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重人格 作者:米丽安

    第27节

    饶是自认为性向正常的郭承云,喉咙里也咕噜了一声,想要把他的爪子搭到对方身上。

    穿得这么显眼肯定不是叶长晴的风格,必然是长老们要求的,以便更好地在试炼者中找到他、观察他。

    郭承云替叶长晴活得累,但是这是叶长晴选的路,他没资格去说三道四。

    叶长晴周围寒气逼人,女修士们没敢太过上前,围成一个圆圈向叶长晴推销着自己。

    “大师兄可以带上我吗,我会水系疗伤法术。”

    “我今年是第三年猎妖了,能够成为你的助力。”

    “大师兄,我是新人,可不可以带一下我……”

    郭承云观察叶长晴的表情,叶长晴现在显然处于被围困得要冒火的状态。

    他赞许地想:真不愧是我弟的孤僻症加强版人格,面对女色不为所动。

    于是郭承云胆子肥起来,他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忽然犯病了,那是一种类似于哥哥对弟弟的溺爱、独占欲或者说是保护欲,虽然眼前的对象实在是不太正确,不,是太不正确。

    他拨开各色各样的女修士们,挡在叶长晴前面,用能盖过这些莺声燕语的音量宣布道:

    “我师兄不需要你们帮忙疗伤,也不需要谁的助力,因为他已经够强了。新人最好还是回去练练,我师兄在除妖的时候不一定能顾及你们,最好还是有了自保能力再来。”

    以上是郭承云的肺腑之言,上次叶长晴在杀那头火牛妖怪的时候,差点把郭承云这无辜平民给殃及了。

    “你不要看不起新人,我并不弱。”郭承云正对面那个自称新人的体修姑娘听了不太乐意,劈手给了郭承云一个掌风,把郭承云打得往后踉跄了几下。

    叶长晴站在郭承云背后,眼疾手快地伸掌挡住差点退到他怀里的郭承云,把郭承云反向推了出去。

    生生受了叶长晴一掌的郭承云,心脏就像花瓶落地似的,砰地碎裂了。

    虽然相比之下女修士打得他很痛,而叶长晴那掌完全不痛,还带了一股让他像撞在一团棉花中的巧劲,但他还是决定,下次死都不来找这家伙了。

    郭承云好不容易狼狈地站稳后,叶长晴不肯放过他,在后面挖苦道:“好一个‘我师兄’。”

    “……我错了。”郭承云更受伤了。我们没瓜葛还不行么?

    叶长晴没有停止对郭承云的落井下石,很快把他的台拆得渣都不剩:“你身为叶某家中的师妹,连‘新人’的一招都接不下,真让叶某愧为师兄。”

    好毒!郭承云在饱受打击之余,小心脏也狠狠地颤了颤——你家中的师妹?

    他发现旁边的女修士们发出了一阵骚动。谁不知道大师兄特立独行,他那院子只有他一个人住。

    郭承云虎着脸说:“当初你除了处心积虑想赶我走,赶不走就追着我砍以外,还教过什么?”

    他在脑海中迅速把叶长晴欺负他的血泪史过了一遍。

    初见面时用剑拦他,这个就不说了。

    之后用冰凌刺他的脚,用细剑群攻他,他临走前企图用剑抹他脖子,末了还提剑追着他砍。

    第二次来这时,居然用妖兽的血来糊他袖子,临走时又用冰凌驱赶他,纵火焚毁他的手机。

    今天还用掌推他……简直凶得一塌糊涂!

    郭承云不解地挠挠头,他似乎总结出了叶长晴的某种规律,容易在二人见面和分别这两个节骨眼上变得暴躁?

    郭承云回头用力剜了叶长晴一眼:“你到底是不是华莲峰出来的,还要不要讲团结了?”

    “你多久才来一次,能替我解几次围?”不领情的叶长晴继续挖苦他。

    “姓叶的,你少得意,老子保证让你一劳永逸,而且是一辈子一劳永逸。”

    “老子?”叶长晴见郭承云在激动中忘记了自己正在男扮女装,脸上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叶长晴自己大概永远都不知道,他那张冰块脸上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表情,而他以前也从未欺负过弱势的后辈,他向来光明磊落,不屑此道。

    但他就是想恶狠狠地欺负这个人。

    郭承云在叶长晴的提醒下,一阵发窘,还好没有姑娘注意他的言辞。

    为了报答叶长晴让自己爬山的大恩大德,以及叶长晴刚才那无情无义的一掌,他觉得怎么着都要给叶长晴点颜色看看。你不仁,我就不义。

    在叶长晴不以为然的眼神中,郭承云清了清嗓子,继续用最大的音量喊道:“大家安静,现在由我公布我家叶大师兄鲜为人知的重大秘密。其实他是个断袖,你们这些女修士没法满足他的个人需求。”

    郭承云当然知道这个说法很过分,他就是意思意思而已,待会儿还要澄清的。

    站在郭承云后面的叶长晴没说话,郭承云觉得他是打击太大,说不出话了。

    大多数女修士被打击蔫了,但还有一名女弓修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这消息有几分真的,大师兄并没有道侣。”

    “当然有道侣了,男道侣。”

    郭承云虽然敢信口开河,但不敢回头看。

    一位女术修说道:“就算大师兄有了道侣,我也可以接受和他共享。”

    这位女士,你很牛啊,郭承云差点没对她跪下来。

    “我也可以的,反正是很正常的事情。”

    郭承云发现自己忽略了一点,在古代一夫多妻制再普遍不过了。

    听见叶长晴在后面嗤笑的声音,郭承云心中更不爽了,敢情那姓叶的在为自己的人气高而沾沾自喜。

    不行,他这次绝对会整倒叶长晴。

    “你们怎么会觉得叶大师兄是‘夫’?实话告诉你们,他跟他的道侣在床上快活时,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对着女人他硬不起来的。”

    说完后,郭承云回过头,看了一眼叶长晴像是吃了苍蝇般的表情。

    郭承云当然不敢真的从此破坏叶长晴的名誉,他最后还得向姑娘们澄清事实:“其实我是骗你们的,大师兄其实不是……”

    这关键的洗白时刻却被叶长晴的一句话打断了。

    “你给我搞清楚,要论上下我也是上面。”叶长晴用剑尖顶住郭承云的后背。

    作为一个吹毛求疵的完美主义者,他没放过郭承云之前话里令他震怒的地方,震怒到让他忘记了矜持。

    “你那么封建,怎么可能是上面那个。”郭承云也是个一点就着的火药筒脾气,面对叶长晴的挑衅,不甘示弱。

    叶长晴“唰”的一下把剑锋转移到郭承云侧颈上:“你再说我在下面试试?”

    郭承云面对叶长晴的威胁,丝毫不为所动:“你就在下面!除非观音坐莲你就是上面那个。”

    在二人那关注点完全不对的争论中,女修士们渐渐散开。

    叶长晴在对骂上比不过郭承云,气得将手一甩,那把剑径直戳进一颗大石里,起码沉没进去五公分,剩下的大半部分在原地“嗡嗡嗡嗡”地震动了好半天。这是叶长晴惯用的泄愤招式,不然他就得一剑插到大活人身上了。

    郭承云看着女修士们离开的背影:“……”

    美女们快回来,我还没给他平反otz。

    ☆、狸猫换回龙太子(六)

    现在把那些女人召集回来澄清叶长晴是异性恋好像来不及了?这消息说不定没多久就能传到全门派。

    他做贼心虚地看了叶长晴一眼,好像对方根本没注意到这问题。算了,还是别提醒他了,反正叶长晴脑子又不笨,下次让他自己找机会澄清去吧。

    郭承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大师兄,我是来找你还愿,感谢你上次对我的协助,顺便找你讨要……”

    叶长晴这次依旧没有给郭承云把一句话说完的机会,他掏出一大把符咒,“啪”地拍在郭承云胸口:“多装点,把胸垫高。”

    “……”郭承云面对黑化的叶长晴,脸色变得寡白寡白的,忘记抬起手接住,符咒散得到处都是。

    他今天好像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啊?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纵然郭承云很想跳起来扁人,但他还是先忙不迭地捡起符咒来:“你给我走着瞧,叶无情!”

    叶长晴看着郭承云在北风中追着符咒到处蹦跶,拔起插在石头上的剑,摇头走人。

    郭承云捡得差不多的时候,眼见有两位长老从那边的人堆中走过来,他决定赶紧拔腿开溜,省得被人找麻烦。

    可他还剩了一张红色符咒没捡,那抹鲜艳的红色与其他黄色符咒相比尤为显眼,不知道是什么特殊符咒,可偏偏那张符就在两位长老的方向。

    郭承云咬了咬牙,为了增加下次帮弟弟跑腿的成功率,硬着头皮跑过去拾。

    在他疾奔的过程中,没头没脑地刮了一阵南风,把符纸吹到他面前,他将手一伸,捏住了。

    南风?郭承云回过头,没找见施术者。

    大概……也许……可能……是某人干的吧?

    战果显著的郭承云走在弟弟家光洁的地面上,拿出那张红颜色的符咒,决定看看到底是什么厉害符咒。

    除去上面苍岚派一贯的鬼画符不谈,他看懂了寥寥几个繁体字,福、宅、平安……

    郭承云把这张红色符咒拍在桌面上,太特么给自个丢人了!

    居然冒险去捡一张过年祈福用的那种平安符?

    天知道叶长晴把这张符吹给郭承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他一定在想,这小子太穷酸了,连平安符都不放过。

    不,这一定是艾德里安的错,都是他戴的那种红色万人斩军功章,让自己对红色过敏。

    郭承云怒气冲冲地跑到病号张清皓的床边,开始了迁怒行为。

    他上去就把那张符贴到正坐在床上看书的张清皓眉头上。

    张清皓手中的课外书一下子掉在了床沿。

    看不见东西的张清皓很无辜地顶着符咒,呼吸之间把它吹得一飘一飘的:“谁欺负你了。”

    “还能有谁,就是修仙界那只肥火鸡。”

    “有恐龙那么大,会喷火,会讲中文,还想把你啄死的那个吗?”

    “没错。”郭承云见张清皓连他以前随口讲的几句玩笑都记得那么清楚,就把符咒拔下来,决定对张清皓宽大处理。

    郭承云消气后,帮张清皓捡起掉落的课外书,瞅了一眼:日语书。

    “日语学得怎么样了?”他决定暂且扮演一下关爱弟弟学习的好哥哥。

    张清皓点头。

    “那你给我说说,这本书讲的是什么?怎么画了一大堆妖魔鬼怪。”

    “这是百鬼夜行的传说,发生在日本平安时代的京都。”

    郭承云随意地翻了翻,那些鬼怪的长相都挺猎奇。

    “这是小天狗,这是大天狗。”张清皓指着里面的图为郭承云解说。

    “那么多鬼怪大晚上在街上活动,岂不是乱糟糟的,有没有谁负责领头?”

    “有。”

    “哪个?”

    “头领换过几代了,都是当时最强的妖怪。”

    “这妖怪挺帅的啊。”郭承云指着其中一个美男子,问道。

    张清皓告诉他:“这是酒吞童子,爱喝酒的处女杀人魔。是妖怪头领之一。”

    他还多余地补了一句:“不是帅小伙就勾引不了女人”。

    郭承云啧啧嘴:“还专挑处女啊。”

    张清皓见郭承云感兴趣,就给他介绍了几种比较典型的妖怪,九尾狐、红叶狩、以津真天、座敷童子、河童。

    妖怪的来源不仅仅是人类和动物,还有物品,比方说茶碗、镜子、寺庙的钟,等等。

    他还大致给郭承云讲了讲妖怪们的天敌,也就是人类阴阳师,例如安倍晴明、芦屋道满等。郭承云嫌名字太长,决定忘记之。

    郭承云靠在张清皓旁边,在这宁谧的气氛下,积累了一天的困倦终于浮出水面。他主要是在叶长情那边爬石阶给累的。

    他挪窝到张清皓床对面的沙发上小憩,不知不觉睡着了。

    张清皓听着那浅浅的呼吸声,看了看手中的书本,担忧的神色渐渐浮上面庞。

    郭承云的下一站是去找人鱼少年温卿归还定魂珠及其配套的项链。

    他当然早就受够了那种无法自如交流的对鱼弹琴日子,所以先去了趟艾德里安那里。

    为了显示自己是个说话算话的人,郭承云在出发前,事先采购了一大堆假面眼镜、尖顶大沿帽,挨个派发给白巫师们。

    得到礼物的巫师们都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互相说着些“我新弄的发型终于可以显摆出来了”之类的感叹。

    艾德里安正用一只手撑着头,靠在窗下的桌边看书,时不时轻轻打个呵欠,又时不时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把淡紫色的披肩卷发绕着玩。

    猫一样的懒,猫一样的妖冶。

    郭承云走进艾德里安书房的时候,就见到了这足可入画的美景,前提是忽略盘绕在桌上为大巫师翻书的一条白蛇。

    白蛇见到郭承云的时候,向他龇了龇牙,吐出分叉的红舌,如果说它是在打招呼,那真是够呛了。

    “我说的没错吧,那边的我帅不帅?”艾德里安抬头看见郭承云的第一句就是问这个。

    “……你为什么要用帅字来形容一个小孩?”

    “你对我的用词有意见吗?小宠物。”

    “少废话,把加了语言魔法的石头拿来。”

    主动向巫师索要东西,当然得付出代价。

    代价就是郭承云被艾德里安狠狠地嘲笑了一番,句句直击郭承云脆弱的小心灵,包括他强吻一条陌生的小鱼,包括他变成了将来的“准国母”,包括他穿着那条礼服裙招摇过市,包括他自导自演的假怀孕戏码。

    爱面子的郭承云在被艾德里安欺凌得内伤之后,终于拿到那颗丑陋的石子,动身去找温卿。

    比起叶无情和艾无德,还是温萌萌比较治愈啊……郭承云迅速地给这三个家伙起好了外号。

    他上次是在海岛上离开的,这次也就出现在海岛上。

    他一现身,就发现岸边拴着一只小木船,肯定也是温卿的杰作。

    瞧瞧我家温萌萌,多么贤惠……虽然那种贤惠只体现在心灵上,不体现在手巧上。

    多么不忍直视的做工啊!郭承云想咆哮。

    此时是傍晚,太阳偎依在海面上,眼看就要被海水吞没了。

    郭承云低头看看自己,顿时囧了——他还穿着那条水母做的礼服裙。

    他在下潜不到两分钟后,就见到一条熟悉的人鱼在朝上游,果然是他家温卿,可能这条小鱼时不时就上来巡视一番,看郭承云会不会回来看望它。

    “郭先生!”温卿一见到郭承云,就再次重演了鲨鱼扑食,哦不,海豚扑球的动作。

    它向上方猛冲,把郭承云携出了海面。

    郭承云被华丽丽地扑倒在软绵绵的沙滩上,后背被猛地一硌,痛得只顾得上呜呼哀哉。

    他觉得如果背后是一块尖锐石头的话,这势头能把两人像串糖葫芦一样捅个对穿。

    温卿趴在郭承云身上,抬头左右张望,发现四下无人,赶紧低下头,将小嘴贴在郭承云脸上“么么么么”地吸了好半天。

    郭承云难以抵挡温卿的软绵绵攻势,这条巴掌脸婴儿肥的小鱼实在是太可爱了,而且特别不得法,怎么都亲不到重点上。

    他心里直叫不好。卖萌可耻,再这样下去他要弯了啊!

    最后他实在没把持住,狠狠地在小鱼温卿的嘴上嘬了一口,那感觉就像吸在果冻上。

    恋弟症严重的他,顿时有种心都要化了,这辈子都值了的感觉。

    一阵低低的笑声传来。

    “爱妃,你真主动。”

    咦?郭承云听到小鱼的语气不太对劲,赶紧把它推开。

    面前的温卿虽然还是13岁的模样,但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这绝对是成年猎食者的眼神,看上去深沉内敛,但其中暗藏着想要将对手吞吃入腹的狠戾。

    温卿看着郭承云,就像在看一只被猎人提在手中的小白兔。

    “你是谁?”郭承云一时惊恐万状。

    人鱼重新俯下身来,压住郭承云,尾巴在沙滩上左右扑打,尾巴上的尖刺戳出了几个深得惊人的坑。

    “你在说什么?”人鱼反问道。

    郭承云往人鱼身后的海面瞄了瞄,此时太阳落下山了,月亮升起在东方的空中。由于月亮的吸力,海浪似乎拍打得比之前更凶猛了。

    说时迟那时快,郭承云掰开人鱼的嘴,把艾德里安给他的那颗石头投进它口中。

    为防这条似乎有点狡猾的人鱼不肯吞食,郭承云还用两根手指推着石头一直把它送进人鱼的喉咙里,来了个以身侍鱼。

    郭承云感受着人鱼吞咽时喉咙那美妙的深深一颤,满意地把手抽出来。

    他发现手指根部的正反两面被硌出了几条血印子,可手上明明不痛。

    这到底是怎样的牙齿啊?

    郭承云掰开人鱼的上下颌,借着夕阳的余晖睁大眼睛一看,人鱼嘴里长的已经不是人类那种下端削平的牙齿,而是尖锐细密的肉食者专属牙齿。

    它换牙了。

    人鱼扼住了脖子,露出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可以想见那石头正在对它的胃部进行怎样的摧残。

    尝尝你自个做的辛辣泰式美食吧,郭承云如是想——这是变相的自食其果。

    等郭承云确认这颗石头已经融化在人鱼的胃里,他才缓缓地张口,开始了人与鱼之间的第一次对话:“我说小海豚啊……”

    人鱼用单手扶着似乎还在作痛的胃部,柔弱地嫣然一笑:“虽然不知为何能听懂爱妃的话了,但是话中的一点我必须纠正。”

    郭承云差点被那弱柳扶风的笑容给击倒,但他还是理智地回答:“你要纠正什么?我觉得你那个‘爱妃’才是最需要纠正的。”

    “爱妃,你夫君我不是海豚。”

    天真烂漫的娃娃脸,危险狡诈的眼神,这强烈的反差让郭承云觉得如同在天堂地狱里浮沉。

    看来它已经恢复18岁智商了啊……虽然身体没能恢复,只能在13岁的基础上继续生长。

    郭承云缩了缩身子,企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他还是忍不住唾骂了一声。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夫君个头。”

    ☆、狸猫换回龙太子(七)

    “知道虎鲸吗?”人鱼贴了过来,讨巧的小鼻尖贴在郭承云额头,半引诱半恫吓地问道,仿佛准备在郭承云说“不知道”的时候,瞬间将他撕碎。

    它在郭承云眼皮子底下缓缓地张开樱桃小口,那两排尖形的牙齿长得整齐又漂亮,乖巧地附着在牙床上。

    虎鲸……郭承云搜肠刮肚,总算想起以前看的一本介绍海洋动物的少儿漫画书里,描述过这种动物。

    它们是一种集群出没的鲸鱼,居于海洋食物链的最顶层,大白鲨见了它们都要绕着走。它们的英文名威风凛凛,翻译过来是“杀人鲸”。

    虎鲸的确是海豚的近亲,长得憨头憨脑甚至可以说是蠢萌,有着黑白相间、光滑如缎的皮肤,活像水中的熊猫大胖子。

    它们的长相憨厚到连嘴里的尖牙都生得万分含蓄,哪怕张嘴时,也不一定会显露出滚圆流线型外表下的真正一面。

    人们总以为海中的霸主是面色凶狠的大白鲨,其实不然。

    大白鲨的形象适合在恐怖电影里当主角,所以人们就都认识了大白鲨。

    而自然界真正的霸主位,并不是靠长相坐上去的。一只老虎和一群狮子打起来谁能赢?结果显而易见。

    郭承云这下子终于能搞清楚,为什么龙人国如此安宁祥和,侍卫、军队都少得可怜。

    因为他们每个个体都是海中杀神。

    郭承云经过审时度势,明白了自己在海洋顶级猎食者面前的卑微地位,于是对恢复了18岁成人思维的温小卿表达了自己的顺从,乖乖地跟着它向海底游去。

    他俩在龙人国中穿梭的时候,吸引了一大批看热闹的民众,尾随着他俩进了龙宫。

    温卿带着郭承云,直接去面见了它的父王。

    龙王此时正好在与数名大臣议事。

    “我未来的儿媳回来了?娘家那边的人怎么说。”龙王见到两人,顿时喜笑颜开。

    郭承云虽然对温卿生出了一些惧怕心理,但他更担心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捏了捏温卿软乎乎的手,以纸老虎的姿态警告道:“你现在iq不是提高了吗,给我识相点。”

    温卿隐晦地与郭承云交换了眼神,俯身对龙王行礼:“启禀父王,儿臣现在已经能和夫人进行简单的交流。夫人说……”

    郭承云心中的怒意令他忘记了二者在食物链上的悬殊地位,踢了温卿一脚:“夫人你个头!这事明明还没个谱,你别再火上浇油行不?”

    正所谓父子连心,温卿和龙王进行了非常短暂的目光交流。

    温卿(哭丧脸):夫人脾气火暴,怎生是好?

    龙王:我儿啊,龙王统治全海,龙后统治龙王。龙后才是海洋食物链最顶端的生物。

    温卿:父王所言极是……

    温卿虽然是13岁少年之身,但已经换回原身体,身上具备了虎鲸所特有的隐藏属性,那就是皮粗肉糙脸皮厚。

    它对郭承云嫣然一笑,以示它对郭承云的暴行毫不介意,然后继续转头面向龙王,把刚才的话说完。

    “丈母娘大人说,哟!(又被踩了一脚)……郭姑娘今年芳龄十五,喂别踩了……在人类社会里还未成年,不符合律法规定的出嫁年龄,必须等到十八岁才能嫁过来。”

    温卿的说辞中,各种槽点纷至杳来,郭承云每隔1秒钟就想踩它一回,甚至想要在它的尾巴上面一直跳跳跳。

    要是能变身章鱼人抽打它就好了——郭承云如是想。

    “管他呢!”一名头大如锤的鱼大臣叫道,“小孩都快有了。”

    郭承云捂住肚子,他忘了这茬了。

    “就是说嘛,”某位站在龙王旁边为其揉肩的妃子说,“从十五到十八岁,有十五年之久,到时候带着一溜儿鱼宝宝结婚,那派头也不错。”

    郭承云后退了一步,他承认自己被龙人们的世界观雷到了。

    ps:十五年后,温卿十八岁,而他就得三十而立了。如果那些龙人们愿意让他老人吃嫩鱼的话……他倒不介意。

    解决掉被催婚的危机后,郭承云跟在温卿后面离开王宫。

    郭承云想把项链和珠子还了,于是叫了一声:“温卿。”

    “请叫我夫君,爱妃。”温卿回头道。

    “你再叫我爱妃,我就喊你爱卿。虽然在体格上胜过你已经不可能了,但是在称呼上我可以骑在你头上。我是主子,你是我的爱卿。”

    “……”温卿把鱼尾巴藏到背后,露出一副苦逼脸。然而被它藏得很好的鱼尾巴却欢乐地摇摆起来。

    这对它而言,好像是个有趣的游戏,让自家爱妃觉得高高在上,自我感觉良好,然后扑倒他什么的。

    郭承云问温卿:“虽然你的说法可以蒙混过关整整十五年,我要为你点个赞,可这难道不意味着我们要长期维持婚约吗?”

    “是啊,有什么不对?”

    郭承云看着温卿那疑惑的脸,轻咳一声,提起了别的话题:“你白天是十三岁智商,傍晚月亮出来以后是十八岁智商?”

    “正是。因为我脱离了定魂珠,魂力不稳定,晚上的情况会好些。”

    郭承云把项链和珠子还给温卿,忽然觉得有点沮丧。

    他之前略有嫌弃那条白痴小海豚,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欢迎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虎鲸。

    郭承云的嫌恶神色太过明显,以至于让温卿察觉到了他的小心思,还好温卿并没有生气:“既然爱妃那么喜欢幼儿版的我,那我就不用定魂珠巩固了,今后就这样吧。”

    在温卿的挽留/胁迫下,郭承云在瑶琴宫过了一夜,当然,郭承云强烈要求分房睡。

    第二天早上,郭承云悄悄地溜到温卿睡觉的小床旁边,他瞅准了温卿现在是十三岁智商,想为昨天遭到种种欺凌的自己报仇雪恨。

    被叶长晴、艾德里安什么的欺负也就算了,怎么连一条十三岁的鱼苗也骑到他的头上(他忘记自己只比它大两岁了),果断不能忍!

    如果一定得维持这种尴尬的订婚关系,那就让这条小鱼知道谁是夫君谁是爱妃!

    郭承云以饿狼之姿扑到睡得正香甜的小鱼床边时,小鱼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窗外自由生长的水草缓缓浮动了起来,而郭承云当然不可能会察觉到这种微小的变化。

    他扒拉小鱼的衣领,借机调戏睡得懵懵懂懂,嘟着嘴有点不高兴的小鱼。

    哎呀我去,这才是我想要的q萌q萌的弟弟啊,我该让那个姓张的傻大个看看,什么才是当弟弟的楷模。

    手机呢,手机,我要录下来……歹势,手机泡水挂了。

    郭承云把小鱼搂在怀里,调戏得正上瘾时,忽然感觉脖颈上有一些滑溜溜凉飕飕的物体飘过。

    等郭承云发觉不好的时候,无数条柔韧的海草已经到了他身旁,瞬间将他捆了起来。

    刚才还处于没睡醒的弱势状态的温卿,高高兴兴地从被窝里爬出来:“郭先生早,他们说用海草来绑住你,你会觉得特别开心。”

    “不开心!”

    “是吗,那是我做的还不够?”察言观色能力明显处于13岁水平的温卿,自得其乐地扯了几根海藻,把郭承云从头到脚绑起来,并且天知道打了多少个蝴蝶结。

    郭承云感受着那些海藻上传来的惊人拧绞力,欲哭无泪。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他惨遭小鱼的各种上下其手,还被强吻了好几下,直到他服了软不停地哀声央求,对天发誓自己已经足够开心,并且反复示意小鱼可以停止后,才最终获得了自由。

    郭承云松了口气,幸亏小鱼还什么都不会,不然他就死定了。

    以后就算在白天,他也不敢打扭转夫妻关系的主意了。

    经此一闹,他彻底转变了观念——还是张大木头靠谱点,至少那家伙不会在哪一天把他捆绑起来强吻。

    郭承云回到家里,他终于有时间把大致的游历过程向张清皓进行了说明,着重讲了与夏启明打过的两次照面。

    张清皓告诉郭承云,最好把夏启明的事也告诉燕别秋他们,除此之外一概不提。

    于是郭承云就召来了那三个人,将自己的经历掐头去尾,简要地说明了一番:“我前阵子到中国长庚中学去旅游,然后见到了长得和张清皓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家伙,他叫夏启明。他应该就是被劫走的张清皓的另一个身体,但他现在不是植物人,而是活死……不是,半机械人。我也见到了那个劫走夏启明的短毛刺头,他是负责维持宇宙秩序的审判者,名叫周复。”

    燕别秋白了郭承云一眼:“你说得太简略了,听起来像是个打了折扣的拙劣故事。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去长庚中学的?”

    郭承云干笑两声:“额,因为脑抽风?……不不,我是说我突然脑抽想在今后去中国念书,因为段家弟弟也在那里念。”他的音量越来越小。

    苏宇耸耸肩,不吭声。他对郭承云胳膊肘往段家拐已经司空见惯了。

    郭承云面对这么多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顿时觉得自己编故事的水准大不如前:“夏启明现在身上装备着非常危险的武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那都是被审判者周复抢过去改装的。他可以轻轻松松地秒掉一个团的人,或者炸掉大楼什么的。总之你们都不是夏启明的对手。”

    陈双谏非常实诚地坦白道:“那个机械植物人的实力,我们是知道的。因为周复的改造工作基本上是建立在我们研究的基础上。我在他的脑内安装了一块芯片,在芯片中搭载了被我起名为‘马尔特(alte)’的人工智能系统,并且安装了大量战斗和生活程式,只是还没来得及把武器搭载上去,人就被周复抢走了。”

    郭承云顿时感到牙酸,原来搞了半天,始作俑者竟然是燕别秋和陈双谏。

    也许这两人的初衷是把夏启明作为帮手使用,但是现在好样的,夏启明经过完美变身,变成了周复的帮手。

    ☆、狸猫换回龙太子(八)

    郭承云对于夏启明当初被周复劫走的事情颇为不满:“你们两个,把100的科学研究精神奉献给了夏启明的改造事业,却没有留出01来加固实验室外面的门锁。”

    燕别秋最容不得郭承云说他的不是,也开始挑郭承云的错处:“马尔特系统的能量储存器的容量是有限的,不能让夏启明永远保持在进阶形态。你既然是在中学里见到他,那他一定处于普通人状态,你怎么不想办法杀了他?”

    “杀他?你搞笑吗,我凭什么要杀他。”

    “就凭他现在已经不受我们控制。反正就算是他死了,我也有把握让他成为我们的同伴。”

    “你有没有毛病啊,”郭承云觉得这话听起来极不顺耳,“他好歹也是你家将军身体的一部分,而你先是把他当成血库,然后把他做成武器,现在他跟你对立的时候还想干掉他。你根本没把他当人看,因为在你眼中,他没有人权。但是我要告诉你,他有人权。只要张清皓是我弟,那他也是我弟。”

    “郭承云!我也要告诉你,你就是个没有大局观的老好人,居然把一个认识没几分钟的植物人当成你弟?那是个兵器!兵器和人类你都分不清楚?”

    郭承云不服气,刷地站起来拍桌子:“把夏启明弄成兵器的不是你吗,怎么现在全变成我的责任了?”

    “但我至少没有看不清形势地去放过一个敌人。他就是个长着将军的脸的外壳,是彻彻底底的敌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句话你们地球老师没教过?”

    郭承云越听越火大:“你真的是让我醉了,如果哪一天你的亲人也变成了敌人,我看你下不下得去手?哼,我看你也没有亲人,你的地球人父母呢,被你吃了?”

    燕别秋没被郭承云辩倒,而是反唇相讥道:“就凭你,想说你是将军的亲人?我告诉你,你现在之所以是将军的亲人,是因为将军在转世的时候进行了刻意安排,也就是说你们的亲缘关系根本不是上天赐予的,而是人为的假兄弟,如果这也能称之为亲人,我才是醉了。”

    “燕别秋你别给我忘本,我怎么不是他亲人?要不是我,那头小屁狼在没长牙的时候就断奶死翘翘了,哪能在去年提供记忆来让你移植到张清皓身上?你该不会想对着个一岁智商的傻大个喊将军?”

    “你确实曾经是将军的衣食父母,但不代表你可以纵容将军的敌人。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那人形兵器的对手,你留下他,就是把我们的命挂在了他的枪杆子上。等那人形兵器哪天找来了,麻烦你第一个顶上去,谢谢!反正你是他亲人,他不会杀你的对不对?”

    燕别秋最后一句话的嘲讽意味非常强烈。本来就不善于插嘴的张清皓,听见这两人越吵越离谱,正想开口说什么,火爆脾气的郭承云就摔门出去了。

    此时的郭承云恼羞成怒到了极点,更要命的是,他竟然觉得燕别秋说的话有点道理。

    于是他真的把事情搞砸了?

    可要是没有夏启明,温卿那条笨鱼指不定得被压迫到猴年马月,张清皓也甭想靠定魂珠恢复正常。

    然而燕别秋说的也没错,夏启明确实是极度危险的人物,总有一天他会把其他所有人格统统杀光。

    郭承云穿过数不清的大街小巷,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羞愤的心情始终无法平复。

    好样的,他错了!他不想管了!让那些个姓张或者姓别的劳什子全都死光光,他特么的回郭家去!

    郭承云冲到了马路的人行道上,忽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喇叭声。

    他一下子懵了。

    一部小货车朝他的所在地冲来,司机慌不择路地猛打方向盘,结果车子撞上了路边的绿化带。

    由于货物堆得过高,小货车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倾覆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郭承云完全没反应过来。

    这座小城镇人口稀少,张清皓家附近的路段更是偏僻,时间又正处于尴尬的中午,连个看热闹的围观者都没有。

    司机艰难地将车门向上打开,爬出驾驶室,气势汹汹地向郭承云走来。

    “你找死吗!!”在司机朝郭承云扯着嗓子怒吼的时候,郭承云感觉自己耳膜都要破了,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耳朵。

    尽管司机不是德国人,口音奇怪,但郭承云还是听见了“讹诈”、“赔钱”之类的词语。对方大概以为郭承云是个故意往车子底下钻以骗人钱财的。

    “我没……”郭承云嗫嚅道。

    他好像记得他冲过去的时候,人行道那边是绿灯,但这事情是过去式,谁都无法证明,除了两个人扭打着去报案、查录像,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司机把郭承云推到地上,继续开炮似地冲郭承云吼叫。

    郭承云本来已经够沮丧、脑子够乱,如今再给他来上这么一下,他只觉得信息冲击力太大,脑仁疼。

    “喊什么喊。”郭承云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回了一句。

    由于郭承云脑乱,所以说的是中文,这名外国人当然听不懂,以为郭承云在故意装语言不通,好推卸责任,就把郭承云提了起来。

    郭承云现在完全不想反抗,他在心情处于普通糟糕的时候就会发飙,而处于极度糟糕的情况下,反而脱力了。

    好吧全是他的责任,那桩事、这桩事,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的责任,全部人都满意了吧?

    在郭承云以为自己的小命即将交代在这个司机身上时,他们两个人却被拉开了。

    郭承云双目无神地坐在地上,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影晃来晃去。

    另一个人似乎是他弟。

    他弟怎么会在这,是跟在他后面跑出来的?

    但是,管他呢。反正不重要了。

    第2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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