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德性与恶灵演艺公司 作者:意马

    第18节

    被山寻月送出千里之外的烈天涯听闻消息,认为城中十万人的枉死是自己的过错造成的,他不能心安理得逃亡,于是执意返回京城,与大家同生共死。

    他回来得正好,boss正愁没人背黑锅呢,当即昭告天下,给他扣了个莫大的罪名——诏说手握金印者就是前朝余孽的头目陈氏皇子,也就是杀死先帝的罪魁祸首。正好当初南下召集前朝兵马的人也声称是受烈天涯的命令。这人不死,不足以告慰祖先基业,不足以平民愤。

    这是纳兰德性拍得最辛苦的那场戏——十万忠烈,杀到最后只剩了百余名活口,烈天涯将他们藏在破庙中,孤身一人出门应战。与他决战的是昔日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席花。就算已是遍体鳞伤,他也不曾退缩半分,誓死守卫庙门,直到百余人挖通地道逃走。

    最后烈天涯拼尽全力杀死了席花。孤身一人退进庙里,却再没力气爬行一分。门外天子亲临,命人一把火烧了破庙。

    熊熊大火燃尽,断井残垣中只剩了一具焦骨和分崩离析的金锁玉佩。

    一切看似结束。对百余名幸存者的追杀还在继续,然而都是后话。

    然而然而,影片最后又来一个大反转——皇帝后来翻遍天下也寻不到弟弟山寻月的影子。多年后才查明,当日死于大火的不是烈天涯,而是山寻月。他从千里之外追回京城,从地道里逆着人潮进入破庙,把被烟熏得昏迷不醒的烈天涯拖进地道,对换衣服,自己抱着金印活活被火烧死。

    他在烈天涯身边用鲜血这样写——一切因我而起,也该由我结束。曾约定的一壶清酒一棹天涯,只好来生再约。

    结尾画面定格在一叶孤舟上。天高水阔,清风徐徐。舟上一男一女,白衣素稿。女子温一壶酒,男子就向湖面洒一壶,仿佛祭奠魂灵。

    孤舟远去。

    一棹天涯。

    “少年你的思想很危险啊。”影片放映完毕,纳兰德性拍着风潇的肩膀感叹再三,“这片子是给病人看的,你就不能改编下结局吗?”

    “侵权。”

    “侵你妹啊!你说你个文盲讲究还挺多……”

    只听外面一阵喧哗。两人对看一眼,不约而同来到幕前。只见一群人惊恐地围在幕前空地上,有人抬着急救担架从影厅门外冲进来,大喊“让一让让一让”。

    拨开人群一看,蒋锋倒在地上,睡得颇安详。手边遗落了一只破碎的安瓿,残留的药液流出瓶口。秦烬跪在旁边手足无措,纳兰德性和风潇站在外围看着,一个是惊魂不定,一个是眉头紧蹙。

    救护人员探了探蒋锋鼻息,又摸了摸颈动脉,泄气地摇了摇头。不过还是要送去试着抢救。朱莎莎从人群里挤出来,在风潇耳边说了句什么,风潇骂了句蚩尤语,竟然走过去恶狠狠蹬了那担架一脚,险些把人蹬得滚下来。

    “你疯了风骚?!!”

    ☆、第66章 蒋锋之死

    (六十六)

    蒋锋死了。

    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然而那天并没有人哭天抢地,包括秦烬都是一句话没说,因为心里希冀着救护车是万能的,上去一趟再下来人大约就可以活了。

    然而并没有。蒋锋死了。

    恶灵演艺公司一干人并没有被邀请上救护车,所以纳兰德性是在电话里听到蒋锋死讯的。

    死亡原因有些叫人哭笑不得,又不免唏嘘。

    早前我们介绍过蒋锋的官二代出身,以及他后天的广交人脉。那么优势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些管制药品,两种注射剂,一种是肾上腺素,一种是苯巴比/妥钠。肾上腺素的用途众所周知,强心、提高机体兴奋性、扩张血管、松弛支气管平滑肌等,简言之就是迅速让人生龙活虎,当然副作用也有可能要人命;而苯巴比/妥钠,是中枢麻醉药品巴比妥类中的一种,大剂量可用于……安乐死。

    我国不是安乐死合法化国家,然而有钱总有渠道搞来这些,并能掩人耳目。

    其实蒋锋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前段日子真的是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如果不是早晨私下注射了过量肾上腺素,恐怕《一棹天涯》的首映也赶不上了。没有人想过他会用这样的激进方法逼自己走下病床,所有人都只敢庆幸而不敢往深里猜测,尽管他病情恶化是早就写在纸上的事实。就连纳兰德性这样的外人,心里也掂量着再差也不过就是回光返照,那他起码还能活几天。

    他嘴上一直在刻薄地嘲笑《一棹天涯》,事实上,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渴望看到它上映。对过去时光有多眷恋,对这故事就有多期待,尽管那悲伤的结局早已烂熟于心。

    然而他执意要活到这一天不仅仅是为了看到《一棹天涯》,其实还筹备了一场盛大的求婚。一月一日这一天,跟妻子的离婚手续就全部办妥了,国外请来的牧师也会到了,还有派人去他与秦烬曾经就读的大学图书馆外海棠林里找的那两只戒指也就送来了,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会在《一棹天涯》落幕时,郑重地问一句:“阿烬,当年你转身逃避的问题,今天能不能给我一个答案?”

    他回答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他都欣然接受。然后就得意地告诉他,你这回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因为你瞧,我已经大张旗鼓向全天下宣布“你和我有一腿”了。

    观众也在,媒体也在。

    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天,他终于还是把一切都搞砸了。立在角落里的花篮被惊恐的观众踏翻,鲜艳的花瓣不知从哪里被掀起,纷纷扬扬落在蒋锋安详熟睡的脸上;精心打理过的西装,被自己并不很舒展的睡姿挤出了褶子;毛线帽子也歪斜,露出他已经没有头发的脑袋。

    序幕到这时还没有放完,影院里有史以来第一次完整地播放了片尾曲,安冬赶录的《不负此生》,却没有人听。片尾有彩蛋,是秦烬老早以前做好的,很俗气,但足够煽情,就是他和蒋锋大学以来的各种合影,从青涩到成熟,从队服到西装,从勾肩搭背咧嘴大笑到面对镜头貌合神离……妈的足足放了十分钟,秦烬突然恨死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长,害得最后那一行字总也出不来。

    最后人都走空了,大银幕上才姗姗来迟一句表白——献给我此生挚爱。

    蒋锋是看不到了。最后离场的纳兰德性却看到了。

    蒋锋的死因诊断是“苯巴比/妥钠静脉注射过量”。

    他之所以准备苯巴比/妥钠,是想自己死得体面。身体每况愈下,实在不想让亲人们每天守着自己这个被病痛折磨得卑微可怜的废物了。所以想着,等到看完心心念念的《一棹天涯》,等到了却了心里最后的放不下,就择个良辰吉日,支开秦烬,支开所有人,自己给自己注射药物,然后闭上眼,等待差不多几秒到十五秒,一切就安静地结束了。但不是在这一天、这一个地点、这个人面前。这是个失误。

    全是一场梦的错。

    ——影片放到一半的时候,蒋锋突然感到困乏。然而不可以,等下还有个求婚,需要他担当主角。所以攥着秦烬的手,靠在座位里小睡了一会儿。

    他以为攥紧的东西就跑不了了。然而睡着的人哪里还有知觉。秦烬接到一通电话,立马起身往门外走去。

    而蒋锋正梦到当年两人坐在学校海棠林里,闷声不响喝着毕业前的散伙酒。低头看到自己手里攥着两只紫翡翠的戒指,抬头看到秦烬阳光下淡淡的眉眼,突然就留恋到心痛。不想和这个人分开,一辈子也不想,一秒钟也不想。于是他踟蹰再三,问,阿烬,前年我们去荷兰住过的那个小庄园你还记得吗?记得,秦烬说。你喜欢吗?蒋锋问。喜欢的,秦烬答。蒋锋凑过去吻了他。那个吻很安静,很小心,很渴望深入却极力克制,浅尝即止,生怕吓着他。带着酒气和冲动。退开来,见秦烬怔怔然没反应,蒋锋笑了,还以为默许,大咧咧提起他的手往指头上套了样东西。喜欢的话,毕业以后,跟我去哪里长住吧,就我和你,我们两个。他拿开手,秦烬才看到自己中指上一枚紫翡翠戒指。

    蒋锋壮着胆子做了这样的事,但到底没敢往他无名指上戴。

    这紫翡翠说起来可有渊源了——前一年夏天两人去云南玩儿,那时候正流行赌石,路过摊子,蒋锋也撺掇着秦烬去试试。秦烬玩笑说我手气好得很,小时候剪刀石头布从来没输过,你不怕我一赌就赌出个上千万的翡翠来吗?蒋锋说怕你啊,真凿除宝贝来立马叫老板打两只戒指,就当我俩定情信物了。秦烬摆手说快走吧别烧钱了你个骚包。老板大概会观面相,热情地拦住两人说,赌石也是赌运势,砸出来宝贝就说明先生来年要遇贵人,助你事业飞黄腾达。

    秦烬当时就动心了。因为大学期间怀才特别不遇,踌躇满志想要拍些好片子出来,却从筹资到后期处处碰壁,好容易在蒋锋资助下拍出来了,又他妈不被圈内各路专业人士赏识,简直被贬得一文不值。所以他很迫切地希望自己遇到伯乐。于是生出了赌徒心理,摸出全身家当,赌了块两百块钱的石头。

    开玩笑,两百块钱的石头,里头有水儿才怪。所谓无商不奸,蒙的就是外行人。蒋锋却不忍看他失望,私下里一掷千金,让老板拿镇店的上等紫翡翠狸猫换太子。本来没抱太大希望,可是砸开来一看居然是价值不菲的紫罗兰,秦烬当时就被惊喜冲昏了头。蒋锋说,你瞧,紫气东来,你运势大好。然后看着他一趟旅行傻乐了十天,蒋锋心里也美滋滋得颇为得意。

    回校后秦烬回过味儿来,才质问蒋锋是不是他花钱买了这紫翡翠来哄他。蒋锋笑得颇无赖,说我买石头干嘛,我千金买阿烬一笑。秦烬于是说什么也不肯要那紫翡翠了,蒋锋只好说,我先替你收着,反正它是你的。

    临到毕业,一想起将来可能天南海北分道扬镳就不爽。蒋锋践行诺言,把紫翡翠打了两只戒指,这天借着酒胆向秦烬表明了小心隐藏四年的心迹。我喜欢你啊,阿烬。

    “你疯了?”秦烬反感地摘掉那戒指,躲瘟疫一样。也不知道是摘得太猛,还是故意表达厌恶,那戒指骨碌碌滚落到刚浇过水的草坪里,一下子就找不见了。

    蒋锋自嘲一笑,也摘掉自己手上的那枚,丢到同一个方向,起身拿脚尖刨土埋住,说:“开个玩笑,你就当我喝大了。”秦烬又骂一句“你疯了”就要去捡,蒋锋说,“捡了就是答应。”秦烬这下不捡了。

    从那天到毕业,秦烬再没回过宿舍。除了临别的“再见”,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毕业后蒋锋出了国,秦烬还固执地在电影圈里摸爬滚打,混得头破血流。

    一年后蒋锋辍学回国,跟老爹要了笔钱一意孤行创建了“梦烬”,亲自来当秦烬的“贵人”。到底还是舍不得他,舍不得看不到他,也舍不得他吃苦。既然他执着于电影,那就陪他执着好了。

    由于两个人都赌气,那两枚昂贵的垃圾就真的在学校林子里躺了十几年。还好那天土埋得深。直到蒋锋病危后,派人去将它们找到带回。他预备再次将戒指戴在秦烬手上,这回戴上就赶紧把他手握成拳,他再摘一个试试。

    我们讲回到首映这一天。蒋锋这场梦正做到秦烬不回头地从海棠林里走掉,走进图书馆庞大的影子里,很快就没入人群,心里空落落得难受……秦烬抽手离开的动作惊醒了这场梦,挣扎着睁开眼,却看到他匆匆忙忙推门而去的背影,和梦里一模一样。他下意识以为他又要离开了。想要起身去追,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气管里的窒息感又开始强烈。于是摸出左边口袋里的肾上腺素和注射器,对着手臂推了一安瓿药液进去。

    谁知刚迈出第一步,就摇摇晃晃倒地。他到死都没有反应过来,是自己搞错了左右,拿出的不是肾上腺素,而是苯巴比/妥钠。

    有个词怎么说?关心则乱。

    等到秦烬听到哄乱奔回来,蒋锋想要责问一句“你要离开我去哪”,却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有一行泪从眼角滑落,代表了他身心的无力。两只戒指从他手里滚落,滚到秦烬脚边。

    最后一丝神识里,他其实有些不理解秦烬在看到戒指时眼里那一瞬间的万念俱灰是因为什么,难道他还在厌恶它们吗?

    事实上,不是的。他没来得及看到秦烬后来的泣不成声,当然也不会知道,秦烬出门去接的那通电话,其实是拜托在母校海棠林里找戒指的留校校友打来的。秦烬这次想要答应蒋锋十几年前的邀请了。不,不是答应,是要反过来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紫罗兰为媒,一诺千金。当然电话里说的是没有找到。他正遗憾。

    万万没有想到找不到的原因在这里。

    原来各自筹备了给对方的惊喜,原来他们早已答应了彼此没有问出口的话。

    就这么,阴差阳错。

    蒋锋死了。

    ☆、第67章 水性杨花

    (六十七)

    听说安乐死的感觉就像睡着一样,没有痛苦,只有“渐渐什么都不知道了”。

    然而蒋锋疏忽了一件事——所谓“安乐死没有痛苦”,是要在被实施者深度睡眠的状态下进行。他当时那样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明明抽丝剥茧,却又那么飞快;清醒地看着心爱之人走向几步开外的大门,却不能够冲上去拉回他;清醒地看着天旋地转,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求生欲竟然那样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意识不知道从哪一个点上开始模糊,又从哪一个点上开始断裂,往后就是大片的空白,黑洞一样的空白。最后留在脑海里的,是一种深刻的恐惧,仿佛无论如何抓不住绳索的坠落,满心满眼充斥的没有安然,只有死亡的绝望,和无力的懊悔……

    最后是后悔了的,真的后悔。心里在祈求,能否再多活一秒,一秒也好啊,哪怕苟延残喘,哪怕猪狗不如……我想活,想要跟他在同一片天空下,再活久一些……

    死亡之前蒋锋经历了哪些心路历程,外人当然是不能了解的。纳兰德性从电话里得到的信息,也仅限于他死于苯巴比/妥钠过量。其他片段是后来分别从不同方面听说的,拼凑起来就是一则传奇了。

    不过关于死前恐惧的部分,纳兰德性不用别人描述也能感同身受。因为他也是死过一回的人。死亡不管快慢总有个过程,那个过程,简直刻骨铭心。

    一夜没睡,看着天花板脑袋里一遍遍回放自己当年濒死时的场景。听说被砍头后人还能保留八秒的意识。八秒用来记住恐惧都简直漫长,更何况烧死。弹片刚飞入心脏其实是没什么感觉的,就有一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的惶恐,但是当大火攀上脖子以后,大脑居然还保持了好久好久的清醒,各种痛苦就都漫上来了。烫,烫得满地打滚,大喊大叫,还是难受,难受得想杀人。后来心口的锐痛也开始向全身蔓延。就两个字,生不如死。

    现在有个人死了,一个认识的人,死在了眼前。心里说不上难过吧,但就是,空落落的难受。正胡思乱想,被风潇一个翻身搂进怀里。纳兰德性心烦意乱一脚蹬开,裹了被子到阳台上抽烟。

    风潇一回家就倒头睡死过去,半夜还狂打呼噜。纳兰德性觉得恶灵真是无情,简直不想跟他同床。

    等等……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跟他同床了?是他说要形影不离保护他那天开始?还是心里早就默许甚至期待?不过自打阿姒搬进来以后,家里也就没空床了。今天天晚了王建刚留朱莎莎住下还是让出自己房间的。似乎变得顺理成章。除了安冬问起时为了防止他寻死觅活只好骗他说风潇不用睡觉,同房纯粹是当保镖的。问得紧了又只好偷偷告诉他风潇不/举,安冬这才放心。

    过了两天安冬才后知后觉地疑惑起来,没有上过床怎么知道对方不举呢?话不好问,事儿赶事儿到了今天。

    这天夜里格外安静。第二天一早有人按门铃,不知道也不想管是谁去开的门,不一会儿有人跑上来,是薛小西,说楼下来了警察。

    纳兰德性诧异地掐灭烟头,换衣服下楼。换裤子的时候牵扯到腿上的伤口,疼得冷汗直流。好久没有自己穿过衣服了,也不知道风潇这些天是怎么做到替他换衣服又丝毫不弄痛他伤口的。不说不知道他也有体贴的时候。眼下风潇睡得酣畅淋漓,纳兰德性也懒得去叫。

    警察是来找朱莎莎的,说她涉嫌“谋杀”以及“协助自杀”,请她走一趟协助调查。朱莎莎还没说什么,王建刚就激动地挺身而出:“你们休想动她,她是无辜的!”

    纳兰德性问:“警察同志,怎么回事?”

    警察说查到蒋锋脖子上有一个注射器针孔,创伤时间大约是昨天上午十一点十五分左右,也就是他死亡前几分钟,《一棹天涯》第一百三十二分钟。

    “那不是蒋锋自己注射苯巴比妥钠的针孔吗?”纳兰德性作为一家之主,觉得有义务保护解放路小楼里每一个人的周全。

    “不是的,蒋先生掉在地上的注射器才是扎自己左手臂时使用的,上面有他的指纹,残留药品也是苯巴比妥钠没错。但脖子上的针孔显然不是他自己造成的,有目击证人说看到坐在他后排的一名女士曾经摸过他的领子,我们也在影院外垃圾桶里找到了这个——”警察说着拿出一只透明袋子,里面是一支干净的注射器,“上面有朱小姐的指纹。”

    “如果这支针筒里曾经装的也是苯巴比妥钠,那么有可能正是超过中毒量的那部分,或许能推翻蒋先生自杀的推论;如果是其他药物,也不排除致死的可能。”另一名警察说,“化验结果出来前,请朱小姐在所里待会儿。”

    “……”纳兰德性无话可说,转头去看时,朱莎莎脸上也不慌张也不委屈,只是眼珠飞快转了转,抬头张望楼上。“莎莎,怎么一回事?”纳兰德性问。

    一旁阿姒也抱手跟着朱莎莎的视线往上瞟,满脸的不屑一顾。楼上现在除了风潇就没别人了,这女人不开口,是在等谁?纳兰德性心里也有了点端倪,想起昨天蒋锋出事前后朱莎莎曾经跟风潇交头接耳,他俩什么时候熟络起来的?掂量一二,又转向警察:“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在这里问,不是还不能证明她有罪吗?有逮捕令吗?”

    警察先生显然不看美剧,没被纳兰德性有理有据的言辞镇住,上来就要带人,说:“我们是按程序办事,请不要妨碍公务。”

    王建刚拼命护着。但其实被带去派出所也不会严刑拷打,可王建刚好像就是不放心朱莎莎陷入泥潭一步,到最后甚至逼出灵力来预备和警察顽抗。结果朱莎莎也用灵力将他推开。对,灵力,一种掌握得并不娴熟的纯正灵力,发力甚至有些猛了,伤了王建刚肩胛骨。她说:“老王你不用管了,叫风先生来接我,一定叫他来接我。”王建刚听了更气了,眼睛都瞪得有了泪花,却没话可说,眼睁睁看着朱莎莎被带走。

    纳兰德性站了站,回身说:“老张拜托你去跟着莎莎,顺便打听下警察那边到底有什么疑点。老王,去叫醒风骚,快。”

    这事情与他有关。直觉。

    王建刚根本不等人催就冲上楼去,等到其他人跟上去的时候隔了老远就听到房间里一阵叮铃桄榔的巨响。纳兰德性看到自己的床头柜被打飞,王建刚骑(……)在熟睡的风潇身上,扯着他的领子可劲儿摇晃,像个酗酒的疯子。

    “殿下你说,你到底对莎莎做了什么——”

    殿下呼呼大睡。

    “殿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殿下呼呼大睡。

    “你醒来,醒来跟我决斗!”

    殿下呼呼大睡。

    王建刚卯起的拳头挥到风潇鼻尖,最终也没落下去。最后气馁地砸在枕头边。

    “怎么回事?”连夜赶录节目的安冬回到小楼看到这情景,诧异地问。最近真是多事之秋。

    他问的也正是纳兰德性想要知道的,转头看到在场之人中唯一一个沉着冷静的就是阿姒,她正抱手靠在门上,嘴角似笑非笑,分明带着嘲讽。“看我干吗?”察觉到纳兰德性的目光,她耸耸肩说,“显而易见,有人水性杨花。”

    “什么意思?”

    “男人会为什么而决斗?野蛮世界来的男人会为什么而决斗?”阿姒瞟一眼“丈夫”安冬,一个眼神就把人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滑下去,才又鄙夷地转回头来,“还不是为女人。”

    然后又不动嘴皮子地传来声音:“看见了吧,他滥情得很,劝你早点认清自己和他的关系,你可玩不过他。”

    “谁问你这个?”纳兰德性突然出声,把大家吓了一跳,“我问你,莎莎和针管的事情你知道详细吗?和风潇有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阿姒还是不张口,继续用腹语传音,“无非就是风潇想要蒋锋死,又不愿脏了自己的手,就勾引一个小情人来替他卖命吧,这样事情暴露了也有人替他背黑锅。不信你问王建刚,他前几天就发现风潇和朱莎莎私底下卿卿我我了,不然今天也不会这么生气。”

    “那你说,他为什么要杀蒋锋?”

    “谁知道呢,或许看不顺眼,杀了开心吧。”阿姒漫不经心玩指甲,手背有个花样的疤痕,翻手时露出掌心对称位置也有,“风潇殿下从来做什么都只看心情。你不是见识过的吗?譬如他之前杀死并埋在你们沈家老宅子地下的那个人;还有前些天他故意放你一个人去见林安森,你以为他真的被车撞晕了吗?扯淡,他只不过是拿你当诱饵,看看林安森究竟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结果害你险些失血过多死掉。他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也不在乎你的感受,可怜的小猎物,醒醒吧,趁早离开他。”

    纳兰德性心里懵了一下,突然有些恍然大悟。难怪风潇会闯入林安森的家里偷东西,难怪那天那么巧两个人刚刚吵了架神通广大的他就被大卡车撞到,难怪他早不赶到晚不赶到偏偏等林安森说完“条件”才“及时”赶到……

    可是他想要什么?他想要做什么?阿姒几次三番提醒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真是他,他又指使朱莎莎给蒋锋注射了什么?

    “我现在不想听这些。”纳兰德性摇头道,“乔小姐如果你帮不上忙,麻烦请先回避一会儿好吗?我有话问风潇和老王。”

    安冬看看阿姒看看纳兰德性:“……她啥时跟你说话了?纳兰你怎么自说自话?”

    阿姒倒很通情达理,笑着转身出门,路过安冬身边时搭上他的肩膀:“老公啊,有空吗?”

    安冬一抖擞,脸都变色了,好像吞了苍蝇一样:“你你你你要干嘛?”

    这是被家暴吓怕了。

    “不干嘛,有空的话跟我来签一下离婚协议书。”

    三十秒后,安冬:“有空有空,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第68章 神秘日记

    (六十八)

    纳兰德性朝风潇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还是不醒。王建刚这会儿也折腾累了,从床上翻下来,摆手说:“殿下灵力耗损太多,一两天是醒不过来了。奇奇,走,我们去找证据,去证明莎莎的清白。”

    “你就这么确信莎莎是清白的?”

    “当然,莎莎那么善良……要有事,也是被人陷害的!”王建刚狠狠瞪了床上那傻大个一眼。

    纳兰德性和王建刚一起来到梦烬公司大楼,留张开全薛小西看着风潇,一醒来就打电话通知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联系秦烬,结果却在楼下鸡蛋灌饼摊直接邂逅了他。

    纳兰德性快步走过去,走到附近却又不忍心打扰,示意王建刚放轻了脚步,悄悄站在背后等他完事回身。秦烬正在从口袋里摸钱,一摸摸出大把零钞,手忙脚乱不知是该先去捡掉在地上的两枚硬币还是先数出买饼的钱来递给摊主。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紫翡翠戒指,阳光下剔透莹润,好看得让人心口疼。

    “今天几个哟秦老板?”摊饼子的问。

    “四个。”秦烬竖手指,想了想又说,“五个吧,他大概又没吃早饭。”

    “好嘞。”

    秦烬又想了想,掏出手机拨通:“我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好了……”

    电话是拨通了,那边却没人接。漫长的嘟声后响起尖细的女声,讲完中文讲英文。随着秦烬仰头的动作,纳兰德性猜到了这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不接……”秦烬望着十一楼的阳台喃喃自语。这时阳光正好,照见蒋锋办公室的玻璃门,明晃晃地反射着刺眼阳光,静静午后。那几盆植物被他照料得好极了,大冬天的竟然还开了朵鲜红的花。

    “几个?老板?”

    “五个。”秦烬还是坚持,笑说,“我两个,他三个。他饭量很大,上学时就那样。”

    “好嘞!”

    话刚说完秦烬就好像被太阳晃得晕眩了似的,摇摇晃晃几下,身子往前倒去。那么多东西不扶,偏偏伸手去扶浇满热油的铁灶。惊得饼摊老板娘“哇呀呀”直叫。等到纳兰德性一个箭步扶稳秦烬时,他的手已经被热油烫起了泡,不过自己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嘴巴里“哇”地一下瞄准灶中心吐出一公升左右的呕吐物,酸腐味里搅和着高浓度酒精味。

    “……没事没事你继续摊——”秦烬抹一把嘴巴摆手微笑,还没笑完又吐了。吐完以后,整个人瘫软,扒着小推车滑坐下去,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圈却是红的,看了眼头顶的纳兰德性,笑说“小奇你来了”,笑完就又开始吐,吐了纳兰德性一皮鞋。

    那摊饼子的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眨着眼睛看看手里还没出锅就馊了的饼,又看看本来排队的人纷纷皱着眉头走开,心想这他妈招谁惹谁了,锅臭了找谁理赔?

    纳兰德性趁他还没开口就甩过去几张红票子:“抱歉老板,今天我们包场。”

    摊饼子的接了票子却不买账:“我说,有钱人也不能这么消遣穷人吧?”

    纳兰德性抬头一看,自己掏出的居然不是毛爷爷,而是下个月“粉墨博物馆”的精品展入场券。“啊呀”一声,摸摸身上分文没有,催促王建刚先拿自己工资垫上。

    摊饼子的于是招呼老婆收摊回家,秦烬来了一句:“你走,走!走了就别再回来!”

    摊饼子吓愣了,看看秦烬看看自家老婆,一脸欲哭无泪:“老婆我跟他是清白的。”

    “我们这里以后没有吃饼子的人了,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滚!”秦烬吼得撕心裂肺,直吼到摊饼子的灰溜溜跑掉,才埋头扶额,仿佛头痛得厉害。真是神经病了一样。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路人,也有个别记者闻风赶来。蒋锋去世的消息还没公之于众,大家都看热闹一样看秦烬。一向稳重的国际大导演光天化日耍酒疯,媒体这下指不定要怎么胡编乱造。纳兰德性赶紧扶他:“上楼说。”

    秦烬甩手往旁边挪,挪得撞到垃圾桶才停下,回头看了眼,反正衣服已经脏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靠上去拿起已经到手的两只饼啃。“我还没吃饭。”他说。

    “我靠你上去吃,这里风大。”

    “不上去。”

    “乖,上去吃。”

    “不上去。”

    “怎么还说不听了?!上去吃!”

    “说了不上去!”

    哎呀我擦,咋跟个死小孩儿似的!正要发动风潇把他抗上去,才想起来风潇没在。秦烬抬头的瞬间眼角反了下光,纳兰德性突然就不能动了。

    “我不上去了……”秦烬低头继续啃饼,声音如常,并没有一点啜泣和颤抖,然而咬在口里却半天难以下咽,屡次把他噎得满脸通红,“我就是来吃个饼的……”

    扯淡,吃个饼跑这里?大概是害怕看到原先朝夕相处的房间如今人去楼空,不敢上去。

    “要不我送你回医……”说到这里想起来医院已经不用人陪护了,忙改口,“回家?”

    “不用,我……”秦烬顿了顿,又顿了顿,“我只是……他们把他拉走了,我不知道去哪里,就走来这里了……”

    啊,原来……尸体被运走了啊,唯一能守着的念想也没有了,是得垮。难怪他,好像丢了家一样,流离失所。

    故国已成伤心地。纳兰德性唏嘘一会儿,突然发现无话可说。就带王建刚进了大楼,碰见秦烬的助理,责备她为什么不在外面陪着秦烬,这才知道原来秦烬已经在门外踟蹰一上午了,从灌饼摊早上出摊到收摊又到中午出摊。期间去对面酒吧灌了两斤82年的高粱白,死活不要人跟着。

    既然如此,随他疯去,总要发泄了才能痛快。

    今天是提前打电话跟蒋锋家属约了见面的,因为“谋杀”或者“协助自杀”都事关重大,想要从蒋锋遗物里发现线索总要通过家属才行。上了十一楼,蒋锋办公室门开着,蒋锋的妻子……不,前妻和律师坐在沙发上,几个蒋家亲朋在整理房间里的东西。这应该也是秦烬不愿意上来的原因之一。这些亲戚跟蒋锋血缘估计有点远,脸上并看不出多少难过,甚至还有头脑精明的在商量“这东西有没有用”“那家具要不要变卖”……

    人走茶凉的情景提醒了纳兰德性,一个活生生的人刚刚凭空没了,而世界还在照旧的日升月落。那人似乎前几天还提着喷壶在这房间里浇花,偶尔恶作剧往楼下鸡蛋灌饼摊子下点雨,也常俯在这张写字台上用他那聪明冷静的头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双肩膀撑起梦烬的几起几落,哪怕遍体鳞伤也要让秦烬以为世界风平浪静。一个鲜活的人啊,死了。

    蒋太太一身黑色套装,在屋子里也带着墨镜,唇上涂着端庄的深红色,没有一点表情。纳兰德性跟她打过招呼,得到允许从桌边一摞纸张里找需要的线索。

    都是些梦烬的公文,没有能证明蒋锋意图自杀的。

    其他的就是私人物品了。纳兰德性瞥见蒋太太坐在那里在翻看一只不大的本子,刚想问问,一回身就见她警惕地将本子收起,隔着墨镜与他对视:“有什么发现吗?纳兰先生。”

    “没有。”他说,“请问,警察有来过吗?”

    “来过,也没发现什么。”

    警察有资格检查私人物品,那样都一无所获,他也就不必再翻腾了,毕竟不是名侦探出身。“关于蒋先生的死……冒昧问下……您知道些什么吗?譬如说他的苯巴比妥钠是从哪里得来的,什么渠道,经谁的手……”

    “我怎么会知道。他从来跟我敷衍得很。”女人好容易扯了扯唇角,语气里却很有怨恨,“或许你去问问秦烬,他知不知道。”

    “他是最不可能知道的人。”

    “是啊,是啊,他是他最想保护的人,当然不会让他知道。”自嘲一样。

    纳兰德性无话可说。又翻了翻抽屉柜子,已经被整理得只剩下杂物。去隔壁办公室找到蒋锋昔日的助理,也说从来没有察觉过蒋老板私下用药的事情,而这些天去医院看望的朋友也很多,生面孔熟面孔都有,说不好是不是哪个人向蒋锋传递了禁药。

    纳兰德性问她可不可以列一个名单出来,最好有身份和联系方式,小姑娘忙说警方也正让她整理,整理好了可以给他一份,记了纳兰德性的邮箱。这还是看在她是死忠图粉的份上。转回蒋锋办公室时,再一次看到蒋太太收起小本子。

    “那是蒋先生的吗?账簿?日记?漫画本?”纳兰德性抓住时机问,“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不是。是我的记事本。”

    纳兰德性看了看脚尖,酝酿说辞。直觉告诉他她在撒谎。“夫人,这事情关系到一个女人的清白,如果有证据能够证明蒋先生是自杀,请您一定一定要拿出来。”

    “我不管他是自杀还是他杀,这事情总要有个人来负责。”这女人在负气。

    “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如果真是外力致死,是该有个人负责,但不是无辜的人。”纳兰德性一边冷静地辩驳,一边又觉得别人尸骨未寒自己就在这里冷静地拿他的死亡争辩,也真够冷血。

    “反正结局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我的丈夫死了,我的丈夫,死了!”女人有些失控,似乎心里也有很多难以发泄的怨恨,多少年来厚积薄发的那种,“你们说的是那个姓‘朱’的女人是吗?一个偷偷拿针扎快死的人的人,你们说她动机能有多单纯?!我就不信她跟蒋锋的死没关,说不定那药一开始就是她给蒋锋的!”

    “你不要血口喷人!”王建刚忍无可忍冲上前去,恨不能挥拳打人,被纳兰德性拉住。

    “那个,夫人,说实话,您和蒋先生已经离婚了,如果那个真是蒋先生的遗物,您没资格拿的。”纳兰德性只好温言软语出狠招。

    “哦,我没资格,谁有资格?秦烬吗?”女人终于不打自招,不过她自己好像完全没察觉,只管沉浸在自己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愤怒里,失态也不管了,“这本子如果真是证据,也只是证明我丈夫出轨的证据。并且是在我家里发现的,每一页都写于我们还是夫妻的期间,算作夫妻共同财产也有我的一半。怎么,我有我的尊严,没必要把它公之于众吧?”

    “我们不谈他俩,我只是想请您仔细看看,里面有没有蒋先生关于药物的笔记?或者……打算自己选择死亡方式的意图?”

    “没有。”

    “别急着说没有,您再看看。”纳兰德性叹口气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没有。这里还忙,你们请回吧。”

    “我说大善人,你恨秦烬你搞他去呀,怎么就不能帮帮莎莎吗?”王建刚狂躁地踱步几个来回,又抓耳挠腮,语气都变得没可奈何,“你也是做母亲的,体谅体谅莎莎,她现在的身体,不能受惊吓的,更不能被拘留,这天寒地冻的谁知道拘留所里有没有暖气!”

    “对她现在的身体……”纳兰德性愣了下,“建刚你说什么?”

    “莎莎怀孕了。”

    ☆、 六十九一串数字

    纳兰德性“哦”了下,隔了两秒问:“谁的?”

    “莎莎未婚夫的,说出来你也认识。”

    又“哦”了下,心想还好还好:“莎莎未婚夫?怎么知道?”

    “的,订婚已经大半年了,几月前男的提出分手。”王建刚满脸愤恨,“莎莎是分手后才发现怀孕的,劝她去找那渣男负责,她死活肯,也告诉那男的哪,真是气死了……”

    “……建刚难道们是刚认识莎莎久吗?怎么你好像从小看着她长大似的?”

    哦对,莎莎的祖母是前女友来着,差点忘了

    “你们还事吗?”蒋太太被晾了半天,情绪自己冷却下来

    “所以还是想麻烦您把本子给看下。

    “说了没线索,里面的内容都看过了,没适合公布于媒体之前的。抱歉。”蒋太太失去耐心,吩咐身后整理好东西送到某处,自己就起身告辞。擦肩而过的时候,王建刚意无意撞了她下,又抢先替她去捡掉地上的提包,女接过,又把夺过手里的小本子。

    “你办法也太拙劣了。”女走后,纳兰德性遗憾道,“失手了吧?”

    “谁说失手了?快,快找打印机,坚持了多久。”

    王建刚二话说奔出门去,跑到隔壁办公室把桌上打印机拆了七零八散,砸烂墨盒泼桌上,然后拿了纸张张覆墨渍上,用刚摸过小本子的那只手从页首到页尾缓缓抚过每张纸,神神叨叨,体扫描机似的……最后把厚厚摞纸抱走,丢了几张红票子给莫名其妙的工作员,说:“sorry

    sorry重买台吧。”

    出门后才把那摞纸翻过来,给纳兰德性看到上面的文字。篇篇,是蒋锋的日记。

    “你是……真正的活字印刷啊擦!”

    “好多年操作了,耗好多灵力。后面几张墨色可能点浅你看看。”

    “没关系,看得清。辛苦了建刚。”

    “写了什么?没写药是自己搞来的跟莎莎没关系?”

    “还真没写……”纳兰德性把纸张翻了遍,总算理解蒋太太为什么会气到失去理智。蒋锋,真是太可恨了,日记是得病至今写的,里面几乎每字,都是关于秦烬的。除了偶尔写写女儿和母亲,几乎只字提妻子

    就算夫妻之间没爱,毕竟也多年的情分,谁也能容忍明目张胆的同床异梦,哪怕捅破那层心照宣的窗户纸也算。现窗户纸破了,大家又都是公众物,事情要是抖出去蒋太太会颜面无存,所以她的行为纳兰德性可以理解

    纸上写“今日阿烬与长城影视方总新片排档问题上意见合,大吵架愤然离席。方总好色,没办法,只好晚上请南港吃饭,带了几名dcup女演员作陪,相逢笑泯恩仇。阿烬,女演员们日后恨死算你的。”

    “妈的,大悦又来抢老子的,指使圈子里联合起来压制《芳菲歇》,两家大头撤资,院线予排档,娘逼破产。秦烬啊秦烬,你说你那么傻,到底知知道自己是块香饽饽?过说啥也没用,你是的,破产了也是的,放馊了也是的,看谁敢抢。”

    “第五次检查,肿瘤恶化。”

    “第六次检查,肿瘤确实恶化。”。

    “第八次检查,医生禁止继续抽烟。艹大爷。”

    “《芳菲歇》金橄榄奖大获全胜,庆贺梦烬摇钱树诞生。下回国用申报破产了。天地良心真没给你走后门,倒是想走来着,钱都没了走起。只能说明评委们眼睛雪亮。早说,是你的就是你

    “你说你是是傻?手机又落办公室了。就坐儿假装加班等你来拿你说你是是傻?手机拿走了钥匙又落下了,家门办公室还都串块儿,回想走也能走了,那么再勉为其难加会儿班吧。你妈真当连夜加班啊?开了家门还心情去吃饭?女演员请你去吃你就去吃?讨论戏,但半夜讨论什么戏,也怕她吃了你。没给带饭差评。回没落东西了吧?怒而回家!

    “今日风和日丽。蒋某咳嗽止,休克五分钟。醒来感觉还好。”

    “今天直想,认识你十八年了,你好像点没变,始终如的生活自理能、社交能力低下、情商基本为负、根筋到没朋友,最近你那张曾经稍微比帅点点的脸也长褶子了,昨天片场你是知道你自己脸上多油光锃亮,简直就是为了衬托新晋小鲜肉的颜而存。对于你样即将变成臭脾气老男的单身汉,今天直想……

    “呼吸越来越吃力。医生劝住院治疗。已推至下月,等《年忆》所海外宣传活动结束后。”

    “阿烬被告知的病情,罢工天。真是,孩子气。要是梦烬任何员工告诉的,必炒之,然而是老妈。对起了,每曾以为依赖的。假如办法,多希望能让你们直依赖下去。”。

    后面的日期渐渐到了住院阶段,蒋锋大概没力气再写大篇幅文字,满纸充斥最多的就是“没你怎么办

    “没你怎么办。”

    “没你怎么办。”

    直到最后页写着“声明:小学毕业后就没再写过日记,次重操笔墨,本来是想让你留作念想,后来又想给你看了。所以请发现此本的葬礼上将之烧给,因为下面估计好找书店,可以翻它解闷。再三拜谢。

    纳兰德性都想吐槽蒋锋随心所欲的文风和随时随地自由切换的称了,只是觉得太妈欺负了,想给秦烬看就藏家里枕头底下?还要家把你给别的“情书”烧给你?简直是把秦烬当内妻子当外。

    “虽然没能帮到莎莎的线索,但想东西应该交给另。”纳兰德性将纸张整齐摞好,看向王建刚说。两默契达成共识,乘了电梯下楼。来到垃圾桶旁却没看到秦烬,左右环顾都没的影子,返回去问时助理也说没注意,打电话更没接

    或许是该给些时间待会儿。是成年了,至于出什么事吧。纳兰德性看了眼手里的日记,明明头上晴空万里却总觉得压抑得要命。叹气的功夫里张纸被从手里吹飞,王建刚及时捉住,看了眼却皱起眉来:“张怎么只日期没内容?

    “哦,可能是那天写了日期才发现没什么可记的吧。”张纸上只写了串数字没写文字,纳兰德性刚才也注意到了。

    “可是你看,串数字中间没顿点,跟其篇的习惯样,而且要是日期的话位数也对啊,201513108,二零五年十三月百零八号?”

    “唉?你么说好像还真是啊——”

    “是日期,定是重要的编码,而且写本子里的会是公司文件,只能是蒋锋私的记录……那它最可能是什么呢?”王建刚摸着下巴眯眼看纳兰德性,循循善诱来猜测。

    “分析得好道理,你说呢名柯?”

    “猜……还得再猜会儿。”

    王建刚毕竟是靠住的,既然找遍蒋锋办公室,除了串号码无所获,那还是应当先找律师去跟当事朱莎莎谈谈

    早上警察来时她绝口谈必然她的原因。说实话,纳兰德性跟她交情深,实没理由无条件相信她的清白,更何况如果事情真牵扯到风潇,那她百分之八十就冤枉了。最近总种感觉,风潇似乎是怀些目的来的,些除了所谓“神农氏之魂”另外的目的,并且已经开始暗地里做着系列并打算让知道的事情,并且异世界来的,似乎根本乎事情本身的正邪对错

    今天满脑子都是对风潇的猜测,大概是受了阿姒那番话的影响

    但是为了王建刚也要尽力救莎莎。就算为王建刚,为了蒋锋也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找律师种事情,还是得靠安冬的脉,毕竟是常打官司的公众物,譬如说多年以前和大悦解约加盟联新,又譬如说去年控告经纪私吞艺财产,再譬如说多年致力于跟乔珍离婚而未果……。

    上午纳兰德性和王建刚来梦烬找线索的同时,安冬就已经出门去联系本地最出色的律师了,因为以前打交道的都是经济案件律师,所以回颇费了番周折

    结果当双方约定地点碰头,起带着律师来到拘留所时,却看到了朱莎莎被无罪释放的幕。

    风潇前朱莎莎后,大摇大摆从门里走出来,跟纳兰德性打了照面。而张开全还后面跟警察边走边谈,时比手画脚哈哈大笑,似乎负责断后。对,善后。张开全身旁还跟了名年轻女子,脸上无紧张,但对于警察最后象征性的几句询问却极其肯定地点头摇头。纳兰德性认出女孩子正是昨天蒋锋出席《棹天涯》首映式时跟身边的几名医护员之。鉴于昨天白衣天使们都是“便衣”来的,纳兰德性确定她到底是医生还是护士

    风潇来到纳兰德性面前自动停下,两对视眼,知道为什么,明明只分开半天,却好像很久没见了似的。还等纳兰德性开口,风潇懒懒丢下句“回家”就径自上自家克莱斯勒,靠后排座椅上打了哈欠就闭上眼休息

    ☆、第70章 舌尖上的

    (七十)

    拘留所门前不是谈话的地方。纵有再多疑问,反正人保出来了,先上车再说。

    现有车两辆(恶灵演艺公司的克莱斯勒和安东先生私有的林肯领航员),座位57共计十二个,人八名,求问,该如何分配乘车问题?

    如果你想说“随便坐”,请不要那么快给出答案,请再参考以下条件——会开车的人有安冬、王建刚、张开全、朱莎莎、律师、纳兰德性,其中张开全、纳兰德性没有驾驶证,朱莎莎有孕在身且刚刚受到了惊吓,律师是客人让他开车不合适;王建刚一心要照顾朱莎莎所以必须跟她同车;纳兰德性有话问风潇这话不想让朱莎莎和医生/护士小姐听见,最好安冬也不要听见,因为那家伙问题太多;张开全烟斗不离手,恐怕呛到孕妇;另外王建刚还是坚持想跟他家殿下打一架。

    综合以上因素,纳兰德性花了五分钟拄着拐站在车门外盯着风潇发呆。

    直到车门打开,一只手把他拽了进去,还来不及反应就栽倒在风潇身上,动作像是投怀送抱。风潇白他一眼,任凭他捂着腿惨叫,重新闭上眼:“还让不让人回家睡觉?!”

    “……”哎呀我擦?!

    接下来王建刚拉朱莎莎坐到副驾,吩咐安冬送律师先生和医生/护士小姐回家,自己返回来钻进克莱斯勒驾驶座。张开全打开后门看了一眼,见纳兰德性和风潇两个人拉拉扯扯占满了座椅,没有他下屁股之地,只好弹弹烟斗上了安冬的车。

    问题解决。

    路上也不知道风潇真睡假睡,可是脸色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差。推了几下没反应,再推干脆摇晃两下倒在他肩膀上,再推又倒腿上了。脑袋死沉,抬也抬不起来,压得伤口疼。

    “莎莎,你能跟我们讲讲……今天发生了什么吗?”纳兰德性决定先问朱莎莎。王建刚也说:“对,莎莎,究竟怎么一回事?有没有人伤害你?嫌疑完全洗脱了吗?”

    朱莎莎回头看了眼熟睡的风潇,才说:“我没事了。风先生找来昨天负责蒋先生的医生,来证明我替蒋先生注射的是救他命的药物,但因为注射不及时,还是没能阻止他的死亡。”

    “啊太好了太好了,就知道这事情跟你没关系的。”王建刚只顾庆幸,一双眼睛也不知道是该看朱莎莎还是看路。

    “可是你本来给蒋锋注射的是什么东西呢?”纳兰德性问。问完低头看,风潇睫毛也不颤一下。

    “这……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朱莎莎坦白说,“但的确是救蒋先生的药。”

    “谁给你的?”

    朱莎莎没说话,只是又看了一眼风潇。纳兰德性就知道了答案,笑了笑:“那么注射器的检验报告怎么说?”问完就觉得腿上那颗脑袋又沉了几分,压得伤口越来越疼。

    “莎莎都没事了,报告当然证明她说的对啊。奇奇,莎莎也是受害者,你就别再追问了!”

    “可是蒋锋死了。”

    “奇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定要证明莎莎做了什么吗?”

    “不是的,我不是说莎莎,我是说……嗯——”腿上脑袋又重了些,几乎是在碾压他刚刚愈合的血肉了。纳兰德性闷哼一声,下了狠劲扯住风潇的头发。既然他要暗地里给他施压,那他也不要他好过。

    而王建刚显然也领会了纳兰德性的意思,对着后视镜哼哼两声,顾忌莎莎在旁,没说什么继续开车。

    两个人就这样卯着劲抗衡到家,期间堵车三十分钟。

    停在小楼后门,本来要推开他下车,谁知风潇趁人不备张口就在他大腿上咬了一口,疼得他“嗷”一声惨叫,感觉肉都要掉下来了。而风潇就在这个时候“恰好”醒来,理所应当地抱了“伤员”下车进门,嘴里还喊着“让开让开有人伤口裂了”。

    感觉到来自纳兰德性的恶狠狠的目光,风潇垂头事不关己地回瞪一眼,继续往楼上狂奔:“建刚纱布药水都还在房间是不是?”

    “是……”

    “那你就不用上来了。”

    第1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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