

    “首先你得有一个身份证,然后才能找工作。”

    大眼瞪小眼。

    “我想我也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你的身份证在这里。”风潇张开手掌,一张二代身份证出现在眼前。上面名字写着“纳兰士奇”,那是纳兰德性的本名,“纳兰德性”是他自己取的艺名,因为本名听起来实在太像狗狗了。

    “不行,这个身份已经被注销了,纳兰士奇查无此人。再说,我也不想‘诈尸’,索性换个身份来活。”

    “怎么换?你说,我做。”

    “看见那边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了吗?打上面‘办、证’的号码。记得搞价。”

    “好。”

    “喂喂喂你……放我……唉……好吧。”

    风潇很自然地抱起纳兰德性,走到电线杆旁,看了看琳琅满目的“包/小/姐”“无痛人流”“通下水道”,终于在纳兰德性手指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办、证”的小白纸,一串阿拉伯数字被盖了三分之一撕了三分之一,显然贴的年代有点久远了,“怎么打?用手打吗?就朝着上面的数字打?”

    “……”纳兰德性,“说起来,我们还需要一部电话。”

    大眼瞪小眼。

    “归根结底要先有钱。”纳兰德性抓狂,“妈/的,啥装备也没有,这让我怎么重生?怎么崛起?怎么打怪升级?!”

    “你有我啊。”风潇漫不经心地说。

    纳兰德性愣了下,然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也是个废柴,能干啥?连个衣服也找不来,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恶灵……对了,衣服呢!当务之急是给我找衣服啊喂!”

    “你可想好了,穿上凡人的衣服我可就不能抱你了,你也就不能隐身了。”

    “不需要!”纳兰德性艰难地爬过风潇的肩头,趴在他的背上,两腿挂在他腰间,重新调整一下“斗篷”的领口,让两个人都露出头来,以示你看背着也可以,然后看了看日出,指向不远处高楼林立的市中心,“差不多九点了,商场应该开门了,走,搞两件阿玛尼去。”

    ……

    那天后来他们还是没有搞到衣服。原因是当风潇背着纳兰德性来到市中心大型购物商场门口时,刚好看到一辆开往s市(也就是纳兰德性家乡)的旅游大巴停在商场门口载客。纳兰德性大喜,当即改变主意,命令风潇背自己上车。

    车上乘客满载。

    风潇背着纳兰德性站了五个小时。虽有不悦,未曾抱怨。

    虽然知道只要身体跟风潇贴在一起,就没有人能看见自己,但还是不由得感到别扭……光天化日之下两个裸/男堂而皇之站在一辆满载乘客的汽车上,这画面光是想象一下都太美,尤其纳兰德性的屁股都快贴到一个窝在座位里打瞌睡的胡子大叔脸上去了,大概不小心放个屁大叔就会中毒身亡了……搞得纳兰德性浑身不自在,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一不小心两人身体接触面积小于百分之五十被迫现形,那可就不好看了。

    但是长途汽车是自带催眠功能的,尤其车上还在放安冬的新专辑,略微沙哑的声音唱着靡烂的小情歌,一听就是他。高音也不行低音也不行,但为了兼顾他影视歌多栖天王的形象,只能靠录音棚精心包装来骗骗小姑娘了。于是,路途到了第三个小时,纳兰德性把脸埋在风潇柔软的长发里,安心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长得好像一生。

    梦里也不知哪年哪月,总之风和日丽,时光柔软。妈妈穿着浅灰色的羊毛大衣,长发如云,面孔是年轻美好的,典型的江南女子,婉约清丽。她一手挎着精致的手包,一手牵着小小的纳兰德性,走过许多安静极了的老街巷,牵牛花叶爬满深红色的墙,巷底传来胡琴咿呀、三弦琵琶,也有时候是有一下没一下敲击钢琴键的声音……每一个音符都拉得十分悠长,总是当你以为后面不会再有声音时,下一个音符才慵慵懒懒地流出来……

    妈妈很忙的。跟妈妈在一起的时间总是短暂,没几天,她就会把他和书包一起送回大爷爷和小爷爷家来。

    妈妈说,巷底那座小楼,是很久很久以前大爷爷送给小爷爷的小公馆。那时候他们两个都很年轻,很美好……

    年轻美好?纳兰德性是想象不到那个画面的。因为在他印象里,大爷爷就是那个每天下午坐在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听戏盒子、有事没事总喜欢数落小爷爷、脾气又倔又臭又古怪、有时候咳嗽会把假牙咳出来的、满脸褶子的臭老头,而小爷爷就是那个腿脚不利索、眉毛头发都花白、做红烧肉很好吃、出门总喜欢穿一身笔挺合身的衬衣西装的小骚老头。

    其实他小时候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有两个爷爷和零个奶奶来着。

    纳兰德性坐在小楼二层自己房间里看动画片,就像小时候的每一天。小楼座落在解放前的租界里,欧式建筑,中式内饰,很典雅。因为解放后曾被收走给某机关做过办公室,所以房间里很多地方遭到了或轻或重的破坏,尤其实木地板早已剥落得斑斑驳驳。于是,被时间泛黄的小资情调里还夹杂着一些六七十年代的筒子楼的粗糙风格,说难听点是不伦不类,说好听点是混搭。

    不知道电视里放的是黑猫警长还是舒克贝塔,楼下隐约传来大爷爷戏盒子里的吚吚呀呀。等到纳兰德性突然想起来妈妈大概又要走了,跑下楼去看时……屋里屋外,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了。没有妈妈,没有爸爸,没有大爷爷,没有小爷爷。戏盒子还在咿呀地唱,傍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倾泻一地……

    心里空落落的。

    ……

    纳兰德性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s市。

    风潇背着他走在喧嚣的马路上,车水马龙里,夕阳薄暮。

    他好像故意没有叫醒他。身后早已没有旅游大巴的影子,想必已经徒步走了很远了。

    纳兰德性还没从那个梦的颓废里脱身出来,有些懒怠,于是趴在风潇肩头没有动。发觉自己好像流口水了,于是默默拿手拨乱了他的头发。趴着趴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又觉得太不可思议……

    嚯,孺子可教啊。你猜怎么着,风潇竟然一路寻着路牌走到了本市最大的购物商场。纳兰德性内心由衷赞许,这家伙虽然灵力不靠谱,但智商还是挺高的嘛。懂事,懂事,中用,中用。

    风潇在商场大厅里逡巡了一圈,围着中央展台上崭新的捷豹转悠了好久,期间频频点头。待看到另一展台的道奇蝰蛇时,忍不住都上手了,趴上面东摸西摸。

    看不出来啊,还是个啊。

    “喂,乡下人啊你,少给我丢人败兴!”纳兰德性嗤之以鼻。

    “醒了?我说,神农氏大人,咱们把它骑走吧,我知道你们这世界都拿这大家伙当坐骑。”

    “没文化。这叫汽车,超跑,懂?。还有,骑?你当骑马啊你,开车是要考驾驶执照的,科二科三是要塞钱才能过的,你有吗你?”

    “没有。”风潇实诚地摇摇头,“我有御兽十级灵力证。”

    “……走吧走吧去看衣服我不想跟傻子说话。”

    “你有驾照吧?”

    “不好意思,本公子年少出道,一直没时间学车。从前都是有司机接送我的。”

    “……走吧走吧我不想跟废柴说话。”

    “你——”

    风潇被香水区浓郁混杂的气味呛得连打喷嚏。有个喷嚏威力太大,气流直接把dior柜台俩蒸馏提取装置打翻了。

    柜台小姐看周围既没窗户也没有门,惊得大叫:“有鬼啊——”

    风潇擦擦鼻子,瞄都不瞄一眼,若无其事走过。

    然后在纳兰德性的指挥下,先去ck顺了两条内裤,又去阿玛尼、范思哲还有几家潮牌店分别配了几身不同风格的衣服,又给衣服配了两块江诗丹顿、两块劳力士、两块最新款的casiogshock,又给手表配了几枚施华洛世奇的假水晶袖扣,又给袖扣配了几串星月菩提、小叶紫檀的开光手串,又给手串配了俩铂金戒指……千万不要怀疑中国人的购买力。开玩笑,不用花钱,随便拿,谁能忍住。

    当然不能在店里穿戴这些,这样会现形的,故而找了俩购物袋,先让风潇拿着。

    等到采购得差不多了,两人来到顶楼洗手间,把母婴室的门从里边一锁。风潇把纳兰德性放在凳子上,少年人般纤细优美的身体赫然眼前。

    还没有仔细看过,其实这凡人除了矮了点、耳朵大了点,其他都还不错,比凡人的平均水平超出不少。差不多能及得上蚩尤灵人的中下水平了。

    “喂,风潇,你在哪?”纳兰德性有些不安地四处张望。好像一个走丢了的孩子。

    哦,忘显身了。只有两人同时隐身,他才能看得见自己。“我在这里。”他尽全力显出身形,挑起购物袋里的内裤,单膝跪在纳兰德性脚下,温柔地握住他的一只脚腕:“我的神农氏大人,请抬脚。”

    “……我、我自己来。”纳兰德性脸皮再厚,也实在受不住了。不足五平米的密闭空间里,一个赤身裸/体的大美男跪在地上给自己穿内裤,并且他的头只要再往前倾五厘米就可以……哇哦。

    “我来。”风潇没有丝毫的不自然,慢条斯理地把他两只细白的脚腕穿过裤腿,慢条斯理拉着柔软的布料划过他的每一寸腿部肌肤,最终包裹在他娇小玲珑的臀上。非常合身。风潇赞许地打量了会儿自己的成果,才又拿出外衣外裤一件件给他穿上。

    “喂,我说,”纳兰德性红着脸,任他穿戴,掩饰一般别过头看墙角,“记住我的号,上衣175,裤子180,内衣裤170、175都可以,鞋子42码。以后给我买衣服不许买错。”

    “是。”

    “哦,当然了,我买175和衣服不代表我只有175,是因为我瘦,明白吗?我身高181来着。”

    “知道了。”

    ……

    “穿好了。”

    “嗯……鞋呢?”

    “好像没拿。”风潇起身,“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

    “四楼,皮鞋区。四十二码,记住了。”

    风潇隐去身形。母婴室的门一开一闭,只留了纳兰德性一个人在里面。

    纳兰德性低头看看自己,人模狗样。光鲜的衣服穿在身上,手脚四肢都能动,也能思考也能呼吸,就好像以前一样。他活着,所有证据都表明,他活着。可是为什么感觉就是那么不真实呢?

    明明看到自己挫骨扬灰了……那这一具又是由什么组成?难道,是崭新的吗?

    唉?墙上报纸栏里的报纸被人翻乱了,作为一名差一点就生在八月份的尾巴的孩子,纳兰德性很自觉地就拿出来准备叠它个规规整整。结果刚一摊开,就被占据娱乐版大半个版面的大彩图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张纳兰德性十六岁出演秦烬的电影处女作《他年忆》时的剧照,少年穿着一件无暇的白衬衣,半侧着脸面对镜头,恬静闭目,两扇长睫温顺地低垂,微风吹乱他清爽的头发。年轻美好。而他的身后,白色沙滩上,是一行肮脏的血污,与他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净一浊,一白一红,极其唯美的视觉冲击。

    这幅图片的右边和下边,分别是安冬在爱丽山大公墓被偷拍的狼狈照片和秦烬在欧洲某电影节手捧金橄榄奖杯的获奖照片,照片角落里贺兰欢攥着银橄榄一脸委屈。

    大标题是——风流才子们不为人知的多角爱恨纠葛。

    小标题是——纪念影坛惊才绝艳的他,著名影星纳兰德性逝世三周年祭。

    纳兰德性:“……”

    天呐,他什么时候变成著名影星了?居然还是头版头条,照片比安冬和秦烬俩人加起来还要大。混了八年影视圈都没上过头条,死了三年居然上了。纳兰德性纳了闷儿了,这怎么话说的,死的时候好像还是三线来着啊。

    正此时,眼前突然一黑。纳兰德性愣了下,以为又有什么奇异的事要发生。结果等了半天都没有下文,倒是门外响起骚动。

    起身推门一看,整个商场都陷入了墨色漆黑。

    ”风潇。”他试着唤了声,没有人应。人影憧憧,纷纷从眼前摸黑经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怎么好端端的停电了呢……”

    楼下大厅传来不甚清晰的打斗声。还是持械打斗,好像电影里的短兵相接。

    纳兰德性正要走到过道栏杆边去看个究竟,忽然一阵黑风刮过,将他整个人卷走。

    ☆、第6章 商场离奇事件

    (六)

    纳兰德性不受控制地翻过栏杆,直接从五楼摔到了一楼大厅,幸好在快落地的一瞬间悬在了空中,一团煞气托住他的身体,隐约能听到煞气里低沉诡异的笑声,仿佛从地狱深渊传来,叫人毛骨悚然。

    感觉有利器划过脖子,又疼又痒。纳兰德性极力睁大眼,却还是只看到漆黑一片。偌大的商场里除了“exit”遍地绿光,一点光亮都没有。

    “谁?谁在笑……”他的意识变得昏昏沉沉,好像浮在云端,连声音也虚幻得不像是自己发出。

    “……大人,我带你离开这个世界……”方才诡笑的声音附在他耳朵低沉地说。

    “你是谁?”

    那声音又低低笑了起来,不再答话,而是张狂地裹挟着他飞入空中。纳兰德性在黑雾中看到一张半明半暗的男人的脸,明明英俊却一脸凶煞,连嘴角的笑意都冷到人骨髓里。

    怎么觉得这张脸……在哪见过?而且,似乎也是跟今天差不多的情景。

    纳兰德性下意识呼救:“风潇!”

    “风潇?呵……不要相信他,我的大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骗你。”那声音狞笑着说,“他呀,只想要你的性命——”

    “不要妄想他会念半点旧情,他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牺牲一切……”

    “你已经为他堕落过一次,还要重蹈覆辙吗?”

    “跟我走吧,我救赎你……”

    “唔……该死的!风潇,救我,救我——”纳兰德性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再不脱身,就要堕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那世界天昏地暗,遗落着他前世零碎的记忆。

    突然“锵”的一声,有金光从头顶劈了下来,发出砍在金属上的沉重鸣音,黑暗中金剑与红剑短兵相接,交战几个回合,擦出耀眼火花。火花里两个高大身影凌空叱咤。

    “又是你?”风潇的声音。

    “哟,汉语学得不错嘛,”那声音轻笑,“你们不是从来不屑于用凡人的东西么?”

    “少废话。以前的账我们秋后再算,现在你给我离他远点!”

    “了不得了不得,成语都会拆开用了,浮冰一族头脑果然厉害!只可惜……在这个世界里,你未必打得过我——”

    高手过招,从来都是边打边骂的,你看电视里演的,大侠都这样。

    纳兰德性有点懵。

    两方看来不相上下。

    楼上传来群众惊疑不定的尖叫,有人想要逃离大厦,却发现所有的门都被不明力量封锁。一帮人闹哄哄跑到这边,闹哄哄跑到那边……还有一帮胆大的躲老远观战。

    战到白热,禁锢纳兰德性的力量突然撤走,他开始仰面坠落。约莫有三层楼的高度,这摔下去不死也得瘫痪。绝望之际,身子却一轻,落在了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上。风潇脸上隐约挂了彩,眉头微皱,垂眉看了一眼,将怀中人放在二号展台道奇蝰蛇驾驶座里,言简意赅嘱咐一句:“此非善类,快骑着汽车离开这里,快!”又转身去应战。

    ……喂喂,要不要这么天真啊你。首先,展车是没油的;其次,展车是有警报的;再次,他是没有钥匙的;最后,他是没有电影里那种“嚓嚓”擦两下电线就打着汽车的技能的,就算有这技能,也不能上来就剪断人家新车的电路吧,这家伙得赔多少钱这。

    不过……还是有些感动的。

    电光火石间,头顶又是一阵惊雷巨变。纳兰德性离开车子,仰头想要看清与风潇打斗的那人的脸。结果刚一过去,耀眼白光从四面八方打了过来,晃得他眼前昏惨惨一片。

    应急灯亮了。

    打斗声消失了。

    大厅半空空空如也,奢华的水晶吊灯也纹丝不动。

    片刻的寂静后,整个商场开始陷入混乱,刚才还在观望的群众一下子炸开了锅,跑路的跑路议论的议论。纳兰德性生怕被人认出,顺手抄了一副墨镜戴上,又扯块纱巾裹头,快步往没人的角落走。

    突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脚腕,纳兰德性一个不稳仰倒在地。面前分明没有人,他却眼睁睁看到一双黑色高跟鞋被套在了自己的脚上。

    “风潇?”下意识叫出这个名字。

    “没来得及找到四十二码皮鞋,我的神农氏大人,委屈你先穿这双四十码的。”

    ……喂喂,搞错号码不要紧,你他妈搞错性别是闹哪样?不想干了是不是!“拿开拿开,老子不穿女……啊——”话没说完,愣是穿上了,两只脚比痛经还痛。一股力量将他拽起,拉着就跑。时速一百二。

    “嗷——”高跟鞋被迫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嘎嘎嘎”尖锐的噪音,纳兰德性的脚趾都快被狭窄的鞋头挤断了,还一步一崴,成功地在完全不起眼的角落里吸引了一小撮人的注意,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纳兰德性低吼:“风潇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先离开是非之地!”

    “离你妹啊离你先给我解释清……”“咚——”纳兰德性跪倒在地。

    这一响动又成功吸引来一中撮人注意,就在一个小姑娘激动地张大嘴颤抖着抬起手濒临认出纳兰德性并渴望将此发现分享给闺蜜的时候,灯又暗了。

    太及时了。纳兰德性就地甩掉高跟鞋,神清气爽爬起来就跑。跑了两步才发现牵着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在了,回头寻去,一楼大厅黑黢黢一片,不见风潇的影子。

    “大家,请安静一下。”随着灯光的逐层熄灭,麦克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扩音设备里传来,“刚才大家看见的,是我们公司大悦影院新推出的一项互动调研项目,抱歉没有提前通知,造成了大家的恐慌和误解。下面有请我们大悦影视集团董事长林安森先生说两句,以表感谢与歉意——”

    声音一落,鸦雀无声。商场安静得好像整个被清空了一样。

    三秒之后。轰然炸开。

    “林安森?大悦的老董林安森?”

    “二十一岁继承华人最大影视娱乐公司的我老公林安森?”

    “我靠开什么玩笑,我老公日理万机怎么会有空临幸这家商场呢?大悦的院线全国上下少说也有一千家啊……”

    “老公啊啊啊——我在这里啊啊啊——快让我一睹你神秘的尊容啊啊啊——”

    以上最后一句出自某男之口。

    林安森要来?那就看看热闹呗,那可是差点成为他大老板的家伙,他至今为止还不知道他长啥样。纳兰德性凑到人群里,手心不知在哪儿蹭了点水,就近在别人衣服上擦了擦。

    众所周知,中国娱乐行业有两大巨头——大悦与联星。

    大悦是一家拥有三十多年资历的老牌影视公司,前身为民国某著名电影制片厂,解放后一度遭到废弃,七十年代末才被旅美华侨林景襄低价收购,合并一众中小电影公司,投入强大的人力和资金,招贤纳士,第一次引进西方先进电影生产线,在推出几部至今仍被人奉为经典的武侠系列作品后,开始迅速积累起名气和实力,在那个百废待兴的时代里,很快成为一枝独秀的标杆,在中国电影界独领风骚。新世纪开始拓展娱乐行业。三十年里推陈出新,几乎每一代叫得上名来的导演、演员、歌手、制作等等,都有一大半来自大悦。

    另一巨头,联星,则是后起之秀,一早就吃透新兴娱乐行业的特性,建立在大众欣赏层面上,最主要的是,公司老大正是国内某著名电视台的台长,背景雄厚资源丰富,短短十年时间里迅速成长,近年来颇有称霸视界的雄心和势头。联星老板乔良生也是个厉害人物。不过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他那从小就名声顶翻天的宝贝独女乔珍,也就是安冬的现任妻子,也就是纳兰德性生前的大情敌。

    林安森,林景襄幼孙,林家第三代,私生子的私生子。三年前林景襄病逝后,名不见经传的林安森以二十一岁的年龄继承了中国首屈一指的大悦影视公司的消息曾经轰动一时。从那以后关于这个名字的传说就多了起来。其实由于他一直以来的神秘和低调,基本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但是这,阻止不了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优秀多金的好男人。谁让人家有钱。据说大悦比起林家全部的资产来说还只是冰山一角。可见林安森当年从老爷子那儿继承的东西远不止此。

    人人都爱林安森。

    不过纳兰德性很烦他。

    确切的说娱乐圈里没几个人是他不烦的。

    确切的说这世界上没几个人是他不烦的。

    他就这德性。从小看不上人,看不惯事,自己没啥本事,还很愤世嫉俗。

    商场里照明灯全部暗掉,只一束柔和的追光从穹顶四周向地面中央打下,大厅半空出现一个人影,白色西装,黑框眼镜,翘腿坐在棕红色的沙发里,脸部轮廓明朗柔和,是一种让人觉得亲切的好看。也不知是不是刚从赤道上回来,他脸部手部都是一种均匀明亮的浅铜色,很健康阳光。

    “哇靠好帅!”

    当手提大小购物袋的围观群众们反应过来并激动不已蜂蛹过去时,才发现大厅不知何时已经拉起了一圈警戒线,保安肩并肩拦住大家。群情振奋大喊林安森的名字,喊着喊着竟然渐渐整齐划一,还挺有韵律,就好像偶像歌星的万人演唱会现场,完全没有人在意连人带沙发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林安森仿佛很享受众人追捧的感觉,也很镇定自若,等到群众欢呼半天之后,才分开优雅交握的双手,让腕上那块简约名贵的高级定制手表隐入袖口,不紧不慢直起身来,微笑着说:“谢谢大家。我是林安森。”

    “哗——”掌声与尖叫齐飞。

    纳兰德性:一群颜狗加财奴。

    林安森笑着压了压手,大家顿时听话地安静下来,个别人还严厉喝止身旁的人吵闹,专心听讲:“我们大悦明年将推出国内首家独创的采用全息成像技术的五d观影厅,届时大家将能真正身临其境地观看电影。刚才大家看到的那场魔幻影片片段、以及现在看到的我,都不是真的,而是高科技投影形成的三维立体影像,是为了测验我们公司技术的成熟度和观众的直观反应。不知是否欺骗过大家的眼睛了呢?”

    “骗过了骗过了……”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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