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不是人 作者:淘气骨头

    第8节

    这老旧的幽灵客栈,对他来说,实在比任何恶鬼凶煞还令他觉得无奈。

    倘若遇到凶鬼恶灵,大不了就是拼个你死我活,实在拼不过,还可以做把识时务的俊杰,找机会逃之夭夭。

    可这看不到出口的客栈,毁不得砸不得,逃又逃不掉,站在原地不动,无异于等死,骆柯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正一筹莫展之际,游程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个办法:“既然楼梯只有两个转角,过了第二个转角就能直接通到一楼。

    不如我们三个分开,前两个人在两段转角处停下,第三个人一直向下走。

    这样,我们三个人都在彼此的视线里,看看能不能走到吧台那里。”

    所谓病急乱投医,骆柯此时也没办法,只好姑且一试:“也好。”

    按照商量好的方案,三人往下走,游程留在第一段转角处,骆柯和叶析则手拉着手继续走。

    到了第二段转角处,叶析对骆柯说:“我下去吧,你在中间有个照应。”

    骆柯知道他担心游程,点点头。

    叶析往下走几步,便下意识地回头看看他,只要把这段楼梯走到尽头,就可以回到一楼了。

    可真的走着,他突然觉得似乎不太可能了,明明不远处就是吧台,昏暗的油灯光亮,昏黄昏黄的、幽幽的、飘忽的,就那么停留在视野的前方。

    是的,就停留在前方,距离始终不近也不远,无论走了多少级台阶,还是停留在前方,目测距离没有拉远,也完全没有缩近。

    叶析越走,心里越打鼓,不会吧?这短短的一段楼梯,给他的感觉就是,没向下踏出一层,下面就自动延伸出一层。

    完全没有看到出口或者说希望的意思。

    但是他现在别无选择,除了硬着头皮继续走,心慌意乱中,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虽然继续往下走,貌似也不是啥好办法。

    叶析走着走着,越走越累,越走越心慌慌。

    难道他要成为第一个因为下楼而累死的人吗?这是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照这样走下去,怕是走断了腿,还在这楼梯上晃荡呢。

    叶析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给他一堵墙吧,他很想一头撞上去。

    脚心走得生疼,小腿直发酸,眼前也直发花。

    叶析觉得,再走下去,自己说不定会哪只脚踩空了,一头滚下去。

    摔死了他倒是不怕,反正他也死了,啥也不知道了。

    就怕摔个半死不活的,活受罪。

    反正也累得够呛,他索性一屁股坐下,缓口气。

    要不?掉头回去?

    他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香港老电影,具体细节都忘得差不多了,他只记得其中有一个情节,男女主角上卫生间还是啥的,结果出来以后,怎么也回不到原来的放映厅。

    想要离开电影院,就像他现在的状况,一直一直往楼下走,怎么也走不到楼梯的尽头。

    后来掉头往回走,结果还是走不回去。

    叶析感到了恐惧,当然啦,他从昨儿开始,就一直被各种惊吓着。

    但是,跟现在是不同的,那时候,身边有哥哥、有骆柯,他现在,则是孤身一人。

    向上抬头仰望,昏暗的光线中,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楼梯的转角处,应该是骆柯。

    他想了想,这么硬挺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往回走试试吧。

    于是揉揉两条腿,深吸了两口气,像是给自己充足了电似的,鼓足勇气,站起来,掉头往上走。

    不幸的预感成真了,跟下楼时一样,怎么走,骆柯都在不远不近的转角处站着,他完全没有办法接近。

    叶析冒出

    了冷汗,他意识到,自己恐怕要被困死在这段楼梯上了。

    还不如不下来,跟骆柯和哥哥呆在一起呢,起码做鬼也有个伴儿。

    他郁闷地跌坐在楼梯上,双臂环抱,琢磨现在要怎么办。

    越想头越痛,他索性也不想了,脑袋搭在胳膊上,先休息好了,养足精神再说。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拍了拍他肩膀。

    叶析吓得差点从楼梯上一头栽下去,回头一看,顿时大喜过望:“骆骆柯!你怎么下来了,我哥呢?”

    “程哥还在上面,我听你这边一直没动静,就下来瞧瞧你。”

    “你怎么可以把我哥一个人扔在上面!”叶析立刻瞪圆了眼睛,抬脚就往楼上跑。

    “安啦安啦,你哥没事的,我刚才已经招呼他一起下来了,我们在这里等他吧。”骆柯一把拉住他。

    叶析很是怀疑地瞪着他。

    “走出这段楼梯呢,暂时还有点困难,这就像鬼打墙一样,我们被困在了楼梯间。

    我刚才贴了几道对付鬼打墙的符咒,所以在楼梯上移动,还是没有问题的。”骆柯解释道。

    俩人等了一会儿,游程果然平安无事地下来了。

    三个人又聚在一起,叶析多少松了口气。

    游程的法子不行,只能另作打算。

    室内静悄悄,一时间,只能听到三人谨慎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吹得木格子窗刺啦啦响。

    骆柯懒懒靠在楼梯扶手上,轻蹙眉尖:“幽灵客栈里,看起来不存在空间定理。”

    叶析垂头丧气地点头,他正对着窗子方向,无意间往那边瞄了眼,骤然瞪大眼睛,颤抖着手指指向窗子:“骆骆柯!”因为太惊恐,声音都变了腔调。

    ☆、第33章 尾声(1)

    骆柯和游程马上顺着他指尖看过去——窗子上映出模糊的人影:四肢完整,胸前捧着个圆圆的、好像篮球的东西。

    可是,肩膀上面空空的……没有脑袋,所以显得特别矮。

    它捧着的,难道是它自己的头?

    越看越眼熟,脑子里突地灵光一闪,叶析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好像……俞允!是俞允!”

    激动之下,他猛地抬脚向前跑去,却忘了自己还站在楼梯上,如果不是骆柯眼明手快拉住他,早就一头摔了下去。

    “俞允!”叶析死死盯着窗子上的黑影,眼睛瞪得大大的,声音哽咽,“我知道是他……我们一起长大,我绝不会看错!”

    骆柯安静地注视了一会儿,也点头:“没错,的确是俞允,可是,为什么呢?我明明已经送他……”

    他欲言又止,露出不解的神色。

    叶析和游程都全神贯注盯着窗子上俞允的影子,没人留意到他说的话。

    只有骆柯自己心知肚明,俞允遇害后,他已经送他去往生。

    按理说,过了这些时日,没有去投胎也早已过了奈何桥,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月光如华,俞允映在窗上的影子很清晰,他抬起一只胳膊,手指不停地在窗子上慢慢画着。

    翻来覆去画着同样的图案,很像骆柯驱鬼时画的八卦阴阳图。

    “他好像是在写字……”游程猜度,“字母s……数字——8?”

    随着“8”字尾音落下,俞允的影子陡然消失,距离虽然很远,依然能感觉到冷冷的寒意猛地从窗子那边透过来,周围的空气都骤降了好几度。

    “俞允是来告诉我们什么吧?”叶析眼睛红红的,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低低地说。

    骆柯沉默片刻,突然猛地敲了自己脑袋一下,眼睛一亮,脱口说:“难道是勾魂迷道?俞允是来告诉我们这是勾魂迷道。”

    “什么是勾魂迷道?”游程茫然问。

    骆柯微笑着说:“你们两个先闭上眼睛。”

    叶析和游程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的闭眼。

    骆柯一手一个拖住他们,“我曾经听奶奶说过,如果被恶鬼引诱,进入勾魂迷道。

    那么无论怎么走,都是三段台阶。

    其实只是个数字8缠在一起,反复交错,看似向下,走得实际上是两个交叠的s曲线。”

    “怎么可能?难道我们连向上还是向下走都分辨不出来?”叶析表示怀疑。

    “因为和鬼打墙一样,它也会令我们产生幻觉或者说是错觉。”骆柯说。

    “那要怎么走出去?”游程蹙眉问道。

    “要走出去一点都不难,这种勾魂迷道利用视觉,对人产生催眠的效果。

    一旦盯着参照物看,就会无意识地绕回原路。

    并且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一楼的灯光,就是会对我们产生致幻作用的参照物。

    我们闭上眼睛,凭着脚下的感觉很容易走出去。”

    正如他所说,三人闭着眼睛往下走,不注意台阶的转角,也不看楼下吧台的灯光,果然走着走着,感觉就踏在了平地上。

    叶析睁开眼睛一看,还是那条老旧的公路,还是坐在车子里,而车子正卡在路灯柱子上。

    向车窗外张望,触目所及,是漫无边际的庄稼地,哪里有旅店,哪里有长明灯?哪里有投宿的旅人?

    骆柯再次看了下时间,秒针往前一格一格地挪动着,时针指向九点三十分。

    果然,从他们撞上路灯柱开始,时间就停止了。

    如果没办法走出来,明天早晨,经过这里的路人,就会发现他们三个的尸体,想到差点被困死在幽灵客栈里,他这才感到后怕。

    “是俞允救了我们吧?”叶析垂着头,低声说。

    “是啊,如果不是他提醒,我们恐怕真的会被困死在幽灵客栈。”骆柯疲惫地揉揉额角。

    “……”叶析眼中是渐渐大起来的湿意。

    “人的寿命是注定的,对我们学道的人来说,见鬼比见人还多,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新生的开始,”骆柯没有看他,淡淡地说,“俞允也许就是因为放不下你,灵魂才不肯离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他担心,他才能开始自己的新生。”

    “……谢谢你,”顿了一会儿,叶析才低声说,“我懂了。”

    秋日的夜晚总是慵懒的,带着丝丝倦意。

    骆柯没再吭声,他知道叶析明白他的意思,不会辜负俞允,会很好的活下去,连同俞允那一份。

    只是……他打量叶析的侧颜,他应该活下去吗?自己应该任凭他活下去吗?

    尾声

    到达芙蕖镇时,已经将近十点钟。

    夜色很深了,车子稳稳停在一座深宅大院门前,叶析先跳下车,仔细打量,不禁暗暗咋舌。

    圆形门灯把方圆数十米内照射得灯火通明、恍若白昼,门旁两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虽是秋天,依然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长长的围墙,齐胸以上是颇为雅致的女儿墙,上面覆以重檐式装饰的琉璃瓦顶,这种围墙,令叶析联想起古装电视剧里的侯门宦府,看起来骆家绝对不是一般的富有。

    骆柯热络地招呼游程下车:“程哥进来喝杯茶吧,我奶奶喜欢品茶,家里总是备有新茶。”

    “我明天早晨还要去电台做节目,就不打扰了,”游程微笑着推辞。

    “这样啊,那就不勉强啦,欢迎您下次来做客。”骆柯客套地说。

    “有机会一定来,”游程又叮嘱叶析,“你们回b市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就算我来不了,也可以叫助理来接你们。”

    “到时候再说吧。”叶析不想给他添麻烦,含糊答道。

    游程知道他的心思,叹道:“你呀……就是太独立了,不像小时候总是缠着哥哥,这让哥哥很失落,知道不?”

    叶析但笑不语。

    游程无奈地挥挥手,刚要发动车子,骆柯突然叫道:“等一下。”

    “嗯?”游程纳闷地探出头来。

    骆柯递给他一道黄符:“我看程哥气色不大好,印堂发暗、瞳色不明,近期恐怕有祸事缠身,这个给你,也许能趋吉避凶。”

    游程愣怔的功夫,叶析已经拉开车门,帮他把道符塞兜里,叮嘱道:“有备无患,哥还是听他的话比较好。”

    游程莞尔一笑,道了谢,这才驾车离去。

    过了路口,他掏出道符,只见上面用朱砂龙飞凤舞地画了些红色怪符,眼中蓦地闪过一抹狠戾的寒光,游程哼了一声,将道符从敞开的车窗扔了出去。

    道符飘飘悠悠落在车尾,然后轻轻一晃,像被鱼钩勾住一样,又飞快地飘了回来,轻轻黏贴在他脑后。

    速度太快,所以游程根本没察觉到。

    ☆、第34章 尾声(2)

    看着车子在视野里消失,叶析不禁有些怅然。

    骆柯说:“你们兄弟感情很好啊。”

    “是啊。”叶析颇有几分落寞地说,“我出生时父亲已经年过四旬,整天忙着事业,常常好几天都见不到一面。

    母亲就更不用提了,每天都出去吃饭应酬,根本没心思管我。

    对我来说,哥哥是代替父母的存在,照顾我,陪我玩,给我讲故事,教我识字数数……他一直都很疼我,无论我闯了什么祸,也不忍心骂我,只会叹着气给我讲道理。

    我不像他弟弟,倒象是他的儿子。”

    骆柯小心翼翼斟酌着词句:“我记得《神女》是你母亲不到二十岁时出演的,

    这样算起来……如果她活到现在,也不过四十岁左右,你哥哥怎么会比你大十二岁?”

    “我哥哥跟我是同父异母,”叶析瞧他神情严肃,笑道,“喂,你别乱想啊!

    我们家里绝对没有那些烂俗电视剧的老套剧情,我跟哥哥感情很好,我母亲也不是第三者。

    她跟我父亲结婚时,哥哥的生母已经去世。

    我母亲对哥哥很关心,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哥哥才是她亲生儿子呢,”他好笑地扬了扬眉,“这是继母的通病吧,总是怕别人说自己虐待前房的孩子,所以特别厚待。”

    骆柯眨了下眼:“哦,”过了半晌,又应了一声,“这样啊。”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朱红色铜柳钉的大门前,叶析抬起手,赞叹地打量锃亮的虎头门环,刚要叩门,门突然从里面拉开,吓了他一跳。

    一个模样俏丽的女孩子从里面蹿出来,看样子大概十六、七岁。

    视线在他脸上溜了一圈,很快落到他旁边的骆柯身上,喜笑颜开地猛扑到骆柯怀里,亲亲热热地叫:“堂哥!”

    叶析暗暗奇怪,也没看见骆柯打电话通知谁,这个女孩子怎么知道他们现在到家,分秒不差的出来呢?

    骆柯手忙脚乱把女孩子从身上扯下来,轻轻呵斥:“别疯疯魔魔的,没看到有客人吗?”

    “当然看到啦,”女孩子撇嘴,“挺普通的嘛,堂哥干嘛犹豫不决……”

    没等她说完,骆柯狠狠敲了她脑袋一下:“不许乱说话!奶奶呢?”

    “奶奶在客厅等你们……”女孩子打量他瘪瘪的背包,疑惑地问,“你的脏衣服呢?怎么没带回来?”

    “有人帮我洗了。”

    “又交新女朋友了?”女孩子兴高采烈地说。

    骆柯不理她,拉着叶析往里走。

    女孩子悄悄睥睨他脸色,吐吐舌头,跟叶析打招呼:“我是骆璃,这家伙的堂妹,你是叶析吧?我听说你会跟堂哥一起回来。”

    叶析瞥了骆柯一眼,不知道他怎么跟家里人提起自己的,怎么骆璃一副好像跟他很熟稔的样子。

    “可是,你干嘛要跟他来啊?”骆璃啧啧,“我要是你,一定躲他远远的……”

    “为什么?”叶析奇怪。

    骆璃刚要说话,骆柯冷冷开口:“骆璃!”

    声音不大,但警告的意味很浓,显然他已经非常不悦,骆璃吐吐舌头,不敢再吭声了。

    她知道,这个堂哥虽然很和气,从不发火,可是,如果不小心得罪了他,最好日夜求神拜佛,祈祷这辈子从来没遇见过他。

    进了大门,就是方方正正的院子,长满了草,不是那种人工种植的草坪,而是肆意丛生的杂草。

    正中间一棵高大的三醉芙蓉,开得正绚烂,大朵大朵深红的芙蓉花,在绿叶掩映间摇曳生姿。

    穿过院子,是正屋的厅堂,里面灯火通明,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

    正前方的木雕神坛占据了整面墙,神坛上供奉着道教祖师张道陵的白玉雕像,足有两米高,飘忽的道袍似乎在随风飞扬,脸上端肃威严的神情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神坛下面的楠木椅子上,端坐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慢悠悠品茶,见他们进来,堆起和蔼慈祥的笑:“柯儿回来啦?”

    “奶奶最偏心了,一定要等见到堂哥才肯去睡觉!”骆璃笑嘻嘻抱怨着,走到老太太身后,亲亲热热给她捶背。

    骆柯解下背包扔到旁边的椅子上,上前和奶奶紧紧拥抱了下:“奶奶。”

    “坐了这么长时间车,你们也累了吧?”骆奶奶眸子在叶析身上梭巡了一圈,和蔼地说,“你就是叶析啊,柯儿跟我提过了,印堂发紫,果然是不大顺遂呢。”

    叶析看着她,发现她眼瞳暗沉沉的黑,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洞穴,象是要把人吸进去。

    神智莫名的一恍,眼前景物突然变得恍惚不定……他本能咬了下嘴唇,痛感顿时令自己清醒过来。

    心里一凛,不禁露出戒备的神情:“骆奶奶……”

    骆奶奶呵呵笑道:“的确是个挺特别的孩子,你的事不用担心,既然来了骆家,我们当然会为你解决,”转头对骆璃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带叶析去吃夜宵,再送他去客房休息。”

    叶析心里虽然充满疑虑,但在别人家里,也不好说什么,跟骆奶奶道了谢,随骆璃走了出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骆奶奶脸上慈爱的笑容陡然褪得干干净净,淡淡地问:“今天是月圆煞日,阴气最盛,你说,是先料理他还是先解决那个路飞?”

    骆柯微蹙眉尖:“当然是先解决路飞,我想不明白,虽然路飞是枉死,可俞允和范君妮并不是元凶,路飞干嘛要杀了他们?

    俞允好歹还是俞子鹏的儿子,范君妮死的就很冤枉了,他们死的样子也很奇怪。

    还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居然能在他身上植入食人花……”

    骆奶奶起身走到神坛前,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才说:“路飞杀他们不只是为了报复。”

    “还有什么原因?”骆柯诧然。

    “现在还不可说,”骆奶奶摇头,“当务之急,是消除路飞的孽障,让亡者得以安息,可惜你没有留下游程,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本来就应该他们两个都在场。”

    骆柯淡然一笑:“我已经放了拘魂血咒在游程身上,现在就把他的生魂和路飞的鬼魂拘来。

    把两年前的旧案先做个了断,再用七煞诛邪鼎除掉路飞。”

    “算你机灵。”骆奶奶露出赞许的笑容。

    骆柯咬破食指,血珠飞到空中,像正在吹起的气球,越胀越大,两道影子在其中忽隐忽现。

    只是眨眼功夫,路飞和游程就出现在眼前。

    路飞依然是血淋淋的恐怖模样,游程则裹着白色睡袍,眉眼缱绻,冷冷望着骆柯:“你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修过道术,所以才能认出我的拘魂咒,可惜你道法不行,没办法摆脱它。”骆柯指了指路飞,“你不认识他吗?”

    游程面色微变,只是冷笑不语。

    “因为你继母的死,路飞已经缠上你弟弟,俞允和范君妮也是因此事而死,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游程粗声粗气地说。

    “范君妮曾经对叶析唱过一首歌,我想了很久,终于知道是什么意思,”骆柯慢慢说,“衰草萋萋漫荒原,鸟儿折翅望天叹,玉兔无奈夺空冠,沙场战鼓响震天,百年大宅贼人探,卯时一人恨余留。”

    他扬了扬眉,“第一句,指没有路,

    第二句,鸟儿望天,寓意不能飞,

    第三句,兔子戴帽,无疑是冤,

    第四句,战鼓声,是个急字,

    剩下的,更好解了,贼人探宅,需要锁,谐音是索吧,

    最后一句,卯、人、一,加一起,像不像个命字?

    连起来就是:路飞冤,索命急。”

    游程脸色更难看,旁边的路飞呵呵喋笑:“我死得冤枉,当然要找几个人去陪葬,对一个人最好的报复不是杀死他,

    而是杀死他最重要的人,让他永远活在痛苦中。”

    “所以,你选上了俞允和叶析?因为他们的父亲一个冤枉你、一个害死你?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死范君妮?”骆柯问。

    “她比他们两个还要该死!”路飞恨恨地说,“她看到游程特意从窗子跳出来,留下脚印,可她什么都没说,眼睁睁看着我被冤枉。”

    “原来是这样,”骆柯望着游程,“你现在要跟我们说出真相吗?”

    游程铁青着脸不吭声。

    骆奶奶慢条斯理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骆柯瞥了她一眼,对游程微笑道:“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不过你不介意听听我的推测吧?

    叶慕青被害那天,吃完晚饭后,你去书房和她谈了一会儿,出来后吩咐范君妮在七点三十分给她送杯热牛奶。

    你是在六点整进入书房,七点离开。”

    他放慢了语速,“范君妮敲门的时候,听到叶慕青在里面说,她想安静一会儿,别打扰她。

    所以,范君妮没有进书房,直接把牛奶端了回来。

    在半夜的时候,你父亲突然腹痛难忍,吵醒了大家。

    范君妮去找叶慕青,发现她还在书房里,敲门却没人开,你破门而入看见叶慕青已经遇害。

    你们家保全措施非常好,简直是固若金汤。

    外人悄无声息进入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初步判断凶手应该是熟识的人。

    我一直在想,你父亲在叶慕青命案当晚会突然腹痛,未免太巧合了。”

    ☆、第35章 尾声(3)

    游程默然。

    路飞也用仅剩的一颗眼珠斜睇着他,黑血不停地顺着脸庞往下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骆柯又说,“如果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制造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无疑,最大的可能,就是想在夜里让人发现叶慕青被害。

    可他为什么连天亮都等不到?”他望着游程,语气变得凝重,“除非,他有不能等的理由。

    我就想到,半夜里发现命案,最先进入现场的人,有机会在警方和其他人进入前,取走可能对他不利的证据。”

    游程冷笑不语。

    骆柯接着说,“范君妮送牛奶的时候,并没有亲眼见到叶慕青还活着,只是隔着门听到她的声音。

    她说不要打扰我,让我安静一会儿。

    这说明什么?

    她不一定想要喝牛奶,她既然不想喝,为什么你还要叫范君妮给她送呢?

    送牛奶、听到她说话,只能证实一件事,你离开书房时,叶慕青还活着。

    可是,如果我们假设,当时她已经遇害,那么当时说话的人就不是叶慕青。”

    “不是她,难道是鬼?”游程哧道。

    “你不要以为这世上没有鬼哦,”骆柯笑得懒懒恹恹,“不需要鬼,说那句话,随便放个p3、p4,甚至最廉价的录音机都可以做到。”

    “胡说!”游程焦躁地嚷道,“我干嘛要那样做?!”

    “别激动,我还没说完,”骆柯道,“我详细询问了你们那天晚上吃的食谱,有你父亲喜欢的红烧肉,你从书房出来后,还给你父亲冲了杯葛根粉。

    当然,如果是葛根没什么问题,可你父亲半夜里腹痛,我不禁开始怀疑,里面是不是还掺杂了菱角粉。

    要知道,菱角和猪肉同食,会引起腹痛,而菱角粉和葛根掺在一起冲服,根本无从分辨。”

    “我为什么要害自己的父亲?!”游程怒道。

    “你并不想害他,”骆柯慢腾腾地说,“你只不过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半夜里发现叶慕青死亡的理由。

    毫无疑问,范君妮发现打不开书房的门,而你父亲又身体不适,她第一个想要求助的人,显然就是身为长子的你,毕竟,叶析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你得以第一时间进入命案现场,取走必须拿走的东西——我前面提到的录音装置。

    这样,你就轻易制造了你离开现场时,叶慕青还活着的假象,撇清了自己,同时还在窗台留下鞋印,误导警方凶手是从窗户进来的。”

    “全是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清楚,程哥,如果我没有猜错,路飞被警察拘捕时逃走,后来又夜闯你家,就是为了寻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不知道你父亲和俞子鹏是蓄意帮你隐瞒,还是的确只是场意外,反正结果是路飞无辜枉死。他杀死范君妮,杀死俞允,既是为了报复,也是为了吸取他们的阴气怨念。

    杀的人越多,吸取的阴气怨念越多,就会变得越凶悍。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叶析——你的弟弟,如果你不在乎,尽可以否认。”

    游程咬牙,铁青着脸不语。

    “现在命案已经发生了两年,根本没有办法找到任何证据能证明你是凶手。可我告诉你,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所做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是想自己承担,还是看着你的弟弟替你承担,你可以自己做出选择。”他说完,没有给游程说话的机会,屈指一弹,游程的影子就消失了。

    解决完他的事,骆柯转头望向路飞:“事情已经弄清楚,你的确是冤枉的,还是让我送你去往生吧。”

    路飞翘起唇角冷笑:“我早就发现游程和夫人有不伦的恋情,游程后来有了新的女友,想要摆脱夫人,可夫人纠缠着他,怎么也不肯放手。

    夫人被害后,我怀疑他是真凶,去跟先生说清楚,岂料先生根本不听,还让俞子鹏抓我,我无辜枉死,当然要报仇。”

    “现在我已经还你清白,你可以瞑目了。”

    “我做恶鬼比做人有趣多了,干嘛要去投胎?”路飞冷嗤。

    骆柯警告:“难道你真的要逼我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凭你?”路飞喋笑,咆哮一声,胸口陡然爆开,食人花颤微微伸出,向骆柯探去,“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多事!纳命来!”

    骆柯飞身避开,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翩然落地,双脚踏天罡北斗步伐,口中念道:“请七煞诛邪鼎!”

    大理石地板陡然咯咯作响,一口四足青铜方鼎慢慢自地下升上来,在灯光下闪烁着幽黄色的光,鼎身是两条盘旋的龙身,而龙头就是左右提手,表情狰狞,张着巨口,口中各衔着颗血淋淋的人头。

    “敢在我骆家逞凶,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胆大包天的恶灵,”骆柯冷笑,飞身一脚向路飞踢去,路飞旋身避开,双臂暴长,转眼就缠上骆柯脖颈。

    骆柯化掌为刀,劈向他手臂,那手臂坚韧无比,反而震得骆柯手掌发麻。

    脖颈被路飞胳膊死死缠住,还在不停向内收缩,骆柯一时间喘不上气来,急叫:“奶奶!”

    骆奶奶恍若未闻,依旧慢悠悠喝着茶。

    骆柯咬牙,抬脚踢向路飞的胸口,食人花翻转,张口把他左脚含住。

    骤觉一股强大吸力,自己的整条腿、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向它口中落去,骆柯忙不迭旋身,反脚踢它口中的牙齿。

    这一脚使了十成十的力气,硬生生踢落食人花七八颗尖牙,可食人花没有痛觉,反而咬得更用力。

    骆柯脖子被卡住,呼吸困难,力度越来越薄弱,仓促之下根本没法挣脱路飞的钳制,心念一动,反手插入他眼眶,将他仅剩的那颗眼珠掏出来,扬手抛向七煞诛邪鼎中。

    他若是扔在地上,路飞根本不会在意,可进了七煞诛邪鼎,就会被煮成烟、化为灰。

    路飞惊慌之下,忙松开他,本能地向自己眼珠扑去。

    骆柯眼见他落在鼎的上方,飞身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路飞登时直直落入鼎中,溅起一阵青烟。

    骆柯祭出道黄符,念道,“弟子除魔卫道,请圣鼎助我诛邪!”

    话音刚落,那道符飞至半空中,化成一道蓝焰,旋即隐入鼎中。

    鼎内传来路飞凄厉的惨叫,骆柯又是一道黄符丢进去,叫声越来越惨烈。

    骆柯长舒了口气,凑近两步,刚要查看,一条只剩白骨的手臂突然自鼎中探出,冒着袅袅青烟。

    鼎内传出路飞沙哑的喋笑,带着嗡嗡的回音:“极隆盛世,七星连珠。仙人引路,魔王复甦。天地变色,□□重生。”

    “你在说什么?”骆柯惊讶地问,路飞呵呵笑着,声音越来越弱,那白骨森森的手臂慢慢滑回鼎中,只听噼噼啪啪爆响,好像骨骼寸寸碎裂。

    骆柯探头向鼎内张望,只见里面尘屑滚滚、烟雾缭绕。

    半晌,一股灰烬冉冉飘起,转眼就散去了。

    “奶奶,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骆柯转头看向骆奶奶。

    “极隆盛世,七星连珠。仙人引路,魔王复甦。天地变色,□□重生。”骆奶奶轻轻喟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悲悯之色,“那一天也许真的要来了。”

    “奶奶!”

    “时辰到了,你就会明白的,”骆奶奶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放下茶盏,淡淡道,“现在还不是说破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料理这些邪魔外道。

    难得遇到非人非鬼的,记得把叶析的心挖出来给我炼丹。”

    “……”骆柯站在原地没动。

    “你还在犹豫什么?柯儿,他不是人,必须除掉。”骆奶奶正色道。

    “他没有害过人……”骆柯踯躅。

    骆奶奶目光森冷如刀,冷冷盯着他:“鬼乃不祥之物,集贫贱、悲哀、衰败、灾祸、耻辱、惨毒、霉臭、伤痛、病死十八难于一身

    无论他是否存心,他的存在,对身边的人已经是不幸。

    父母、兄弟、朋友……所有接近他的人,必然都不得善终。你今日怜悯他,就是害了那些人。”

    “……”

    骆奶奶放缓了语气:“你自幼修道,应该懂的,正邪难容、阴阳相隔、人鬼殊途、除恶务尽,他不是普通的鬼魅,绝对不能留。”

    骆柯没吭声,沉默着走了出去。

    骆奶奶怔怔坐了一会儿,端起面前的茶盏浅啜一口,才发现茶已经凉了。

    瞄了眼对面墙上的挂钟,放下茶盏拿起旁边的遥控器,她打开挂在角落的电视机。

    里面传出女播音员紧张的声音:“……晚上六点五十分,由b市驶往江州的3185次列车由于脱轨,在距离b市十三公里处坠入芙蕖河中。

    暂时未发现生还者,初步估计,车上762名乘客已全部遇难……”

    骆奶奶微扯唇角,露出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就是范君妮阻止叶析搭乘那趟车的理由吧?

    即使已经变回鬼卒,供魔王差遣,可还是保留着曾经作为人类的记忆,保留着曾经属于人类的情感。

    可惜,这份情感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鬼魅的本能,会渐渐吞噬掉最后的人性。

    她微闭上眼睛,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滴答、滴答……

    时间慢悠悠走着,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电视里的女播音员惊骇颤抖的嚷道,“……下面插播特别新闻!得到未经证实的消息,影视歌三栖红星游程刚刚在自己居住的寓所坠楼自杀……”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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