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语道悲欢离合 作者:南竺

    第17节

    她说完又站起来,走到邻座收了银子向那两个客人笑道“五叔五婶你们慢走,下回再来啊”

    念昭锦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想秋盈提起昭尹,也许是那些不堪的事他不想让她知道。

    明明那么平常的少女,像她们这些贫苦出身的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而且她长的一点都不好看,可是他就是觉得她长的好看,比府里那几房姨娘还要好看。

    每次看到她,他都能把那些烦恼的事忘记掉。

    这时候的他不再孤单。

    那么秋盈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因为有你在,因为有你这么快乐让我也不再悲伤。

    可是

    念昭锦打破了一个酒壶“我其实刚开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她”

    可是他是个不幸的人,娘亲生下他以后爹就冷落娘亲了。

    他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看到大哥和那些朋友成群出去玩,他就好羡慕好羡慕。不过,不过他还有秋盈啊。

    念昭锦想到这里脸上都不自禁露出笑。

    可是最后的最后,他再也不能从秋盈的脸上看到当初的笑,那么无忧无虑的笑,那么明媚的笑,那么好看的笑。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那段时间好像发生了很过很多的事,她娘知道了他与他大哥的事,还有他与林家小姐林如月订婚。还有就是秋盈的爹欠下一笔赌债,他们上门闹事打死了她娘,他爹逃走了还要将她卖入青楼。

    而这一切是念昭尹所为,只是因为他喜欢她,所以给她带来了不幸。

    他想那个时候他真的是恨念昭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恨他。

    后来他求了他三天,他才将她赎出来。

    他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如果当初她走了,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啊。

    他只是想她再也没有亲人了,那么让他来当她的亲人。

    他来照顾她。

    但其实入府后她过的并不好,还比不上以前穷苦的日子,他娘洛氏很不待见她,处处为难她。

    而他不敢忤逆自己的娘亲,他懦弱的不能保护她,他也给不了她名分。

    有好多次他叫她离开,她不走。

    于是渐渐的她知道了很多,她知道他的那些肮脏不堪。

    他还是慢慢的将她也变的不再光明,不再美好,就像他所讨厌的自己那样黑暗。

    大宅子里那些宅斗,今日在谁的膳食里放点药再让别人顶罪,这些事从来都不会少。

    吴姨娘又一次落胎将责任都推给他娘,此事虽与她娘没什么关系,但是他的那个爹却是不会相信的。于是洛氏便说是秋盈,她被整整打了一百板子都差点要了小命好在最后查出是吴氏从她姐姐

    那要来的手链子内含重重的麝香。

    应该也是那次吴氏伤了底子往后就极难怀孕了。

    洛氏什么都让秋盈做,好像什么都是她应该的,她觉得是她儿子将她买进来她就该跪下来谢天谢地。

    那次她伤的那么重,她卧床半月才好转。

    可是他不曾去看过她。

    然后便是她病好后他来找她,她好高兴。昭锦给她喂药可是他说“明日如月会来,到时候你不要出来”他没有看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悲伤,失望。他说“因为,如月可能会不高兴”

    她不高兴?那我呢?

    她觉得好委屈,明明平日受的委屈更多,可是这次她好想哭一哭。

    看到他在这里还是忍住了,笑了笑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出去的”

    她真羡慕那个林家的小姐。

    羡慕她的一切,她是官家女子她有很好的出身,她能帮到念昭锦而她不能,羡慕念昭锦对她的好他会处处想着她。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呢

    她这么好,还有念昭锦这么爱她,她唯能摇头苦笑那她与他算什么,他既从未爱过她,他待她好是想利用她?

    尽管如此,她也心甘情愿

    因为昭锦于她

    念昭锦于她就像一束火光。

    在她最冷的时候,最黑暗的时候,她死了娘亲被卖入青楼是他救了她。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他,不求回报的爱上他。她拼命的想抓住这团火即便是他一个淡淡的微笑也让她变得不再寒冷。

    她也连心都给他了,何况是性命,何况他只是想利用她。

    她觉得是他照亮她。

    所以尽管火能照亮她,也能毁灭她。

    飞蛾扑火应该就是这样,明知没有好结果还是不顾一切。

    就像她那么爱他。

    她能牢牢记住他的一切,甚至比自己还要清楚。

    昭锦不喜欢喝热茶,最好是温的。昭锦喜欢淋雨,在下雨天里。昭锦吃面只喜欢吃她做的。

    念昭锦念昭锦。

    她好心疼他,心疼他在长辈面前强颜欢笑维持的笑脸。心疼昭尹对他做的一切,她知道她都知道啊。

    外面下着大雨,漆黑的夜幕,无边的黑暗。

    他从念昭尹的房里走出来,然后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他经常不知道自己该走往何处。

    于是她也跟在他身后陪他走陪他淋雨。

    他抱着她说“盈儿不要离开我,”雨水落在身上很凉很凉,心却因为这句话变得很暖很暖。虽然她觉得他不爱他,他这么说可能只是因为找不到比她更贴心的人了又忠心又能利用。

    但是她还是很高兴啊。

    念昭锦发现她很容易满足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能令她高兴那么久,他指腹摩擦着她的脸,她微微皱起眉“你干什么,是因为我生的太美了么”

    他噗嗤一笑,将她拦进怀里

    好像又回到当初,当初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时候。

    他想好好照顾她,当初的初心。

    可是现在他未能护的她,让她吃了这么多苦。

    秋盈,我从未和你说过吧我喜欢你。

    虽然你一点都不漂亮,虽然你出生也不好。可……我喜欢。

    这是他不曾说过的话。

    可是渐渐的他的初心变成什么了?

    初心最后到底变成了什么。

    他不知道。

    她知道他所有的事,当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时候,她躲在墙角只能无声的哭泣,因为她什么都帮不了他啊。

    所以等到他终于和她说“对于我的事,你知道了多少”

    她说“我都知道”

    他说“帮我”

    她知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高兴,失落?她高兴她能帮到他,她失落他还是打算要牺牲他了。

    那日的天,碧空万里,风自带香一阵轻拂。

    她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天边朵朵白云,听着耳边鸟鸣声声。

    还有她听到屋中的他对他说“我知道”顿了顿他又说“你放心,有人会替我顶罪”明明是那么悦耳那么好听那么干净的声音,他说的毫不在意。

    念昭锦是否就像我于你一样,就也是这般的不在意。

    她露齿一笑。

    眼前的景物也变的模糊,眼睛变的很酸。

    到这一刻她才知道,不,她其实早就知道了。他对她好是因为他要利用她啊,她会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

    她就这么死心塌地的,

    过了很久很久后他出来了,她对他说了一句话。

    念昭锦又连打了几个酒嗝“她对我说的是,她说我会不会后悔”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明明是喝醉了对她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楚,清楚到痛。念昭锦喝着方觉得这酒味道有些不对,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那么你问我的是问我牺牲你会不会后悔么。

    我真的好后悔。

    “这酒味道怎么不一样了?”

    “酒中有忘相思”宋言把玩着酒杯低头看着杯中倒映着自己的容颜

    忘相思忘相思,真的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呢。

    便是入骨相思也要忘。

    他不知道这样对念昭锦会不会太狠,但是那日那个女子所求的他答应了

    她说“我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他偶尔能想起我就好了不,如果想起他会伤心帮他忘了我”

    于是她亲手将忘相思交给他,于是她求他帮他忘记她。

    这样一个女子,这般付出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最后她要那个她所爱的男子忘记她,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宋言唏嘘不已,看着念昭锦喉结上下滚动把那杯酒喝完,看着他失神发愣忽而发笑,又看他再拿起整个坛酒不要命的狂喝。

    宋言拿起另一坛酒,一仰头也开始喝。他虽然酒量十分不好这两天昭锦叫他一块喝他总是拒绝现在却很想陪他一醉方休。听他想在耳边时近时远的声音他还问他“忘相思是什么酒,我怎么没听过”于是之后的事他也记不清了。

    ☆、雨微凉

    跳舞的花娘摇着水蛇一般的腰,玉臂攀上容酌的颈骄声道“王爷你喝嘛,你最近都不来看人家,人家好想你啊”容酌一手拦住美人腰“我这不来了么”

    门口小二直冲进去,顾不得礼仪“王王王爷,宋公子喝醉了”容酌嘴边笑意一停,他怀中的花娘盯了一眼冲进来的小二。容酌随及又笑着亲美人侧脸“不管他,随便他喝多少吧”怀中的美人娇喘连连。

    小二暗吞一口口水退了下去。

    “王爷,人家这镯子刚买的你说好看么?”

    “好看”那花娘不满的嘟着嘴,不满的是容酌这般敷衍她。却说不得什么只好乖乖去给他斟酒。

    容酌眯眼瞧着她,听着琴音。

    却忽然想看着宋言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的写字,即便他不与他说话,就这么看着也很好。

    他想的烦了,一把拉过方才那个姑娘,将其压在榻上低头吻了下去。

    女子故作娇羞的闭上眼,玉手已经开始解他的衣服。容酌脑中正烦闷,抓住那只小巧玉手。“殿下莫非要自己宽衣?”“不了”容酌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起身出去。

    还是忍不住想去看一看,容酌都觉得自己忒没出息了。

    宋言半睡半醒间,好像被谁抱了起来。那人抱他走出门,外面冷风阵阵吹来,然后又进了一间房。

    他已经十分想睡,方才经风一吹。又冷了便不觉贪恋抱着他的那个温暖怀抱。那人放开他时,他还紧紧抓着他的手小声道“别走”声音虽然模糊但是容酌听见心上一喜凑过去问他“宋言我是容酌”

    宋言听不大清楚他说什么,却觉得这个人抱着他有些像他父亲。

    便又道“你抱抱言儿吧”

    容酌将他搂在怀里“恩,你睡吧我抱着你”

    宋言来回蹭了蹭他爹怎么瘦了这么多最后还是抵不住困意袭来会了周公去。

    他再次醒来时是半夜,外头天未亮,屋中未掌灯。

    抱着他的那个人睡得极浅他一动他也醒了。宋言鼻尖嗅着熟悉的清香已经知道抱着他的人是谁了。大概是喝多了酒现在头疼欲裂,他却顾不上头疼。只是一想到他这般失礼的靠在容酌身上。

    便马上坐起来请罪道“王爷,昨日是你呢?”

    容酌一听这话先是一怔随而冷笑道“不是我,你还想靠着谁?你的那个堂弟?”宋言本想说:我以为是我我爹。可是头实在疼的厉害伸手去揉太阳穴。容酌冷冷的看着他,宋言想昨日定是醉酒做了什么得罪容酌的地方。

    容酌同他僵持良久,还是伸出手替他轻轻揉着太阳穴“都说叫你不要喝了,头疼的厉害么”

    宋言问道“王爷也会喝的头痛欲裂么”

    容酌低低闷声道“恩”

    他还想说,他为他喝醉过很多次,可是他头疼的时候他不在他也不知道。而现在他喝的烂醉他陪在他身边,可是一想到让他喝的烂醉的人不是自己。

    他,唯能自嘲一笑。

    容酌紧紧握着宋言的手“宋灵运,你知道我喜欢你吧”这话绝对不是表白因为容酌此时口气十分不善。宋言嗯啊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接话。

    容酌继续冷声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但是你却装作不知道,不过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对姓念的那么好,你喜欢他是不是?”宋言垂眸掰开容酌握着自己的手“没有”

    “什么没有,他还是你堂弟呢”容酌挑起他的下巴,捏的宋言下巴生疼“你喜欢你堂弟,你比我还恶心”

    “我说我没有”

    容酌沉下脸,指甲从宋言脸上重重划过“那日你同他还光明正大的抱着呢,喜欢就喜欢了有什么说不得的。你若觉得我喜欢你恶心了,你同我说就是了。我还像个傻子一样贴上来”他深吸一口气

    埋头在宋言颈间“恩?”尾音上挑,他的声音很好听。

    原来是那次,那次他也是看见容酌了。

    但此事本就是误会一场,宋言现在却没了解释的心情。倒有些想同容酌宁,便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王爷没关系”

    好一句没关系。容酌舔着唇,抬起头。将宋言的脸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哈,你长的也就一般。性子也不好,不会讨我开心。老子当真是瞎了眼。随便拉个娈童都比你好”

    宋言往后退了一些,拱手道“先前多谢王爷垂青”

    这话说的容酌十分不爽,好像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宋言还是这幅要死不死的样子。

    容酌冷笑起身下了床,穿上鞋子便出去了。

    外面更深露重,宋言担心他着凉,但也是拉不下脸去找他了。

    然而还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外头再一道闪电。亮了大半个长安城。宋言匆匆穿上衣服站在走廊上往下看去。

    雨已经下了。

    千杯醉楼上挂着的红色灯笼,映着宋言脸上泛红。容酌仰头一望,正瞧见他,口中骂了句“格老子的”

    宋言进屋拿起伞,便追了下去。

    雨点落在身上,头上。侵入衣服里,在这么个炎热的夏日倒想这么痛痛快快的淋一场雨。

    宋言追到容酌时他已经全身湿透了,他快步上前拦住容酌的去路“借你用用”

    借你用用这句话。

    容酌低头注视着他手上拿着那柄竹伞。

    那是他们第三次相见,他一袭紫衣候在屋檐下将伞递给他说的也是这句话借你用用。那时候他没有这么喜欢宋言,也没那么在意宋言。

    那时宋言说:王爷千金贵体,这伞您还是自己用吧。

    于是现在容酌说“你自己用吧”

    那时候下雨天我为你送伞,现在你为我送伞。

    那……

    喜欢了,无奈了,骂过了,可是舍不得了,因为喜欢的。

    容酌转身冒着大雨回去,宋言没再追上去。这一次是他看着他走,直到他消失在他眼前,他还是没有回去。

    宋言闭上眼,仰起头,淋着雨。

    直到衣服完全湿透,直到冻得渐渐麻木。

    三个月后,念昭锦娶了兵部尚书林家小姐,林如月。

    念老爷有意将整个念家交给他。

    听下面的丫鬟说,大婚前一天二少爷在大少爷院前的石街上枯坐了一夜,拉着路过的丫鬟就问“我以前同我大哥关系很好么,我忘了”

    念昭锦确实忘记了一部分东西,太夫说是食了什么药物,洛氏便嘱咐大夫不要让他再记起来了。

    昭锦锦月前满了十八岁。

    大婚之日宋家人自然是都去了。

    念昭锦对于宋言倒是没忘记,他看着宋言忽然来了一句问道“我以前很喜欢如月么”

    宋言愣了一下,点点头“恩,喜欢的”念昭锦却满脸愁容“可是我觉得我忘了什么东西,我想不起来”

    宋言笑道“往后成亲就是大人了,旁的就不要乱想了”

    他精神有些恍惚,宋言不放心又说道“你与你兄长兄友弟恭关系自然是很好的”念昭锦忽觉心头暮的一痛,宋言垂眸神色复杂,真的是都忘了。

    能忘了,也是好的。

    三月前,他为她宿醉千杯醉。

    三月后,他娶他人为妻。

    到头来,竟是这么个结果么?

    宋言远远瞧见昭锦一袭红衣站于堂前,俊朗非凡。她身边的女子亦是一身红衣,然而这一切应该是属于另一个女子的。

    另一个爱他入骨,甘愿为他牺牲的女子。

    最后最后,他还是忘了她。

    那药是秋盈亲手交予给他,宋言不禁想如果他没有给念昭锦服下,一切又会是怎么一番景象。

    总之不会是现在这样。

    而现在就是秋盈希望的样子,他忘记那些肮脏的,那些不堪的事,连带忘了她,和别人成亲。

    宋言不等婚礼举行完毕便离开了念府。

    ☆、中秋节

    然而他走出念府,站在依旧热闹的大街上竟然不知道往哪走。

    入秋的太阳不比盛夏毒辣,现在这个时节正好。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宋言有些想去看看容酌。

    最后的记忆停在那个大雨的黑夜,那个落寞的背影,他已经有三个月没见到容酌了。

    念昭锦成婚的这日正好是中秋。八月十五日的中秋。

    湛蓝的天空之下,琉璃瓦重檐殿顶。

    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便是三王爷容酌的王府,相比二王爷的还要大一些,是京城中除皇宫外最大的一座府邸。

    容酌府中有一园子名为锦绣园,园中树木茂密,且此园面积极大。走在此间倒能令人恍惚以为身在山林。

    园中飞鸟鸣鸣,一湾清流穿过假山树林。

    溪中还有锦鲤游戏。

    一座六角小亭,垂着白色纱幔,清风拂过那纱婆娑扬起。

    那亭子的石柱上刻着一些诗句,或古人之作,或是原创。

    而小亭中白衣少年躺在长椅之上,晒着太阳。一本书盖在脸上沉沉睡去。

    财宝领着呆毛到园子里逛了一圈,期间呆毛看溪中一条鲤鱼不对眼。就想下去好好教训它一顿,那鲤鱼等呆毛跳下来后飞快游走,呆毛弄得一身湿。

    又趴在石头上晒了好一会儿将毛晒干。吊毛小祖宗表示他现在心情是很不好的。

    它远远瞧见容酌就想上去,财宝好生一通劝并承若晚上吃那条鲤鱼,吊毛才万分不舍的离去。

    金元取了小毯子替容酌盖上轻声训斥一旁的婢子“殿下这病才好没多久,在外面睡着要是再着凉了”三月前那晚雷雨大作,容酌半夜回府淋的全身湿透。当晚就发了烧。

    请了宫中御医来看,喝了十来天的药才好。

    小婢子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咱家主子最近都不提宋公子了,金元哥哥你跟着殿下见过宋公子的,他长如何?,待殿下如何?”

    金元瞪了她一眼,小婢子忙闭上喋喋不休的嘴。

    那厢身着月白色宫装的女子走近,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童。

    金元同那婢子退到一边“参见长公主”

    长乐公主伸出手探了探容酌的额头道“我带了参汤来随我去膳房热一热”

    说罢便领着金元二人离去。她身后的小童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人消失后方蹑手蹑脚的行到容酌身边,取下他盖在脸上的书又换上另一本。

    拔了根小草在他额头上轻轻滑动。

    容酌转了个身,那本书掉在地上。

    “谁?”小童拾起那本书一副大人口吻看着已经转醒的容酌道“皇叔,你怎的大白日看此等书籍。着实丢我脸面”

    眼前的小童穿一身明黄衣裳,宛如玉雕的小脸上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容酌拿过他手上的书,那封面上赫然写着《云魂雨魄集》他摇了摇手上的书质问小童“这书谁给你的”

    “哎皇叔这书明明是你的哎哎哎”容酌将他转过身去,拿了他手上的另一本“我看的是这本诗经,你小叔我现在还没到健忘痴呆的年纪,你好好说来这书你是哪儿来的”

    小童小脸皱成一团。容酌翻开那本《云魂雨魄集》啧啧了两声“竟还是春宫插画版”小童道“皇叔,以你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姿势如何可是对的”

    小童问的太过认真容酌一时不察便道“这姿势不过费力些”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怒道“容泽晚,你你你我去同你父王说说”

    容泽晚小嘴一嘟“皇叔我错了”容酌问道“这书是谁给你了?”

    容泽晚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实在是不大仗义。再看一眼容酌方不大情愿的说道“都是小右子给我的”

    哎泽晚以前这么乖这么听话的一个孩子。容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正想说话那厢长乐公主端着一碗参汤已经走过来了。

    容酌快速将那本《云魂雨魄集》往后一扔,扔到了草丛中。长月公主由远而近“哎,你扔的是什么?”容酌呵呵干笑两声“没甚么”

    长月公主坐在旁边,舀了一勺汤药亲手喂给容酌道“方才在路上,泽儿同我说有东西要送给他小皇叔,是一本书什么书?”

    容酌喝下那勺汤药,苦的皱起了眉头。转移话题说道“皇姐你怎么来了?”

    “我听闻你病了,这不从苏州刚回来就来看你了”长乐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道“啊酌可是府中下人服适的不好,听闻你近日心情不好,气色也不好?你只说一声皇姐就来给你当大丫鬟使”

    容酌一口汤药呛在喉咙里“皇皇姐,”

    “哎”长月故作愁帐的叹气道“你以前拿我当丫鬟使唤,不是挺顺手的么”

    “”

    长乐到底是了解容酌的,她又说道“啊酌你只管和我说,看上谁了,我就将他抢过来送你”

    容酌觉着今日这药特别的苦。看着眼前容貌倾城的女子呐呐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抢?”

    容泽晚忽然插一句话道“姑姑说皇叔你有时比我还不懂事”

    长乐嘴角抽了抽,这倒霉孩子。容泽晚昂首挺胸道“大姑你瞪我干什么,你不是教我要说实话的么”

    长乐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小皇叔需要休息,泽晚我们走吧”

    “哎哎哎哎可是,皇叔,黄书”

    “”

    待泽晚被长乐连拉带拽的拉走后。

    容酌问边上候着的金元道“今日八月十五了吧”

    “恩,公主送来了莲蓉月饼,是王爷喜欢吃的。还有宫宴殿下去不去?”

    容酌深吸一口气,躺下来将那本书盖在脸上“不去”

    金元再道“还有,宋公子来了,王爷见不见”

    “不见”他才说不见,财宝已经带路将宋言领了过来。

    这一路上走过几座桥,又绕来绕去若是容酌不在这里宋言都要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容酌那本书盖在头上自然没看到宋言过来,金元朝财宝丢了个脸色。财宝会意二人退下去。宋言奇怪道“你们怎么下去了”

    他的声音容酌已不能再熟悉了,猛地坐起来。宋言看着那本书从他脸上滑落,看到那双明眸。他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宋言笑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宁愿跳河也不来我王府的么?”

    宋言站着有些尴尬,半响道“今日是中秋”他竟找不出一个理由自己为何会来找容酌,他应该回府和谢芝兰他们一起过的。

    宋言正要告辞离去,容酌怀里的书掉了下来。宋言弯腰去捡,指尖碰到那本书的时候一顿。

    《云魂雨魄集》

    他捡起书拍去上面的灰尘,风吹开一夜,那正好是画着未穿衣服的两人在云雨。

    宋言脸一红将书递还给容酌“王爷,你的书”

    容酌不明他为何会突然的脸红,拿过书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不是将这本书给扔了么,怎么莫非是扔错了难道他刚才盖在脸上的一直是这本

    宋言要是以为他睡觉都要盖着这种书睡的了

    真是被小皇侄给害惨了。

    容酌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只是不悦的蹙着眉。宋言一鞠道“告辞了”

    容酌道“恩”其他的话也不多说。

    ☆、中秋节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

    宋言自双亲去后,后来的每个八月十五都是同谢芝兰一起过的。但是昨日他就带人去了念家,今日似乎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回来,就连朱大成都不在。

    府里月饼倒是先做了。

    宋言拿了一碟子月饼,又煮了一盏茶搬到后院对着姣姣圆月。

    边上掌上灯,拿了书看起来。

    去年秋季考了乡试,离国科举规定隔一年再参加会试,那一年叫各地试子好做准备。

    明年开春便是春闱,近日来长安中已多了许多年轻后生,年老的也有。

    这样一来便是长安各地房价渐长,客栈酒楼都翻了一半。但是要来参加会试的也不得不找个地方住下来,有些人便去城外租个便宜的房屋住一阵。

    宋言近日还看到了街边卖字画,对联的。

    复又想想自己住着这么大的一个屋子实在太豪。若他不是宋家的孩子,从杏花村出来后估计也要到街边卖字画,对联讨生活了。

    他搁下笔,拿起纸吹了吹看着自己写下的见解,又发现几个不妥之处遂拿笔再改了改。

    不知觉已经吃了两个饼子,喝了半壶茶。

    他正要再写另一篇,院子的高墙上出现了个人影,他背对月亮宋言看的不大清楚。宋言这后院的墙实在是挺高的了,也真是难为他爬上来。

    莫不是要糟贼了?。

    宋言清了清嗓子问道“足下是谁?为何爬我家墙院”

    那人举手擦了一把脸,往下看了看吞了口口水“宋言,你那个梯子给我用一用,我爬不下去”

    宋言听这声音已经知道了是谁,好在不是要糟贼。

    他冲上面喊道“孟兄你且等等,我去给你寻把梯子”孟云况尴尬的笑了笑“呵呵呵,你家院子真高啊”

    “”

    宋言还想叫杏儿初心去拿,又一想他早放了她们中秋的假都各自回家过节去了。他不知道梯子哪里有,最后方从杂物房里找出了把。

    孟云况踩着梯子小心翼翼的从上面爬下来,宋言举着灯在一旁照明。

    待孟云况爬下来以后宋言才问道“孟兄为何不走正门”

    孟云况拍去衣服上的灰尘“我在你府前敲了好久的门,也无人开,方想到了要爬墙”

    是了,他在后院看书没大留意没听见。

    又问道“不知孟兄深夜前来,有何事”

    孟云况坐在石椅子上,从边上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茶解渴“我我城外的那屋子锁起来不打算住了,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你住在这里,你可否租我一间屋子住住”

    宋言喜道“我这屋子正大,孟兄搬来甚好”

    孟云况道“那东家便定个租费吧”

    “莫要谈那银钱问题”

    孟云况又喝一杯茶“哎你可叫我住就已经极好了,我怎能没脸没皮的白吃白住”

    宋言推脱不了,只好答应他收下屋租费。孟云况拿下自己身边的包袱,一拱手笑道“东家”

    宋言连连摆手,盯着他看了良久,对于沈墨他只字不提,只道“那日我见孟兄满头白发,怎么又黑回来了”

    孟云况显然已经是放下来,淡淡说道“后来寻了太夫来看,那太夫开了几贴药,真是有用。吃了一个月就已经好了”长安如此之大,他找宋言就寻了一个下午,晚上又爬墙现在饿的厉害看到桌上摆着的月饼也不客气,拿了一个。

    又道“明年开春便是春闱,你我二人住在一处,遇到不懂之处倒可以互相请教请教,哎宋言你可有字?”

    宋言轻呡一口茶,也觉得孟云况说的好极,道“表字,灵运”

    孟云况重复了一遍他的字,点头道“那我便唤你灵运”

    孟云况道“我字云清”

    宋言点头唤道“云清”

    现在府中只有他们二人,宋言领他到了东厢,从柜子里拿出布衾铺好床。孟云况整理了包袱里的东西就去洗了个澡。

    待一切弄好后已经到了亥时。

    宋言替他弄好后又转到了后院,仰头看着天边圆月明晃晃的好似一个玉盘。

    月亮是寄托思念的东西。

    那么现在的你会不会和我一样也在看着月亮呢?

    宋言竟想起了容酌。

    “容酌”

    第1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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