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离 作者:渊离

    第20节

    再然后,西陵便回答我了,因为长白的武技没有浮躁,没有妄念,每一招出来,都是有目的的,莫说同等境界的人,不会是长白的对手,就算是高长白一个境界的人,也会跟长白打的非常吃力,他能只几招就压制住长白,并不是因为他的招数有多精妙,而是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而且,他的境界,比长白高了一个不止。

    像他们这种人一个人,除非能得到他的绝对认同,不然,很难驾驭,尤其是,像我这种笨蛋……好罢,我就是笨蛋!我就不信,西陵还舍得把我给怎么着了!

    再再然后,西陵就评价了长洛,长希和长玉他们的不足了,我一时听得有趣,自然,也就记住了,只是,以前时候,从来没想过,要去把这些西陵跟我说过的悄悄话,告诉给他们知道罢了。

    来,动动手指试试。

    说这话,摇已经帮我洗净了手上的油脂,拿了布巾帮我擦干了,小心的用手顺着骨头摸着,“看来,这几日你还是挺乖的,没有浸水,也没有弄歪,这骨缝儿长得很严实。”

    常言不是说,伤筋动骨要一百天的么?怎得这么快,就好了?

    我颇有些难以置信的活动着手,不疼,也不似以前般得麻木不灵,心下里,顿时对摇那精妙的医术,更是向往了起来,“摇,你可真厉害!”

    这药,我也只是会用罢了,研制这方子的,可是另有其人。

    摇笑着让人把水盆和布巾端走,眸子里,似是闪过了一丝崇拜的光芒,“昔年,跟老师学医的人,共有两人,研制这方子出来的人,是我的师兄。”

    师兄?你们的老师,不是只有你们三个弟子么?

    我微微一愣,只觉得摇眸子里的光芒有些刺眼,摇是天才,这毫无疑问……一个能让他这般的推崇的人,到底,会是何妨神圣?如果,是一个比摇还天赋卓绝的人,为什么,那人不在雪园?为什么,我从来都不曾听他们三人提起过?

    我自记事起,就是在雪园的,那位师兄,大我十岁,是老师的第一个弟子,所学跟我一样,也是毒医,只是,比起毒,他更是喜欢研制解毒和治伤。

    摇浅笑着抿了抿唇角,抱了我起身,朝着床榻走了过去,“在我印象里,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兄长,谦和有礼,温柔和善,总之,所有美好的词儿用在他的身上,都不会让你觉得过分……可是,自一次回家探亲之后,他变了,不再与人接触,也不再对任何人露出笑容,整日的只把自己闷在药房里,疯了般的研制丹药,然后,还让人捉许多的猫狗回来试药,有一次,我不甚看了那些被毒死的猫狗,直吓得做了半个月的噩梦……”

    好好的一个人,怎竟会变成了那样呢?后来,他怎么样了?

    看着摇眼里的黯淡,我不禁有些心疼了起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自出生,就被自己的爹娘遗弃,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儿温暖,却是又这样莫名其妙的没了,他的命,怎就这么苦!

    听老师说,是他归家的时候,遭了自己亲娘的算计,被偷走了一枚极其珍贵的毒药,那毒药,本是要用来以毒攻毒,救他的一个挚友的弟弟性命的。

    摇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我的额头,俯下身子帮我褪掉了靴子,“那毒药的方子,需要一味非常珍贵的引子,那引子,他寻了三年都未得,到最后,还是鸢妃娘娘所赠……听说,是至寒之物,一滴,便可让一座城变成冰雕玉彻……”

    他那个挚友的弟弟,没能救过来,是么?

    我点了点头,往床榻里面缩了缩身子,给摇让出坐的地方。

    没死,但也绝不好过。

    摇一边说着,一边褪掉了自己还沾着些灰尘的外袍,在床榻边儿上坐了下来,“听老师说,真正让师兄夜以继日研究的,并不是能替代那药的其他药方,而是……用来解那味毒药的解药……”

    啊?为什么呢?难道,他不想救,他挚友的弟弟了么?!

    听了摇的话,我顿时便吃惊的瞪大了眼,这人,也太奇怪了罢?!明明是费了极大的工夫,想要救人,怎得突然就放手不管,转而去研究别的毒的解药了呢!

    没有药引,根本就不可能再配制出那种毒药,更何况,他要研究的解药,是要用来救他自己弟弟的命的……

    摇苦笑着在我的身边儿躺了,伸手揽住了我的腰,我知,他是在难过,为什么旁人的兄长,会那般的疼惜弟妹,而他,却是连自己爹娘的宠爱,都触不可及,“他用了半年的时间,研制出了压制那味毒的法子,也研制出了那味毒的解药,只是,那解药,是绝不可能弄到的,他失望之下,便拜别了老师,离开了雪园,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那,你还记得你的那位师兄,叫什么名字么,摇。

    我由着摇抱紧我,仰起头来,吻了吻他的下巴,想要给他一些安慰和温暖,“以你现在的权势,若是当真想找一个人出来,不难的,不是么?”

    他离开的时候,我才三岁,只记得老师总是唤他沐,我也总是叫他沐哥哥,样子,却是怎得也记不清了。

    摇叹了口气,啄了啄我的额头,“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希望能找到他,跟我一同研制解药,给渺和霜解毒,可惜,天不遂人愿,别说是找到,就是连他的身世,也查不出半点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

    ☆、线索

    你的那个师兄,会不会已经不在凌国了,摇?

    他们三人素来亲胜手足,虽然平时里喜欢斗嘴玩闹了一些,但,像这样的重要事情,摇却是不会开玩笑的,而以他们三人这文臣武将外加隐在暗处的力量,要在凌国寻一个人,又怎会寻不到?唯一能让我想到的可能……便是,摇所说的这位,失踪了的师兄,根本就不在他们能搜寻的势力范围之内,也就是,不在凌国!

    摇轻轻的点了点头,似是极不情愿的说了一句,“有可能,但……我细查了自他离开那一年以来的所有出入关记录,都没有发现,有一个名字里有个‘沐’字的人登记在册……”

    你前日出关的时候,你也写了自己的真名么?

    听了摇的话,我顿感无力,是摇太笨了,还是我听西陵讲那些话本儿里的故事听多了?是谁说的,出入境的登记,就一定会如实填的?

    这……自然是没有……

    听了我的话,摇的脸色黯了黯,顿时,便明白了我的意思,“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或者,可以让西陵试试看在祁国也找一找?

    我扯了扯摇的衣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自进了门来,他就不肯提西陵,想必,是在祁国的时候,遇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这个时候,我若是盲目的跟他问西陵如何,他定又要不高兴,可若是不问,我这心里,却又会七上八下的不安稳……我做的药如何?西陵的毒解了没有?这许多年的闲着,突然又回了军中,会不会习惯不了那风餐露宿的苦?

    这几日不见,我的小妖精倒是变聪明了,说话会拐弯抹角了,恩?

    看着我一脸的小心翼翼,摇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把我捞进了怀里,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道,“上官西陵已经无碍了,只消再休息个三五天,就能变得跟以前一样生龙活虎,说实话,离,你做的解药,很让我惊讶,可以告诉我,作为药引的雪妖血,是从何处来的么?”

    娘亲让人送来的,一个自称“老朽”的很奇怪的年轻人。

    我如实的回答,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隐瞒,奇怪,当时,霜不是也在的么,为什么,他没有把这事儿告诉摇呢?

    那个年轻人……是不是大约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袍,长着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褐色的瞳仁,眉心里,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

    摇显然有些激动,抓着我手臂的手,竟是弄得我疼了。

    摇,疼……

    自小,我便是比寻常人更不吃疼,用西陵的话说,我的痛感,比一般人要敏锐了若干倍,放在旁人身上,至多只会晕过去的疼,放在我的身上,就会要了我的半条命。

    对,对不起,离,我,我太激动了!

    听我喊疼,摇忙松开了我的手臂,一边儿紧张的撩起我的衣袖,查看我的手臂有没有受伤,一边,关切的问道,“快动动看,疼得厉害么?!”

    没事。

    我看了一眼手臂上已经泛起的青紫,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起青了,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好,要是西陵回来了,还没好,被他看到了,又该大惊小怪了,“摇,原来,你以前见过那个人啊!”

    既然摇会问我,被当做药引的雪妖血是来自何处,自然是霜没有告诉过他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他对那人的形容,却又像是亲眼见过一般,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那人是称呼娘亲为主子的,娘亲又曾是教导过渺他们的,那,摇见过他,也不奇怪……

    呃,也不对啊,摇见过的话,霜,没道理对他是那么一副素未谋面的态度,直到他拿了娘亲的信物出来,才告诉我,他是可信的,不是么?

    想来想去,我只觉得自己把自己给绕了进去,怎么想,都有道理,但却又好像,怎么想,都说不通。

    如果,我告诉你,我两岁零七个月的时候见过他,那时的他,也是你所见时的样子,也是奉了你娘亲的吩咐,来雪园送东西,你会不会觉得吃惊?

    摇缓缓起身,从我房间的柜子里翻出了一盒药膏,打开来,小心的给我涂在了泛起青紫的手臂上,“二十几年前,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二十几年后,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你是说,他不是人?

    我缩了缩身子,本能的便想起了西陵给我讲过的那些志怪故事,好像,也只有妖怪,是能长生不老的罢,可是,这世上,当真有妖怪么?呃……娘亲,竟是是妖怪的主子?那,娘亲到底得是有多厉害?难道说,娘亲,是那志怪故事里讲的,降妖师?

    自那次见过他之后,我便对他生了兴趣,当然,那时候,只是因为他的头发是银色的,跟我这被人称为妖怪转世的人有得一比罢了。

    摇笑着揉了揉我的额头,合上了药膏的盒子,“但是,他却比我骄傲,比我自信,就好像,他长成那么一副惊世骇俗的样子,是理所当然的一样……后来,我在查阅过了许多的书籍之后,才明白了他真正的身份,雪妖,传说中,生活在雪山上,不死不老的种族,毒经上记载,是没有骗人的……”

    这么说,他真的是妖怪!

    我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那些志怪的故事,我从来都是当无聊的人编篡出来的茶余饭后的乐子罢了,没想到,竟是,还当真有!如此再一想,他盯着我看了又看,一副满意的样子,顿时,便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他,该不会觉得,我会很好吃罢?

    离,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看着我缩紧了身子,摇不禁愣了一下,伸手,试了试我的脉搏,颇有些紧张的问道。

    摇,你说,雪妖……吃不吃人?

    我轻轻的咽了口唾沫,想到了被那人称为主子的娘亲,不禁有些担心,就算,他是被娘亲降服了的罢,可难保,他会不会突然发起疯来,把我娘亲给吃了,对不对?妖怪,都是吃人的,不是么?

    呵呵,依着毒经上写的,是不吃的。

    明白了我在紧张些什么,摇才是放心了下来,露出了笑,“毒经上说,雪妖是吃素的,他们的食粮,是长在雪山顶上的一种花,名唤冰盲花,那花,于雪妖,只是食粮,于医者,却是极其珍贵的草药,是至寒……天!我以前怎就没想到,沐哥哥要用的药引,是这个!至寒之物!冰盲花!”

    摇一边说着,一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离,快,快来,帮我一起查毒经,都有什么毒药,是要用到这味药引的!只要查到了,许就能大约的猜测出,沐哥哥的去向了,渺和霜的毒,就有希望了!”

    一听事关渺和霜的毒能不能解,我自然也不可能再无动于衷,他们待我的好,我是都看在眼里的,而我……之前决定了跟摇学医,真真是太好了!我终于也有,能帮到他们的地方了!

    我忙不迭的跳下床榻,套上靴子,也顾不得收拾身上凌乱的衣袍,便一手拿了那卷已经快看完了的毒经,一手扯了摇的手臂,出了门,朝着他的院子跑去,毒经,我已经背过了一大半,都没有任何提到冰盲花的只言片语,可见,用到这种草药的毒,应是在剩下的那一小半儿毒经里,而那一小半儿的毒经,我和摇一起翻找的话,最多,只消两天,便能全部找遍!

    渊儿,你这急急匆匆的,是要到哪里去?

    因为跑得太急,在门口,我一个不小心扎进了霜的怀里,看着我毛毛躁躁,却一脸兴奋的样子,霜不禁挑了挑眉,“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

    霜,来帮忙!这一次,许是能找到沐师兄的下落了!

    摇伸手捞了我的腰,把我抱了起来,话都来不及跟霜说完,便飞身朝着他的院子而去,“若是能找到他帮忙,定是可以想到法子解你和渺身上的毒的!”

    好在,长白以前也是在摇的身边伺候的,知晓一些东西的摆放,不然,没了长玉这被派去教长卿规矩的人……我们定得浪费不少的工夫。

    主子,霜主子,摇主子,这些就是自第一百三十卷之后的毒经了。

    长白把最后一只箱子放在了我们三人面前的桌上,恭敬的禀报了一声,“渺主子应快下早朝了,要不要让长洛去门口候着,告诉渺主子,三位主子都在这儿?”

    去罢,顺便,在去厨房那点儿蜜饯来。

    我的目光全留在了手里的毒经上,头也不抬的跟长白吩咐了一声,也是奇怪,若是看旁的书,这么小的字儿,我定是会犯困的,可这毒经却是不同,我看了它,不但不会觉得困,反而,会越看越清醒!这些让旁人看了只会皱眉的药方,我背都不用,只消看一遍,便能倒背如流!

    唔,虽然,我看书的习惯不怎么好,没有零嘴儿就过不了日子,但,摇却是纵容我的很,看着我一边儿吃东西,一边儿看他的宝贝毒经,从来都是半点儿都不会跟我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不当家

    渺下早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许是在路上听了长洛的传话,进了门来,也不多话,只吻了吻我的额头,又给霜和摇打了个招呼,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跟我们一起翻书。

    因为堆了一桌子的书,午膳便去了院子用,这几日我整理教训院子里的人,最先,就是拿了厨房开刀,除了那个之前渺从八珍楼挖回来的那个厨子,其他的,全部给了钱,打发了卷铺盖滚蛋,现在新找来的厨子,手艺半点儿不比以前的那些差,月银,却是被我压到了先前的一半儿,咳,顺带着连食材的采买,都摸清了猫腻,压了价,重新指了人……

    之后,我让长白粗略的算了下,一月下来,能省了原本厨房七成的开支,吃食用度,却是不但不会差,还能好上不少,对此,我很是满意,很是觉得有成就感。

    以后,这家就归你当了。

    用完了午膳,净完了手,渺突然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块金灿灿的小令牌,推到了我的面前,“这是大库的钥匙,所有的账册、钱银、珍宝、任命各级管事的印鉴,都在里面。”

    我不要。

    看了看那枚金灿灿的小令牌,我毫不犹豫的摇头,西陵说过,有多大的权力,就得尽多大的心思,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白来的好处,想我这么懒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给自己找“当家”这么大的麻烦?

    为什么?

    见我不肯要,渺不禁扬了扬眉,“别人都是恨不能生出八百双眼来的盯着这雪园的当家权,你倒是好,给你,还不要……”

    我懒。

    我耸了耸肩,缩在摇的怀里,把这别人定会死藏着的毛病,说得理所当然,“这种会耽误我睡觉,耽误我玩儿,耽误我发呆的麻烦事儿,我才不要……”

    怎么样,渺?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模一样?

    摇笑着揉了揉我的额头,看向渺的眸子里,满是调侃的笑意,“能做到和想去做,完全是两码事儿,就像……你现在恨不能咬离一口,却是绝对不舍得当真咬上一样……”

    咬小离儿,我自然是不会舍得,不过,揍你一顿,我却是绝对能下得去手。

    白了摇一眼,渺便伸手摸了那枚金灿灿的小令牌,塞回了衣袖,“许久不曾交手了,你皮痒了,恩?”

    咳,那个……先查药方要紧,切磋什么的,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摇没骨气的缩了缩颈子,抱着我站起了身来,脚不沾地的回了屋子,“离,你看到没,渺这坏人,就会仗着自己学武的天赋好欺负我……”

    剩下的七十多卷毒经,若是只我和摇来翻找的话,不眠不休,也至少得两天的工夫,可加上了霜和渺,这速度,就快多了……我从来不知道,这世上当真有人能只一眼,就看完一页书,恩,好罢,是我少见多怪了,在见了霜看书之后,我才是明白了,为什么我在跟霜炫耀,我认得字儿越来越多了,看书也越来越快了的时候,他会只是抿着嘴笑而不语。

    在顺序非常靠后的几卷毒经上,我开始陆续的发现一些写在边页上的清秀小字,写得是对方子的改良和看法,看样子,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而且,越往后,越多,越详细。

    这写批注的人,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我放下了手里的毒经,对这个写批注的人,发出了由衷的称赞,从字迹看,这写批注跟写毒经的,并非一人,但是,这写批注的人,却是要比写这毒经的人,在毒医方面,更加才华横溢……医理,药效,使用最常见的药材,来替代难以找寻的珍稀药物,以及,最大程度的减轻痛苦,为需要被解毒的人续命……说句对写这本毒经的前辈不恭敬的话,若是,这写批注的人早生些年岁,与这前辈同存于世,只怕是,执笔这毒经的人,就要换人了……

    离,写这批注的人,便是我跟你说过的沐哥哥。

    摇深深的吸了口气,似是有些怀念的摸了摸那些小字,那是第一个待他好的人,爹娘无情,老师严苛,下人刁难,那过眼云烟般的温暖,许是他年幼时候,难得美好的回忆了罢,我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对这个沐,很是有几分感激,如果没有他的影响,或许,摇会比现在更不近人情,如果他那时没有离开,或许……呵呵,罢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如果能找到他的话,或许,不仅仅是渺和霜身上的毒能解。

    我看着摇抚着的那些小字,竟是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人,就在一个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可是,到底有多近,却又想不出来,难道,这个被称为沐的人,是跟西陵有什么关系么?不对,如果西陵的身边,有这么一个有造诣的医者,又何须派人不远千里的来雪园跟摇求助!

    不仅仅是……渺和霜身上的毒能解?什么意思?

    听了我的话,摇不禁拧紧眉头,放下手里的书,朝着我看了过来。

    我们身子里的蛊毒,或许,也能解。

    伸手碰了碰那些批注的小字,我只觉得,对这个沐越发的感兴趣了起来,摇说,这个沐比他大十岁,也就是说,他写这些批注的时候,年纪,应是与我相仿的,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是想见一见他,看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如果是沐哥哥的话,自然,是能解的。

    摇叹了口气,唇角扬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我心恶,自幼研习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毒和使毒的招法,沐哥哥心善,长久钻研的,都是如何解毒和医病救人……”

    你若是个道貌岸然的,我这般的靠近你,害得你不顾伦理纲常的宠溺一个倌人,还不得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看着摇的眼中露出了又自嘲的神色,我顿觉心中一痛,忙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柔声劝慰他,西陵说过的,那些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满嘴仁义道德的,做事争名求德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真正的好人……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不过是为了露着一张被人敬仰的好皮相,好方便在私下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罢了,若是见了,能离得远些,就离的远些,省得被人卖了,还兴高采烈的帮人数钱……

    离,沐哥哥跟那些人是不一样,你不要乱说。

    摇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伸手戳了戳我的眉心,由着我坐在他的膝上,伸手开始整理那些被找出来的,药引是冰盲花的方子,“等找到了他,你便会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恩,以你的性子,应该会喜欢跟他相处的。”

    天色不早了,明日再整理罢。

    听了摇的话,渺的脸色稍稍僵硬了一下,很显然,是对这个摇所说的沐哥哥颇有些忌惮,“就算,他当真能解得了我和霜的毒,我,也决不会答应,他对小离儿……”

    我也是。

    霜也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到了我的近前,俯身啄了啄我的额头,“如果,他对渊儿有不该有的心思的话,我宁可,不解这毒!”

    看你们这话说的!好像我要把离给拱手让人的似的!就算你们答应,我还不愿意呢!他,可是我的宝贝!

    摇撇了撇唇角,对渺和霜的这种过于超前的联想颇有些无奈,伸手抱了我起身,放到了离桌子不远的床榻上,“离,今天晚上,你要跟谁一起睡,恩?”

    我要自己睡。

    我扬了扬唇角,坏心的看着他们三人顷刻间阴云密布的脸,心情顿时好得不行,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这几日又是赶路,又是栖身祁国的,霜和摇肯定都没能好好睡,霜明儿得上朝,摇肯定得处置这几日都不曾处置的事务……渺嘛,这几日,征兵役的事儿,不是也到了尾声了?所以……唔……”

    可恶的小妖精,还真当我们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不及我把话说完,渺便用一个舌吻堵住了我的嘴,然后,也不顾这是还在摇的院子,就用内劲震碎了我全身的衣裳,“既然,一个人对付你太劳心劳力,会耽误明儿要做的事,那……就我们三个人一起来收拾你,每人少费些力气好了……”

    渺,你,你,你这个坏人!

    感觉自己身上一凉,再低头时,已是身上没了寸缕,看着屋子那半开着的门,我便是再厚的脸皮,也不可能还不脸红了,忙不迭的伸手,想要从床上扯一条毯子过来遮身,却被摇捉住了手腕,未能得逞,“摇,你,你……”

    我本来就是个登徒子,你不是经常说么,恩?

    摇笑着吻了吻我的耳垂,伸手把我从床榻上抱了起来,“走罢,先一起洗洗干净,再慢慢享用,离,你可是不知,这几日都不曾尝你的滋味,都要想死我了!”

    你们这两人!这还是春末呢!这般的出去,给他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霜不悦的白了渺和摇一眼,伸手扯过了一条毯子,给我裹在了身上,“渊儿的身子骨弱,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洗身

    许真是累坏了,这一夜,沐浴之后,霜和摇都只是要了我一次,便倚在床榻上睡了过去,倒是这几日都顾及着我的身子,未敢与我欢好的渺,像是只喂不饱的猫,一次次的要着,不肯让我安生。

    渺,别,别了,你都,都要把我榨,榨干了,恩——

    我被渺圈在怀里,一次又一次感受着如升云上,如坠云颠的快活,身子软的,像是一团棉絮,“饶,饶了我罢,渺,恩,渺……”

    说你爱我,说你最爱的人就是我。

    渺霸道的在我的身子里面继续驰骋,含着我耳垂的唇瓣,一张一合,喷出来的热气,让我的耳根酥痒难耐,“乖乖的说了,这次完了,我就饶了你。”

    渺,我,我不想骗你。

    抱住渺的颈子,我本能的弓起身子,迎合他的冲撞,意识已经有些迷离,我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以免说出言不由衷的话来,有的话可以说,有的承诺可以立下,我爱他不假,可是,却不能骗他说,他是我最爱的人,“渺,我爱你,但,不及西陵……”

    小离儿,你还真是个不乖的坏孩子。

    我的回答,似是在渺的意料之中,他突然抱紧我,在我身子里面猛地冲撞了几下,倾斜在了里面,“不过,我喜欢……”

    一觉无梦,虽还是有些睡得不踏实,但也勉强算是解乏,约莫快天亮的时候,我听到渺和摇小心翼翼的起了身,怕吵到我睡,便只穿了里衣,就拿了剩下的衣服去门外穿,又过了一些时候,摇也起了身,去旁边温泉的院子里沐浴完出门。

    之后,大抵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长白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屋来,扯着毯子帮我盖好,就又退了出去。

    长白……

    迷迷糊糊的睡了又睡,醒来时,肚子已经在唱空城计了,我撑着身子起了,低低的唤了一声。

    哥哥去潮音舍了,还要半个时辰之后才能回来,离主子。

    门外,传来了长洛的答应,紧接着,便见他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笑眯眯的看向了我,“要长洛服侍你沐浴更衣么?”

    你怎得又没跟渺一起去上朝?

    我伸手扯了一条毯子过来,裹在了自己的身上下了床榻,准备去旁边儿有温泉的院子洗身,“潮音舍是什么地方?”

    回离主子的话,是我家主子吩咐长洛留下陪着离主子的。

    长洛上前来扶了我,见我赤着脚要去穿靴子的打算,忙从一边儿给我捧了一双只到脚踝的单鞋来,套在了脚上,“潮音舍,教近侍规矩和洗身的地方,在雪园的西北角。”

    哦,是这样。

    我点了点头,我就说嘛,从来未见过长白在院子里洗身,原来,他们做近侍的,是有专门的地方洗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我活动了一下肩膀,一边往温泉的院子里走,一边跟长洛问了一句。

    回离主子的话,还得大半个时辰,才能用早膳。

    送我到了温泉的池子旁边,看着我弃了毯子,下到了水里坐下,长洛才俯身收了毯子,往后退了退,“长洛去帮离主子准备衣裳。”

    你……去找长白来……

    我把颈子以下全都泡在了温泉的水里,寻常时候,都是有摇他们来帮我洗的,可是,现在,他们却都不在……昨儿晚上渺倾泻在我身子里的汁液,让我的肚子涨涨的,很不难受,得快些弄出来才行……唔,虽说,长洛是渺的近侍,但,这种恼人的事儿,我又怎么好意思跟他说的出口……

    长洛答应着出了门去,不多时候,长白便捧着给我更换的衣裳进了门来,见我把自己颈子之下,不禁微微一滞,“主子,你这般泡着,不会觉得气闷么?”

    长白——

    水池本就不算深,坐正了,也只不过是到胸口的位置,见长白来了,我便翻了个身,伏在水池边儿上,朝他看了过去,头发是干的,应该是还未来得及洗身,就被长洛给叫了回来。

    长白在,主子。

    长白把手里捧着的衣裳放在了一边的脚凳上,便移步到了我的近前,恭敬的在水池边上的软毡上跪了,垂下了头,“主子唤长白来,是要长白服侍主子沐浴么?”

    许是这院子里的水气比外边暖了许多,此时的长白,脸上竟泛起了淡淡的红,与他寻常时候的冷硬,颇有些不符,眼神也有些飘忽,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看我,唔,一定是因为我醒的时候唤他,他没在门外候着,觉得自己失职了,才这样的,我暗自想着,心下里却并没有怪他,“今天,是我起的早了,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长白,你不要多想。”

    谢主子……体恤。

    长白轻轻的咽了口唾沫,紧绷着的身子稍稍松了松,伸手从旁边拈了一块布巾过来,往水池边儿蹭了蹭,“长白帮主子擦背。”

    长白……我……有些肚子不舒服……

    我伸手挡了长白要帮我擦背的巾子,盯着他的脸,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他的反应,毕竟,这事儿,实在是令人羞窘,就算他是我的近侍,也帮我穿衣过,但这个……却是有点儿……太……

    肚子不舒服?!

    听了我的话,长白顿时紧张了起来,伸手一扶我的手臂,就想把我从水池里捞出来,“怎么回事?!是饿着了,凉着了,还是昨儿吃坏了东西?该不会,是又有人对你动手了罢!主子,你别怕,来,先起身来,长白这就让长玉去请摇主子回来!”

    都,都不是……

    看着长白的紧张,我不禁心中微微一暖,他是当真关心我的,抿着唇角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不让他去喊长玉,“我……我是……你,你俯身过来一些,我……我告诉你……”

    见我只是脸红,并没有露出不舒服的神色,长白才是稍稍安心了一些,听话的凑了耳朵过来,“主子请讲。”

    昨儿晚上……跟……跟渺他们……做……做那事儿……他们都弄……弄在里面了……没有……排解出来……所,所以……肚子才……才会有……有些涨得难……难受……

    我红着脸,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在长白的耳边解释了一番,只觉得恨不能地上有条缝儿,让我钻进去才好,刚刚没有泡温泉的时候,还稍稍好些,这一时泡了,反倒是觉得更涨得厉害了,就像是,要把肚子给撑爆了似的难受,再不排解出来,怕是真真的要把我给弄坏了……而此时,我能仰仗和信的人,也唯有长白了……

    听了我的话,长白的身子稍稍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寻常,除了脸色又红润了几分,也看不出还有什么不妥,“主子稍候,长白这就帮主子纾解出来。”

    长白答应着褪了靴子,见我盯着他看,颇有些无措的背过了身去,褪了外袍和中衣,只着了里衣和绸裤站在岸上,“主子,你,你能不能先转过身去?”

    哦。

    意识到自己竟是在不自觉的盯着长白脱衣裳,我不禁有些脸红了起来,他可是我的近侍啊,我,我这是作甚!我已经有了西陵,有了渺,有了霜,有了摇,难道,还要胡闹的连自己的近侍都觊觎不成!

    长白穿着里衣和绸裤下到了水池里面,伸手把我抱了起来,双腿分开放在了膝上,“主子,别担心,长白这就帮你纾解出来。”

    长白的声音有些与寻常不同的黯哑,听起来却是非常舒服,我顺着他的摆弄,把腿弯架到了他的膝上,然后,用后背抵着的他的胸膛保持身子的平衡……待手本能的扶住了他的大腿外侧之时,才发现,这竟是平日里,渺最喜欢用来要我时的姿势……

    略带着剥茧的手指抚上了我的紧致,长白微微颤抖的手,生疏,却让我觉得很是刺激,“轻,轻些,长白……”

    主子再忍一忍,很快就好的。

    长白在我的耳边低声劝慰着,却并不像渺那般的与我调情。

    他只是我的近侍,只是在帮我洗身而已,我不该多想,我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努力的让自己把先前胡思乱想的旖旎丢出脑海去。

    一番抚弄之后,长白便把一根手指探进了我的身子,按压搅动,待我的身子稍稍适应了之后,才把第二根手指也探了进去,微微用力,把我的紧致撑开,另一只空闲的手,则是抚上了我的小腹,轻轻的揉了起来。

    原本灌注在我的身子里面,撑的小腹有些胀痛的汁液顺着长白的手指缓缓流出,直折腾了小半盏茶的工夫,才算是弄干净了,长白尽职的帮我清洗了一番之后,才把手指撤了出来,开始从一边拿了布巾,准备帮我擦洗身子的其他地方,“主子可感觉好些了?”

    好,好了,你去把身子擦净了,一会儿帮,帮我穿衣。

    我从长白的手里夺了布巾,慌乱的从他的身边儿逃开,懊恼的把颈子以下都浸在了水里,这该死的身子,怎竟是这般的敏感,不过是洗身而已,怎,怎么可以有反应了呢!丢人!真真是丢死人了!不能让长白知道!一定,不能让长白知道!我在心里暗自念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会不要你

    在水池里直泡了小半个时辰,才等的下身的冲动消解下去,我扶着水池的边儿爬起来,上了岸边儿,看着已经去屏风后面换下里衣和绸裤,穿好了中衣和外袍重新回来的长白,不禁有些心虚,如果,让他知道了,我曾在梦里肖想,他跟我求欢好……和我对他的碰触有那么大的反应的话,他以后,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

    主子?

    长白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只拿了一条干的布巾起来给我擦身,待擦好了,要帮我穿衣,才发现我在发呆,低声唤了我一句,见我仍旧是没什么反应,不禁有些紧张的伸手扶了我,试了试我的额头,“主子,你没事罢?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可能是……起的早了,有些犯困。

    我回过了神儿来,尴尬的笑了笑,把手伸进了衣袖里,“对了,查明白了那晚上为什么那么冷了么?”

    回主子的话,已经查明白了。

    见我没事,长白似是稍稍松了口气,小心的帮我把里衣和绸裤穿好,便不再给我继续穿中衣和外袍,“是烧地龙的那几人,得了旁人许的好处,把火熄了之后,往地龙里塞了冰窖里的冰砣,琢磨着把主子给冻得发病了,好往药里面掺毒,主事和下手的人,现在都已经关在地牢里了,只等着主子发落。”

    见长白不再继续帮我穿中衣和外袍了,我不禁微微拧了拧眉,“长白?”

    主子的身子还不曾全好,不能由着性子胡闹。

    长白不由分说的把我横抱了起来,转身,离开了温泉的院子,“现在还早,补会儿眠再起。”

    哎,长白,那些人还不曾处置呢……

    我本能的抱住了长白的颈子,来保持自己身子的平衡,我只是随便说说,缓解尴尬而已,并不是真的困啊,我已经醒了,而且也饿了,我才不要回去接着睡觉!

    那些人,关几天再审也无碍,天大的事儿,也不及主子的身子要紧。

    长白说这话时,有些小小的霸道,但,却并不让我觉得讨厌,他也是关心我,才会这么紧张的,这一点,倒是跟西陵总是逗我颇有些相像。

    那,那个……我,我已经不困了……其实我……

    我的肚子适时的发出了一声抗议,长白的身子微微滞愣了一下,继而,便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红。

    主子可是饿了?

    长白轻轻的咽了下唾沫,垂下眸子来看我,“长白前些日子让厨房里给主子做了些杏花蜜饯,算着日子,应是可以吃了……主子要不要先吃点儿来垫一垫?”

    好!

    一听有蜜饯吃,我顿时来了精神,我从小儿就挑嘴,对甜食,更是挑得厉害,可是,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但凡是长白让人帮我准备的甜食,总能让我觉得,色,香,味,样样都是好到了极致,若不是跟长洛问过,知道长白当真是不会下厨的,我定会觉得,他是有什么秘藏的绝活。

    长白抱着我回了屋里,把我放到了摇的床榻上,又扯了毯子过来帮我盖好,“主子稍后,长白这就去厨房帮你取蜜饯来。”

    不多时候,长白就从厨房里取了一碟蜜饯回来,只是远远的闻着,就一股很纯很甜的杏花味儿。

    唔,好吃!长白,你知不知道这蜜饯是怎么做的?

    拈起一枚小饼来咬了一口,便有金黄色的汁溢了出来,甜,却不腻,不像是花蜜的味道,也不像是蒸熟的花粉味道,让我这吃遍了帝都各种小吃的人,都尝不出来做法。

    回主子的话,这蜜饯糕饼,是取了不曾见阳光的未开杏花,磨成了酱汁,然后以这杏花浆和面,加入蛋黄,杏花蜜和羊奶,做成饼状,再在里面裹上了用杏花酿和前一年的冰冻杏果调出来的果泥,放到蒸笼里面蒸半柱香。

    长白细细的跟我说着,一步步的,跟他亲手做过似的,“主子不喜饮酒,长白便让人把这糕饼放在了冰窖里面冻着,让杏花酿的酒味儿散去,只把香留下来。”

    若不是长洛说你不会烹饪,我定会以为,这是你亲手做的!

    我把手里剩下的半块儿糕饼全部塞进嘴里,在心里赞叹着,这世上还有这般聪明的厨子,唔,等有机会了,一定要见一见那厨子,说不定,能很有些聊得来也未可知,“来,长白,你也尝尝,味道不错的很。”

    主子吃罢,长白不喜甜食。

    长白摇了摇头,转身从先前端的盘子上,给我端了一碗龟苓膏过来,“这是摇主子让长玉准备的,说是主子的身子本来就湿气重,再加了那一晚,那些奴才们往地龙里丢了冰坨子,地龙里原本剩的热气一蒸,把那冰化了出来的湿气全蒸到床榻上了,主子睡在湿气重的床上,身子更损得厉害了……”

    我不喜欢你说谎,长白。

    从长白的手里接了龟苓膏,我只觉得心里暖得像是晒了许久的太阳,长白从来都不善于说谎,每次说谎,他的脸都会红,眼神儿,也会慌乱的不知该往哪里看,“摇只会配药来给我吃,这种能当零嘴儿的吃食,他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怎么可能知道。”

    长白知错,请主子责罚。

    听了我的话,长白的脸色顿时一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是长白偷听了摇主子跟主子的话,知主子怕苦,执意不肯服药,才自作主张的跟长卿讨来了这个食疗的方子……”

    长白,你可真傻,你这般的替我着想,我怎么舍得怪你。

    伸手拿了碗里的勺子,我慢慢的吃起了淋了杏花蜜的龟苓膏,“别动不动就跪,把膝盖跪坏了,以后,我懒得走路了,还怎么好意思让你背我。”

    只要主子不嫌弃长白,长白倒是愿意背主子一辈子。

    长白浅笑着起了身来,垂着头,用一个极小极小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那,要是有一天,我不是你的主子,你还愿意背着我,一辈子么?

    不知怎得,我的心里竟是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然后,一念所想,便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只要主子不把长白送人,主子,就永远是长白的主子。

    长白虽是笑着,我却是感觉的到,他的笑,不达眼底,本能的,便是想起了他的经历来,先是被指给了渺,又是被渺送给了摇,然后,又被摇送给了我……像这个样子,被当做一样物品般的送来送去,可曾有人问过,他的想法?可曾有人在意过,他的感受?!

    只要你不想离开,我就永远都不会不要你,长白。

    我一边说着,一边铲了一勺龟苓膏下来,举起来送到了长白的唇边,那一夜,是他没有放弃我,赶回来救我,护我,那一夜,是他为我包扎,守着我不离,不弃,那一夜,是他用自己的身子来给我取暖,让我没有冻死……那一夜,睡在潮湿的床上的人,又何止是我一人,他,不是也在的么?

    谢主子。

    长白的身子稍稍滞愣了一下,却是没有像平常般的露出羞窘的神色,而是张了嘴,认真的吃下了我送到他唇边的龟苓膏,我看到,他的眼里,是打转儿的晶莹,美得,宛若天上繁星。

    一会儿,用过了早膳,你便跟我去收拾那些人罢,我不想夜长梦多。

    递了帕子给长白,我佯装没有看到他擦眼睛的动作,低下头继续吃碟子里的糕饼,虽说,跟了我这么个连自保都不能的没用主子,会让他受些委屈,但,我发誓,我绝不会做出像渺他们那般,把他随意送人的事情,他是人,跟我一样的人,我会尽我所能的庇护他,尊重他……渺说的很对,我不能再像个孩子般的只依靠着他们来过活了,我是娘亲的孩子,那个让天下人都只能仰望的女人的孩子,我,该有自己的担当!

    谨遵主子吩咐。

    长白擦好了眼里的晶莹,却是没有把帕子还给我,只小心的叠了,放进了他的衣襟。

    对此,我也不做多想,唔,或许,他只是想留个证据,省得到了哪一日,我要背誓了,好拿出来跟我对峙罢,呵呵,无碍,他的经历就是这样,会不信人,也是正常,恩,说起来,这对人不易生出信任的性子,跟我,还真是有些相像。

    用过了早膳,我便让长白帮我穿衣,陪我出门去。

    倒不是我偷懒耍滑,而是,我未看的那些毒经上面,都被夹了签纸,用来记录那些跟冰盲花有关的方子位置,在摇整理出来之前,不能乱翻动,我这些时日看毒经,连着跟摇请教和跟长白问询的,也算是认识了几千个常用的字儿,只是……这笔,却是从来都不曾动过,抄写,是真真帮不上忙的……

    作者有话要说:

    ☆、那就,杖毙罢

    地牢里面湿气重,长白说什么都不肯让我亲自进去提人审问,念道他也是为了我好,我总不能不识好歹,只得退了半步,支长洛去地牢里把人带来花园里问话。

    经了这几日的事儿,我也算是想明白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在这雪园里,想要好好的过日子,必要的心狠,是真真少不得的……

    之前,我不过是想着少少的教训那些人一下,给他们点儿苦头吃,让我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才对一些人罚得甚轻,谁知,那些人不但不思己过,不感念我的轻罚,还当我是个只知虚张声势的,有恃无恐的给我明里暗里的使绊子……直逼得到了后面,我不得不发狠了,才一个个的收了狼爪子,成了绵羊。

    离主子,就是这几人了。

    不多时候,长洛便牵着一串铁链子,领了十个人到我面前,然后,毫不客气的挨个朝着腿弯踹了一脚,让他们整整齐齐的跪成了两排。

    谁指使你做的?

    我睨了一眼第一排最左边儿的人一眼,便向后倚在长白的身上,闭上了眼,继续享受他帮我捏肩,唔,不得不承认,长白的这松骨的手法,不是一般的好,前一天夜里,再如何被那几只狼折腾全身酸疼,第二日有他帮我捏完了,也都能像是吃了灵丹妙药般的变回了生龙活虎。

    就你也配知道!贱人!

    那被我问话的丫鬟被长洛摘下了堵在嘴上的布巾,出口就是谩骂。

    杖毙。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不禁有些无奈了起来,这没长脑子般的丫鬟,到底是怎么在雪园里活下来的?我……以前真的是太过于善良了么?竟会险些被这么一个人给害了性命!

    你,你敢!我姐姐可是雪园里的大管事!

    一听我要杀她,那丫鬟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边喊叫着,一边拼命的挣扎了起来。

    哦,原来是有撑腰的,我就说,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打了个哈欠,用后脑在长白的小腹上轻轻的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角度枕着,恩,不用看也能知道,长白小腹上的这八块腹肌,肯定都长的极其漂亮,我腹诽了一句,睁开了眼,看向了那个那个正被两个侍卫压住了,准备拖下去的丫鬟,“恩,大管事,听起来的确是挺能吓唬人的……”

    未被派遣到外面去的,便是大管事,也依然是死契,主子。

    长白由着我拿他当枕头,听那说话的口气,竟是不但不恼,还颇有几分开心,“奴才永远是奴才,雪园里有规矩,奴大欺主,杖毙。”

    恩,我也记得有这么一条。

    我点了点头,明白长白这是在提醒我,不可心软,“长洛,去查一查,这小丫鬟的姐姐到底是何许人,竟是这般了不得的连我这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回离主子的话,这贱婢的姐姐,是管着衣坊的大管事,名唤锦绣。

    长洛没有动,似是早就知道,我会跟他问这个一般,“要如何处置,请离主子示下。”

    那就……依着规矩来罢?总不好为了我的一己之私,坏了雪园的规矩。

    看着长洛一脸的不怀好意,我便是明白了渺把他留下来给我的真正原因,渺那坏人,想必是早就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都查清了,不动手处置,就是为了留给我立威的!好罢,好罢,念在他一番为了我好的心思,我总不能拂了他的好意,就依了他罢!

    离主子英明。

    见我接受了渺的安排,长洛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来,嘴上说着奉承的话,笑却不及眼底,大有一副要等着看接下来的热闹的意思。

    长洛,有时候,我还真觉得你有些像白眼儿狼。

    我白了长洛一眼,只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但是,我知道,长洛那家伙,定能看懂,“看我给你家主子吹枕边风儿,让他收拾你的!”

    离主子,长洛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长洛罢……

    看了我跟他说得话,长洛的脸色顿时一僵,忙不迭的凑到了我的身边儿,讨好的贴了上来,压低了声音跟我求道,“长洛不敢了,真真的不敢了,饶了长洛罢,好不好?就这一回……”

    长洛,你的规矩都是白学了么!

    长白腾了一只手出来,拎了长洛的衣袖,把他拖开到离我一步远的地方,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悦神色,“要不要我去跟渺主子禀报一声,让你去潮音舍,跟长卿一起重新学学规矩?”

    不,不用了,哥哥。

    听了长白的话,长洛的脚下不禁踉跄了一下,对那个潮音舍似是有着很明显的畏惧,“离主子……”

    第2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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