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德性与恶灵演艺公司 作者:意马

    第23节

    “凡人有句话叫‘说操操操操操’。”风潇一边推门一边说,“虽然我不明白这句话为什么解释作‘想谁谁来’,但你进去就知道了。”

    “……莫非你说的是‘说曹操曹操到’?”

    ☆、第88章 识破身份

    (八十八)

    “说起来,屎黄兄最近有没有联系我们?”

    “凡人有句话叫‘说操操操操操’。”风潇一边推门一边说,“虽然我不明白这句话为什么解释作‘想谁谁来’,但你进去就知道了。”

    “……莫非你说的是‘说曹操曹操到’?”

    今日小楼来了两名访客。

    楼上秦屎黄,楼下黄老。

    在风潇授意下,薛小西在上面陪着秦乐闲扯淡,王建刚在楼下陪着黄老参观闭馆后的博物馆。两人互不知道另有客人在。

    “前天阿姒去拜访黄老,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衣帽间里,风潇一边帮纳兰德性脱外衣一边说。

    “哦?”

    “据黄老说,秦友仁老先生的曾孙秦乐,的确曾担任学校的戏曲顾问没错,但去年年底就已经离职去国外深造了。”

    “你是想说……”

    “我也只是猜测。”

    “明白了,明白了。所以你约他俩同时来小楼,请黄老当面辨认?”

    风潇默认。

    “办得漂亮。”纳兰德性赞许地拍拍他肩膀,甩掉袜子换上家居棉鞋,“走,看好戏去。”

    先去一楼道具展厅找到了黄老先生,客套了足有十分钟才成功邀请他上楼坐谈,因为这黄老眼神不好耳朵也背,扒在那些搁着旧时行头的展柜上就爱惜得走不动道。

    他背上也背着把胡琴,这可能是秦友仁戏曲学校的风俗。

    上楼时跟老先生约好这个月每天晚上到小楼上两小时课。老先生对一切诚心学习戏曲的年轻人都喜欢得不得了,尤其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一代名伶纳兰楚客的孙子,高兴得连连说“小伙子可真俊俏,扮上相一定美极了”。

    虽说是褒奖,但纳兰德性还是更喜欢别人夸他帅。然而没什么好纠正的,谢过三番,一行人来到二楼会客厅外。门半掩着,可以听见里面有人在夸夸其谈:“那可不,国家首批一级戏曲演员,当时中国谁不知道‘秦友仁’?我们家本来就是名门望族……这么跟你说吧,我曾祖在世的时候,那家伙!家里是门庭若市,每天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薛小西一副很崇拜的语气说:“名门望族就是不一样,招待客人都亲自下饺子,传统,厚重,有意义,有文化!不像我们小门小户一来客人就下馆子。”

    秦屎黄也不纠正,一唱一和搭得不亦乐乎:“是啊,中国人嘛,就喜欢吃饺子,我就觉得猪肉大葱味的饺子是人间美味!走南闯北我就认这个味儿。其他譬如上海的蟹黄小笼包什么的,我就很吃不惯。”

    “是啊?不过广东的云吞面还不错,解晃路就有家很不错的香港餐厅,我那天去吃,他家云吞面里的酱牛肉丝实在太好吃了!推荐你去试试噢!”

    听完这段对话,纳兰德性觉得自己的逻辑被狗吃了。赶紧敲门打断两人的畅谈。刚要引见两位客人,不料那秦屎黄却好像见着熟人一样,眼睛一亮就小跑过来:“黄伯伯?您怎么来了?哦,您也认识纳兰先生啊?”

    黄老眯着眼还没看清这人长相,就不明就里被人热情地握住双手亲昵摇晃,心想人家这么热情一定是认得自己,自己桃李满天下,忘记一两个也情有可原。于是一边抱歉一边模棱两可回说:“是啊是啊,刚结识的小友,来做客……”

    “那行那您先忙,学生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再会!”秦屎黄打着哈哈就来向屋主人告辞,临了凑在纳兰德性耳边小声说了句,“关于那谱子,有个大秘密……我们来日方长。”而后神秘一笑,异色的双瞳里隐约透出一丝诡秘的光芒,仿佛刻意要吊他胃口。

    纳兰德性和风潇侧身让过,都没拦他。然后相视一眼,心照不宣。一起回来邀黄老坐下,王建刚这时也沏了茶上来。

    黄老摘下胡琴开始给弓子擦松香:“那么我们开始上课吧,先从发声开始——”

    “冒昧问下,黄老认得刚才那位?”纳兰德性却打断发问。

    “啊……应该是认得吧。”

    “应该?”

    “记不清了,不知道是哪届的学生。”

    “学生?”纳兰德性抓住破绽又问,“刚才那位,难道不是秦老的曾孙室篁先生吗?”

    “不是啊。”黄老笑说,“我老是老了,但还没老到连乐乐都不认识的地步。他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果然是假的!难怪那人眼看身份败露就落荒而逃。纳兰德性又看了眼风潇,猜想被印证般得意地抬了抬眉,好像这高明的局从头到尾是他设的一样。风潇也对他抬抬眉,一副“你高兴就好”的表情。

    但是回过神一想,两人都觉得不妙。不是真正的秦乐,那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什么立场?他说他手里有粉墨梦的半篇谱子,又知道谱子背后的秘密,可不可信?他想要全篇的谱子是什么目的?为什么不能以真实身份出现?朋友还是敌人?

    一连串疑问,暂时都得不到答案,看来跟那假秦乐,还有交道可打。纳兰德性回过神来,继续问黄老:“黄老知不知道秦老家祖传的半篇谱子在哪?就是我大爷爷创作于解放前的《和光同尘》?”

    “哦,你说《和光同尘》啊,早没了。”

    “没了?!”

    “是啊,关于这件事呢我也稍有了解。不知道沈先生是出于什么目的,创作之初就把曲子一劈为二,一半用来流传,一半不给任何人听,不给人听的就是你们家的那半篇。本来另外半曲都已经灌好唱片准备发行了,结果赶上四九年解放,形势一下子天翻地覆,文艺界许多事情就耽误了,后来谱子送给我师父保管。所以这半曲事实上也并没有面世,只有我师父熟稔。二三十年前突然有一天,沈先生来拜访我师父,请他把珍藏的谱子和唱片都毁掉。就这样。”

    “就这样?没有传人吗?”

    “没有。好像沈先生嘱咐过,《和光同尘》不要传授任何人。”

    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一圈分析下来,如果《和光同尘》里真有秘密,这秘密竟然是大爷爷埋下的。大爷爷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要他用一篇谱子掩藏大半个世纪呢?太匪夷所思了。

    话说回来,既然秦家的谱子没了,那冒牌“秦屎黄”声称拥有的是什么?是别有用心的谎言?还是从别处得来的真正的谱子?

    可惜的是,一切都知道得太晚了,家里的谱子已经在装修中搞丢了。

    正追悔莫及,只听黄老已经在校弦准备拉琴了:“时间已经过去一刻钟,那么我们抓紧上课,先听我唱一段昆腔……”

    请人来也不好不尊重人家,只好强扯回思绪专心学戏。因为纳兰德性嗓音条件并不算好,从小五音就比较不全,曾经眼红安冬演戏之余发专辑圈钱,也录过一张ed去卖,结果销量剃了光头。所以这第一堂课颇费了黄老师的一头汗水。学生虽然深感抱歉,但也只能私下里发奋练习了。

    最后看到黄老实在忍不住想骂人,赶忙派人送他回家。先生出门的时候明显比来时消瘦了一圈,王建刚啧啧:“看把老头累的。”

    风潇背手接口:“世上没有耕完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纳兰德性浑身一个抖擞:“死文盲你不会说话能不能不要说!妈的老秀什么文采!”

    风潇表示莫名其妙,在王建刚的小声提醒下,才知道这句谚语的正确语境竟然又是床笫之间。妈的中国人就是淫/荡,俗语三句不离裤腰带。

    等到送黄老的出租车走远,风潇才想起来一件事,转头问纳兰德性:“这个老头你信不信得过?”

    “怎么说?”

    “请他帮个忙。”

    “什么忙?”

    风潇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勾唇看他:“先说怎么谢我?”

    “谢你个鬼。”纳兰德性没当回事,结果第二天起来,床头已经放了一叠纸。纸上是完本《和光同尘》五线谱,也就是两个半曲合并后的版本。更让人惊奇的是,每一行五线谱下面,还有许多手写的奇怪字符。

    毕竟是文化人家的小孩,纳兰德性不费功夫就辨认出那是工尺谱。

    当时就觉得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尿急的感觉如此真切,在起床解手后,发现枕上谱子还在,才相信这是真的。当时就大喜过望。不用问,这就是风潇昨晚说的“请他帮个忙”。

    一开门正好撞上风潇,正开心得不知所以,直接就跳到身上去搂着他脖子大笑:“太厉害了风骚!就知道你什么都能做到!不过你哪儿找来的谱子?”

    风潇不答,只是垂眼近近看他。纳兰德性这才发觉自己失态,忙要跳下来,却被风潇狠狠按住腰身,被迫半挂在他身上不尴不尬。

    一时无话。

    风潇目光有些深沉,总觉得他有话要说,却一直也不张口,只是近近看着。然后有人“噔噔噔”跑上楼来,纳兰德性这才使了全力挣脱,移开目光时不觉脸上已经烧红。

    跑来的是张开全,手里拿着一只老旧半导体样的东西,神奇的是上面居然还能插耳机,他把耳机递给纳兰德性一只,递给风潇一只,说:“快听快听,有大发现。”

    “什么发现?”纳兰德性边塞耳朵边问。

    “自从我们那天放走林之远,他和卢俪就一直冷战分居。直到昨天晚上,林之远貌似喝醉了被人送回家,才对卢俪说了好多话。这里面是我用偷偷植入他皮下的纳米窃听器录下来的对话,发生时间是凌晨三点一刻到三点四十四。”

    ☆、第89章 阴谋败露

    (八十九)

    “快听快听,有大发现。”

    “什么发现?”纳兰德性边塞耳朵边问。

    “自从我们那天放走林之远,他和卢俪就一直冷战分居。直到昨天晚上,林之远貌似喝醉了被人送回家,才对卢俪说了好多话。这里面是我用偷偷植入他皮下的纳米窃听器录下来的对话,发生时间是凌晨三点一刻到三点四十四。”

    两个人屏气凝神。耳机里杂音“噼里啪啦”响了差不多一刻钟后,纳兰德性终于忍不住问:“老张你要给我们听什么呢?”

    张开全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说:“由于这个纳米窃听器还处于调试阶段,不太稳定,有时候会出现消音现象。你再等等,应该快了。”

    “你刚才说对话持续时间是三点一刻到三点四十四对吧?总共二十九分钟,现在已经消音十六分钟了。”

    “……”张开全眨眨眼,“没事,这不还有十三分钟么,重磅消息都在后半段,足够你了解事情大概了。”

    姑且信他。纳兰德性按紧耳机,继续屏气凝神等待。

    十三分钟后耳机在一串刺耳的蜂鸣声中彻底安静下来。终于还是啥都没听到。纳兰德性摘了耳机幽怨看张开全。

    “全消音了?你俩啥耳朵?把我仪器都搞坏了。这下连证据都没了。”

    “没翻录?”

    “没来得及,直接拿来给你们听了。”

    “那你复述一下听到的内容好了。”

    “是关于你和你父亲的。”张开全顾虑到纳兰德性心情,顿了顿,看他只是皱了皱眉就示意继续,才又开口,“林之远对卢俪说,不要掺和你的家事,也不许参演《粉墨梦》。原因是你的死和你父亲的车祸都是林安森故意安排的。”

    纳兰德性心里“轰”了一声,表面却格外的镇定。这是早就猜到的事情,不是吗?“具体呢?”他语气平静地问。

    “三四年前,正是林家老头子林景襄病危的时候,据林之远说本来老爷子的遗嘱非常公平,财产对所有的儿女都均等分配,连私生子林申和早年送给沈家的次子林方华也有份,也就是你父亲。而被选定继承‘大悦’集团的,是长子林振华。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林申懦弱怕事,但林安森觊觎林家财产和大悦基业,伙同自己的娘舅族人,先后阴谋害死了林家的第二代和第三代的全部继承人,其中当然也包括你和你父亲,最后夺取了整个林家。”

    纳兰德性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死死握成拳。

    张开全看了风潇一眼,见他淡无表情,又说:“不止如此,林安森还狠狠利用了你的父亲。你要听详细过程吗?”

    “要。”

    “起初遗嘱上林申可以继承的股份是很少的,完全比不过三个嫡系。三个嫡系也不是什么好鸟,知道人多肉少,联合商量瞒着父亲找到林申和你父亲,暗地里做掉,这样就没人分他们的遗产了。林安森于是动了脑筋,先他们一步找到了你父亲,买通vegas赌场,暗箱操作让你父亲欠下千万赌债,然后再出面以恩人姿态说可以帮他还赌债,条件是请他出现在景襄老爷子面前演一场戏骗取财产。本以为你父亲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没想到他清楚得很,正是这一点让林安森起了杀心。于是协商说等得到遗产后将两份合并起来记到林安森名下,加上收买的一些老股东愿意献出的持股,股份刚好超过嫡系每一个人,这样可以名正言顺夺得大权。林安森承诺事成后把你父亲那份遗产还他,巨债压身他只好相信,没想到事成后……不仅一分钱没拿到,反被林安森设局谋杀。所幸车祸后‘尸体’不翼而飞。你在《谍影一重又一重》片场遭遇劣质炸弹、快要逃生时胸口中弹身亡,也都是林安森的安排。”

    难怪,难怪!这不仅是一场杀人灭口,还是榨取完所有利用价值后的杀人灭口!为了一己私利,简直太狠毒。画家虽然没心没肺,但从来不是一个肯吃嗟来之食的人,算来知道身世也有好些年了,如果不是被逼急了,他大概从没想过去找生身父母要钱。毕竟以林家的势力,他但凡求了,别说一个“画家”的名头,“当代董其昌”的称号也能给他打响。也是难怪,千万巨债,凭他那点胆量怎么能欠得下。

    原来都是阴谋,就因为那从来没给他父子带来过好运的身世,惹来的一场飞来横祸。

    纳兰德性突然很想回屋去看看画家,看看他此刻是不是还好端端躺在床上,可是一挪脚就觉得有些摇摇欲坠,头都是晕的。辛亏风潇从旁接住,才没让他一头撞在门框上。

    他摆摆手,突然双目无神地抬头,举了举手里那只耳机:“风骚,我们有证据,我们去告他。”

    “我们没有证据。”风潇说。

    ……是啊,消音了。

    “那我请卢姐姐作证。”

    “你觉得她会吗?”风潇冷笑,“毕竟十年夫妻。”

    “是啊,我听林之远的意思,他起初也没有参与林安森的阴谋,后来林安森逐一清理林家人,他为了保住前程,也为了对卢俪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将来负责,才选择做了林安森的爪牙。我听到卢俪沉默很久后只是叹气,并没有责备丈夫。然后两个人就……嘿呀嘿呀了。”张开全说,“也不知道是实话,还是哄骗卢俪的。但就算卢俪肯作证,她也不是直接证人,没有用的。”

    “可是卢姐姐没有孩子啊。”纳兰德性奇怪道。

    “唉?好像是的啊……”张开全也表示十年里从没听说过卢俪生了孩子。

    三下里沉默好久,渐渐旭日高升,到了博物馆开门的时间。纳兰德性才松开拳头,感觉冷汗从掌心滴在地上,地板都有些打滑了,心里倒冷静下来一些,“我想要林安森,血债血偿。”他一字一顿说,“风骚,你帮我。”

    “好。”风潇笑说。终于不再执着走法律程序了?那就好办了。

    为了不耽误进度,尽管心不在焉,纳兰德性还是依照约定的时间来到片场拍戏。

    但其实他在等一个人联系自己。一个已经失联的人,他或许是整件事情的关键。

    谱子具备,就等钥匙了。

    ☆、第90章 帅不死你

    (九十)

    为了不耽误进度,尽管心不在焉,纳兰德性还是依照约定的时间来到片场拍戏。今天有卢俪的两场戏,直到中午,她还没有出现。下午开机前才打来电话,万分抱歉地说来不了了。

    “没关系。”纳兰德性说,其实很能理解她的两难处境,但心里还是很遗憾的,“没关系卢姐姐,我们有机会再合作。”

    那么下午钟蝶梦的戏就要先撤了,补了两场其他配角的戏。

    天高云淡,微风和暖。纳兰德性坐在棚子底下,没心思看监控器里的画面,低头专注研究手里的谱子。

    风潇当然没告诉他这谱子是用他内裤录下来的。只说一半是从小楼钢琴下捡到的,大约装修的时候遗落在那里的,一半是在他被林安森以胶片要挟割伤大腿那天赶去救他时阿姒在房间里听到并默写下来的,顺便介绍了下“巫罗主声色,长于绘画乐律”的典故。

    静下心来仔细分析,无论是林安森,还是秦屎黄,似乎都极力想把《和光同尘》和工尺谱联系在一起。说明如果有秘密,这秘密必然藏在工尺谱里面。

    可是是什么呢?别说纳兰德性看不出端倪,就连风潇前一晚拜访黄老先生请他翻译谱子时,黄老也表示这谱子正常极了,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当然风潇是把曲名去掉拿给他看的,毕竟少一些人知道这谱子在世的好,要不然翻译完还得杀人灭口,脏手。

    也就是说,虽然得到了完整的曲谱,但他们还是需要那个假秦屎黄来揭示秘密,只不过在谈判中占到了先机而已。那个人自恃掌握着不为人知的信息,看得出来也十分想得到曲谱里的东西,所以就算身份被识破,也一定还会主动联系纳兰德性的。虽然现在他电话还不在服务区。

    所以只好,等。

    就好比“摩斯密码”自成系统,或许是有人借助工尺谱的字符发明了一套先进的密码系统?而不知道规则的人当然是看不出其中隐藏的秘密的。纳兰德性这样想着,抬头看到阿姒又来探班,提了一只大大的蛋糕坐到他对面,春风满面。

    “安冬今天没戏,你怎么又来了?”

    “看你啊。”阿姒撑头凑近过来,故作亲昵笑着说,“喏,阴历生日快乐。”

    “……”今儿还真是他生日嘿,都忙忘了,“谢谢,不过,你怎么知道?”

    阿姒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看着他笑,笑得他心里都有点发毛。虽然表面坐得笔直,但脑子里来来回回翻腾着一句至理名言——女人猛于虎。

    还往过靠,还往过靠,要吃人啊你!

    半分钟后点了支烟企图以粗鲁的烟雾驱赶女士,结果第一口就吸力过猛不慎把自己呛到。

    阿姒忙帮他拍背,温柔地递来一杯茶,说:“慌什么呢?只是觉得这副皮囊好看,看看你而已。”

    “对不起我不喜欢女人。”

    阿姒“噗嗤”笑了,直起身来拆蛋糕:“我知道啊。”

    “我知道你的一切事情。”她又另有所指地说,但声音轻轻软软的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仿佛并没有经过耳道直接就钻进大脑里。回头看时,她果然没有张口,又是隔空传音,“相逢就是有缘,再有两个月就看不到了,让我好好看看你,好好记下来。”

    纳兰德性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原来“两个月”真的是个期限啊,是风潇和阿姒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的期限。该不会是……死期?

    而她不张口的原因,大概是感觉到风潇走到了身后。

    风潇看到两人距离近得连一个拳头都插不进去,于是“不小心”踩了阿姒脚上十几万一只的高跟鞋。阿姒来这世界六千年别的没学到,穿戴打扮那可是一等一的上流风范,平常别说纤尘不染了,浑身上下简直干净得发亮。

    鉴于风潇体重有点大,这一脚下去十几万的鞋头都凹陷了。阿姒简直气得脸都炸了,颤抖着手指指着他的鼻子,想骂骂不出来。风潇一边道歉一边接过她手里正递向纳兰德性的蛋糕盘子,一边不由分说扶她起来,吩咐片场统筹李小花带乔小姐进休息室去擦鞋子。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就坐下来自顾自吃蛋糕。

    吃了两口美味极了,鼻子里发出一连串满足的叹息,才想起来正事,从兜里摸出纳兰德性的手机递给他说:“秦屎黄来短信了。”

    纳兰德性接过一看,果然是假“秦屎黄”的短信……不过我擦,风潇已经擅自以他的名义跟对方聊了两页了,对话如下——

    “纳兰德性吗?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在拍戏,没听到。”

    “怎么还不接?”

    “不方便。有什么事吗?假先生?”

    时间显示五分钟后,对方才回复,“不想要《和光同尘》另一半谱子了吗?我们谈谈。”

    “实不相瞒,老子手里有完整版谱子。”

    “怎么可能!”

    “并且已经译成工尺谱哦,发现答案是迟早的事情。所以除非假先生还有什么重要线索愿意提供,老子或许还可能考虑给你看一眼谱子全貌,否则没什么好谈了。”

    “大爷!”

    “哎。”

    “艹你大爷!”

    “艹你大爷!”

    又五分钟后。

    “你真是纳兰德性本人吗?不接电话也行,发个自拍给我看看。”

    “¥≈¥≈……¥”

    “乱码看不到。上微信发好了,我账号就是手机号,加。”

    底下没了。

    纳兰德性抬头幽怨地白了眼风潇,一会儿工夫大半个蛋糕已经下了他的肚,敢情这家伙喜欢吃甜食?又无语地打开微信一看,见两个人果然转战这边继续聊得热火朝天。

    首先,微信名为“帅不死你赔钱星人”的用户发来了视频邀请。

    风潇顶着纳兰德性的q版头像断然拒绝并回复说:“没wifi。”

    “那你发照片。”

    风潇于是发了一张纳兰德性存在手机里的自拍过去。不过这家伙真是可恶,居然随手选了张美图前的底图就发了,就发了!气得纳兰德性决定以后美完图一定要把原图毁尸灭迹。

    “帅不死你赔钱星人”也不知道信了没,接着又说:“想扳倒林安森吗?谱子里的秘密就是扳倒林家的终极把柄,没有我你绝对解不开。不如我们合作?”

    “怎么说?”

    “明天xx广场xx茶楼见,带上谱子,一个人来。”

    后面没有下文了,但已经足够了。原来是关于林家的秘密?大爷爷的谱子里,藏了关于林家的秘密?似乎更不可思议了。

    “风骚,你怎么解释?”思考了好一会儿,纳兰德性拿着手机质问几乎埋头在奶油蛋糕里的傻大个。

    “我觉得这个人估计知道很多,明天去探探他的身份和真实意图,如果不是敌人,或许可以合作……”

    “老子是说谁准你翻老子手机!还冒名顶替老子!还发老子那么丑的自拍过去!还一口一个‘老子’,被截图了怎么办!老子是那么粗鲁的人吗?!”

    风潇愣了一下,手里的蛋糕也不吃了,无辜地眨着眼睛看他:“我……不可以吗?”

    “……”

    “我还以为,你对我不设防的……我这不是想帮你分忧……”他说,语气一贯的平静傲慢,但还是带了淡淡的失落,嘴角五颜六色的奶油跟着一上一下,颤颤巍巍就是不掉,委屈极了,看得纳兰德性心都要化了。要不是周围全是人,都要把持不住吻上去了。

    “算了算了,下不为例。收工回家……”反正只是不想他看到手机里存了很多偷拍他的照片而已……

    画家的情况还是那样,躺着喘气,油盐不进。

    不过能喘气就好。纳兰德性现在也想通了,不醒就不醒吧,醒了还得跟他解释自己是怎么复活的,还得看他因为没了会画画的右手要死要活,过不了多久还得让他体验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酸爽。不醒好,不醒没烦恼。

    坐在老爹床前端着他最爱吃的一锅肥牛肉胡吃海塞自说自话,又是半宿。

    风潇其实觉得纳兰德性这一点上跟自己非常相似——都有一个不靠谱的爹,从小就是又当儿子又当爹。

    不过父王比这纳兰绅可有责任心多了。哼。

    因为没到睡觉的日子,守着纳兰德性的床,一守又是半宿。

    其实也不是他想守,只是好像漫漫长夜除了这里,他无处可去。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来得悄无声息,蔓延得了无痕迹,真准备要抽身而退的时候,却发现跟香烟一样,不好戒了。戒了也不要命,但就是,心里空落落的,浑身都难受。

    虽然还有两个月时间。

    望着窗外星空,似乎跟那边世界没什么两样。思绪突然开始天马行空,想着,假如这凡人不是第一千个神农氏之魂的承载者,假如两人不是以这种“以命作契”的方式相遇,他倒真想把他带回浮冰王国自己的宫殿里去,养在笼子里也好,养在掌心里也好,当个有趣的玩物,虽然他寿命有限。毕竟是六千年来唯一让他硬起的家伙,不但意义非凡,而且难能可贵。

    不让他再见安冬,也不让他再见他爹,过去认识的人谁都不要见,不认识的人也不许见。养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一种类似……占有欲的东西。暌违一纪一元的冲动,似乎正在,蠢蠢而生。

    第二天风潇、王建刚、纳兰德性黄金三人组如约来到了“秦屎黄”说的那家茶楼。

    对,他是说过让纳兰德性一个人来。但他说了就要听吗?小楼里的所有人商量得出结论——凭啥?他算哪根葱?莫说手里筹码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就算有价值,一个凡人而已,王建刚分分钟就能把他绑了回小楼,严刑逼供怕他不招?还谈什么条件。

    这一举动成功激怒了“秦屎黄”,于是王建刚也不客气,在他拍案而起质问“为什么不按照约定一个人来”的时候扛起他瘦小的身躯就冲出门上了自家的车。风潇则在后面跟服务员解释,说弟弟不听话,高考失利离家出走,受姨妈所托来带他回家。

    “秦屎黄”那小身板,乍一看还真像个高中生。

    直到一行人走远,服务员才反应过来三月份高什么考。

    “放开我!你们卑鄙无耻!”

    “废话那么多,你不带帮手那是你傻,我们干嘛要陪着你傻!”王建刚骂。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是纳兰德性比较关心的问题。

    “哼。”

    “你说《和光同尘》里藏着足以扳倒林家的秘密?怎么说呢?”

    “哼。”

    “你这么急着找到扳倒林家的秘密,是出于什么立场什么目的?”

    “哼。”

    风潇不耐烦一拳打在“秦屎黄”鼻梁上,瞬间鼻血横飞,惨叫声起。然后他揉揉手对纳兰德性说:“你接着问,他‘哼’不出来了。”

    “你……”纳兰德性简直失语,“你这野蛮人,怎么老打人呢!真是气死我了,法治社会懂不懂,法治社会!”

    “秦屎黄”挨了一拳火冒三丈,可是眼看徒手又打不过风潇,只好壮着胆子放狠话:“纳兰德性,你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手下公然打人,也不怕我给你传出去坏了名声?!你等着,明儿我就去医院做鉴定去!”

    “是啊,我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说风骚你不能随便打人,听见了没有?”纳兰德性跟腔教训道,“为了维护我名誉,打完还得杀人灭口,多麻烦。”

    “你、你们……”“秦屎黄”吓得牙齿打颤,一回头竟好像真在风潇眼里看到了森森杀气。

    “所以你可以坦白你的真实身份了吗?”纳兰德性问。

    “不能,”没想到这人还是条汉子,宁死不屈,“先给我看谱子。”

    纳兰德性想了想准备妥协,却被风潇按住,摇头示意不要轻率。

    纳兰德性从来不是一个擅长套话的人,上次对于林之远也是这样,又不能真的严刑逼供,简直束手无策。只好先带回小楼,慢慢磨了。

    结果一回家,就被薛小西告知朱莎莎来了。

    莎莎已经好久没来了,自从知道她有孕在身,王建刚就不许她操劳了,甚至自作主张替她向报社请了假。

    今天来必然是有事。王建刚急忙把车钥匙往门口的空花盆里一扔就上楼去找莎莎——当然,由于太过心急,失手扔进了旁边的金鱼缸里,这件事让纳兰德性抓狂了很久。

    几分钟后,这边“秦屎黄”还没押解到储物间里,那边王建刚已经扶着体态微隆的莎莎走下楼来。大半月没见而已,她肚子已经十分明显了,脸上也有些浮肿。

    “奇奇,莎莎是来找你的。”王建刚说,“说有一条新闻……”

    不料莎莎突然脚下一滞,险些滑下楼梯,吓得王建刚魂都没了,好容易扶稳,众人才顺着莎莎惊异的目光看到“秦屎黄”身上。

    只听莎莎颤着声音问了句:“怎么是你?”

    ☆、第91章 破镜难圆

    (九十一)

    “怎么是你?”问出这话的时候,莎莎眼里竟然起了泪花。

    印象里莎莎是个坚强干练的女子,从没见过她脆弱,从没见过她哭。

    而“秦屎黄”被她一问,先是一愣,待看清楚来人后也蹙起眉头与她对望,眼神里有些晦涩不明的波动,好半天两人都没有说话。

    看来是认识了。

    “他是谁?”王建刚起了戒心,问莎莎。

    而直到十分钟后被扶到小阳台沙发上坐下,莎莎才能够开口说话,依然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目光也一刻没有离开过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他是我的未婚夫……”

    “不,前未婚夫……”

    “就是抛弃妻子的那小子?我卸了他!”王建刚怒不可遏,撸起袖管就要冲过去打人。

    “别,我想,他是有苦衷的……”莎莎起身阻拦,王建刚顾虑她的身体,当然不敢硬冲,只好忍气吞声站住,听她继续讲下去,“对不起,纳兰先生,风管家,是我骗了你们……我要找的人,其实不是闻达,而是他。”

    “他到底是谁?”风潇总是最冷静的一个。

    “他叫钟秦。”

    众人大惊,看向那“秦屎黄”。他也并不否认。

    钟秦,钟蝶梦唯一的孙子。对,就是他,莎莎孩子的父亲。

    莎莎和钟秦的相遇也可算一种生不逢时的浪漫。那时莎莎在协助同事闻达调查林家丑闻,其中一条线索指向纳兰德性的死可能和一本名叫《粉墨梦》的书有关,两人于是开始搜集所有有关《粉墨梦》的线索。

    钟蝶梦很早就移民美国。

    正是在美国搜集钟家家族资料的时候,邂逅了《粉墨梦》的执笔人钟秦。两个人一见钟情。然而钟秦起初并没有向莎莎坦白自己的身份,只是化名档案馆的管理员陈某某主动帮助莎莎整理资料。莎莎对他的帮助感激涕零,回国后两人依然保持了通讯。很快钟秦回国来向莎莎求婚,两人确定了关系。

    后来还没等线索彻底理清,外出调查的闻达突然就失去了联系,一些由他保管的重要资料也不翼而飞。莎莎意识到事情有蹊跷,开始着手调查。期间钟秦一直声称在美国工作,几个月才来看她一次,但两人感情依旧如胶似漆。

    直到有一天,钟秦又回国来看她,她还以为是来履行婚约的,结果他在一夜缱绻后留下一句“我要走了”,就真的再没出现过。

    后来莎莎发现自己怀孕了。处境一团乱麻。然而她始终不相信未婚夫是个薄幸人,她坚信他是有苦衷的,于是开始了寻夫之路。

    偶然间在一部国外纪录片里看到了影星钟蝶梦和十几岁幼孙的合照,才猛然发现那少年和自己的未婚夫长得好像。出于记者的职业敏感,一个可怕的猜想很快占据了全部的思绪——他是钟秦,他隐姓埋名一定是在躲避什么,或许,也跟《粉墨梦》有关。

    再后来她听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跟死去的纳兰德性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声称是他的孪生哥哥,就认定他是来调查纳兰德性死因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一般人都会这么想。于是以“寻找失踪同事”为借口,找上了这个“纳兰德性”,并主动提供《粉墨梦》和老宅子的线索,无非是希冀“纳兰德性”背后有强大的势力和有效的办法,能顺藤摸瓜找到她失踪的未婚夫,如果能顺便借他的手解除未婚夫可能面临的危机,那他们或许还能回到一起。

    相比凶多吉少的同事闻达,她更关心的是未婚夫钟秦。人之常情。

    “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呢?告诉我们,我们也是肯帮忙的。”纳兰德性说。

    “可是我并不确定你们能帮的上忙。”朱莎莎说完抱歉地笑笑,又说,“是我可耻,用闻达来试探你们。探明你们的实力之前我不想提钟秦的名字,我怕给他招来更大的危险。不过也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后来的样子——风先生竟然是来自异世界的人,而我,竟然是什么巫即后人,要不是遇见你们,我的孩子就……事情开始脱离我的想象,太多太多……”

    纳兰德性耐心听完,没有生气。其实是应该生气的,毕竟她利用了他们。可是想来她这么做也可以理解,并没有给别人带来伤害,也就没什么好生气了。反倒更加同情。

    “在此之前你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巫即身世?”

    “不知道。”

    “你怀孕的时候是凡人之躯,按理说孩子不应该有问题。可是孩子确实出了问题,直到你恢复巫灵之力才健康起来,说明孩子父亲也是个巫族后人,并且是没有被凡人同化的巫族后人。”说到这里,纳兰德性将凌厉目光投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钟秦,有些质问的意味,“莎莎,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这个人有跟你提过自己的与众不同吗?”

    “没有……”

    “你应该是知道自己巫族后人身份的吧?钟先生?你也该知道,巫人和凡人不能结合,因为诞下的后代,会是怪物。”纳兰德性转向钟秦,语气中不无愤慨,“你竟然让她有了孩子,这无异于是杀人,是对自己的孩子不负责任!”

    “我当然知道。”钟秦突然苦笑一声,眼睛抬了一半却依旧不敢直视朱莎莎,“莎莎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了孩子……现在想起来好像有一天避/孕套漏了,我没当回事……”

    “你他妈污言秽语些什么!”王建刚听不下去了。朱莎莎却打断他,自己泪眼质问钟秦:“我们不提孩子,我只问你,为什么突然离开?”

    “因为不得已。”钟秦说,而后垂眼沉默了好久,牙关缓缓咬合又放松,又狠狠咬合,似乎在回忆当时的痛苦,“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可是当时林家人已经追杀到我的头上,因为我是《粉墨梦》的执笔人,我知道奶奶在书里面提到的关于林家的每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包括林景襄的私生子,包括林申生母的不光彩出身,包括过继给沈周南的那个孩子,也包括《和光同尘》的秘密。这些都是林安森不想让世人看到的东西,所以我必须死,隐姓埋名也逃不过。我不能留在你身边,我怕连累你。”

    “果然是……这样吗?”莎莎有些惘然,同时也露出了些许安慰的神色。不是变心就好,再不可思议的苦衷也可以理解,“那么现在呢?你安全了吗?”

    “还没有。所以我才不能见你。在扳倒林家之前,不能见你。”

    原来如此。纳兰德性心说,原来他的目的,跟自己如出一辙。

    “请问,你是十巫中的哪一巫?为什么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到灵力?”风潇问。

    “因为我是半巫半人,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怪物,灵力当然不寻常。”所有人都傻了,瞠目结舌。钟秦苦笑,抬头看看大家,叹口气决定坦白直言。

    原来他的祖母钟蝶梦是一名纯正的巫彭后人。巫彭一族自从追随轩辕氏主人来到新世界,就严格恪守了族内婚姻的规定,千百年保持血脉单一、纯正,直到钟蝶梦……爱上一个凡人。

    她是义无反顾的性格,尤其年少时几多轻狂,厌恶自己的血统,向往凡人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她是个男人,或许为了不伤害心爱之人,还会克制不让对方怀孕,就像王建刚那样。可她偏偏是个女子,她渴望为爱人孕育一个生命,并天真地相信能够照着不知道是哪一代巫人留下来的偏方将胎儿的灵力吸收回母体内,这样生下来的就是健康的凡人宝宝了。结果那偏方是骗人的,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个尖嘴猴腮、体表被鳞、头顶长角、尾巴一尺长的小怪物,到了五岁都不会说话,所到之处自带强磁场,干扰各种家电和公共设施的运作……这样的孩子当然是被伙伴们排斥的,而好强的钟蝶梦认为自己的选择要自己承担,不肯再跟丈夫生活在一起,宣布息影后独自带着儿子隐居在美国南部一座小镇,所有的时间和宠爱都给了儿子。

    不幸的是,儿子长大重蹈了母亲的覆辙,或者说,变本加厉。也不知是对命运的一种叛逆,还是真的爱到变态,他用他并不娴熟的巫术伪装身份,迷惑了一名喜欢多年的凡人女子,跟她有了孩子。那女人本来对他也颇有好感,怀孕中期偶然发现孩子有问题,出于负责的考虑,决定打掉。他却误以为女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想要逃离,一下子就疯了魔了,竟然将女人囚禁起来,再也不掩饰自己的丑陋外表和离奇异能,竭尽巫力控制她折磨她,直到孩子生下来。

    孩子就是钟秦。

    后来女人终于还是逃走了。而钟秦的父亲,也终于丧失心智,被发现溺死在一条浑浊的河水里。

    自那以后,伤心欲绝的钟蝶梦就和孙子钟秦相依为命。有了儿子的教训,她对孙子再不敢有所隐瞒,把所有关于巫彭的事情都告诉他,让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只是跟人不一样而已,并没什么可怕。当然,他不能爱上任何人。

    这事情简直惊世骇俗,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时间小楼里寂静得可怕。钟秦抬起头来,几乎是跟莎莎同一时间,落下一滴泪来。

    “我不知道,原来你经历过这些……”莎莎突然有些无措,很想过来安慰他,却又不知道怎么迈出第一步。

    “对不起莎莎,我不该爱上你。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自制力很好,可以一辈子忍受孤单,直到遇见你……”

    “没关系啊,没关系的,我现在也是巫族后人了。”

    “可是我……并不是个纯正的巫彭。无论是凡人还是巫人,我都不该爱上的,尤其不该碰你,你明白吗?”他说,“起初我以为对你只是好感,可以有分寸地靠近你,甚至想着玩玩而已;可是当我真的爱上你,我就不能留在你身边了。”

    风潇和纳兰德性心里同时一紧,心想这可真是个意外情况,那莎莎肚子里的孩子……岂不是还有危险?

    “莎莎听话,这个孩子,不能要。”钟秦走到对面去,半蹲下身,握住她的手。

    “我……”莎莎望着他的眼,抿着唇轻轻摇头,分明不甘愿,“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我们聊聊。”王建刚握住钟秦肩膀,眼里显然已经有了血丝。

    “好。”钟秦起身,走到门口顿了顿,回头向纳兰德性,“现在你们知道我的真实目的了,我要活命,就要扳倒林家。所有我们可以合作了吗?”

    ☆、第92章 金色拽根

    (九十二)

    王建刚和钟秦插着卫生间的门聊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来一场男人间的决斗,反正乒乒乓乓动静挺大。纳兰德性和风潇面对着失神落魄的朱莎莎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胎儿已经五六个月大了,现在做手术风险很大,但是留着难说会不会向反方向病变。

    “莎莎,其实……”风潇沉思半天,才摸着下巴说,“你是想要孩子,还是想要他?”

    “什么意思?”

    “如果你还想和他在一起,就拿掉孩子,切记一辈子不要再怀孕。如果你想要孩子,你可以跟我走。那边世界灵力聚集,也有大巫保留了远古的巫神之力,或许能够矫正你肚子里孩子的病变。但我肯定是不会带钟秦回去的,你知道。”

    “是个好办法。”纳兰德性赞许,“但你能确定什么时候回去吗?再过三四个月莎莎就临盆了。”

    风潇当然听得出来这话里的试探之意,并不正面回答,只对莎莎说:“想好了告诉我。”

    末了又说:“建刚人不错。”

    送走莎莎后,大家才坐下来跟钟秦谈正事。

    “到了这一步,我们就坦诚相见吧。我们的目标一致,都是扳倒林家,对吧?”

    “其实我只想针对林安森。”纳兰德性说。毕竟是林家血脉,这事情,不知道了还好,知道了心里就有点莫名的归属感。

    “你别忘了,林家已经没人了,现在林安森就是整个林家,整个林家就是林安森。”钟秦说,“而且你一旦知道了林家几十年以来一直在干的不法勾当,一定会觉得他们死有余辜。”

    “怎么说?”

    “你以为仅仅是家族丑闻值得林安森大动干戈杀人吗?林景襄是个野心家,解放前就靠倒卖兵器、药品赚了不少钱,建国六十年以来,已经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林氏王国’,众所周知的‘大悦影视’其实只是冰山一角,最初是用来洗钱和摆在台面上给人看的,也是道上的人来往联系的中转站,后来不小心越做越大成了行业霸王,你说气人不气人。而林家最大的产业,其实还是在军工、化工、和医药方面。美洲最大最先进的武器制造商‘金色拽根’听说过吗?对,那就是林家的。他们有全世界最顶级的实验室和研究人员,政、府的活儿也接,黑道的活儿也接,听说美帝的新型核武器研发就是跟‘金色拽根’合作的。不然你以为林安森为什么拼死也要□□?掌握了林家大权几乎就能自立为王了,一怒之下炸了地球也不在话下,诱惑简直太大。”(作者完全在胡扯,假设核武研发私人化,别当真。)

    “我靠……”纳兰德性听完目瞪口呆,“你刚才说的武器制造商叫啥?‘金色’啥?”

    “‘金色拽根’嘛,就是著名的‘’。这都没听说过?”

    “哦这么一说我就懂了。不过我们一般翻译成‘无敌金龙’。”纳兰德性说,“不过我靠!‘金色拽根’哦不,‘无敌金龙’居然是林家的!我靠!”

    “对,我祖母亲口对我说的。你知道,她和林景襄曾经在粉墨电影厂共事十年,曾是很好的朋友。”钟秦神神秘秘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纳兰德性,封皮上赫然“粉墨梦”三个大字,纸质排版都跟大爷爷的那本一模一样,看来是同一批出版物,“这个是初稿,还没发行就被林家买断了。注意,是林家,不是林安森。那时候林安森还没上台。所以林安森杀你父亲、你、以及我的真正原因,可能不单是因为我们知道了你父亲身世的秘密,还因为我们看到了这本书里更大的玄机。就算不是林安森,换了林家任何一个人继承家业,都会来杀我们的。也就老爷子还念点旧情。你仔细看看这本书,比你手里那本多哪些内容?”

    纳兰德性翻开一看,前面几页几乎无异。迅速翻到自家藏书缺页的部分,只见那两页上竟然是……《和光同尘》被送给秦友仁保管的那半篇谱子。而谱子背面写着一些文字,是钟蝶梦的自述,大致是说——沈先生于我有知遇之恩,相识之初很是照顾,当时粉墨一群友人关系很好,后来虽然经历时代动荡各奔东西,还是基本保持了通讯。当年我与现大悦总裁林景襄在厂子里面年龄最小,独自打拼无依无靠,常常将自己的心事说给沈先生听,好事坏事都告诉他。沈先生是个很可靠的兄长,尊重每一个人,不会拿所谓“正义”“道德”来“规劝”我们这些乱世里求生存的小人物,可以对他无所顾忌地倾诉一切。分别之际,他将我们几人的秘密写在一首曲子里,用他自己的“符号”加密,这些“符号”取材自中国传统的工尺谱,只有沈先生自己能解。曲子取名《和光同尘》,一半自留,一半灌唱片,说是留给世人作个念想,但又不许任何人读懂。今日我将辞世,沈、纳兰、林等友人,也俱垂垂老矣,想来一生碌碌,有许多无怨无悔,也有许多有愧于心,想要诉说出来寻个心安,却苦于与沈兄相隔万里无处倾诉,遂擅自决定把那年听沈兄弹琴后偷偷默下来的半篇《和光同尘》曲谱公布于世,若逢有缘人能解,望谅我们一世轻狂。n

    几乎是钟蝶梦对这世界的告别了。写得清清淡淡,又如水惆怅。

    “可是,尊祖母这段自白跟你刚才说的‘金色拽根’有什么关系呢?”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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