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华 作者:文钦
第26节
宋聿兮带着医生推门而入，在门外听见秦岚说话的声音，脸色瞬间冷下来，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走了进来。
想到自己跟于凤还有小希三个人在藏獒嘴下九死一生，她却在事后出现在这里说风凉话，气不打一处来就忍不住挖苦了一句。
宋聿兮话一出口，气氛就冷下来。
万小希跟于凤两个人面面相觑，看向秦岚的目光多了几分担忧。见秦岚抿唇，没有辩解的打算，于凤忍不住走上前。
“宋宋，我想你误会岚了。今天要不是……”
“你说得没错，是我多虑了。”
于凤刚准备告诉宋聿兮，秦岚才是真正救她的人却被直接打断了。秦岚狭长的眸子扫了一眼于凤，对她做了一个摇头的动作。
她不想将这件事情告诉宋聿兮。
宋聿兮瞅了秦岚两眼，抿唇不再说话，心里感叹良多，她莫名想要激怒秦岚却每次都像是拳头撞在了棉花上。
以前她怎么没觉得秦岚的脾气有这么好。
“现在有空的话我们出去走走吧！”秦岚忽然出声，望向宋聿兮的目光柔和，一如当初。
宋聿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直到秦岚的手碰到了她的胳膊，她才挪了下脚避开，自顾自走向了外面。
星光灿烂的夜晚，草坪里虫鸣不断，和煦的晚风吹着，外面的马路上偶然有灯光一晃而过。
竭力忍着喉咙的不适，秦岚不想让自己的咳嗽声打破这久违的气氛。
两个人一路沉默不语，走着走着在医院廊道里，撞见了一对男女，不觉有些尴尬地止住了脚步。
依稀可见在柔色的灯光下，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局促地将一盒巧克力塞给了男人，男人相貌英俊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医院里的医生。
“今天是七夕。”秦岚半眯着眼望着眼前一幕，唇边勾起一丝弧度，“去年这个时候我们也是在医院度过的。”
听到秦岚这么说，宋聿兮面上一囧。
去年的七月七，她刚刚学会溜冰，兴致勃勃地拉着秦岚去溜冰场，原本以为会是一个浪漫的夜晚，她却不知道秦岚一直在低烧，一出溜冰场，秦岚就病倒直接进了医院。
那个时候的她对自己真的很纵容。
那样的宠爱是假的吗？一个人怎么可能演戏演得那么好？
宋聿兮回忆起当初两人在一起的种种，脸上浮现矛盾之色。
“怎么了？”
见宋聿兮忽然停下脚步，秦岚不免诧异，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一头乌黑秀发随风飘动，有几根变得凌乱，下意识抬起手去替她理好，但对上宋聿兮戒备的眼神，手还是没有落下去。
“想到了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对我是认真的，所以一直很快乐。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那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如果没有你，我或许过得也没现在这么好。”
“宋宋，你怎么这么说，我对你一直是认真的。”
“你一个有夫之妇对我说这些不合适吧！”宋聿兮挥开秦岚攥着自己胳膊的手，提醒自己必须跟她划清界限。
“你果然还是在介意这件事情。”秦岚无奈蹙眉，“宋宋，你也没给我个机会解释。我跟他只是协议结婚，为的是能够收养一个孩子。”
脑子哐当一下，有一瞬间的空白。
宋聿兮张了张嘴，神色茫然，“□□？”
秦岚眉眼弯起，柔声开口，“嗯，你应该还没见过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半年前，得知你车祸离世后不久，他被人扔在了别墅门口，为了能够合法收养他，我不得已跟朱江结了婚。”
怎么会是这样？
宋聿兮心里顿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接踵而来的是深深地困惑。
“也正是因为这个孩子，才让我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秦岚继续解释，“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信佛，相信因果轮回，曾经我有段时间觉得那个孩子是你的转世。现在想想，我也真是够傻的。”
“等等，不对，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死了？车祸我虽然受了重伤，但是修养了一个月就好了。”
宋聿兮觉得越来越糊涂，车祸过后就算她失踪，也不至于认为她死了吧！
被宋聿兮一提醒，秦岚眸光一暗，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若寒霜，“原本得知你出事，我找你找疯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信你死了，但是后来朱江告诉我找到了你的尸体并且将你的骨灰交给了我。”
气氛越来越沉寂，宋聿兮与秦岚对视一眼，隐约都感觉到了不对。
“当初将我从鹿港小镇绑架到出事地点的人不是你派来的吗？”
片刻的愣住，秦岚苦笑，语气失落，“当然不是，我当时只想让你一个人好好想清楚，所以没去打扰你。肖雅打电话给我，我才得知你被绑架了。”
目不转睛地盯着秦岚，宋聿兮心中一动，她觉得秦岚不像是在说谎。
“宋宋，你还记得当时发生车祸的场景吗？包括当时绑架你的人的相貌你记得吗？”
“我不记得了！车祸前后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一醒来就回到了唐家，事情发生的经过都是我姐告诉我的。”
“是你姐告诉你，是我派人绑架你并且制造了车祸？”
秦岚靠近宋聿兮，高挑的身形在月色下倒映出长长的暗影，无形的威压蔓延开来。
感觉到秦岚清清冷冷的呼吸，宋聿兮变得局促起来，脑子里面更是一片混乱。
没错，从头到尾，所有的事情都是姐告诉她的，姐有什么理由会骗她呢？还是一开始就是姐弄错了呢？
“我姐是不会骗我的。”
宋聿兮提高了声音，语气笃定，秦岚望着她，像是一眼看穿了她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宋宋，别骗自己了，你心里也是怀疑的！”秦岚摇头，“所有事情发生得太过巧合，好像是有人刻意拆散我们。”
不安地揪着衣角，宋聿兮没有反驳，此刻，被秦岚的气息包裹，她的大脑运转变得迟钝起来。
见宋聿兮不说话，秦岚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宋宋心里还是对她有信任的，接下来只要查清楚事情真相，她就会回到自己身边吧！
“我们分开了半年其实也不是坏事，至少宋宋你现在找到了亲人也找到了自信。若是能将这个拆散我们的人找回来，我们还得感谢他。”
“别再说了，这些也只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我是不会相信的。”沉默了片刻，宋聿兮后退一步，与秦岚隔开半米的距离，“除非你拿出证据来，不，就算你拿出证据来，也没有用了。唐氏和秦氏现在水火不容，我不能背叛我姐。”
“傻瓜！”秦岚忍不住失笑，上前紧紧攥住宋聿兮的手，不让她挣扎，强势地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的肩窝，“为了你，我可以退让。”
“我只想要公平竞争的结果，这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企业的事情，你这么做太玩笑了，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哄骗吗？”宋聿兮的声音闷闷的，夹杂着几分怒气。
☆、父亲
“好吧！都随你，你做你想做的，我会找到证据，解开我们俩之间的误会。”
宋宋，总有一天，我们之间所有隔阂消失，你回头会发现我一直在原地等你。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替我跟小希道谢，今天要不是她们，我估计现在也不能站在这跟你讲话。”
“我送你吧！大晚上的，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不容宋聿兮拒绝，秦岚强势地站在她身侧，努努嘴伸出手，宋聿兮瞅了她一眼，不情愿地将车钥匙放进了她的手里。
一坐进车里，宋聿兮倚着车窗，神色怏怏，脑子里装得还是刚刚秦岚说的，现在她到底应该相信谁。
有些烦躁地打开音乐，她刻意别开脸闭眼，不想再跟秦岚有太多的交流。
秦岚翘着嘴角挂掉了音乐，手指在手机上划了两下，低声开口，“宋宋，开一下蓝牙，我发一些资料给你。”
“什么资料？”
“发给你看你就知道了，相信你会用到。”
犹豫了一会儿，宋聿兮打开蓝牙，接收了几个文件，她咬着手指看了看，有些诧异地抬头，“关于渡河项目的相关资料……你给我这些干什么，不是说了要公平竞争的吗？”
“就是为了公平竞争才给你这些，唐氏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项目，相对于你们秦氏占有太多的优势，这个竞争本身对你们就不太公平。而且这些资料大部分都是公开的，只不过比较难收集，现在给你只是为了给你节省时间。”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秦岚摇头失笑，“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不要对我这么生疏。”
“我……”
宋聿兮话刚出口，只见迎面而来两道强烈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身边的秦岚反应敏捷，迅速踩下了刹车，等灯光熄灭，两辆车面对面仅仅距离几分米。
“这怎么回事？差点发生车祸。”对于车祸宋聿兮还心有余悸，当即被吓得不轻。
“你在车上坐着，我下去看看。”
秦岚按住她的手，打开了车门，宋聿兮没来得及拦下她，她已经下车。
晚上比较黑，看不清对方的车，而车上的人也没有丝毫的动静。透过前视窗看见秦岚的生硬地一步步走向那辆车，宋聿兮心中有些担心，赶忙打开车门跟着走过去。
“小心点，对方也许是喝醉了！”
宋聿兮小声嘀咕着，怕这车再发疯撞向她们。
秦岚顺势抓起宋聿兮的手，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淡漠靠近那辆车，低声安慰，“没事的，它要是想要撞的话刚刚就撞上了。”
她们两个人尚未靠近车门，驾驶座上的人却自己走了出来。
纵然夜晚漆黑一片，秦岚还是认出了那人，当即声音变冷，“你怎么来了？”
“岚儿，你是我的妻子，这么晚了你没回去，我出来找你不是很正常？”看不清朱江的表情，他的声音比往常低沉，“你先送宋小姐回去，我在这里等你。”
“今天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以前你从来不管我的事情。”秦岚蹙眉，语带深意。
她是在提醒朱江，婚前协议上写得很清楚，互相不能干预对方的生活。而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举措，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而且宋宋的死讯是他告诉自己的，所以他是半年前事件最大的嫌疑人。
宋聿兮在一旁杵着觉得尴尬，他们虽然只是契约结婚，但是法律上面前的男人确实是秦岚的丈夫。
为什么陡然有一种被抓奸的感觉？
“你脾气就是倔，我是关心你，怎么总是拒绝我的好意？”朱江语气似乎透着宠溺，“快点送宋小姐回去吧！安安还在家里等你。”
“那个……反正也不远，我自己开车回去。”宋聿兮开口打破这个僵局，语气带着几分无所谓，但她似乎没察觉到自己脸上的一丝难堪。
“宋宋！”
秦岚执意不让她独自离开，她余光瞟了一眼抱着胳膊的朱江，甩开了秦岚的手。
“还是要说一句今天谢谢你。”
悠长的道路上，橘色路灯蜿蜒，宋聿兮的车眨眼消失在夜色中。
秦岚气闷，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接触到宋宋，却被人生生破坏，当即她没好气地给朱江甩脸色。
“上车吧！”见宋聿兮离开，朱江的语气沉重了几分，带着几分倦意。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秦岚黑着脸，抬起下颚，怒瞪着朱江。
朱江不怒反笑，“什么什么意思？我的妻子性取向跟正常人不一样我还是知道的，现在你半夜送一个女人回家，你说我不跟着过来，你们今晚是不是会发生点什么？”
“发生什么？”秦岚气头上，脑子没转过弯。
只是刹那间，她感觉到一股大力攥紧了自己的腰，她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撞向了车门，脖子被男人的手死死按住，她被迫脸贴着窗玻璃，动弹不得。
随即朱江的脸贴上来，一个湿润的吻落在她的颈部。
“就像是我现在对你做的这样。”
鼻间满是男人的气息，秦岚心中一阵犯呕，手肘抵着车壁，脚下狠狠一踹，踢中了朱江的小腿，她转身一把推开了朱江，脸色一阵泛白。
她今天本来就有点发烧，加上这样一折腾，胃里当即翻江倒海，忍不住弯腰蹲在路边干呕起来。
朱江在她身后忍痛站起身，见到她反应这么大，当即脸黑到了极点。
他一步步靠近秦岚，垂在身侧的手收紧，被刘海覆盖的面容晦暗不清。
似乎察觉到了背后不断散发的寒意，秦岚捂着嘴，侧了侧脸，眸光恰好落在了朱江的脚尖。
四周一片静寂，莫名的恐惧蔓延，她依稀能够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抱歉，我刚才一时冲动，做了过分的事情。”可是下一秒，朱江却弯腰，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态度瞬间柔软起来。
只是朱江这样的示好却让秦岚觉得不安，这个男人的心思比她想象中复杂很多，又或者说她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没有去看朱江的手，秦岚慢慢站起身，擦了擦嘴角，凤眸清亮，“当初协议结婚，是我有愧于你。同时我很感激你，把你当成朋友。但是有一件事情从宋宋回来开始我就想问你，如果你还想我们继续做朋友就告诉我实情。”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朱江略显厚实的唇抿起，“当初是我派人绑架了宋聿兮，为的是带她回来见你，当时你那么颓废，我实在看不下去。但车祸真的是意外，她从我派去的人手里逃出去，迎面而来的车子撞到了她。”
秦岚默默听完，夜间寒风吹过，穿得单薄的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上车再说吧！”
“我暂且不论你说得是不是真的，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宋宋死了？而且宋宋又怎么会被唐琳带回去？”
朱江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车顶悬挂的玉佩晃动着，扰得他心神不宁。
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他刻意放松了眉头，“岚儿，这些我并不知道，当时我派去的两个手下办砸了事情之后，拿了我的钱私自离开。后来的事情我知道得并不比你多，直到有人在出事的山崖底下发现了腐烂的尸体还有宋聿兮的东西，我才误以为那是她。”
秦岚靠着座椅，泛白的唇色显得有些虚弱，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到温度越来越高，但看向身边的朱江她选择了沉默。
努力消化他刚刚说的话，她闭了闭眼，“我可以相信你说的，如果当初你绑架宋宋真的是为了我，那么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做任何伤害宋宋的事情。”
不觉已经到了别墅，朱江停下车，回味着秦岚的话，唇边浮现一丝冷笑。
眸光看向秦岚，不知何时，她已经睡着，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看得出来她很不舒服。
解开安全带，将她抱出车里，盯着她清瘦的脸颊，他唇边讥讽的弧度更大，“如果你的心不在她身上，我怎么可能跟她过不去。”
几分钟后，别墅门铃响了，小鱼披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来开门，瞅见了朱江，神色一愣。
冷冷瞥了小鱼一眼，朱江沉声开口，“找些退烧药给她吃。”
“噢噢！”
小鱼连连应了几声，赶忙翻出了医药箱，找出退烧药给秦岚吃下去。
又喂秦岚喝了一点水，小鱼给她盖上被子，发现朱江还在一旁，顿时局促不安起来。
“别紧张，你做得很不错，以后若是秦岚跟宋聿兮见面，你必须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小鱼有些犹豫的点头，手攥在一起，显得很紧张，“但是朱总，秦总很聪明，她很快就会怀疑到我。”
“我花大把钱不是雇佣一个傻子，放机灵点，尽量别被她发现，就算被发现也没将我供出来。”
被朱江唬得一愣一愣的，小鱼点头如捣蒜。
“对了，朱总，今天家里来了一个越洋电话，是秦总家人打来的。”
朱江深沉的面容一滞，瞥向安睡的秦岚，示意小鱼噤声，“跟我到外面去说。”
小鱼点头，小心关上门，楼下朱江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秦岚系过的丝巾，看得入神。
“岚儿她在秦家并没有亲近之人，更没有称得上家人的，电话到底是谁打过来的？”
“这个……说是秦总父亲的护工，她说秦总的父亲很想见见秦总，希望秦总能够找个机会回去看看。”
朱江听完神色如常，扫了一眼角落欧式大钟，整理了下袖口，站起身，“我今天先回去，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情。”
“朱总，你放心，我肯定尽心竭力。那……那个电话该怎么处理？”
“如实告诉她就行！”
撂下一句话，朱江走出别墅，高大的身影被灯光无限拉长投射在地面上，黑且深的暗影散发着落寞而森寒的气息。
“呯！”伴随着烤好的吐司跳出面包机，新的一天随即来临。
小鱼一边扎着头发一边走出房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客厅的秦岚不免诧异。
“叮——”
微波炉发出一声响，穿着素色毛衣披着厚外套的秦岚刚挪开椅子。
小鱼赶忙快步走过去，“秦总早，我帮你来弄。”
将微波炉里热好的牛奶拿出来，小心搁在秦岚的面前，小雨站在一旁见秦岚优雅用餐，困意渐渐散去，随即被诧异取代。
“秦总，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起来？你身体不好，应该多睡一会儿。”
秦岚抿了一口牛奶，轻轻摇头，“没关系，我测过体温，已经不发烧了，昨天我回来麻烦你了。”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秦岚的性格一贯沉稳温和，对人也鲜少动怒，这让小鱼难免有些心虚。
秦总对她这么好，她却给朱总当间谍，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小鱼掩藏起脸上的黯然之色，见厨房水池里有个空盘，便走过去将它拿出来洗，水流哗哗地留着，洗着洗着，她想到了什么，擦干净手再次走出来。
“秦总，昨天你一回来就睡了，所以有件事没方便告诉你。”小鱼努力回想着昨天电话里对方说的话，“昨儿个有个越洋电话，是从马达加斯加打过来的。那位自称是你父亲的护工，恳求你近期能够过去看看你的父亲，他非常渴望能够见到你……”
在小鱼说话的同时，癌症晚期飘过秦岚的脑海。
嘴里的食物瞬间失去了味道，秦岚努力却回忆父亲的容貌，但记忆却是模糊的，算起来，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此前，他们几乎没有联系过，除了她每个生日，他会托人发来问候。
只是每次生日，她想到的是抑郁而终的母亲，对于他的问候，她从来都是冷眼看待。
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
“把昨天的号码写下来给我，我一会儿打电话过去。” 微微叹了一口气，秦岚眉头挤出了一个川字，无论如何他都是她的生父，哪怕他从来没做对过一件事。
“为什么没有好好继续治疗？他在马达加斯加不是有最好的医疗团队陪护吗？病情怎么可能控制不住？”
拨通了护工的电话，秦岚冷着声音，不觉语气中带着几分她为察觉的怒气与责问。
“秦小姐，真的很抱歉，对于令尊的病情我们也感到很遗憾。虽然一直有药物治疗，但是令尊情绪低落，并不配合治疗。长期的酗酒也是病发的主要原因……”
混杂着外籍口音的护工语气沉重，将林恩最近几年的状况一一告诉了秦岚。
秦岚默默听着，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复杂，渐渐她无法忽视心里对林恩的心疼。
☆、b计划
年轻时候风华绝代的人晚年却在病痛与孤独的双重折磨下度过。
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幸福，他抛弃了她们母女却也被他深爱的人抛弃。
这算是因果轮回吗？
“秦总，我想林先生自杀式的行为多少是与你有关的，所以看在他已经时日无多的份上，回来见他最后一面吧！”护工言辞恳切，一个劲地劝说秦岚。
秦岚抬手托着额头，闭上眼，一头秀发垂落，遮住了她秀丽的面容，维持这个动作静默了几秒，她沙哑着声音开口，“就明天吧！尽快安排一下。”
终究是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她也是到做母亲年纪的人，如果不继续恨他，那么就原谅他吧！
挂断了电话，秦岚轻轻走进了二楼的侧卧，安安尚在幼儿床里睡得正香。
趴在床边，久久看着。
安安长了一双明亮的大眼，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模样惹人怜爱。
“安安，妈妈经历了很多事情，现在突然觉得很幸福。我有你，有宋宋……命运对每个人都是仁慈的，所以我也应该对他宽容些，对吧？”
对着安安自言自语，秦岚的心情陡然舒畅了些，她走出房间，见小鱼还在一旁等着，温柔开口，“我离开这几天，你一个人能够照顾好安安吗？”
“这个……”小鱼有些为难蹙眉，“秦总，有时候你不在，安安哭闹得很厉害，我担心我应付不过来。”
“别太紧张，安安他不难哄。如果你实在应付不过来，我会让安安的干妈过来照顾他。”
安安的干妈自然指的是万小希和于凤，小希对照顾孩子很有经验，在小希的培养下，于凤渐渐也不排斥小孩子。
兜兜如今已经被接回来，现在正在上a市一所有名的寄宿制小学，除了周末回家其他时间都呆在学校里。
所以万小希和于凤刚好有足够的时间照顾孩子。
一个电话打过去，于凤和万小希两个闲人不出半个小时就到了别墅。
一进门，于凤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一脸欠揍地开口，“帮你照顾安安自然不难，但是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秦岚失笑，“怎么表示？”
“你也知道我们家老爷子去世之后，我三叔霸占了所有家产，将我们这些侄女都被驱逐出于氏。我现在手里没有半点于氏的股份，落魄程度可想而知，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为了我挺身而出。”
“你想让我帮你对付你三叔？”一眼看穿了于凤的心思，秦岚神色淡漠，“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会这么做，你三叔确实太过分。”
“岚，果然你才是我最知心的好姐妹！”于凤深受感动，当即扑向了秦岚。
有些嫌弃地推开挂在自己身上的于凤，秦岚翻了个白眼，“你要感谢的人不是我，而是小希。让你照顾安安一点都不靠谱，我能相信的也只有小希，帮你是还小希的人情。”
“好啦！我当然知道，这辈子我能够遇到小希，上辈子肯定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一旁抱着安安玩耍的小希听见两个人的对话忍不住抿唇轻笑。
“明天就走了吗？”玩闹过后，于凤担忧看向秦岚，她知道秦岚心存芥蒂，这次她真的能够放下怨恨吗？
“不，一会儿我就走了，明天会有雾霾，航班可能会全部取消，所以我打算今天就走。”
“这么仓促？”于凤瞪大眼，隐约觉得不安，“大后天渡河项目竞标就开始了，你来得及赶回来吗？”
“前期的工作我已经准备充足，剩下的我也全权交给副总负责，相信不过也太大的问题。”秦岚顿了顿，神色多了几分无奈，“我倒是担心，这次渡河项目被秦氏拿下，会不会打击到宋宋。”
“在我看来，唐氏一开始想要拿下渡河项目就是异想天开，秦氏在这个项目上抢占了所有先机，他们拿什么来和秦氏竞标。”于凤对此非常不满，“也不知道那个唐琳打得什么主意，偏偏要跟秦氏过不去。”
“唐琳是个有野心的人，她不满足在s市称霸，自然将目光投到了a市。”
“这么说来，宋宋很有可能被她利用了，用来对付你。”于凤一拍大腿，眼眸变得深沉起来。
秦岚没有否认，如果昨天朱江对自己说的是真的，那么整件事情的幕后主谋就只可能是唐琳。
“宋宋现在的处境很为难吧！一边是岚，一边是家人，换成是我，我也很难选择。”
万小希抱着安安走过来，一手托着安安的屁股，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非常娴熟。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精致的面容露出笑意，“岚，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你让宋宋过来帮你照顾安安吧！我相信你们两个迟早会和好，安安也迟早会变成宋宋的孩子，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让两个人熟悉，也能借此将宋宋的心拉向你。”
“呀！”像是赞成万小希的主意，安安忽然兴奋蹬了蹬腿，张开小嘴叫了一声，露出两颗刚长的小乳牙。
秦岚眸光随之一亮，温柔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这边借助秦岚给她的资料，宋聿兮发现了原本唐氏竞标策划书上诸多漏洞，不免有些心急。
“这里……这里……都要改……”
趴在电脑前，宋聿兮一个脑袋两个大，联想到自己之前在秦岚面前，信誓旦旦地要拿下渡河计划，不觉丢脸。
就凭这样漏洞百出的方案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行，必须要找大家开会，宋聿兮扶额，整理了下桌上的东西，刚准备换身衣服出门，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
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秦岚清润的嗓音，听得一愣一愣的，宋聿兮的脸上渐渐浮现诧异之色。
踌躇了几秒她还是下楼，果真在楼下看见了秦岚。
记忆中强势清冷的秦岚，此时怀里却是搂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孩子，孩子不安分地晃着两腿，她却好脾气地笑着。
“你让我替你照顾他吗？”宋聿兮走过去，神色狐疑，目光却被孩子吸引。
巴掌大的脸上嵌着两颗葡萄似的大眼，怯生生地看着自己，模样惹人怜爱。
“嗯，我要出国去见我父亲，家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小阿姨，她照顾不来安安，这才想到让你帮忙。”似乎担心宋聿兮拒绝，秦岚抢先不步，将安安递到了她的面前，“凭着我们的感情，宋宋，你不会拒绝我吧？”
木讷接过安安，宋聿兮目光看向秦岚身后的大包小包，满满的都是孩子的衣服用品。
这个架势，她还能拒绝吗？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之前肯定会回来，大后天渡河项目竞标，我会出席的。”秦岚拍了拍宋聿兮的肩膀，翘起嘴角笑得真诚，“说过要跟你公平竞争，所以我不会退让。”
提到渡河项目，宋聿兮有些心不在焉，如果不是她将资料给自己，这次唐氏肯定输得一塌糊涂。
他们这份策划书根本不可能施行，评委也不可能睁着眼睛乱投票，也就是说他们之前努力拉拢评委都是白费心思。
“安安，我走了，好好听宋宋的话！”
听到宋宋这个名字，安安似懂非懂，窝在宋聿兮的怀里，只拿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聿兮的脸看。
交代了一些注意的事项，秦岚安心离开。
宋聿兮叹了一口气，抱着安安上楼，刚进房门，只听见怀里弱弱传来一个声音，“妈咪！”
确定不是自己听错，宋聿兮诧异地看向安安，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吗？”
他之所以出声，是因为秦岚常拿着宋聿兮的照片告诉他，宋聿兮是他另一个妈咪。
房间里的水缸咕噜噜冒着水泡，仿真的海藻在水底随着水波晃动着，几颗五彩的石头沉在水底，忽然动了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只虎纹的金鱼机敏地躲在石头的背后，瞪着眼睛观察四周。
“看……”
安安似乎没听懂宋聿兮的话，注意力被水缸吸引，扭着圆滚滚的身子探向水缸。
生怕他掉下去，宋聿兮赶忙将他抱到了水缸前。
两个人趴在水缸前发呆，气氛意外地融洽，宋聿兮感觉到怀里温热的身体，心渐渐有了融化的感觉。
不管这次渡河项目结果如何，我都跟岚和好吧！
当宋聿兮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公司的时候，着实吓到了不少人。
相比较之下，一向严谨的于倩很淡定，“宋总，这个孩子是？”
“朋友的孩子。”宋聿兮摸了摸安安的头，目光温柔，“一会儿让他在我办公室休息，让两个秘书去陪着他。现在我们立刻召开会议，策划案简直一塌糊涂，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会议室里气氛紧张，宋聿兮脸色清冷，将她发现的漏洞一一指出来，底下鸦雀无声，众人脸色都有些泛白。
“真的是我们疏忽了！这么多细节问题我们都没留意！”
于倩盯着宋聿兮标出来的地方，额头上冒出了细汗，原本以为完美的策划案现在看来漏洞百出。
“现在改还来得及，这两天大家辛苦一点，必须在后天全部完成。”
说了些鼓励的话，宋聿兮放心不下安安，匆匆结束，离开了会议室。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于倩和其他人都没有动，而是留在了原位，一个个脸色难看。
“于总，这下该怎么办？照这么看来，我们拿下渡河项目比登天还难。”
于倩心里有数，看见安安第一眼，她就认出来是秦岚领养的那个，而宋总突然发现策划案的诸多问题，想必也是秦岚告诉她的。
秦氏的实力这么强，而且秦岚难免留了一手，他们想要拿下项目不简单。
“不用太担心！我会去看看b计划准备得怎么样，现在正好能够派上用场。”于倩扶了扶眼睛，眸光犀利，刻意压低了声音，“记得b计划必须瞒着宋总施行。”
散会之后，三两人默契走出会议室，一个个面色如常，丝毫没表现出异样。
临近深夜，公司大楼灯光通明，宋聿兮一边哄着安安，一边审阅资料，清瘦的脸颊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
直到安安传出均匀呼吸声，她走出办公室，发现格子间的员工们一个个还在埋头策划，不免心里一阵感动。
“张助理，大家都辛苦了，给大家准备些夜宵吧！”
“好！”
宋聿兮转了一圈，没看见于倩，不免奇怪，向秘书询问，“于总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小秘书似乎有些紧张，语气急促，“于总说她不舒服，所以先下班了，明天会早点到，补上今天的工作。”
“噢，你不用紧张，我随便问问。公司一直是于总在打理，她很不容易，休息是应该的，要叮嘱她多注意身体。”
“是是是！”
小秘书的头几乎垂到了胸口，宋聿兮盯着她看了几眼，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想在追问下去，只听见外面忽然响起了警哨声。
宋聿兮诧异地走到窗口，只看见几个保安拿着手电筒，像是在院子里追捕什么人。
花坛旁一个黑影到处乱窜，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可以看见她的背上背着一个硕大的包，以至于她逃跑的模样显得很怪异。
不过她似乎也没有打算跑远的打算，而是绕着公司周围跑。
“站住！”
两个保安前后夹击，总算是拦住了她，她停下来，面对着宋聿兮，宋聿兮这才有机会看清了她的脸。
努力瞪了瞪眼，宋聿兮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不顾秘书诧异的目光，一路狂奔下了楼。
“住手！快点放开她！”
在那背包的人被保安给架起来的时候，宋聿兮气喘吁吁地走到他们面前。
“宋总，这个人穿着怪异，在公司附近一个劲的转悠，看她不是小偷就是流浪的，我们正准备将她丢出去呢！”
那人听见宋聿兮的声音，陡然来了精神，挣脱开两个保安，冲到宋聿兮面前给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随之而来的巨大冲击以及她身上各种混合的味道，差点没让宋聿兮吐出来，而这人却不自知，只泪眼汪汪地盯着她，可怜兮兮地开口。
“sunny，我总算是找到你了，还以为是韩哲那个家伙骗我呢！我好饿，你能不能带我去吃饭？”
强忍住一把挥开她的冲动，宋聿兮无奈叹息，“潘妮，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不是说你最后一站是在撒哈拉边缘的土豪村落落脚吗？”
长途跋涉使得潘妮一脸灰尘，唯有一双眼睛晶亮，她瘪瘪嘴，一脸委屈，“别提了！那个村落有钱是因为他们那所有人都是强盗，我一去就被他们洗劫一空，好不容易逃出来找到了当地的领事馆。领事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我送回了国。”
“所以……”
“我弄成这个样子也没脸去找我家人，所以就投奔你来啦！”
潘妮咧开嘴，露出两排灿烂大白牙，亲昵地揽住了宋聿兮的胳膊。
听到了潘妮肚子咕噜噜的叫声，宋聿兮既无奈又心疼，“先我那里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带你去吃a市最好吃的东西。”
“欧耶！sunny你对我太好了！”潘妮一听有吃的，顿时两眼放光，在宋聿兮的脸上吧唧了一下。
宋聿兮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带着她朝停车场走过去。
一旁保安有些看傻眼，盯着浑身脏兮兮、衣服已经成蔫吧梅干菜状的潘妮，声音有些颤抖，“宋总，你认识这个……额……这位？”
“嗯，她是我朋友。”
宋聿兮淡定地回了一句，有潘妮这样特立独行的朋友，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了。
☆、中毒事件
a市历史悠久的中餐厅，独立华美的包厢，梨花木桌上摆放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东坡肘子、龙井虾仁、糖醋鲤鱼、芙蓉干贝、粉蒸牛肉……
潘妮小巧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幸福得两眼眯起，看呆了一屋子的服务员，这位姑娘长得秀气，吃相却是如此的豪放。
“喝点水，慢点吃，不急，看来在那个强盗村落，他们没少虐待你。”见潘妮狼吞虎咽，宋聿兮忍不住打趣。。
潘妮白了宋聿兮一眼，将一个油汪汪的鸡腿塞进嘴里，打了一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
“喏，这个是我不远万里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擦了擦手，潘妮从包里掏出一个竹简，动作之间，忽然有东西从她的包里掉落下来。
宋聿兮弯腰去捡，看清了这个东西，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潘妮，这个是军衔肩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神色微微一变，潘妮抓了抓脑袋，“这个……是假的啦！我用来吓唬那些土著的。”
“哦，那你赶紧把它扔了吧！这个造假是犯法的。”
“嗯嗯，我知道，本来想一回国就丢掉的，结果忘记了。”
打着哈哈从宋聿兮手里接过了肩章，潘妮吐了吐舌头，“sunny，我身上的证件在路途中弄丢了，补办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会收留我的吧？”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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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宋聿兮带着医生推门而入，在门外听见秦岚说话的声音，脸色瞬间冷下来，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走了进来。
想到自己跟于凤还有小希三个人在藏獒嘴下九死一生，她却在事后出现在这里说风凉话，气不打一处来就忍不住挖苦了一句。
宋聿兮话一出口，气氛就冷下来。
万小希跟于凤两个人面面相觑，看向秦岚的目光多了几分担忧。见秦岚抿唇，没有辩解的打算，于凤忍不住走上前。
“宋宋，我想你误会岚了。今天要不是……”
“你说得没错，是我多虑了。”
于凤刚准备告诉宋聿兮，秦岚才是真正救她的人却被直接打断了。秦岚狭长的眸子扫了一眼于凤，对她做了一个摇头的动作。
她不想将这件事情告诉宋聿兮。
宋聿兮瞅了秦岚两眼，抿唇不再说话，心里感叹良多，她莫名想要激怒秦岚却每次都像是拳头撞在了棉花上。
以前她怎么没觉得秦岚的脾气有这么好。
“现在有空的话我们出去走走吧！”秦岚忽然出声，望向宋聿兮的目光柔和，一如当初。
宋聿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直到秦岚的手碰到了她的胳膊，她才挪了下脚避开，自顾自走向了外面。
星光灿烂的夜晚，草坪里虫鸣不断，和煦的晚风吹着，外面的马路上偶然有灯光一晃而过。
竭力忍着喉咙的不适，秦岚不想让自己的咳嗽声打破这久违的气氛。
两个人一路沉默不语，走着走着在医院廊道里，撞见了一对男女，不觉有些尴尬地止住了脚步。
依稀可见在柔色的灯光下，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局促地将一盒巧克力塞给了男人，男人相貌英俊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医院里的医生。
“今天是七夕。”秦岚半眯着眼望着眼前一幕，唇边勾起一丝弧度，“去年这个时候我们也是在医院度过的。”
听到秦岚这么说，宋聿兮面上一囧。
去年的七月七，她刚刚学会溜冰，兴致勃勃地拉着秦岚去溜冰场，原本以为会是一个浪漫的夜晚，她却不知道秦岚一直在低烧，一出溜冰场，秦岚就病倒直接进了医院。
那个时候的她对自己真的很纵容。
那样的宠爱是假的吗？一个人怎么可能演戏演得那么好？
宋聿兮回忆起当初两人在一起的种种，脸上浮现矛盾之色。
“怎么了？”
见宋聿兮忽然停下脚步，秦岚不免诧异，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一头乌黑秀发随风飘动，有几根变得凌乱，下意识抬起手去替她理好，但对上宋聿兮戒备的眼神，手还是没有落下去。
“想到了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对我是认真的，所以一直很快乐。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那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如果没有你，我或许过得也没现在这么好。”
“宋宋，你怎么这么说，我对你一直是认真的。”
“你一个有夫之妇对我说这些不合适吧！”宋聿兮挥开秦岚攥着自己胳膊的手，提醒自己必须跟她划清界限。
“你果然还是在介意这件事情。”秦岚无奈蹙眉，“宋宋，你也没给我个机会解释。我跟他只是协议结婚，为的是能够收养一个孩子。”
脑子哐当一下，有一瞬间的空白。
宋聿兮张了张嘴，神色茫然，“□□？”
秦岚眉眼弯起，柔声开口，“嗯，你应该还没见过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半年前，得知你车祸离世后不久，他被人扔在了别墅门口，为了能够合法收养他，我不得已跟朱江结了婚。”
怎么会是这样？
宋聿兮心里顿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接踵而来的是深深地困惑。
“也正是因为这个孩子，才让我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秦岚继续解释，“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信佛，相信因果轮回，曾经我有段时间觉得那个孩子是你的转世。现在想想，我也真是够傻的。”
“等等，不对，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死了？车祸我虽然受了重伤，但是修养了一个月就好了。”
宋聿兮觉得越来越糊涂，车祸过后就算她失踪，也不至于认为她死了吧！
被宋聿兮一提醒，秦岚眸光一暗，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若寒霜，“原本得知你出事，我找你找疯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信你死了，但是后来朱江告诉我找到了你的尸体并且将你的骨灰交给了我。”
气氛越来越沉寂，宋聿兮与秦岚对视一眼，隐约都感觉到了不对。
“当初将我从鹿港小镇绑架到出事地点的人不是你派来的吗？”
片刻的愣住，秦岚苦笑，语气失落，“当然不是，我当时只想让你一个人好好想清楚，所以没去打扰你。肖雅打电话给我，我才得知你被绑架了。”
目不转睛地盯着秦岚，宋聿兮心中一动，她觉得秦岚不像是在说谎。
“宋宋，你还记得当时发生车祸的场景吗？包括当时绑架你的人的相貌你记得吗？”
“我不记得了！车祸前后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一醒来就回到了唐家，事情发生的经过都是我姐告诉我的。”
“是你姐告诉你，是我派人绑架你并且制造了车祸？”
秦岚靠近宋聿兮，高挑的身形在月色下倒映出长长的暗影，无形的威压蔓延开来。
感觉到秦岚清清冷冷的呼吸，宋聿兮变得局促起来，脑子里面更是一片混乱。
没错，从头到尾，所有的事情都是姐告诉她的，姐有什么理由会骗她呢？还是一开始就是姐弄错了呢？
“我姐是不会骗我的。”
宋聿兮提高了声音，语气笃定，秦岚望着她，像是一眼看穿了她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宋宋，别骗自己了，你心里也是怀疑的！”秦岚摇头，“所有事情发生得太过巧合，好像是有人刻意拆散我们。”
不安地揪着衣角，宋聿兮没有反驳，此刻，被秦岚的气息包裹，她的大脑运转变得迟钝起来。
见宋聿兮不说话，秦岚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宋宋心里还是对她有信任的，接下来只要查清楚事情真相，她就会回到自己身边吧！
“我们分开了半年其实也不是坏事，至少宋宋你现在找到了亲人也找到了自信。若是能将这个拆散我们的人找回来，我们还得感谢他。”
“别再说了，这些也只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我是不会相信的。”沉默了片刻，宋聿兮后退一步，与秦岚隔开半米的距离，“除非你拿出证据来，不，就算你拿出证据来，也没有用了。唐氏和秦氏现在水火不容，我不能背叛我姐。”
“傻瓜！”秦岚忍不住失笑，上前紧紧攥住宋聿兮的手，不让她挣扎，强势地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的肩窝，“为了你，我可以退让。”
“我只想要公平竞争的结果，这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企业的事情，你这么做太玩笑了，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哄骗吗？”宋聿兮的声音闷闷的，夹杂着几分怒气。
☆、父亲
“好吧！都随你，你做你想做的，我会找到证据，解开我们俩之间的误会。”
宋宋，总有一天，我们之间所有隔阂消失，你回头会发现我一直在原地等你。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替我跟小希道谢，今天要不是她们，我估计现在也不能站在这跟你讲话。”
“我送你吧！大晚上的，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不容宋聿兮拒绝，秦岚强势地站在她身侧，努努嘴伸出手，宋聿兮瞅了她一眼，不情愿地将车钥匙放进了她的手里。
一坐进车里，宋聿兮倚着车窗，神色怏怏，脑子里装得还是刚刚秦岚说的，现在她到底应该相信谁。
有些烦躁地打开音乐，她刻意别开脸闭眼，不想再跟秦岚有太多的交流。
秦岚翘着嘴角挂掉了音乐，手指在手机上划了两下，低声开口，“宋宋，开一下蓝牙，我发一些资料给你。”
“什么资料？”
“发给你看你就知道了，相信你会用到。”
犹豫了一会儿，宋聿兮打开蓝牙，接收了几个文件，她咬着手指看了看，有些诧异地抬头，“关于渡河项目的相关资料……你给我这些干什么，不是说了要公平竞争的吗？”
“就是为了公平竞争才给你这些，唐氏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项目，相对于你们秦氏占有太多的优势，这个竞争本身对你们就不太公平。而且这些资料大部分都是公开的，只不过比较难收集，现在给你只是为了给你节省时间。”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秦岚摇头失笑，“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不要对我这么生疏。”
“我……”
宋聿兮话刚出口，只见迎面而来两道强烈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身边的秦岚反应敏捷，迅速踩下了刹车，等灯光熄灭，两辆车面对面仅仅距离几分米。
“这怎么回事？差点发生车祸。”对于车祸宋聿兮还心有余悸，当即被吓得不轻。
“你在车上坐着，我下去看看。”
秦岚按住她的手，打开了车门，宋聿兮没来得及拦下她，她已经下车。
晚上比较黑，看不清对方的车，而车上的人也没有丝毫的动静。透过前视窗看见秦岚的生硬地一步步走向那辆车，宋聿兮心中有些担心，赶忙打开车门跟着走过去。
“小心点，对方也许是喝醉了！”
宋聿兮小声嘀咕着，怕这车再发疯撞向她们。
秦岚顺势抓起宋聿兮的手，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淡漠靠近那辆车，低声安慰，“没事的，它要是想要撞的话刚刚就撞上了。”
她们两个人尚未靠近车门，驾驶座上的人却自己走了出来。
纵然夜晚漆黑一片，秦岚还是认出了那人，当即声音变冷，“你怎么来了？”
“岚儿，你是我的妻子，这么晚了你没回去，我出来找你不是很正常？”看不清朱江的表情，他的声音比往常低沉，“你先送宋小姐回去，我在这里等你。”
“今天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以前你从来不管我的事情。”秦岚蹙眉，语带深意。
她是在提醒朱江，婚前协议上写得很清楚，互相不能干预对方的生活。而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举措，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而且宋宋的死讯是他告诉自己的，所以他是半年前事件最大的嫌疑人。
宋聿兮在一旁杵着觉得尴尬，他们虽然只是契约结婚，但是法律上面前的男人确实是秦岚的丈夫。
为什么陡然有一种被抓奸的感觉？
“你脾气就是倔，我是关心你，怎么总是拒绝我的好意？”朱江语气似乎透着宠溺，“快点送宋小姐回去吧！安安还在家里等你。”
“那个……反正也不远，我自己开车回去。”宋聿兮开口打破这个僵局，语气带着几分无所谓，但她似乎没察觉到自己脸上的一丝难堪。
“宋宋！”
秦岚执意不让她独自离开，她余光瞟了一眼抱着胳膊的朱江，甩开了秦岚的手。
“还是要说一句今天谢谢你。”
悠长的道路上，橘色路灯蜿蜒，宋聿兮的车眨眼消失在夜色中。
秦岚气闷，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接触到宋宋，却被人生生破坏，当即她没好气地给朱江甩脸色。
“上车吧！”见宋聿兮离开，朱江的语气沉重了几分，带着几分倦意。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秦岚黑着脸，抬起下颚，怒瞪着朱江。
朱江不怒反笑，“什么什么意思？我的妻子性取向跟正常人不一样我还是知道的，现在你半夜送一个女人回家，你说我不跟着过来，你们今晚是不是会发生点什么？”
“发生什么？”秦岚气头上，脑子没转过弯。
只是刹那间，她感觉到一股大力攥紧了自己的腰，她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撞向了车门，脖子被男人的手死死按住，她被迫脸贴着窗玻璃，动弹不得。
随即朱江的脸贴上来，一个湿润的吻落在她的颈部。
“就像是我现在对你做的这样。”
鼻间满是男人的气息，秦岚心中一阵犯呕，手肘抵着车壁，脚下狠狠一踹，踢中了朱江的小腿，她转身一把推开了朱江，脸色一阵泛白。
她今天本来就有点发烧，加上这样一折腾，胃里当即翻江倒海，忍不住弯腰蹲在路边干呕起来。
朱江在她身后忍痛站起身，见到她反应这么大，当即脸黑到了极点。
他一步步靠近秦岚，垂在身侧的手收紧，被刘海覆盖的面容晦暗不清。
似乎察觉到了背后不断散发的寒意，秦岚捂着嘴，侧了侧脸，眸光恰好落在了朱江的脚尖。
四周一片静寂，莫名的恐惧蔓延，她依稀能够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抱歉，我刚才一时冲动，做了过分的事情。”可是下一秒，朱江却弯腰，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态度瞬间柔软起来。
只是朱江这样的示好却让秦岚觉得不安，这个男人的心思比她想象中复杂很多，又或者说她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没有去看朱江的手，秦岚慢慢站起身，擦了擦嘴角，凤眸清亮，“当初协议结婚，是我有愧于你。同时我很感激你，把你当成朋友。但是有一件事情从宋宋回来开始我就想问你，如果你还想我们继续做朋友就告诉我实情。”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朱江略显厚实的唇抿起，“当初是我派人绑架了宋聿兮，为的是带她回来见你，当时你那么颓废，我实在看不下去。但车祸真的是意外，她从我派去的人手里逃出去，迎面而来的车子撞到了她。”
秦岚默默听完，夜间寒风吹过，穿得单薄的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上车再说吧！”
“我暂且不论你说得是不是真的，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宋宋死了？而且宋宋又怎么会被唐琳带回去？”
朱江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车顶悬挂的玉佩晃动着，扰得他心神不宁。
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他刻意放松了眉头，“岚儿，这些我并不知道，当时我派去的两个手下办砸了事情之后，拿了我的钱私自离开。后来的事情我知道得并不比你多，直到有人在出事的山崖底下发现了腐烂的尸体还有宋聿兮的东西，我才误以为那是她。”
秦岚靠着座椅，泛白的唇色显得有些虚弱，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到温度越来越高，但看向身边的朱江她选择了沉默。
努力消化他刚刚说的话，她闭了闭眼，“我可以相信你说的，如果当初你绑架宋宋真的是为了我，那么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做任何伤害宋宋的事情。”
不觉已经到了别墅，朱江停下车，回味着秦岚的话，唇边浮现一丝冷笑。
眸光看向秦岚，不知何时，她已经睡着，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看得出来她很不舒服。
解开安全带，将她抱出车里，盯着她清瘦的脸颊，他唇边讥讽的弧度更大，“如果你的心不在她身上，我怎么可能跟她过不去。”
几分钟后，别墅门铃响了，小鱼披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来开门，瞅见了朱江，神色一愣。
冷冷瞥了小鱼一眼，朱江沉声开口，“找些退烧药给她吃。”
“噢噢！”
小鱼连连应了几声，赶忙翻出了医药箱，找出退烧药给秦岚吃下去。
又喂秦岚喝了一点水，小鱼给她盖上被子，发现朱江还在一旁，顿时局促不安起来。
“别紧张，你做得很不错，以后若是秦岚跟宋聿兮见面，你必须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小鱼有些犹豫的点头，手攥在一起，显得很紧张，“但是朱总，秦总很聪明，她很快就会怀疑到我。”
“我花大把钱不是雇佣一个傻子，放机灵点，尽量别被她发现，就算被发现也没将我供出来。”
被朱江唬得一愣一愣的，小鱼点头如捣蒜。
“对了，朱总，今天家里来了一个越洋电话，是秦总家人打来的。”
朱江深沉的面容一滞，瞥向安睡的秦岚，示意小鱼噤声，“跟我到外面去说。”
小鱼点头，小心关上门，楼下朱江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秦岚系过的丝巾，看得入神。
“岚儿她在秦家并没有亲近之人，更没有称得上家人的，电话到底是谁打过来的？”
“这个……说是秦总父亲的护工，她说秦总的父亲很想见见秦总，希望秦总能够找个机会回去看看。”
朱江听完神色如常，扫了一眼角落欧式大钟，整理了下袖口，站起身，“我今天先回去，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情。”
“朱总，你放心，我肯定尽心竭力。那……那个电话该怎么处理？”
“如实告诉她就行！”
撂下一句话，朱江走出别墅，高大的身影被灯光无限拉长投射在地面上，黑且深的暗影散发着落寞而森寒的气息。
“呯！”伴随着烤好的吐司跳出面包机，新的一天随即来临。
小鱼一边扎着头发一边走出房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客厅的秦岚不免诧异。
“叮——”
微波炉发出一声响，穿着素色毛衣披着厚外套的秦岚刚挪开椅子。
小鱼赶忙快步走过去，“秦总早，我帮你来弄。”
将微波炉里热好的牛奶拿出来，小心搁在秦岚的面前，小雨站在一旁见秦岚优雅用餐，困意渐渐散去，随即被诧异取代。
“秦总，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起来？你身体不好，应该多睡一会儿。”
秦岚抿了一口牛奶，轻轻摇头，“没关系，我测过体温，已经不发烧了，昨天我回来麻烦你了。”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秦岚的性格一贯沉稳温和，对人也鲜少动怒，这让小鱼难免有些心虚。
秦总对她这么好，她却给朱总当间谍，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小鱼掩藏起脸上的黯然之色，见厨房水池里有个空盘，便走过去将它拿出来洗，水流哗哗地留着，洗着洗着，她想到了什么，擦干净手再次走出来。
“秦总，昨天你一回来就睡了，所以有件事没方便告诉你。”小鱼努力回想着昨天电话里对方说的话，“昨儿个有个越洋电话，是从马达加斯加打过来的。那位自称是你父亲的护工，恳求你近期能够过去看看你的父亲，他非常渴望能够见到你……”
在小鱼说话的同时，癌症晚期飘过秦岚的脑海。
嘴里的食物瞬间失去了味道，秦岚努力却回忆父亲的容貌，但记忆却是模糊的，算起来，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此前，他们几乎没有联系过，除了她每个生日，他会托人发来问候。
只是每次生日，她想到的是抑郁而终的母亲，对于他的问候，她从来都是冷眼看待。
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
“把昨天的号码写下来给我，我一会儿打电话过去。” 微微叹了一口气，秦岚眉头挤出了一个川字，无论如何他都是她的生父，哪怕他从来没做对过一件事。
“为什么没有好好继续治疗？他在马达加斯加不是有最好的医疗团队陪护吗？病情怎么可能控制不住？”
拨通了护工的电话，秦岚冷着声音，不觉语气中带着几分她为察觉的怒气与责问。
“秦小姐，真的很抱歉，对于令尊的病情我们也感到很遗憾。虽然一直有药物治疗，但是令尊情绪低落，并不配合治疗。长期的酗酒也是病发的主要原因……”
混杂着外籍口音的护工语气沉重，将林恩最近几年的状况一一告诉了秦岚。
秦岚默默听着，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复杂，渐渐她无法忽视心里对林恩的心疼。
☆、b计划
年轻时候风华绝代的人晚年却在病痛与孤独的双重折磨下度过。
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幸福，他抛弃了她们母女却也被他深爱的人抛弃。
这算是因果轮回吗？
“秦总，我想林先生自杀式的行为多少是与你有关的，所以看在他已经时日无多的份上，回来见他最后一面吧！”护工言辞恳切，一个劲地劝说秦岚。
秦岚抬手托着额头，闭上眼，一头秀发垂落，遮住了她秀丽的面容，维持这个动作静默了几秒，她沙哑着声音开口，“就明天吧！尽快安排一下。”
终究是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她也是到做母亲年纪的人，如果不继续恨他，那么就原谅他吧！
挂断了电话，秦岚轻轻走进了二楼的侧卧，安安尚在幼儿床里睡得正香。
趴在床边，久久看着。
安安长了一双明亮的大眼，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模样惹人怜爱。
“安安，妈妈经历了很多事情，现在突然觉得很幸福。我有你，有宋宋……命运对每个人都是仁慈的，所以我也应该对他宽容些，对吧？”
对着安安自言自语，秦岚的心情陡然舒畅了些，她走出房间，见小鱼还在一旁等着，温柔开口，“我离开这几天，你一个人能够照顾好安安吗？”
“这个……”小鱼有些为难蹙眉，“秦总，有时候你不在，安安哭闹得很厉害，我担心我应付不过来。”
“别太紧张，安安他不难哄。如果你实在应付不过来，我会让安安的干妈过来照顾他。”
安安的干妈自然指的是万小希和于凤，小希对照顾孩子很有经验，在小希的培养下，于凤渐渐也不排斥小孩子。
兜兜如今已经被接回来，现在正在上a市一所有名的寄宿制小学，除了周末回家其他时间都呆在学校里。
所以万小希和于凤刚好有足够的时间照顾孩子。
一个电话打过去，于凤和万小希两个闲人不出半个小时就到了别墅。
一进门，于凤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一脸欠揍地开口，“帮你照顾安安自然不难，但是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秦岚失笑，“怎么表示？”
“你也知道我们家老爷子去世之后，我三叔霸占了所有家产，将我们这些侄女都被驱逐出于氏。我现在手里没有半点于氏的股份，落魄程度可想而知，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为了我挺身而出。”
“你想让我帮你对付你三叔？”一眼看穿了于凤的心思，秦岚神色淡漠，“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会这么做，你三叔确实太过分。”
“岚，果然你才是我最知心的好姐妹！”于凤深受感动，当即扑向了秦岚。
有些嫌弃地推开挂在自己身上的于凤，秦岚翻了个白眼，“你要感谢的人不是我，而是小希。让你照顾安安一点都不靠谱，我能相信的也只有小希，帮你是还小希的人情。”
“好啦！我当然知道，这辈子我能够遇到小希，上辈子肯定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一旁抱着安安玩耍的小希听见两个人的对话忍不住抿唇轻笑。
“明天就走了吗？”玩闹过后，于凤担忧看向秦岚，她知道秦岚心存芥蒂，这次她真的能够放下怨恨吗？
“不，一会儿我就走了，明天会有雾霾，航班可能会全部取消，所以我打算今天就走。”
“这么仓促？”于凤瞪大眼，隐约觉得不安，“大后天渡河项目竞标就开始了，你来得及赶回来吗？”
“前期的工作我已经准备充足，剩下的我也全权交给副总负责，相信不过也太大的问题。”秦岚顿了顿，神色多了几分无奈，“我倒是担心，这次渡河项目被秦氏拿下，会不会打击到宋宋。”
“在我看来，唐氏一开始想要拿下渡河项目就是异想天开，秦氏在这个项目上抢占了所有先机，他们拿什么来和秦氏竞标。”于凤对此非常不满，“也不知道那个唐琳打得什么主意，偏偏要跟秦氏过不去。”
“唐琳是个有野心的人，她不满足在s市称霸，自然将目光投到了a市。”
“这么说来，宋宋很有可能被她利用了，用来对付你。”于凤一拍大腿，眼眸变得深沉起来。
秦岚没有否认，如果昨天朱江对自己说的是真的，那么整件事情的幕后主谋就只可能是唐琳。
“宋宋现在的处境很为难吧！一边是岚，一边是家人，换成是我，我也很难选择。”
万小希抱着安安走过来，一手托着安安的屁股，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非常娴熟。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精致的面容露出笑意，“岚，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你让宋宋过来帮你照顾安安吧！我相信你们两个迟早会和好，安安也迟早会变成宋宋的孩子，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让两个人熟悉，也能借此将宋宋的心拉向你。”
“呀！”像是赞成万小希的主意，安安忽然兴奋蹬了蹬腿，张开小嘴叫了一声，露出两颗刚长的小乳牙。
秦岚眸光随之一亮，温柔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这边借助秦岚给她的资料，宋聿兮发现了原本唐氏竞标策划书上诸多漏洞，不免有些心急。
“这里……这里……都要改……”
趴在电脑前，宋聿兮一个脑袋两个大，联想到自己之前在秦岚面前，信誓旦旦地要拿下渡河计划，不觉丢脸。
就凭这样漏洞百出的方案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行，必须要找大家开会，宋聿兮扶额，整理了下桌上的东西，刚准备换身衣服出门，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
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秦岚清润的嗓音，听得一愣一愣的，宋聿兮的脸上渐渐浮现诧异之色。
踌躇了几秒她还是下楼，果真在楼下看见了秦岚。
记忆中强势清冷的秦岚，此时怀里却是搂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孩子，孩子不安分地晃着两腿，她却好脾气地笑着。
“你让我替你照顾他吗？”宋聿兮走过去，神色狐疑，目光却被孩子吸引。
巴掌大的脸上嵌着两颗葡萄似的大眼，怯生生地看着自己，模样惹人怜爱。
“嗯，我要出国去见我父亲，家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小阿姨，她照顾不来安安，这才想到让你帮忙。”似乎担心宋聿兮拒绝，秦岚抢先不步，将安安递到了她的面前，“凭着我们的感情，宋宋，你不会拒绝我吧？”
木讷接过安安，宋聿兮目光看向秦岚身后的大包小包，满满的都是孩子的衣服用品。
这个架势，她还能拒绝吗？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之前肯定会回来，大后天渡河项目竞标，我会出席的。”秦岚拍了拍宋聿兮的肩膀，翘起嘴角笑得真诚，“说过要跟你公平竞争，所以我不会退让。”
提到渡河项目，宋聿兮有些心不在焉，如果不是她将资料给自己，这次唐氏肯定输得一塌糊涂。
他们这份策划书根本不可能施行，评委也不可能睁着眼睛乱投票，也就是说他们之前努力拉拢评委都是白费心思。
“安安，我走了，好好听宋宋的话！”
听到宋宋这个名字，安安似懂非懂，窝在宋聿兮的怀里，只拿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聿兮的脸看。
交代了一些注意的事项，秦岚安心离开。
宋聿兮叹了一口气，抱着安安上楼，刚进房门，只听见怀里弱弱传来一个声音，“妈咪！”
确定不是自己听错，宋聿兮诧异地看向安安，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吗？”
他之所以出声，是因为秦岚常拿着宋聿兮的照片告诉他，宋聿兮是他另一个妈咪。
房间里的水缸咕噜噜冒着水泡，仿真的海藻在水底随着水波晃动着，几颗五彩的石头沉在水底，忽然动了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只虎纹的金鱼机敏地躲在石头的背后，瞪着眼睛观察四周。
“看……”
安安似乎没听懂宋聿兮的话，注意力被水缸吸引，扭着圆滚滚的身子探向水缸。
生怕他掉下去，宋聿兮赶忙将他抱到了水缸前。
两个人趴在水缸前发呆，气氛意外地融洽，宋聿兮感觉到怀里温热的身体，心渐渐有了融化的感觉。
不管这次渡河项目结果如何，我都跟岚和好吧！
当宋聿兮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公司的时候，着实吓到了不少人。
相比较之下，一向严谨的于倩很淡定，“宋总，这个孩子是？”
“朋友的孩子。”宋聿兮摸了摸安安的头，目光温柔，“一会儿让他在我办公室休息，让两个秘书去陪着他。现在我们立刻召开会议，策划案简直一塌糊涂，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会议室里气氛紧张，宋聿兮脸色清冷，将她发现的漏洞一一指出来，底下鸦雀无声，众人脸色都有些泛白。
“真的是我们疏忽了！这么多细节问题我们都没留意！”
于倩盯着宋聿兮标出来的地方，额头上冒出了细汗，原本以为完美的策划案现在看来漏洞百出。
“现在改还来得及，这两天大家辛苦一点，必须在后天全部完成。”
说了些鼓励的话，宋聿兮放心不下安安，匆匆结束，离开了会议室。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于倩和其他人都没有动，而是留在了原位，一个个脸色难看。
“于总，这下该怎么办？照这么看来，我们拿下渡河项目比登天还难。”
于倩心里有数，看见安安第一眼，她就认出来是秦岚领养的那个，而宋总突然发现策划案的诸多问题，想必也是秦岚告诉她的。
秦氏的实力这么强，而且秦岚难免留了一手，他们想要拿下项目不简单。
“不用太担心！我会去看看b计划准备得怎么样，现在正好能够派上用场。”于倩扶了扶眼睛，眸光犀利，刻意压低了声音，“记得b计划必须瞒着宋总施行。”
散会之后，三两人默契走出会议室，一个个面色如常，丝毫没表现出异样。
临近深夜，公司大楼灯光通明，宋聿兮一边哄着安安，一边审阅资料，清瘦的脸颊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
直到安安传出均匀呼吸声，她走出办公室，发现格子间的员工们一个个还在埋头策划，不免心里一阵感动。
“张助理，大家都辛苦了，给大家准备些夜宵吧！”
“好！”
宋聿兮转了一圈，没看见于倩，不免奇怪，向秘书询问，“于总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小秘书似乎有些紧张，语气急促，“于总说她不舒服，所以先下班了，明天会早点到，补上今天的工作。”
“噢，你不用紧张，我随便问问。公司一直是于总在打理，她很不容易，休息是应该的，要叮嘱她多注意身体。”
“是是是！”
小秘书的头几乎垂到了胸口，宋聿兮盯着她看了几眼，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想在追问下去，只听见外面忽然响起了警哨声。
宋聿兮诧异地走到窗口，只看见几个保安拿着手电筒，像是在院子里追捕什么人。
花坛旁一个黑影到处乱窜，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可以看见她的背上背着一个硕大的包，以至于她逃跑的模样显得很怪异。
不过她似乎也没有打算跑远的打算，而是绕着公司周围跑。
“站住！”
两个保安前后夹击，总算是拦住了她，她停下来，面对着宋聿兮，宋聿兮这才有机会看清了她的脸。
努力瞪了瞪眼，宋聿兮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不顾秘书诧异的目光，一路狂奔下了楼。
“住手！快点放开她！”
在那背包的人被保安给架起来的时候，宋聿兮气喘吁吁地走到他们面前。
“宋总，这个人穿着怪异，在公司附近一个劲的转悠，看她不是小偷就是流浪的，我们正准备将她丢出去呢！”
那人听见宋聿兮的声音，陡然来了精神，挣脱开两个保安，冲到宋聿兮面前给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随之而来的巨大冲击以及她身上各种混合的味道，差点没让宋聿兮吐出来，而这人却不自知，只泪眼汪汪地盯着她，可怜兮兮地开口。
“sunny，我总算是找到你了，还以为是韩哲那个家伙骗我呢！我好饿，你能不能带我去吃饭？”
强忍住一把挥开她的冲动，宋聿兮无奈叹息，“潘妮，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不是说你最后一站是在撒哈拉边缘的土豪村落落脚吗？”
长途跋涉使得潘妮一脸灰尘，唯有一双眼睛晶亮，她瘪瘪嘴，一脸委屈，“别提了！那个村落有钱是因为他们那所有人都是强盗，我一去就被他们洗劫一空，好不容易逃出来找到了当地的领事馆。领事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我送回了国。”
“所以……”
“我弄成这个样子也没脸去找我家人，所以就投奔你来啦！”
潘妮咧开嘴，露出两排灿烂大白牙，亲昵地揽住了宋聿兮的胳膊。
听到了潘妮肚子咕噜噜的叫声，宋聿兮既无奈又心疼，“先我那里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带你去吃a市最好吃的东西。”
“欧耶！sunny你对我太好了！”潘妮一听有吃的，顿时两眼放光，在宋聿兮的脸上吧唧了一下。
宋聿兮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带着她朝停车场走过去。
一旁保安有些看傻眼，盯着浑身脏兮兮、衣服已经成蔫吧梅干菜状的潘妮，声音有些颤抖，“宋总，你认识这个……额……这位？”
“嗯，她是我朋友。”
宋聿兮淡定地回了一句，有潘妮这样特立独行的朋友，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了。
☆、中毒事件
a市历史悠久的中餐厅，独立华美的包厢，梨花木桌上摆放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东坡肘子、龙井虾仁、糖醋鲤鱼、芙蓉干贝、粉蒸牛肉……
潘妮小巧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幸福得两眼眯起，看呆了一屋子的服务员，这位姑娘长得秀气，吃相却是如此的豪放。
“喝点水，慢点吃，不急，看来在那个强盗村落，他们没少虐待你。”见潘妮狼吞虎咽，宋聿兮忍不住打趣。。
潘妮白了宋聿兮一眼，将一个油汪汪的鸡腿塞进嘴里，打了一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
“喏，这个是我不远万里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擦了擦手，潘妮从包里掏出一个竹简，动作之间，忽然有东西从她的包里掉落下来。
宋聿兮弯腰去捡，看清了这个东西，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潘妮，这个是军衔肩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神色微微一变，潘妮抓了抓脑袋，“这个……是假的啦！我用来吓唬那些土著的。”
“哦，那你赶紧把它扔了吧！这个造假是犯法的。”
“嗯嗯，我知道，本来想一回国就丢掉的，结果忘记了。”
打着哈哈从宋聿兮手里接过了肩章，潘妮吐了吐舌头，“sunny，我身上的证件在路途中弄丢了，补办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会收留我的吧？”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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